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濱亞嵐深諳好友佐藤大樹那個總在一見鍾情的爛毛病,但這次實在過於誇張,連他都忍不住面露嫌棄。
「你再說一次你做了什麼?」
「我做了什麼?」
白濱亞嵐啞口無言,要他重複一次他聽到的話他都覺得荒唐;與他相反,佐藤大樹一臉坦然,顯然是不覺得自己剛剛說的哪一句話值得如此驚恐的復述一次。
「你就這麼喜歡?你甚至不認識他。」
看,就是因為佐藤大樹不認識那個人,導致他們連聊起天來都只能用無比疏遠的第三人稱代名詞來溝通。雖然亞嵐也不是很確定自己是不是真的想知道那個人的名字,總覺得知道名字後不會是結束,反而會成為某種故事的開端。
他喜歡有趣的事情也喜歡瞎起鬨看熱鬧,但如果這個故事最終結局是好友變成社會新聞主角,那他可能得仔細考慮一下。
「哎,要是能認識他就好了。」佐藤大樹咬著草莓牛奶的吸管,把紙盒吸得扁扁的。
白濱亞嵐臉瞬間皺成一團像是嘴裡被好友硬生生塞進一隻六角恐龍,「你真的是瘋了。你會被送到警察局嗎?我可不想去保你出來。」
大樹想回嘴,第一個字都還沒吐出來上課鐘就適時響起。亞嵐從地上一躍而起,「今天晚上練完舞要跟Mandy他們吃飯,你來嗎?」
「不要。」大樹跟著他往教室跑,「不是說了要坐電車嗎?」
回應他的只有白濱亞嵐的白眼,不過因為背對著所以他也沒看到。
*
「佐藤大樹要坐電車回家。」
這件事本身並不值得白濱亞嵐一個無聲的白眼。
但,「佐藤大樹,為了偷看喜歡的陌生人,所以多坐了12站電車回家」這件事非常值得。
在遇見那個人之前佐藤大樹的通勤流程是這樣的:從家裡坐4站,轉車,再坐9站,然後走路7分鐘就可以到學校。
今年春天開學的時候,佐藤大樹搭上了轉乘的車子,一如既往得靠在第二節車廂的第二扇門旁邊的扶桿上。一抬頭就看到斜對角的位置站著一個男生,染著黃黃紅紅的頭髮,穿著像是制服的白襯衫但沒背著書包,襯衫底下隱約是印著大面積圖像的T-shirt,手上拿的不是課本單字卡而是一本少年jump,搞得佐藤大樹也沒法判斷對方到底是不是學生。
總之不是自己學校的,這點他倒是很清楚。
他一邊想著偷看人家不太道德,一邊無法克制的一直瞟過去。自己瀏海有點長,對方又很著迷在漫畫上,這樣子的偷窺應該不至於被發現。想到這裡佐藤大樹也安心了不少,看得更大膽了。
啊。笑了。不知道是看到了哪段劇情。
等不及他的胡思亂想理出個頭緒,對方下車了,距離佐藤大樹學校還有3站。
第二天,同樣的時間點、同樣的車站、同樣的一班列車、同樣的位置,佐藤大樹又見到了那個人。這次那個人襯衫像外套一樣開著扣子,大樹清楚看到了裡面內搭的衣服,是目前最熱門的少年漫畫的角色,張狂而熱烈,跟他的頭髮一樣。
一週後,佐藤大樹提前出門,繞了一圈,在轉乘站好幾站前上車,成功推算出那個陌生人的上車站。
白濱亞嵐知道這件事後荒唐的笑出聲,「你這樣真的是變態啊!」
佐藤大樹不在乎,他自始至終都站在同個位置,跟陌生人隔著不近不遠的距離。他有勇氣偷窺跟蹤,但尚且沒有機會上前搭話。目前他還算滿意這樣的狀態,卻也沒有放棄等待一個可以「碰巧」認識對方的契機。
