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我哥山本世界一直住在半地下室,就是那种一半在地上一半是地下,窗户高高地开在屋顶的房间。天气非常非常好的午后会有阳光照进来,但平时开窗的话,会有很多行人脚底带过的灰尘和飘进来的垃圾,所以它基本只是个装饰。
窗户的右下方有一张双层床,我和我哥就睡这,我睡上铺,他睡下铺。其实一楼也是我们家,但是我俩有个不靠谱的爹,在我还没记忆的时候就把我妈气跑,然后喝多了又跑来我们这里发酒疯,说一些我俩都是野种的疯话,有时还摔酒瓶边骂边说这个世界要完蛋了。那时候我特别小,听见他醉醺醺的脚步声就害怕,他开始砸酒瓶我就发抖,抱着头蹲在房间的角落里。在我和我哥都还小的时候,我哥就会蹲在我身边搂住我,用手捂住我的耳朵。很神奇,他好像从来都没有过恐惧、害怕之类的情绪。学校的课本上说,"父亲是家里的顶梁柱。"我觉得那根本是胡扯,我哥才是。
其实我不知道我和我哥差几岁,只知道我刚上小学,他就进了初中,我上了初中,他已经计划好以后去学门什么样的手艺去养活自己。听我哥说,我们的妈妈也是那些离家出走的少女之一,稀里糊涂地把全身心交给了一个自己当时心目中的"英雄 ",然而那毕竟只是水中月镜中花,我爹是个烂人的事实没法再隐藏在我妈800倍厚的滤镜下 ,家里穷得坦坦荡荡,怀孕生孩子之类的事情只能自己在家完成,白天还在外面打工给我爹赚酒钱,晚上回来就把孩子生了,每天昏天黑地地过着没有希望的日子,谁会去记今天是几号呢?
我爹还是酗酒,都不知道他哪里来的钱,心情好了他会来给我和我哥留上一周的饭钱,心情不好了,他对上去找他要钱的我哥会像狗一样踢开,我悄悄看到过,那傻逼男的踢得好用力,我哥流露出我从没见过的痛苦的表情;但是我跑上去扶起他的时候,那表情又不见了,我哥只是跟我骂了几句,然后回到房间睡了。没办法,活着一天就要花钱,我们俩要不选择躺在家里饿肚子,要不就只能自己出去打工。准确来说,只有我哥能出去打工,我太小了,所有的老板都不让我工作,除了后来我在街上遇到的那个细长的站得歪歪扭扭的男人。他跟我说,现在在招男模特,工作内容是穿女装让别人看。我没回答他,他说,你放心,就只是站一会。饿肚子不好,让我哥一个人打工不好,去找那个男人更不好,我打算先去试试。
那是暑假的时候。前一天晚上我骗我哥说有个老板同意让我去看店,今天会晚点回来。他没怀疑,只叮嘱我说别太晚了。夏天的白天很长,天亮得很早,我被大早上扫大街的和双层床吱吱呀呀的声音吵醒。睁开眼睛看着窗外,阳光以一个很微妙的角度照进来了,虽然视野里大部分都还是灰秃秃的楼,但是也能看到外面的天空很蓝。
今天会有一个好天气的。我哥很快就坐起来出去了,他总是把自己打工的日程排得很满。我说你赚那么多要干嘛,咱们又不用吃那么好。他说这钱今天能赚明天就不好说了,总得攒点,还说想让我去好好上学,将来找个正经职业,比如警察什么的。不懂他在想什么,他怎么不自己去当。
后来我才知道,那种异装秀都是让小男孩穿各种各样暴露的女装,那个细狗男和他的同伙扔给我们一堆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女装,给我们异香异气的粉底和口红,然后收门票钱。居然有很多男人来看,穿得好的烂的,体面的猥琐的,甚至还有人冲舞台上射精,不过也射不了多少,所以细狗男他们也不怎么管。奇怪,这种场合我居然都没觉得害怕,那些笑得合不拢嘴又面部扭曲的男人举着手呼喊喘息,我只有种真实感。
当然赚回来一些钱,反正比山本世界赚得多,我把一些悄悄放进他攒钱的包里,一些拿来买那些看起来很好吃的东西;还学会了抽烟,刚开始我受不了那个味道,觉得恶心,后来就体验到奇妙之处了;这好像我的生活,虽然最开始挺恶心的,但是最近似乎还不错,半地下室里只有我和我哥的日子还挺平静的。
直到有一天,我在那个草台下面那些狰狞的面孔中发现了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人,是山本世界。他发现我的时候,脸上表现出一种惶恐,是那种去找楼上那男人要钱时候不一样的惶恐。他的笑容消失了,但我笑得更用力了一些。
那天晚上结束后我又变回了那个土里土气的样子,回到家四目相对的时候我努力回忆以前我们是怎么开始寒暄的,可就是想不起来,于是那个不太大的半地下室怪异地沉默了好久。最后还是他先张口。
“所以你从来没去看过店是吗。”
“嗯。”
“为什么要去那里。”
“赚得多呀,一天赚来一周的饭钱。”
“你有特别想去做的事情吗。”
“没有诶。”我用力想了想,再好的生活能比现在还好吗?
