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深夜说是一段时间,其实更像是一个舞台。
路灯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坏掉的,只隔着一扇印着彩色标识的玻璃门,属于外面的一切被概括在无边际的黑暗里,没人在意布景。
这里永远不会暗下去,过量的白炽灯是不怎么高明的打光,在被刻意营造的明亮环境里,佐藤大树重新把注意力放在另一个人身上。
他在一家位于居民区的街角处的便利店,空间不大,佐藤大树一个月前开始在这里做兼职,只值夜班,为了缓解先前一份工作收入减少带来的窘迫和压力。
深夜光临的客人很少,而且佐藤大树拥有绝佳的记忆力,他记得很清楚,那个人在他第一天上班的时候就来了,总是穿深色卫衣,兜帽盖住头发,口罩遮住半张脸,慢吞吞地在店内逛几圈,挑一些孩子气口味零食和漫画,然后花几个小时坐在对着街道的透明玻璃后的简便桌椅上,长久地凝视着外面,然后在清晨阳光照进来前离开。
好像是只在深夜刷新的固定角色。
佐藤大树和他的对话限于“欢迎光临”“请收好零钱”和“感谢惠顾”,不,连对话也算不上,因为对方只会点个头算作回应。
不过这也不影响佐藤大树什么,深夜亮灯的小小便利店是漂浮在漆黑大海里的一座孤岛,他慌不择路,也不介意有人同行。
不管怎么说,以这样的方式度过的时间,似乎没那么漫长了。
当电子门铃再次响起音乐的时候,佐藤大树瞄了一眼墙上的时间,他的固定角色今天于两点二十一分出现,和往常一样,买了食物和漫画,在位置上坐定,透过玻璃看着外面,然后把一袋薯片,一盒巧克力饼干,一期单行本和一小时四十三分钟的时间消耗掉。
在最让人昏昏欲睡的时刻,大约是为了活动腿脚,他站了起来,在店内转了两圈,重新拿了一瓶汽水和漫画到柜台放下,掏出钱包准备结账。
佐藤大树决定说点和员工手册上不一样的话。
“这本,”他点了点漫画的塑封,好心提醒,“您上个星期在这里已经买过一次了。”
客人抬起头看他,缓慢地眨眼,被睫毛覆盖着的下垂眼角露出一点惊讶神色,如同是在梦中被叫醒的人。
“还有您刚进来的时候买的那本也是。”
原来是这样啊,佐藤大树把钱放进收银机,目送客人回到位置上。
客人对他有些超出边界的话语只是怔了一下,反应过来后解释说自己就职于私人事务所,最近的委托人是出轨了女公关的社长,虽然白天潇洒纵情享乐,但是晚上回到家人时又担心遭到年轻情人的背叛,所以要求每晚在公寓对面观察是否有男人偷偷溜进去与情人私会。
坐在固定位置上是为了观察那一扇窗户有没有亮起过灯。
顺便随便翻点东西是为了让大脑时刻清醒,他指了下货架,其实这些漫画我都看过了。
他的声音比想象中要年轻一点。
原来做的都是夜晚的工作,佐藤大树感同身受,清早客人离开时恭恭敬敬地鞠躬说“请慢走”的声音。
打着哈欠来接早班的同事在更衣室问他怎么精神怎么好。
佐藤大树笑嘻嘻地说,遇到了很好的客人哦。
那你要当心了,同事停下动作看着他,知道为什么夜班经常空着招不到人吗?