*
他突然的就等到了。
在被白濱亞嵐嫌棄的隔天,對方把手機推到他面前,努了努嘴。
「是不是有問你要不要來?」
昨日傍晚莫名其妙在電車埋伏計畫大失敗的佐藤大樹還忙著重新修正策略。被打斷了思路的他滿臉不明所以,總之先低頭看了亮著的手機螢幕,結果被狂烈的紅色和黃色刺激得發出一聲過於喧囂的咦,伴隨著亞嵐哼哼的嘲笑。
「為什麼!」
「什麼為什麼?」
「那你怎麼沒叫我!」
「誰知道你說的就是他啊?」
「這方圓百里還有誰會染這種髮色的嘛!」
佐藤大樹實屬無理取鬧,白濱亞嵐不為所動。他伸手把手機摸了回來,說:「情報交換?」
「我哪有什麼能跟你換啊?」佐藤大樹沒把後半句話說出來,比如說亞嵐有興趣的學弟明明早就被他拿捏得死死的。
「總是有其他可以換的啊!」白濱亞嵐點開記事本,把裡面的內容在佐藤大樹面前悠悠晃過。
「名字、學校班級、興趣、喜歡的類型、SNS、聯絡方式、家庭背景。」他一一細數,看佐藤大樹本來就不小的眼睛越瞪越大。
「說吧大樹,你想知道哪一個?」
*
「他兩面通吃耶。」
山本世界故事聽到這裡終於忍不住出聲,坐在他對面捧著半個甜甜圈侃侃而談的佐藤大樹愣了愣,疑惑的歪過頭,看起來很傻。
「他也跟我講過類似的話。」
「嗯?」佐藤大樹瞬間皺起了眉,本想氣勢洶洶地問,最後語氣卻越來越弱,「你......問的是誰?」
世界也愣了愣,「我以為現在講的是我們兩個認識的故事?」大樹小雞啄米似地點頭,於是他忍不住瞇起眼睛,語氣平淡,道:「那還會有誰?」
「哎......!」大樹又傻傻的瞪著眼睛,「你也向亞嵐問我的事情?你從來沒說過。」
「你不也沒說過嗎?」
「欸?很不好意思欸,好羞恥。」
明明剛剛整個訴說過程中都臉不紅氣不喘的佐藤大樹,此刻莫名其妙的紅了耳朵,低頭咬了一大口甜甜圈,連咕噥都變得香香甜甜的,「這樣不就好像我超級喜歡世界桑嗎?」
「你不就是超級喜歡我嗎?」世界對著他笑,這下大樹連臉都紅了。
「那你最後跟亞嵐買了什麼?」
佐藤大樹舔舔手指,世界直勾勾的看著對方伸出紅潤舌尖捲過指頭,甜甜圈的糖霜盡數被捲進嘴裡,只在手指尖留下淺淺水光。眼睛左顧右盼的就是不願意跟戀人對上。
「不想說嗎?那說說你賣出了什麼,這個可以吧?」
被世界的步步進逼逗得不行的大樹嘆息,「午餐、飲料、練舞後的消夜。」這些都聽起來很合理,世界點點頭,然後佐藤大樹又深深嘆了一口氣,「還有龜次郎。」
「?」
世界聽到這熟悉的名字,下意識地轉頭看向不遠處的水族缸。「龜次郎?」
「本來班上是選了亞嵐負責照顧的嘛!」佐藤大樹皺眉,「仔細一想,我付出的也太多了吧?」
「嘛嘛,個人資訊就是這麼珍貴的。」世界伸手揉了大樹毛茸茸的頭頂一把。
大樹假意地躲了一下,又旋即用自己的頭蹭了蹭山本世界沒收回去的手,軟糊糊的反問:「那世界桑呢?」
「我?我什麼都沒買。」
「咦?是完全對我不感興趣嗎?」佐藤大樹噘起嘴,小小的臉蛋盛滿沮喪。山本世界直面對方那毫無遮擋地投遞過來的哀怨,搖頭晃腦。
「我跟他說我會自己去問。」他快速地眨眼,「或者你會自己送上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