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大树,终于和世界离了啊,新的住处找好了吗?我要去温居!”
“前辈别开我玩笑了。房子找好了,随时欢迎您来。”
走道上擦肩而过的前辈的调笑,大树已经可以自如回答。自他和世界结束同居,总会有人说“离婚”、“分手”、“夫妇吵架”之类的玩笑话。说的人是开玩笑,可他和世界是真的结束了隐秘的同居恋爱,在芬达成团之前正式分手。他渐渐习惯淡定地反驳,不像以前因为心虚总是怯弱。
房子找得很匆忙,要赶在开始修行前搬家,大树在能承受的租金范围随便找了间够他一人住的2dkl。收拾同居物品却花了比找房子更多的时间,总是想要扔了还是留下。买套装会比较便宜,和世界同居有那么些同款很正常,他这么说服自己,挑挑选选后将大部分情侣款都留下了。觉得如果听见被扔掉会失落,所以他一直没有问过世界有没有将东西留下。
他们本来也不是因为不爱对方才分手的,分手是顺势而行。
说到底,大树和世界就不该在一起。
梦修对大家来说都是痛,精神和肉体都非常疲惫,同时还要接受同伴的突然离开,在一片混乱中迎来了出道。因为太忙乱,那时的事情竟模糊不清回忆起来像在旁观者的角度那么的不真实。不断地从一个城市跑到另一个城市,随时随地能够入睡,有时候醒来完全不知身在在何方。那样的环境下,不管是大树还是世界都疲于适应了队长的身份、跌跌撞撞地带领团队前进,将他俩剪不断理还乱的感情完全抛之脑后。
他们分手的原因,也就是因为做了这个队长。
双队长的机制虽说在业界比较少见,但前有三代目优秀的榜样,公司决定以他们俩为中心组个新团,让他们在本部没活的时候能有点事干,更好地发展。这个建议两人没理由拒绝,但接受后才发现,这么美好的决定,竟让两人的关系走到终结。
队长这个身份太沉重了。
责任心强烈的两人都没办法接受以后可能会因为他们的不合导致团队分裂,很默契地在决定要组新团时提出两个人分开一段时间比较好,后来确定了了vocal,自然而然地分了手。说没有迷恋是假的,但为了团队的长久发展,这个决定大概是好的。
它只能是好的。
“队长,我们的走位是不是要再靠前一点比较好?”
“哦、是吧,世界怎么说?”
“世界桑说前一点也可以。”
“那就靠前点站吧,performer的活动空间也可以大点。”
飒太听了大树的话乖巧地点点头,转身和勇征讨论起下一场的站位。虽然和大家说过叫他大树就好,叫队长会分不清是在叫世界还是在叫他,飒太还是时不时会顺口叫他队长。大树悄悄呼出一口气,还好有维持住队长的威严。站位什么的,他自己不跳错就算了不起了,这种事情世界把关更靠谱,显然两位vocal还没意识到这个问题,也侧面说明他平时装得有多好,他学着世界三分模样总归是看起来好的。
世界在房间的另一边,面无表情地检查经纪人在台下拍摄的视频,成员们渐渐围到他身边。
“vocal和观众的互动不够热烈,夏喜中间的站位太靠舞台边了,注意队形。黎弥舞蹈动作错了吧,大树、”世界停顿了一下,抬起眼皮看了眼大树才接着说,“改了舞蹈站位,没记住吗。”
被点到的人不同程度地变得紧张,轻则阴沉了脸,严重的如勇征人都僵硬了。大树耳根很烫,虽然说好了工作上不掺杂私情,该指责的会指责,可同为本部出来的成员,大树大错不犯小错不断地坏习惯让他不由得耳根发烫。
世界只是提出问题没有深究,说完就让大家自行反省,成员们便又四散开,有人寻了房间角落熟练舞蹈动作,隐约能听到vocal在室外练习串场的声音。大树也走到一边,练起他出错的曲目。
世界一开始也不是这样的。