因为深夜总是会冒出来一些麻烦的客人,说不定是变态什么的哦,同事做了个鬼脸吓唬他。
哪有那么多变态啦,佐藤大树关上储物柜的门和同事告别。
换下制服走出店门前他又扭过头看了看那个在晨光里空下来的位置,干净整洁,那人走的时候连垃圾都收拾走了。
果然是个好客人呢。
直到下午佐藤大树才勉强睁开眼睛,闹钟已经响过了三遍,他冲了个淋浴,快速把晚上要用到的东西卷成一团塞进包里,在天完全黑下来之前出了门。
拒绝黑夜是个人意愿,但正常睡眠的需求很难忽视,年轻的身体对强行调整的作息也提出了不小的抗议。
下班高峰期的地铁拥挤,逆着人流走路会不断撞上别人的肩膀,他一路小跑着说对不起对不起,喘着气推开排练室的门,里面的队友早已到齐,正聚在一起低声说着什么,看到他进来后,蜂鸣一样吵闹的声音停了下来,几道视线直直扎过来。
如利箭一般。
明明不会有什么实质的伤害,佐藤大树继续弓着身子小声说着对不起,几步跑过去站到自己的位置上,和往常一样,深呼吸,心里默数着进入音乐的拍子,和往常一样,一二三四,抬手,踩着节奏摇摆身体,然后微笑,走位,调动着脸上的肌肉,想象着舞台上的灯光和充盈在耳边的尖叫,视线猝不及防撞上镜子里的自己。
盛满真挚笑意的表情,点缀着汗水的年轻肌肤,好像联连同周边的空气都渗出甜蜜感。
佐藤大树有点不认识那张脸。
这就是他被看到的样子吗。
佐藤大树对着镜子中的人晃了神停了下来,和边上的队友跟着音乐继续做的动作撞在一起,跌倒在地上。
“什么嘛。”
“又被搞的乱七八糟的了。”
“完全没进展啊。”
音乐被人按了暂停,抱怨的声音涌入耳朵,他站不起来只能揉膝盖,盯着地板的纹路说对不起。
一直在排练室角落里刷手机的经纪人走过来说休息十五分钟,然后拍了他的肩膀,示意他跟自己出来一下。
楼梯间后面好闷热,应急灯坏了很久没人来修,闪个不停,像是聒噪的尖叫,把经纪人的脸色也照得惨淡,他点了根烟,开口问,“最近有看粉丝们的留言了吗?”
佐藤大树擦着发根的汗,摇头。
他把手机递过来让佐藤大树看,“虽然算不上正式出道,多少也要营业一下吧。”
发亮的屏幕让佐藤大树的眼睛刺痛,虽然自己也看过但还是在话题下面一条条刷下去。
“那孩子最近怎么了?舞台上没什么表情,动作也总是跟不上。”
“有一点人气就满不在乎了吧,差劲。”
“听说是恋爱了。”
“已经换推了www(低价出谷”
“上次握手会看到他只碰了粉丝的手一下就把手收回去了还一句话也不说,好过分#爱豆失格#佐藤大树 退团”
“你也知道,做这一行的得让观众保持新鲜感,不知道佐藤君是怎么想的呢?感觉最近做的很勉强,遇到什么事情了吗?”
“对不起,给大家添麻烦了”佐藤大树听到自己的声音,“我想这个月演出结束后就不参加后续的活动了。”
经纪人大概没想到会是这么消极的应对,几秒钟后扔下烟头和一句“随便你”走掉了,佐藤大树盯着地上被踩熄的烟头继续道歉,残留的味道和随意丢下的话语让他在昏暗的楼梯间感到呼吸困难。
他是渴望被人注视着才站在舞台上的,但是现在再也做不到了。
佐藤大树没有办法开口对任何人诉说,远在家乡不理解但是一直支持梦想的父母,一起练习舞蹈和唱歌的队友,虽然冷漠但是还算关照的经纪人,他原先不顾一切想要抓住的,所有热切的期待的沉迷的眼神,撕掉人工包装,不过是漆黑无底的深渊。
2.
“欢迎光临。”
便利店门被推开,佐藤大树话音未落,一股酒气钻进鼻腔。
摇摇晃晃衣衫不整满脸通红的醉鬼走了进来。
出现了!难缠角色排行top1的深夜顾客!
