“大树……来陪我喝一杯吧?”
佐藤大树接起吉野北人电话的时候是感到意外的,特别是超过十二点的电话。大树这时候一般还没有睡,当然和他同居的世界一般也没到睡觉时间,但北人是相对他们来说是早睡派,更何况近几年的时间里,大树和北人之间的交集几乎减少到了没有。大树知道他酒量不佳,叫人来家里喝酒的时候很少会叫到北人,随着两人各自的组合活动越来越多,前几年还会偶尔一起吃个饭,现如今倒是电话也很少打了。
世界原本在客厅看漫画,听到了大树的手机铃声也抬起了头,看到大树接起了电话挑了挑眉,朝着大树勾了勾手。大树注意到了世界的动作,拿起手机坐到了他的身边,举起手机给他看了看手机上显示的“北人”,又点开了免提:“怎么啦,北酱?好久不见,最近怎么样?”
“不好!一点都不好!“北人的声音透过扬声器传了出来,大概是已经有点醉了的关系,听起来有点黏黏糊糊的,“家里都没有人,好冷清,好冷清!”
“壱马呢?”
“不要说他了啦!他都三天没有回家了!”大树觉得北人的声音听起来不像是生气,反而透着一股寂寞,“啊真是,明明健太凌晨四点找你你都会去陪他喝酒,我就不可以吗?”
大树无助地摸了摸脑袋,以前的事迹这时候被可爱的后辈拿出来说令他无法反驳。北人估计已经喝醉了,出于担心大树也想过去看一眼,于是可怜巴巴地看了一眼注意力已经重新回到漫画上的世界。世界这时候头都没抬一下,就是伸出手挥了挥,表示放行。虽然不知道世界能不能看到,大树回报以一个笑容,这才回话:“好、好,知道了啦,你给我发个地址,我这就去你家。”
匆匆打了出租车来到北人家门口,按了门铃之后迎接大树的是一团吉野北人。大树撑着北人,感叹着自己的力量训练也没白做,把他重新带回室内,环顾了一下客厅。茶几上的梅酒瓶里少了一小半,玻璃杯里还有冰块的残骸,旁边摆放的乌龙茶似乎宣誓着主人还残存着自制力。幸好还没喝多少,大树想着,把北人放在了沙发上。看他已经不像是能招待自己的样子,就自行进入了厨房,从岛台上拿起了看起来洗干净了的玻璃杯,又从冰箱里接了两人份的冰块,回到了茶几旁。分一半的冰到北人的杯子里,给自己的杯子里到上梅酒,给北人的杯子里倒上一半的乌龙茶一半的梅酒,再轻轻推到他的面前。北人看到送到面前的饮品又凑了上来,眼睛笑成了一个弯弯的弧度,露出了小狗般的天真笑容,仿佛刚才在电话里催人来的不是这个失落的人,“有你在这里真好,大树。”
大树举起玻璃杯喝了一口,梅子酒是顺滑的,香气从嘴里飘入了鼻腔,大树不禁抿了下嘴唇,自嘲地说了句,“现在倒是想起我来了,你想想看我们都多就没私下见过了。”大树犹豫了一下,刚刚在电话里提到壱马的时候对方的反应不像是什么好事,但要是不提,面前的人大概什么都说不出来,他还是继续说道,“你和壱马怎么了?受之前新闻的影响了吗?”
对面的眼睛里的点点亮光突然就暗了下去,北人拿起玻璃杯要一口喝下里面的酒。大树伸出手阻拦了他,发现对面的眼神里带上了一丝幽怨,“为什么恋人之名那么重要呢?”
不能和醉鬼讲道理,但没头没尾的问题也无从下手去解答,大树只能随口附和:“因为我们看不见摸不着爱,但是却可以依赖于恋人的名义?”
“那爱又是什么呢?”北人追问道。
“你问我的话,这可就说来话长了。”
“没关系,我想听!”北人的眼睛又重新亮了起来。
大树思考了一下该从哪里开始说自己的故事,看着旁边的人支起了身子,看起来是要认真学习的样子,觉得喝醉的人也不都讨人厌,决定从头开始讲述这个故事。
“遇到世界的时候我才十六岁?还是十五岁?”