大树还清楚地记得世界在梦修时流下的泪水,明明距离现在没多长时间,却又像隔了很久。那是他第一次看到世界哭,爱之深责之切的心情和作为队长的重任让两人都喘不过气,但世界会在众人面前落泪还是出乎他意料。那是他第一次觉得真正窥见了世界的内心,那个实力高强永远严厉的人实则有颗十分柔弱的内心。过去的几年,因着老师这个身份滤镜,他可能将世界放在了过高的位置上,才让世界没能在他面前表露出真实的自己。分手后才意识到这一点,真令人悲哀,他连弥补的机会都没了。那次之后,世界再也没有哭过,成为了现在这个让人不禁心生恐惧的世界。
“手的动作不对,交叉后再抬起来。”
不用回头大树就知道是世界站在他身后,他回忆着正确的动作再跳了一次。又跳到了那个动作时,温凉的手指搭在他右手臂内侧,将他的手抬高了几寸。明明知道世界不过是在指导他的动作,大树还是猛地瑟缩了一下,手臂上的手指瞬间抽离。
“抱歉。”
声音极小,是只有大树能后听到的程度。
“没关系。”
大树也很小声地说了一句,他想回头,余光却看到世界已经走到夏喜身边,也不知有没有听到他的应答。
没关系,维持这样的关系也可以。
“今天表现得不太好,真是抱歉了。”
世界将视线从手机移到对面的夏辉身上,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刚出道没有几首歌,只能通过变换编舞带来一点新意,可匆忙的练习让大家磨合得不是很好。可能对很多人来说他们的表现已经很棒,但世界看来还远远不行,他不想对夏辉违心地说“没关系”,又不想打击大家的积极性干脆什么都不说。
『大树就会回答得很好。』
世界赶忙晃晃脑袋将这个想法从脑中驱散,他不该再这样依靠大树的。成团后他和大树“严父慈母”的模式深入人心。不单只是成员们这么认为,连队外的人也逐渐这么认知。他现在已经很少去怀念单纯作为本部的舞者跳舞的时光,作为带领团队前进的关键人物,他不仅要思考怎么去跳舞,还要处理很多和舞蹈不相关的事情。很神奇是,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他发现很多事情不再困扰他,意识到时已经被大树接手,这大概也是他们多年的默契才有的分工。
世界坐在车子最后一排,这是他常坐的位置,能很好地观察全车的状况,成员陆续地都上了车,大树毫无意外地落座前排。他们总是这样,坐巴士时他们不会坐在一起,坐小车也很习惯分坐两台,像人类必须分立两条腿才站得稳,大树和世界就应该在团队的两边。车子前面讨论得热烈,后排的几人却死一样沉寂,仿佛置身两个世界。
有人要回公司,有人还不想回家,路线很是混乱经纪人干脆挑了离大家目的地不太远的地方将部分人放下,瞬息间车上只剩四人,经纪人、勇征、大树、世界。勇征一贯保持着沉默,昏暗的车厢里只有勇征被手机映照着的脸最为明亮,不知为何向来手机不离手的世界和大树都放下了手机,隐入黑暗。
在世界放下手机的前,他的手机收到了一条来自大树的信息,只有简单的两个字:
【聊聊?】
“我觉得暂时不要再弄新编舞了。”大树一脸严肃地对世界说,“这段时间大家都很累,很快也要开始BOT的排练,那可是和其他团一起,芬达一定不能落后于人。”他说得一本正经,如果忽视他紧张地藏在身后握紧的拳头,看起来就很镇定自若。
世界垂下眼眸,好似在认真听大树说话,手上扣指尖死皮的动作却让人怀疑他是不是根本就在走神。幸好世界没有沉默太久,他头一点,下三白眼平静无波地看向大树,语气平缓地说道:“我知道了,还有什么事吗?”