佐藤大树打起十二分精神盯着他的一举一动,从冰柜里拿了啤酒后路都走不稳的顾客直接走向出口。
佐藤大树只犹豫了一秒,贫穷使人勇气大增,因为夜班工作这点微薄的薪水连房租都快交不上了,他没心情做慈善,手一撑一下子跳出了收银台,“喂这位先生您还没有结账!”
“哈?”醉鬼一只手已经推在了门上,回头看了下被佐藤大树拉住的另一只袖子,“放手!”
对方力气很大,佐藤大树坚持当敬业员工,“一共是1200日元。”
醉鬼大约没想到佐藤大树比他更难缠,一时难以脱身,脸上怒气越来越多,嘴里也开始大骂起来。
不知道这份工作有没有工伤保险,佐藤大树看了一眼对方正在捏紧的拳头,想。
“让一下。”
醉鬼大概是没想到店里还有其他客人在,手上的力道一松,佐藤大树往后退了一步,深夜固定刷新的角色正好站在他的前面。
只是说过几句话的交情能在这种时刻站出来,真的是热心的好人啊,佐藤大树几乎眼泛热泪。
“好吵啊。”他说,深色卫衣的兜帽下面声音像是被吵醒一样闷闷的,“麻烦不要做拉拉扯扯的这种事情。”
局势扭转,佐藤大树从被他高出一点的背影中得到了超强安全感,从肩膀上探出脑袋,顺带着音量也提高了起来,“对啊对啊请不要给其他客人添麻烦一共1200元电子支付刷卡现金都可以谢谢惠顾不然我要报警了哦。”
醉鬼大声喝骂着让他闭上嘴,随之而来的是快速挥过来的拳头。
佐藤大树本能反应想要闭上眼睛,他不想眼睁睁地目睹暴力行为,但是惊恐已经扼住了他的脖子,他不得不捂住嘴巴,否则带刺的藤蔓就要从暗无天日的心底破土而出,从嗓子里穿出血肉模糊的尖叫。
帮忙解围的顾客替他转移视线挡住了醉鬼,两个人推推搡搡地出了店,像水融入大海,这样的事情本身就属于夜晚的一部分。
不,不是这样的。
佐藤大树无法动弹。
在和醉鬼打起来的时候,总在夜班出现的顾客的卫衣兜帽被扯了下来,金灿灿的,佐藤大树以为看见了久未谋面的太阳。
他昼伏夜出,很久没有出现在阳光下,对这么耀眼的颜色有点陌生。
他眨了眨,终于看清了。
佐藤大树的夜班固定出场角色染了一头金发,发梢还有一圈红色。
好笑到不合常理的东西,佐藤大树站在空无一人的便利店,笑自己一瞬间的恍惚,他想,太阳本来就不会出现在夜晚的。
佐藤大树用沾了酒精的棉签压上去,听到预料中的一声倒吸气。
“痛吗?”
他明知故问,再凑近一点,撅起嘴巴往上面轻轻地气吹。
再抬起头,弯起眼睛,微笑着问,“这样好一点了吗?”
在把醉鬼交出来的啤酒钱带回到店里之后,佐藤大树坚持要帮他的客人处理伤口。
虽然只是擦伤,他的客人,不,在帮了这么大的忙之后总不好一口一个客人地称呼人家,佐藤大树客客气气地按照客人说的叫他世界桑——也说那个醉鬼根本就是欺软怕硬,没动两下手就跑走了,但是佐藤大树还是从休息室里拿出医药箱,坐在玻璃墙后的桌椅上。
他又把兜帽带了回去,眼睛根本不看佐藤大树,一直说不用麻烦。
这根本难不倒退役爱豆,佐藤大树直接不容拒绝握住他的手拉近距离,一套这样过意不去很愧疚好难过云云加上诚意满满表情的输出,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连接触到的手掌温度都热的上升了。
而且视线再也没移开过。
佐藤大树嘴角保持着小小的弧度,继续释放被精心设定过的漂亮微笑,“天快亮了。”
“嗯?”看着他的人好像也在期待他说下去。
他歪头,“要不要一起吃早餐呢?为了好好表达谢意。”
“不过附近也没什么店会这么早开门,去我家里怎么样?很近哦。”
刚才说话间他一直在朝对方靠过去,投下名为邀请的诱饵的时候已经超过了陌生人的边界,呼吸像湿热的舌头一样舔着皮肤,佐藤大树能看到对面的瞳孔在慢慢收紧,自己像是被圈在笼中里面的猎物。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佐藤大树松了一口气,向后靠在椅背上,又像刚刚想起来一样问,“啊,不好意思,差点忘了世界桑也是在工作,今夜的结果怎么样?”