“哦哦!第一章,初识~”北人兴奋了起来,大树伸手去捂他的嘴,用眼神警告他好好听故事就不要说太多话,北人立刻就作出了投降的姿势。
“说实话,当时我可没看出来他也没到二十岁,在介绍到年纪的时候我还吓了一跳呢。明明才比我大没几岁啊,人家都已经当老师了,我跳起舞来还不成体统呢。
“我心里想着他年纪那么小跳舞估计也就那样吧,结果他一跳舞我的视线就没法从他身上移开了。现在要我形容也形容不出来了,也不是那种天仙下凡的感觉吧,只是觉得比见过的其他人都要好的感觉,不算华丽但很流畅,可以从动作里看得到他的个性。嘛,也或许是我当时太没有见识了。
“但说实话,我并不觉得我那时就觉得对他有什么特别的感情。EXPG的舞蹈老师也不只他一个,跳舞好的人比比皆是,而且我当时还是更喜欢,怎么说,更有传统意义上男子气概的舞者,所以其实他甚至也不是第一眼最喜欢的老师。
“不过世界真的教得很好呢。”大树说到这里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看了看北人的反应,“他总是很快就能找出来动作上略有不准确的地方,然后只要伸手稍稍调整一点点,动作就舒服多了。”
“所以这就到第二章了?动心?”北人打了个酒嗝,好像是在沙发上坐得不算太舒服,调整了个姿势斜靠了下来。大树并不打算否认北人给自己起的小标题,继续往下说他的故事。
“嘛,说起来的话确实是这样的。被他指点了几次之后跳舞顺利了许多,然后发现他有时候会在教完课之后继续留着练舞,我也就跟在后面一起练舞,不过各种意义上,他的练舞和我的练舞都在不同层面。有时候我练着练着就会开始看他跳舞,看得根本停不下来。他有时候会催我练舞,有时候就放任我躺在那里看他跳舞,我那时才觉得他真的和其他人大概是不同的,大概确实是有点憧憬的吧。
“后来虽然没有成为Generations,但也成为了支援舞者,现在回想起来也是十分宝贵的经历呢。不过说实话,当时也确实觉得有点不甘心,然后就整天整天泡在舞室。世界虽然不是每天都在,但真的常常常常会在舞室碰到他。在我心里,大概就是从这个阶段开始世界对我来说不那么像一个老师,不再那么遥不可及,虽然还是那个很厉害的人就是了。
“现在回想起来,我想对世界来说大概当时并不是这样觉得的。”大树说到这里叹了口气。
“然后的那几年里我也稍微变得更忙一点了,不过还是在舞室练舞练得很多,也不是说有什么特定的目的,只是觉得只有跳得更好才能依靠舞蹈养活自己吧。当然也确实有想见到世界的心情,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但是我总觉得和他一起泡在舞室的时间过得很快,而且也很开心,超出跳舞本身的开心。
“不过真正的转机大概发生在2014年。”
“这我知道,是因为PBA吧!”北人自信满满地打断了大树的话,“这就第三章了,叫什么好呢……”
“总之,”大树接过了话茬,“现在回头看后来的事情也很明了了,2014年的时候我们俩一起参加了PBA,也一起入选了。现在说起来是轻飘飘的一句话,当时也一起经历了很多呢,一起聊过关于未来的梦想,在摄像机拍不到的地方因为大大小小的事情要么生气要么难过,还有更多时候,我觉得从世界那里收获的是鼓励。看不出来吧,虽然他这个人表面是这样。
“但最重要的是,我能感觉到,我在他身边不再一直是那个学生了。我是他的队友了。
“真正准备上京的时候我也问了很多人要不要一起住,当时比较熟的前辈后辈几乎都问过了。其实我当时对和世界一起住也不抱太大的期望,以为他会是那种边界感很强的人,怎么想都应该会偏好自己住吧?结果没想到他一口就答应了,说着什么反正行程也大多都一样就住到一起了,再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和他一起住了两年多了。”