“别去了吧,我的时薪也够咱俩生活。”他还是很平静。
我有点生气,“怎么,我打工还给你添麻烦了吗。”
“不是的,那里不是好地方。”
“但你不也去了,而且,我赚的比你多,都是靠自己的劳动赚钱,你还瞧不上吗?”
他气得说不出话,之后我们再没提过这件事,他也默许了我的“打工”,只不过之后我再没在异装秀上见过他了。一码归一码,我哥对我没得说,之后还是照样早出晚归地打工。不过好日子没能过多久,后来我开始发育,不再是纤细的小男孩骨架了,长出喉结肩膀变宽,细狗男说客人不喜欢这样的,我不用来了,但他可以介绍我去接客。我说好啊,有钱赚就行了,接客甚至赚得更多。
第一次接客回家以后我也没想瞒着山本世界,直接拿出客人给的一沓钱告诉他我开张了,他脸色一下子变了,说我脑子有问题放着好好的路不走。真是服了,别忘了他是在哪里发现我做异装兼职的,他不也是那些恶心的客人之一吗,我们本来就是一样的,为什么现在摆出一副高贵的样子对我指指点点。他还在指责我,甚至气到开始抓我的脖子。他好用力,不止是因为我感觉喘不上气,还因为我看到他充血的斜方肌和鼓起的青筋。可能他想掐死我吧,挺好的,我死了的话就少一张吃饭的嘴,他就不用安排那么多打工了。但是求生的本能驱使着我的四肢不停挣扎,无意中我摸到他鼓起的裤裆,已经很硬了,他显然也意识到了,一脸慌乱地放开了我。我倒在地上斜着眼看他,故意阴阳怪气地说你不也就这样嘛,对着自己的亲弟弟也能勃起。我膝行着过去要给他口,那是我今天刚学会的,客人很喜欢的样子,他也一定会喜欢的。山本世界扇了我一巴掌,离开了这间地下室。
后来他还是早出晚归,不过不怎么和我说话了,说也只是劝我找点别的做,我才不管他。但是那天起在客人进入我的时候总会想起山本世界,想起他那天生气的时候吼我时会格外突出的喉结,想起他慌乱时候的面红耳赤,想起他是不是也有过我身后那个男人现在发出的喘息的声音,又想起他现在假装看不见我的样子。好烦,想起他的话这些男人就变得让我难以忍受,最开始我还有任性的资本,能推开那些长在龟头上的人,后来这么干的次数多了,我给脸不要脸的评价在客人圈子里传开,于是我能接到的客人也就一天比一天少,只有一些很大力气的变态的客人才会继续来找我,因为我推不开他们。
那天下雨,我实在是不想出门,躺在床上听下水道里流动的声音。我又想起我哥,最近很少能见到他了,包里的钱也在一天比一天少,他是不是在计划搬出去,也是,谁会想和不想看见的人住在一起呢。有那么一瞬间,我感觉自己像是被肢解了但意识还存在的怪物,被随意丢在下水沟。要是有钱就好了,我想,这样他就不用出门,也不能搬走了。
手机恰好响了,是一个出手很大方的变态客人。嘿,你说巧不巧,想什么来什么。没办法,这个变态客人给的太多了。不知道他从哪里知道了我以前做过异装秀,这次他递给我一顶假发和全套的女装,他要我穿着这些去商店买避孕套和润滑油。红色蕾丝睡裙和红色高跟鞋,这死变态口味真重。我换好以后套上外套,冲他假笑,说了句“行ってきます”,他却笑眯眯地走过来手伸到我裙子里面,往我下体里塞进一个冰凉的玩具,还在我耳边悄悄说,“我是常客了,该有一些额外的service吧。”呕,死变态。我推不开他也拒绝不了,就那么出了门。
下体里塞着东西,好难受,没有扩张,没有润滑,什么也没有,一个冰凉的坚硬的东西就那样强硬地横在那里。高跟鞋不合脚,还下雨,我在路上走得很慢。太难受了,我拐到一个小巷里,打算把那玩意儿拿出来,回去之前再塞回去。刚准备动手,手机又响个不停,我没管,于是后穴里的东西开始震动。
好可怕,我被恶魔抓住了。
我接通电话,是那个变态,他说,“不听话呢大树,是遥控的哦。”恶魔,是恶魔吧,一定是我做了太多我哥不喜欢的事情,恶魔来惩罚我了。抬头才发现,那变态就站在路口,甚至还招手跟我打了招呼。原来他喜欢玩尾随,可我除了难受和恐惧什么感觉都没有。后穴里的东西还在震,我好想哭,却又哭不出来,有没有谁能来救救我。
也许是看我站着不动,变态男又把挡位调高了一点,电话还没挂断,他还在笑,说让我快点别磨磨蹭蹭的。不会有人来救我的,我跟自己说,已经没有人爱我了。我踉跄着站起来,一步一步开始挪,那个变态“好心地”把震动关了。人就是这样,现在我觉得下体塞着东西走路也不是不能接受的事情了。可事情坏起来就像在下坡路上骑自行车,打开商店门的一瞬间,我看到了山本世界,他也在买东西。
我想换一家商店,又回头看到那个变态在不远的地方,和他争执起来的话会更容易被发现吧。我只能在商店里不停转圈,企图等我哥走了再去结账。但是那个死变态却一直发短信催我快点快点,威胁我企图拖延的话就把挡位开到最大。烦死了,真的再只要一会就可以了,我哥已经开始结账了,但那个东西不合时宜地又开始震动。没办法,我只好低着头去结账,我哥就站在我旁边装东西。只有两件东西,收银员问我,需要袋子吗?