“就偷偷指给我看一下,那位每晚观察的情人住在哪里呢?”他突然又凑上前去,装出好奇的样子压低声音在世界桑耳朵边撒娇一样地问。
这完全是恶劣的个人趣味了,佐藤大树已经验证了猜想也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他只是发现世界桑对身体接触的反应特别有意思,忍不住想再玩一下。
此刻时间已近日出,天色开始微微发亮,属于夜晚的黑像是被稀释的液体一样变成灰蒙蒙的颜色,连玻璃上倒映出来的映像都面目不清。
世界桑大约没想到他突如其来又凑过来,本能地想要退开又下意识的不情愿,慌乱回头看了佐藤大树一眼又快速低下头,佐藤大树看到他的喉结上下动了动,然后抬起手对着外面指了下,“那边。”
“是吗。”佐藤大树根本没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有了直视太阳的机会谁要看镜中的虚影呢,他站起来身说自己一小时后下班,让世界桑在店铺后门稍等一下。
3.
山本世界一直以来只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换句话说,他的眼睛看到的,他的手触碰到的,都是经过自主选择的结果。
但是最近一直被牵着鼻子走呢。
他在等候,太阳早就升起来了,无人的狭窄后巷还是阴暗,没什么值得看的景色,他靠着墙壁闭上眼睛,打算给自己制造一个与现实分割开来的临时黑夜。
可惜时效不长,属于夜晚的故事还没有来得及他搭建的小小舞台上重演,现实的白天把他拉了回来。
拎着巨大的便利店袋子穿着便服t恤牛仔裤的佐藤大树像个颇具弹性的气泡一样蹦蹦跳跳地小跑过来,一边喘气一边说着“久等啦”。
他接过来问“这都是什么东西怎么这么重”,佐藤大树笑嘻嘻地把空闲出来的手缠绕在他的胳膊上,用跟熟络的朋友说话一样的语气骄傲介绍这是便利店员的福利待遇,下班前可以将临期食物,货损商品什么的全部带回家,这样可以节省下一大笔支出。
“不过有些东西还有几个小时就要过期了哦,”佐藤大树抬起头,一种贫穷且坦然的态度,“世界桑请别介意。”
山本世界说没关系,走到巷子口他问佐藤大树要往哪边走。
“这边。”佐藤大树指了一条更狭窄更僻静更阴暗的小巷,两边密不透风的树冠遮蔽着,不注意的话根本看不出有一条路在那里,即使在白天一眼看过去也是黑漆漆的。
他停下脚步,佐藤大树用疑惑的眼神看他。
“看起来很不安全啊。”他开口。
“有什么关系,”佐藤大树不管不顾地拽着他的胳膊往前,“这条路很少人知道的啦,但是去我家最近的路了,我经常走的,大丈夫。”
山本世界觉得这大概能算是是诱拐或者是胁迫了,但是他只能沿着这条路再次走下去。
4.