“这里就是第四章,同居!”北人仰起头把杯中剩下的酒都喝完了,刚想再给自己倒一些酒,被大树拦了下来。北人歪歪扭扭地表达着自己的不满,结果却从沙发上滑了下来,靠在了茶几上。大树看着他的样子觉得有点好笑。
“你要这么说也可以吧……反正确实是住在一起了,但我并不觉得那段时间是特别美好的回忆就是了,反而和大家的想象并不相同呢。
“起初我以为我们之间的关系可以借此飞速发展的,我真的是这么以为的,所以刚开始的时候在家呆的时间还挺长的。但是呆在家里的时间越长,我就越觉得,世界完全还是把我当个小孩子的样子,怎么说呢,当时的我觉得很生气。现在想起来觉得蛮可笑的,但当时的我一点都不服气。
“啊,那个时候你已经认识我了吧。我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当时几乎每天都很晚才回家,就算当天有行程、第二天也有行程,我也一定要找人喝酒喝到喝完才肯回家。“大树看北人似乎已经开始有点迷糊了,但还是为了确认大树说的话点了点头。大树想幸好没有让他再喝一杯,又接着说道,
“我当时不回家虽然也是真的不喜欢回家,但多少有点赌气的成分,因为不如愿吧?回到家之后的世界和在舞室的世界还是一样的,反而不像是Exile的队友,还是一幅前辈的样子。起初看到我晚回家还会说一句下次别那么晚,后来就是满脸写着不开心,但也不会说什么,总而言之他总是想要改变我的样子,但我又不愿意轻易被改变。
“我本来就和他性格完全不同,和其他人呆在一起我也确实觉得很快乐,和你也好, 和慎酱也好,和Mandy也好,和大家玩得都很开心,好像可以盖过回家之后感受到的不如意。现在回想起来是毫无意义的较劲,明明好好聊一次天就能说清楚的事情,却浪费了几年时间纠缠不清。
“就这样等到Fantastics快要出道的时候,我的个人行程也开始变多了,觉得住在一起也毫无意义,反而消耗了自己的感情,就搬了出来。”大树戳了戳北人的脸,确定对方还有反应,问了一句,“你到底还要不要听接下去的故事啊?”
“啊,进行到第五章了吗?”北人把自己的身体从茶几上撑了起来,“好累,你快点讲完吧……”
“其实在Fantastics的时候,我才终于开始有那种被后辈依赖的实感了。在Exile的时候应该装傻的时候就会好好装傻,在Fantastics的时候要更多承担队长的责任了。说不清楚是什么时候开始,我觉得世界其实对我不像是以前那样照顾的态度了,或许是因为多了更多需要照顾的成员吧,我也有了更多艺人经验了,似乎慢慢也成为可以帮上忙的另一个队长了,至少不需要被他当作小孩照顾了。
“反而是搬出来了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出道了一阵子之后,世界再邀请我去家里的时候,也没有拒绝。我倒是挺惊讶他也没有搬家的,虽然房间里的布置有改动啦,不过还是那个地方就是了。后来有时候有点喝醉了,害怕耽误第二天的行程,就会去他那边睡,让他起来的时候也叫醒我——虽然他自己总是起的很晚啦,不过错过要好多了吧。再后来他会给我煮醒酒汤,再往后,我有时候甚至带着酒去他家喝,和他喝着酒聊Fantastics的事情,也会聊我自己的事业,也会聊我想做的事情,当然是只有我喝啦,但他总是听得很认真,和我一起说未来的事情。
“我发现自己开始觉得回到世界家里变成了一件很安心的事情。不知道是因为过去同居的记忆还是因为世界真的变得不同了,我开始觉得自己的家里有点冷清,但当初说要搬出去住的也是我自己,总是不好开口说要搬回世界家。这时候反而是世界问我要不要搬回来住,我就顺着台阶回到那间房里了。
“搬回去同居的那天,世界也向我表白了,嘛,总而言之就是终于有了你口中的恋人之名,也让我觉得超级开心的。
