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桑要吗?”大树拿着烟盒举在半空。
曼迪迟疑了半刻,他们公司的规定是严禁吸烟的。
不过,曼迪想,反正做过的荒唐事情也不止这一件了。
他支起上半身,从大树的手上接了过来。
打火机齿轮发出清脆的碰撞声,火苗窜出,大树含着烟熟练地点燃吸入。
他从来不在乎香烟的牌子,楼下自助贩卖机里有什么就买什么,牌子也好,口味也好,浓度也好,反正最后都是化为灰烬,吞入肺中,最后多次漱口,就像没发生过一样。
曼迪知道,外表精致讲究的大树私底下其实不太计较,和玲於不一样。
经纪人也感叹过大树的随和,“没什么要求,一直说差不多就可以了,大树真是好带啊。”
而佐野玲於对自我生活空间的细节掌控度却是精准到了厘米,不太有人可以轻易闯入。偶尔他的母亲上京同住时,玲於都会小声咕囔抱怨:“我妈又把牙刷直接放在洗手台上而不是固定的支架上,我要在广播里控诉她!”
曼迪望向手机屏幕,暗暗的一片,并没有闪烁起消息,看来玲於和世界还在女仆咖啡店里。
他和大树私下约会的时间点简单到直白,只要玲於和世界结伴去秋叶原闲逛,他就会和大树在这套与世界合租的房间里碰面。
他和大树之间算不了惺惺相惜,谈不上互相取暖,只是同病相怜而已。
他们只是解决渴望。
那快要满溢出来的渴望,那不能在台面上显露出来的隐秘情绪,积年累月的堆积在胸腔里,再不发泄的话就要情不自禁地从身体里的各个部位泄露出来。
不是没有试探过,小心翼翼地在他们聚精会神打机冲关的时候发问,迎来的回答让探出的触角缩回壳中。
“恶心吧。”
“不知道,没想过。”
天才不用违背真心,不用掩饰自我。
世界和玲於是教科书般的天才白痴,自小就散发异于常人的光芒,过小的年纪就可以打败年长他们一倍的对手,谁在他们身边都会被降维打击,大人聚集在他们周围时只剩啧啧赞叹。
相对的也就不太理会社会的条规格律。
玲於到最近才学会用敬语,使用的对象屈指可数;世界在聚餐上埋头吃饭就可以,不用敬酒寒暄,前辈反而要夹菜给他,嘘寒问暖。
他们肆意地活着,耀眼的光焰透射着别人却不自知。
仰望一刻都要感恩戴德,颂德歌功。
能留在身边已是大幸。
天才有任性的资本,凡人没有。
曼迪和大树的每一个段子都要精心安排设计,小心翼翼地处理着人际关系,扮演着被欺负的人设,时刻提醒自己不要松懈。
否则,那个最近的位置,
就不是自己的了。
他们需要喘口气。
第一次的时候,大树撑着墙壁,回头对曼迪说道:“粗暴一点吧。”
被撕裂的痛感,不适的缠夹感大大减弱了单相思的痛苦。
他们心照不宣地从来不用正面的姿势。
有时曼迪抚摸着大树瘦的过分的蝴蝶骨,心里还是会生出几分疼惜。他眼中的世界和大树眼中的截然不同。带着上位者的俯视和怜悯,有着知晓一切却故意置之不理的残酷。
蛛丝马迹总会显露,在跨年游戏中故意堵住曼迪的鼻子,玩笑中竟然带着一丝丝仇意。
不过,曼迪想,他没有资格开口说些什么。
“面桑,不要这么看着我”,大树静静地看着上升的烟圈,“你的温柔只专属于一人,我并不想被施舍。”
现在就很好了,大树垂下头,他的心脏随着每一次的视而不见,每一次的顾左右而言,每一次的明知故问都会产生细小的裂缝,小声的,咔嚓咔嚓。
至少,至少在被填满时,那些裂缝会靠拢一些,再靠拢一些。
这是他唯一能自救的途径。
钥匙转开锁舌的瞬间,大树和曼迪面面相觑,下一秒用前所未有的速度开始手忙脚乱。
世界敲门的时候,大树刚来的及把烟灰缸藏入浴室,打开窗户换气。
他转动门把手。
“哟,面桑,你怎么来了?”
“玲於他突然肚子痛,大概是草莓奶昔太冰了。”
曼迪肉眼可见地开始担忧起来,慌乱地拍遍全身上下寻找移动电话。
“喏,在那里。”世界朝着床头柜努了努嘴。
曼迪无法思考更多,急冲冲地走了,剩下两人在屋内对峙着。
世界静静地直视大树,空气凝滞,对方的心神却动摇地厉害。
他叹了口气。
“不要再吸烟了,对身体不好。”
世界关上门的瞬间,大树蜷缩着身体蹲在了地上,彷佛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
“世界桑,你到底想要我怎么样呢。”
他的肩头耸动,长久克制的情感防线终于决堤。
世界靠在门外,大树的哭声清晰可闻。
“就真的这么喜欢面桑吗?”
大树很快就搬走了,每天的行程塞不下多余的东西,睡眠的减少让他产生钝感,他依赖着这些钝感在镜头前营业,和乖巧的美丽的精悍的后辈厮混,当面听到世界桑貌似玩笑地评价他人渣,也能笑得轻松自如。
他的心上裂痕早已被麻木地胡乱裹上了胶带,一旦拆开,只剩碎片落地。
世界进排练室的时候,今市桑正要离开,屋角堆满礼物。前辈一边挥手再见一边开心地朝着大树说道:喜欢你哟。
排练过后,他默默地走到大树身边。
“大树是谁都可以吗?”
大树抬头,镇定自若地朝他露出标准笑容。
是的,世界桑
除了你之外,
除了你之外,
我真的谁都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