我不敢说话,也不敢不说话,只好轻轻捏着嗓子说,不需要。
但是说了话好像氛围更尴尬了,山本世界看了看我买的东西好像意识到什么,凑过来问我,你需要帮助吗?
需要,很需要,求求你,快带我走吧。我在心里大声回答,但事实上只能避开他的目光,用我快要哭出来的声音尽可能平静地回答他,不用了。
不知道是哪里暴露了,山本世界拽住我的胳膊,要看我的正脸,我感觉自己脖子都要扭断了但还是没能避开,他认出我了,完蛋了,他又会骂我了,会更讨厌我了。太糟糕了,商店里死一般沉寂,只有我后穴里的东西在嗡嗡地响,希望他们听不到,但似乎不太可能。
我哥跟店员说要借用一下卫生间,然后抓着我就往过走。那个死变态看到事情不对进来阻止,山本世界大声吼他,说你再来骚扰他我就报警了,快滚。他悻悻地离开了。
在卫生间里我当着我哥的面取掉了异物,扔进垃圾桶里,我还在担心他骂我,但他却顺手把高跟鞋也扔掉了,我问那我怎么回家,他说,我背你。于是我在他背上,左手提着东西环着他的脖子,右手撑着伞,我故意环得很紧,想起他那天想掐死我,好像理解了,现在我也想掐死他,这样我们就可以合为一体了。
回到那个地下室以后他问我能不能自己洗澡,我怕他丢下我,故意说不行,于是我全身上下都被他细细洗刷过一遍了。洗的时候我盯着他看,他还是故意不看我。
我想他还是生我的气,所以后来擦头发的时候我紧紧地抱住他,跟他说,“我错了,我以后不会再去做这些事了。”
他只是轻轻说,“嗯。”
我没松开,继续说,“你是不是要搬走了。”
他说,“没有。”他的手放到我的背上了,“我不会不和你在一起的。”
我终于哭出声来,哭得好大声。山本世界放开我,用手指擦去我脸上的泪水,但是怎么也擦不完。我在得到诺言以后开始肆无忌惮,踮起脚来和他接吻,准确来说,是乱啃一通,他也是。我们这样,是可以的吧。只是爱而已,他是世界,也是我的世界,我不能没有他。
我脱掉他的裤子,用手去抚摸他的性器,用舌头讨好他的乳头。应当是轻车熟路的流程,我却第一次这么紧张。山本世界像发疯一样在我身上四处抚摸亲吻,混乱中我努力保持着自己的平衡,直到他那根阴茎不能变得更大。进入,喘息,暂停,然后发疯。我从没觉得和人做爱是这样疯狂的事情,他又是和谁学习过做这样的事情呢。
最后他加快速度在我身体里摩擦的时候,高潮攫取了我的脑袋,我手伸到我们接触的地方,用残存不多的意志跟他说,别射在里面。他摩擦地更快更狠了,我高潮了,但他还是没有要离开的意思,我说别,别,求求,求求你了,别射进来。我闭着眼,但好像还是能感受到他用目光剜我。我再一次高潮的时候,他离开我的身体,然后在我身上射得到处都是。
他倒在我身上,也不嫌脏,趴着不动。高潮后他心脏跳的很快,也很有力。他抱住我了,抱的好紧。我听到他吸气的声音,那是在闻我的头发。靠,早说你也爱我呀,我就不会和那些恶心的男人上床了,要是我从来没和他们上过床就好了。
好死不死的,我们那个八百年没见过一次的爹居然在这个时候推门进来了,当然就看见我们俩大汗淋漓赤身裸体生殖器贴合着抱在一起。他气极了,冲上来要打人,真好笑,从来没爱护过我们的人,这时候有什么资格来指责我们。山本世界挡在我前面推开他,他还不死心,又在破口大骂,站起来准备继续张牙舞爪。我拿起桌子上的水果刀,想都没想,双手把它插进了我爹的心脏里,然后他就倒在了血泊里。
彻底完了我俩,我不合时宜地想起我哥说之前要我去做警察,谁也不可能做警察了现在。
我抓起山本世界的手,在那把刀上又握了一遍。好在从此以后我们俩的命运将被死死地捆绑在一起了,他再也别想离开我了。想到这里,我笑出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