“所以说,我觉得爱不是冲动,爱也不是枷锁,爱更不是伤害别人的借口。”大树终于开始对自己的故事进行了总结,“就像是在家放着的一盒创可贴,有了它你就可以尽情出门闯荡,因为你知道,就算是受了伤,回了家也一定能被治愈。”
一旁的人再也没有给出任何的回应。大树回头一看发现北人已经趴在茶几上安稳地睡去了,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见大树的回答。大树笑了起来,觉得这样也好,北人的问题终究要他自己去解决。该发泄的情绪都发泄过了,再睡上一觉,对于年轻人来说就是最好的速效药。
被放在一边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世界的名字挂在信息上方,“我要睡了,明天还有工作呢,今晚你可得回家啊。”大树对着手机说着“是、是”,把此刻已经几乎变成了尸体的北人架去了床上,这才终于离开了北人家。这番仔细回想了和世界一同度过的时光,大树突然觉得现如今一日又一日的幸福来之不易,笑容也就这样爬上了他的嘴角。
客厅被大树和他的酒友们占据了一晚上,世界就窝在房间里打了一晚上的游戏。世界是懒得参与任何酒局的,就算和大树一起喝酒,他也就是象征性地稍微喝点。提出今晚要喝酒的是大树,招呼大家来家里喝的也是大树,大树在家喝得开心,世界倒也没有理由拒绝他这么做,甚至也免了大树喝到回不了家的担心。过了半夜十二点,听到飒太和自己道别的声音,和房门关上的声音,猜测酒局也散得差不多了,世界这才打算去客厅把大树捞回房间里来。
没想到竟然还有一个长谷川慎还在这里,世界看着眼前的场景心里大呼失策。今天的大树看起来喝得过于尽兴,大概是因为明天工作从下午才开始,才放纵自己喝多了一些。此刻喝醉的大树正抓着慎的手臂不肯放,嘴里还嘟囔着“世界、世界,再陪我喝一杯吧!”,世界心里竟升起了一种自己当面被自己出轨的感觉。移开视线就立刻看到慎脸上露出了一种尴尬又无措的表情,身为当下最清醒的人,世界飞快地作出了判断,靠近了已经不清醒的大树,轻轻拍了拍他的脸,对他说了句“我在这呢”。几乎是意料之内的,大树像是找到了最重要的目标似的,松开了慎的手,反而攀到了世界身上,发出了“嘿嘿”的傻笑声。喝醉的小傻子被放到床上也不肯放手,山本世界低下头吻了大树,对方才美滋滋地松开了手,然后几乎是瞬间就进入了梦乡,轻轻地打起了呼。
再回到客厅的时候,慎还坐在那里,看起来心事重重的样子。看来今夜这么多的酒也没能让他忘掉自己的烦恼,世界刚想开口问问慎发生了什么事情,却意外地听到这个印象中挺沉默寡言的孩子主动开了口。
“真羡慕大树啊……各种意义上。”慎说话的声音很轻,但是世界每个字都听得很清楚,“喜欢一个人就全部写在脸上,喜欢到周围几乎每个人都知道”,慎抬起头看了眼世界,又低下头继续说道,“何况他喜欢的人也喜欢他呢……”
这话说的倒是一点都没错,若不是现在的氛围更像是诉苦,世界恨不得在这里狠狠点头。倒也没听出多少酸味,世界只是觉得眼前的小孩是真心羡慕他俩的关系,大概是最近感情上又受了什么挫,开口想要安慰他,“嗯,大概是世界上珍贵的东西都不太容易得到的吧。”
慎看到世界坐了下来,没有想要赶走自己的样子,反而捂住了脸,话语从指缝间溜了出来:“我真的好担心他啊……但我说不出口,也没有立场说出口。我什么都给不了他,连一个拥抱都做不到。”
虽然对慎这个后辈不算太了解,但从大树提到他的点点滴滴来说,暗恋倒是一件符合他性格的事情。世界不是那种喜欢参与别人感情的人,自觉也没有什么能力在这里帮助别人消化,但此时要赶走后辈大概是他能想象到的最不人道的事情之一,只能开口说道,“嘛,你也知道的吧,我和大树一路走来也不是一帆风顺的。”
慎听着这话反而抬起了头:“大树都只跟我们秀恩爱,才不会说你们的艰辛往事呢。“大概是对别人的隐私天然的好奇驱使着慎问世界这些从大树嘴里听不见的东西,“我也很想知道的——对世界桑来说,爱是一种怎样的东西呢?”