“抱歉,家里可能有点乱。”佐藤大树打开公寓大门的时候对他说。
山本世界有心理准备,但还是在玄关被未封口的纸箱绊了一下,佐藤大树连忙说着对不起把纸箱挪到其他地方去。
山本世界环顾四周发现到处堆满了大大小小的纸箱,其中的缝隙又被杂物塞满,简直连个把手上的袋子放下来的空地都没有,只好举着两只手等着,佐藤大树像旋风一样忙着收拾了一阵才意识到,接过袋子直接放在了已经堆得满满当当的桌子上,对着他歉意地笑笑,又咕咚咕咚跑进厨房,“世界桑要喝点什么?啤酒可以吗?”
山本世界说自己不擅长喝酒,佐藤大树说幸好冰箱里还有果汁,随后是两声拉环启开的声音。
山本世界在桌子边坐下,上面铺开一些散乱的纸片,有横幅海报和宣传画,也有用彩色记号笔改了又改的策划方案、活动脚本和演出日程,看起来都是花了心思的东西,现在上面都有了污渍。
佐藤大树端着两个杯子从厨房出来,大大咧咧的直接放在了桌上。
冰块在室温里融化,玻璃上的水渍在往下滴,山本世界把它们移开了一点,指着皱巴巴的海报上面的一张脸问“这是你没错吧。”
“啊,还挺害羞的,世界桑居然能认出来呢,那是刚出道组第一个团的时候拍的东西了,第一张海报,大概是两年半前?”佐藤大树只是瞄了一眼,拿起杯子一口气喝掉了大半杯啤酒,长长地舒一口气,“不过这些现在都是垃圾了。”
“因为过期了嘛。”
他笑着对山本世界解释,“我不会再从事演出活动了,打算房子到期后就搬回老家。”
还是笑容,山本世界擦掉海报上的水痕,又抬头看看佐藤大树,近距离看那张脸,他开始觉得那笑容不再是那么精致到每一个细节都完美了,好像有了裂纹的陶罐。
佐藤大树好像下一秒就会哭出来。
他低下头。
“全部都要扔掉吗?”
海报上的脸被水浸泡得模糊。
“这些就不用了,以前粉丝们送的礼物想要全部带回去,说到底那才是站在舞台上的意义吧,能收到人们真实的心意,现在正在收拾呢,所以才搞得那么乱糟糟的。”
佐藤大树一边说一边把便利店的袋子打开,把肉酱意大利面便当,甜豆皮寿司和巧克力蛋糕递给山本世界。
“我记性很好的,”他得意的样子好像在等着人摸头夸奖,“这些应该都是世界桑喜欢吃的食物对不对?”
山本世界点头,吃饭的时候佐藤大树又絮絮叨叨说了很多演出时候的趣事,有些他从来没听过,佐藤大树说的也很起劲,在快吃完的时候又停下来,“不过有一件事情很有意思,我还没有告诉过任何人。”
山本世界饶有兴趣地等着他继续说下去,没想到佐藤大树又话题一转问他果汁的味道怎么样。
他盯着手边早就空了的杯子,发现思绪开始变得迟钝,想要张嘴说话,发觉既控制不了自己的动作,也发不出声音。
眼前的事物变得浑浊起来,像是埋伏了很久的黑夜再次不期而遇。
视野逐渐暗下去,佐藤大树在向他走过来,很轻柔地,触摸他逐渐麻木的皮肤。
与动作相反的是相当肯定的冰冷话语。
“三个月前,在深夜里跟踪到巷子里然后袭击我的人,又出现在了便利店里。”
“真没想到世界桑是会做这种事情的人啊。”
佐藤大树好像在叹息。
果然是被发现了,山本世界在意识彻底消失前想,连他自己都意外的平静,由于不可抵抗的渴望做出的事情,他早有接受结果的觉悟。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被佐藤大树吸引,再也无法将目光移开,他甚至有点庆幸自己最后的时间是和佐藤大树在一起度过的。
5.
“醒了?”