大树摇摇头,鼓起的勇气只能够支撑他和世界独处这一段时间,很快离开练习室去找健身房的勇征。
世界以为大树是有什么事想和他说,得知是公事很难说心里是什么感受,像是松了口气,又有点空落落的。他本就是来想构思battle构成,大树的话却让他歇了心思,随便放了首歌,身体跟着舞动。跳freestyle是很好放空思绪的方式,听着跳动的音符,身体会比脑子先动起来,一首歌过去身体热了,两首歌过去汗湿了衣服,三首歌后气息不匀……世界知道用尽体力喘着粗气才按下暂停键,跳完才想起应该把刚才的舞拍下来完成SNS指标。倒也不是什么硬性任务,只是在平台分享一下近况粉丝会很开心,世界会的不多,平时会选择发些后台照片和舞蹈视频,虽然发得不勤快就是了。
大概是都有日程,硕大的练习室只有世界一人,他很喜欢深夜练习室没人时空旷的感觉,空气中隐约飘散着保洁后空气清新剂的味道,那味道很熟悉,是以前和大树同居时常用的牌子。独居后他一般都不用这类产品,没什么事就打开门窗通风换气,总觉得会比用化工制品来得好。
“可是它们很香啊!”记忆中的大树曾这么反驳他。
“想要香喷香水嘛。”他这么回答。
今日的香水味确实很浓来着。
很累了。
想躺在沙发,想回家看漫画,想喝可乐,想那个人了。
“这么决定可以吗?”玲於最后作了个总结。
漫长的讨论会终于进行到尾声,参会的众人都疲惫地点点头,纷纷活动久坐后僵硬的身体,收拾手上的文件。世界不过是和身边的未来多说了几句battle的事,房里的人竟走得差不多了。今天难得把各团负责排舞的人都聚在一起就BOT进行讨论,performers由玲於负责,vocal那边则是龙也,过几天还有全体排练日程,很多事情需要提前确认好。
Battle Of Tokyo这个企划将Jr四个团队聚集在一起,完成一场不算盛大的演出。世界和大树自然是没在怕的,本部巡演那些年早就锻炼出来了。但芬达不一样,出道时间尚短,
-前有经验丰富、实力浑厚的前辈,后有冲劲十足、虎视眈眈的后辈,夹在中间的芬达要在艰难的Battle中脱颖而出,就容不得一点闪失。
因着BOT,世界和大树的交流变频繁了,相处得更加自然。共同的苦难果真能让人更紧密联系到一起,肉眼可见团队在不断的工作和排练中变得更加成熟,是好事。
世界步行回家时完全沉浸在最近的新歌里,正当进入副歌耳机音量突然降低响起新信息的提示音,他调低音量仔细查看,是大树发来的,说vocal那边有不同意见,希望变更确定了的曲目。他边走路边打字,有来有回地和大树聊了起来。以前同居几乎每天都能见到,用聊天软件的机会很少,就这段时间交流的记录都比过去两年半还长。
等基本定下新曲目,世界也到家了。当年搬家很匆忙,唯一的条件是要公司附近,毕竟用练习室的时间多离得近比较好。搬家的过程很顺利,因为大树先把个人物品收拾好,他把剩下的东西全打包带走就可以了。只有前辈送的健身器材,因为谁的家里都没有地方放置,只好租了个小仓库存放。
“啊、没了——”冰箱里的可乐存货竟然清空了。
世界很是沮丧地拿出冰水灌了几大口,因为以前一直有人补充可乐库存,所以到现在他还时不时会忘记要购入,一忘记就会像今天一样,渴望却没有。冰水不能像碳酸那样让人精神爽利,也不是工作的心情,他索性找到还没看完的Jump,快速浏览剩下的部分,新刊因为太忙甚至买了还没看。
芬达从去年开始就没停下,年初获得“第33届日本金唱片大奖”年度最佳新人奖,发行了组合第二张单曲碟《Flying Fish》,大树去年主演的恋爱电影《四月的你、角宿星》也上映了, 10月即将迎来芬达的首次演唱会,年底还有跨年演唱会,也就本部没有进行巡演,稍微有点喘息的空间。世界已经忙的不行,也不知道现在还在主演舞台剧的大树,怎么将各项工作好好完成后还有时间睡觉。他是很想问一下大树“最近怎么样?”“有好好休息吗?”,只是想知道近况,但这信息怎么都发不出去,在输入栏数次下又删除。这时候他就会很希望自己也会喝酒,借着酒劲大概就能成吧。
“嘀嘀。”
桌面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世界躺在沙发上艰难地伸长了手去勾手机,差点滚到沙发下——信息竟然是大树发来的。
【有点累,今晚不去了。】
世界才看了一眼,信息就被撤回了,下一秒又收到新信息【抱歉,发错了。】
估计是看到世界已读,大树才不得不追加了一条。世界一秒都没犹豫快速地给大树发信息。
【有聚会?】
【是巴黎波的几位,有点累拒绝了。】
【累了好好休息,舞台剧还顺利吗?】
【还行,大家都很亲切。】
【那就好,我记得takahiro桑有保护嗓子的良方,可以向他请教一下。】
【好的,谢谢。】
信息中断了好一阵子,世界呆呆地盯着手机屏幕找不到新话题。
【世界桑要是有时间,欢迎你来看我的舞台剧。】
世界会答应吗?