后辈的追问让世界无法拒绝。山本世界想着自己还没打完的游戏估计今晚又打不完了,在心里叹了一口气,直接断了这个念想,打算给他好好讲讲过往的故事。
“说起来,一开始遇见大树的时候,我并不觉得他有什么特别之处,只是一个眼睛里发光的孩子罢了。EXPG学生这么多,他跳得算是不错,但要说出众,大概也没那么出众。但大树当时真的很努力,你也是支援成员,当时的情况你应该知道的吧,他那段时间整天整天都泡在舞室练舞,我也是那时候才真正认识了他。
“但认识也仅仅只是认识而已。毕竟是学生嘛,虽然年龄大不了多少,但感觉多少有点辈分差。那时候我知道自己要跳舞,想要跳一辈子舞,但说实话,未来究竟要怎么做,我也没有想过。舞团的前辈很多,LDH的前辈也很多,能看到的出路也足够多,就算是一直在EXPG教书养活自己也是足够的。
“只是我有时候会想,一眼能望得到尽头的未来真的是我想要的吗?但偏偏那个时候大树出现了。我至今还记得,有一次我在课后继续练习的时候,大树对我说,‘世界老师你跳得真好啊,如果我能跳成你这样的话一定可以靠跳舞养活自己了’。或许大树并不记得自己说过这样的话,可能也不知道我还记着这句。他这人就是这样,也说不清是好是坏,总是把想做什么全都挂在嘴边。如果看结果的话,这样把事情嘴边的人,似乎确实会离梦想更近呢。“
世界觉得身边的后辈沉默不语,回头去看他,发现慎正咬着嘴唇,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世界盯着他看,歪了歪头,不确定要不要继续讲下去,直到慎抬了抬下巴,世界才知道他对这些故事还有点兴趣,于是便继续讲了下去。
“参加PBA的时候,总觉得自己差一口气。现在说起来觉得挺好笑的,明明比起其他人跳舞的时间要更久,却对要站上艺人舞台这件事没有信心,是挺没道理的吧。但那时候大树对我说‘老师的话一定可以的,如果老师不行的话就没有人可以了’,他可能真的不知道这句话在我心里的分量有多重。
“入选了Exile就是登上另一个崭新的舞台了。大树那时候要上京,问我要不要一起住,其实我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嘛,不过我也没想到他还问了这么多人,是后来才知道的。虽然能想出很多理由拒绝,但他总让人觉得很有活力呢,当时觉得这样也挺不错的。啊,明明没有比他大几岁却要说这样的话呢,但我当时确实是这样想的。
“一起住的时候这样的想法应该很明显吧?我总是仗着自己大几岁又曾经是老师说着现在看来很任性性的话。大树那时候几乎一直在和我闹别扭,在家的时间很少,又总是在意外的地方很天然,大概一回到家就会被我莫名其妙地说教吧。他一闹别扭我又觉得他像小孩子,现在想起来闹别扭的原因和我想象的完全不同,明明就是我的态度有问题,但我当时也憋着一股气,一直就和他赌气。嘛,这样想来我自己也是小孩似的,根本就没有比他更好。
“所以他搬走的时候我甚至还松了口气呢,我觉得他跟我一起住的时候状态总是越来越不好。明明在工作的时候或是在社交场合都还是那个我本来知道的大树,但是一回到家就像漏了气的气球人,一点精神也没有。“
说到这里的山本世界觉得有点难受,想起了那个时候大树的样子,终归还是有一点后悔,如果当初处理得更好一点点,就不至于又多花好多年,才又回到对方身边。世界想起一句老话说,在错误的时间遇到对的人,他此刻十分理解这话里说的情形。这时候的慎反而像是开始对这个逐渐低沉的故事有了兴趣,目光炯炯有神地盯着世界,催促着他继续说下去。
“后来逐渐好起来的契机主要还是Fantastics吧,有点距离产生美的意味。不住在一起了,生活上的琐碎就影响不到对方,也就不会莫名其妙地变得紧张起来。这样反而发现了他在我不注意的这段时间里成长了太多,也变成了十分靠谱的工作伙伴,能够提出自己的意见,还能指出各种我注意不到的东西。毕竟我们俩的性格完全不同,有时也会有一瞬间觉得,‘啊,有他在一起工作真好!’