山本世界对于自己还能睁开眼睛有一点惊讶,他动了动手脚,自己被用绳子固定在了椅子上,窗外夜幕再次降临。
“别担心,只是一点安眠药,”佐藤大树向他解释,“如果你一直在看的话应该也是知道的吧,我有一段时间无法入睡。”
山本世界吞咽了一下口水,不是因为两人都已经心知肚明的事情,而是佐藤大树坐在了他的腿上,胳膊搭在肩膀上,像亲密无间的拥抱,手里却握着一把闪着寒光的刀。
鼻尖几乎贴在一起的距离实在太近了,山本世界看不清他的脸,只看到自己在佐藤大树的眼睛里,呼吸错乱,心跳急奔,血液如同失控的车辆。
他应该是在发抖,但山本世界知道这不是因为恐惧。
佐藤大树扯下了他的卫衣兜帽,看着满头夸张颜色的头发“啧”了几声,“你想知道我是怎么猜出来的吗?”
山本世界听他讲述故事的另一面。
“那天我回到家洗澡的时候发现衣服上沾了一根头发,应该是你捂住我嘴巴然后推倒在地的时候掉下来的吧,”佐藤大树用刀尖挑着染着一点红色的发梢感叹起来,“很难忘掉啊,这么显眼的东西。”
“在便利店的时候也是,特意选了能从玻璃上映出收银台的位置,”他像研究谜题一样仔细观察山本世界的表情,“你是不是忘记了我特别擅长记住东西?就算是在黑暗里,被那种视线注视着的感觉,就像是刻在身上一样清晰。”
“之前的握手会你也来过,对不对?很奇怪吧,我连被触摸的感觉都可以记住哦。”
“还有在更早之前,我们一定见过很多次面吧,世界桑。”
山本世界只能用沉默作答。
“不过都不重要了,现在我只有一个问题。”金属刀刃像蛇一样在皮肤上游走,最后停在了颈侧处,一条不安分的冷血动物。
“那天晚上,”佐藤大树靠在了他另一边的肩膀上,呼出的气息蒸汽一样热到发烫,声音里充满不解,“为什么不做完呢?那条小路连白天都不会有人经过。”
山本世界的脑袋飞速运转,他刚才意识到自己做的事情在佐藤大树看来简直如同透明,他无所遁形。
“因为,”山本世界只觉得脸上的温度在不断升高,到了这种时候反而有点想要逃走,他转过头徒劳地想要和佐藤大树越来越近的身体拉开距离,“虽然是出于喜欢才忍不住藏在巷子里等你路过的,但是后面你好像在哭,一想到你在害怕就一点也做不下去了。”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
佐藤大树现在真的觉得他是个好人了。
但明明看了那么久,对自己的了解还是不够深入,佐藤大树想了想又生起气来。
他用刀尖让山本世界回过头来看着自己,然后调转手腕,锋利的刃割开衣服一点点向下面滑去,皮肤上拖出一道泛红的痕迹。
“你在害怕吗?”佐藤大树一边问他。
山本世界只敢小幅度点头。
“那这又是怎么回事?”
山本世界看着自己裤子被撑起来的部分,开始沉思如何解释。
佐藤大树哼一声,其实不用到最后也能知道,他可是一直坐在山本世界腿上的人。
“所以,”山本世界终于理清思路,大胆试答,“你没有在害怕对不对?那天晚上我应该做完的?”
佐藤大树用行动表示满意,这个人还不算没救,在桌子上便利店的袋子里翻找出一盒套,举在山本世界面前展示有效期,“今天是最后一天。”
山本世界心领神会。
还好没有过期。
end
彩蛋.
“今天是恋爱纪念日呢,正好三个月。”
虽然早解开了束缚的绳索,但是手指依然交缠在一起,肌肤相贴留下仿佛快要融化的热度也依然清晰。
“?”
“诶那天晚上不算是表白吗?世界桑喜欢我到偷偷袭击让人好高兴啊。”佐藤大树的眼睛亮亮的,显然陷入了甜蜜的回忆中。
东京好多变态,山本世界有点想回老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