大树踌躇着发出信息,发现自己紧张得手在微颤,掌心冰凉。分开后他恨不得能马上将和世界前男友的关系转变为队友关系,很努力让他们两人在私生活上毫无关系。大概是他撇清关系的样子太急切,世界很快察觉,除了工作外再没有私下联络过他。
老实说,这有点伤人。
虽然先表态的是他,但世界显现出都放下的样子,还是很伤人。
朋友之间,邀请来看舞台剧是很正常的事情吧。
久久没收到回复,大树希望手机那面世界也和他一样为了发条信息而忐忑,他盯着手机一动不动,按耐住躁动的心。
【有机会的话,一定去。】
『干得漂亮,佐藤大树!』
大树在心里欢呼,高兴得在沙发上扭得像一条毛毛虫,稍微冷静下来,他给世界发了最后一条信息:【等你^^】
世界很快也给他回了个笑脸,结束了这段对话。
但没有定数的等待,也是份煎熬。
“人还真是多呢?”
世界在接近开场的时候才到了剧场,他到的时候观众几乎都入席完毕,只有寥寥数人和他一样匆匆赶来,但没谁和他一样着装诡异。他带着口罩,死板的黑边眼镜,穿着休息日很少穿的深色西装套装,是在公司同伴面前也很难被认出来的装扮。满席的剧场,不少还是大树的粉丝,世界不想让人认出来只好出此下策。
很幸运,坐在旁边的人似乎是连EXILE都不知道的二次元爱好者,世界很安心地坐在位置上。他和大树说不确定会不会来观看,所以拒绝了关系者票,自行购票的位置并不太好,但这也不错,被人发现的可能性更小。大树的舞台剧形象早就从海报中看过,大树还曾嘚瑟地将妆造自拍发到芬达群里,吹嘘自己的适合和帅气。虽然确实是很帅,但大树那小得意的样子真是让人不得不调侃。
亲眼看到大树的装扮,世界还是为之一振,红色的干练套装,额上绑着同色系的发带,因为舞台剧染黄的头发打满了发胶根根支棱。在来看剧之前,他先将漫画全看了,并在此刻偏心地宣布这个世上没有人比佐藤大树更适合杂贺孙一这个角色。
两小时的舞台剧世界看得很认真,虽然见过大树在卡拉OK里唱歌的模样,但舞台剧演员的大树会在舞台上闪闪发光,让人不能私有的耀眼。看着大树作为舞台剧主演在结束后熟练地谢幕发言,世界真切地感受到,在两人分开的这段时间里,谁都没有停下前进的脚步。
虽然应该为大树的成长高兴,老实说,有点伤人。
原来他没有我也可以。
世界随着人群退场,他依旧没有告诉大树他今天会来,不去见大树,也没打算让人知道他来过。虽然可能会让人失落,但他觉得这样比较好,知道大树很好就好,以看了舞台剧为借口又和大树亲近起来这种事,不行。
【恭喜今日终演,抱歉没去现场,出了DVD一定亲自购入。】
“大树,今天一定要把你喝醉了!”
“今晚不醉不归。”
终宴办得热闹,出演人员和工作人员全都出席了,大树作为主演当然是大家恭喜、敬酒的对象,他笑得很开心,在人群中穿梭,酒喝了一杯又一杯。愉悦的感情从他身体溢出迅速感染了其他人,他显得有多高兴,就衬得内心有多空虚,交错的情感将他分裂成两半,一半在杯酒觥筹,一半在暗自神伤。
世界没有来,早前他打听到世界终演这没有工作,向经纪人拿到世界家详细住址,鼓足勇气将票寄给世界。今天一出场他就看向前排中央预留的座位,空荡得刺目。中场休息时他还在想,可能世界赶不及上半场,下半场就会来吧。可直到幕布放下,那个空无一人的位置告诉他不过是妄想。他拥有的,只有一条在他结束舞台剧回到后台时收到的、时间把握得刚好的信息。
人的欲望是道永远填不满的沟壑,在芬达飘摇之际,他能够心无旁骛地和世界撑起这艘漂泊的小船,但芬达能够顺遂地发展后,他滋生的出的欲望浇灭了一茬又一茬。他不过是想,想和那个人再靠近一点,就算不是恋人,也能成为比朋友更近一点的亲密关系。只有那样,才能让他从无穷尽的酒席宴会上获得救赎,不再用与无数人的相聚填补他缺了一块的心,他明明只要那一个人就可以。
快喝醉吧,喝醉了就只会关注眼前,感受当下的快乐。
座位是空的。
“来来来,我敬你一杯。”
他没有来。
“健太郎我们来喝一杯吧。”
为什么不来?