“我猜你们大概早就看出来大树喜欢我吧?但其实我自己到了许久以后才发现,真是当局者迷,反而是距离重新拉开了,才发现他的情感真挚又热烈。
“但真的去面对这份感情,似乎又是很久之后的事情了。想来我其实并不害怕旁人的眼光,倒是更害怕无法确定自己的心意。因为曾经做错过,所以害怕重新获得机会后再做错;因为曾经无法察觉到对方的心意,所以害怕之后的某一天也突然地无法察觉;因为曾经伤害到对方儿不自知,所以害怕之后也会伤害到他——可他是这个世界上我最不想伤害的人之一。
“不过后来还是觉得还是要赌一把,至少要赌一次,我们可以在碰到正确的时间重新在一起。
“嘛,当然还是更慎重一点的。起初只是叫他来讨论工作,后来有时候借着工作的名义让他住下,我想大树应该也是发现了我的意图,他也就喝醉了酒跑过来。虽然说他总说自己来这住是为了不要误了工作,但我开始在冰箱里备上一些做醒酒汤的材料,毕竟喝了暖暖的东西也更好睡觉。后来我又给了他这间屋子的钥匙,他就常常自说自话跑来这里一个人喝酒,我的冰箱里也就多了点下酒菜。
“然后说起来可能挺傻的,就是有一天,我醒来的时候看到大树睡在沙发上。其实这样的日子挺难得的。有工作的日子,我是到最后一刻才会起床的类型,大树总是起的比我早,但那天我俩都没有工作;休息日的大树总是精力很充沛,一天要去很多地方,和一觉睡到下午才起来看漫画打电动的我也完全不同。所以在看到太阳透过窗户斜斜地打到大树身上的时候,我突然觉得,这么难得的一个日子里,他竟然睡在沙发上,我是不是有点太不珍惜他了。“
世界觉得有点害羞,于是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才接着说了下去:“所以那天的后来我就问大树要不要搬过来一起住,大树说好,于是我又问要不要在一起,大树又说好,然后就一直走到了今天。”
终于讲完故事的世界长舒了一口气,慎也跟着长舒了一口气,甚至他笑了起来。世界突然觉得慎笑起来的样子很好看,像个小孩子一样,天真无邪的样子,好像刚刚那个因为喜欢的人而伤感的人并不是他一样。听完故事心满意足的慎站起了身,世界也就送他到门口,给他打开了门。慎站在门外乖乖地给世界挥手道别,不过在关门前,世界突然想起还有一个没有回答的问题。
“所以,现在我来回答你的问题——”山本世界拉长了尾音,看着差点转身离开的慎又回过了头来。目光交汇,世界意味深长地说,“对我来说,爱就是,哪怕对方从来都只向我索要创可贴,我也准备好了整个急救箱。”
世界看到慎的眼神中露出一丝迷茫,料想他大概也没完全听懂这个比喻。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别人的故事自然有别人自己的写法,而他山本世界的故事,此刻正在房间里安安静静地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