“喝、和俊树你当然要喝。”
我对你来说那么不重要吗?
“服务员,再来两杯酒。”
想见你,在我幸福的时候,想见你。
“喂,大树喝醉了啊,经纪人在哪?”
“他经纪人不是有事先走了吗?”
“那大树怎么办?”
……
“回家……”喝得神志不清的大树在座位上嘟囔,“我要回家。”
“你这家伙,你的家是这里吗?”
离开剧场八小时后,世界再一次见到大树时,是大树醉醺醺地瘫坐在两人同居时住的公寓楼下。
“这个人好像世界啊。”醉鬼伸长手臂,没有礼貌地用食指指着面前的人,一会又大力摇头,差点栽倒在地,“不、不可能是世界,我的世界早就不要我了……”
醉鬼闭上双眼彻底失去意识,面朝大地猛地栽倒,千钧一发之际醉鬼被人搂在了怀里。
醉鬼不知道有人帮他保住了珍贵的脸面,更不知道那是个真实的世界。
“笨蛋,谁抛弃你了啊……”
不胜酒力的人快醉倒在怀中人散发出氛氲的酒气中,他的呢喃,不为人知地在深夜消散。
“紧张?”大树拍拍勇征后背,用力地在他后背磨蹭几下,对这勇征露出个令人安心的稳重笑容。
隐没在后台昏暗照明下的勇征没说话,身体绷紧又放松,紧紧握着手中的话筒,不时甩甩发麻的四肢。看向大树时,他的表情僵硬且木讷,大树觉得紧张得过分,忍不住担心,指了指不远处的飒太将人推了过去。
正在在调整耳机位置的飒太被猛地扑倒面前的勇征吓了一跳,瞟见大树在勇征背后轻轻摸了摸自己头顶两下,心下了然,和勇征聊了起来。
安顿好自家开场前紧张的vocal,大树这才放下心。外面曲目已过半,不用多久就到芬达上场,激增的肾上腺素让大树异常兴奋,他长舒几口气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成员们在大屏幕后站成一排候场,闪烁的舞台灯光从缝隙、从头顶投下明灭的光影,却有那么一束,穿过重重障碍唯独落在离大树最远的世界身上,让世界仿佛在另一个维度。就算是这种时候,世界看起来也十分轻松,嘴巴和着外面的歌声张合,在原地小幅度地抖动四肢。那束光,似乎能缩短两人的距离,让大树的眼里只看得到世界,是神降临混沌的人间,存在即是耀眼。
“咚。”
“咚、咚。”
喧嚣的音乐声渐渐远去,心跳的声音如擂鼓,一下又一下有力地敲击,他还对这个人……
“大树,你的棍子忘了!”工作人员慌张地跑到大树面前,将一个手指长的圆柱物体塞进他右手。
大树看向手里待会要用的道具,在工作人员的提醒出场的提示音中握紧。
要上场了。
“世界呢?”
回后台时,世界走在前面一转眼就消失了。大树问了很多人,找了很久也没找到,只见到消失很久的经纪人。
“世界他有点事先回去了,事项晚点群里确认。”
“开什么玩笑!”大树打断经纪人的话,怒视着对方,“他刚才就很不对劲,到底去哪里了?”
被大树盯得心虚的经纪人很快败下阵来,一脸苦恼地凑到大树耳边小声说:“世界说要保密的,你别告诉其他人……”
“真丢人啊——”
世界瘫软在车后座,将右脚架到一旁空着的座椅上。后悔、懊恼、气愤……无数的情感向他涌来,最后只化成一声叹息——他受伤了。
跳舞不可避免的伴随着伤痛,这个道理世界从小就知道了。他跳舞到现在,大伤小伤也受过些,但不该是现在,不该在芬达闪亮登场,准备掀翻所有人的现在。他在开演前叮嘱大家注意安全,无事结束的话,让他自己弄成笑话,作为队长他失败了,作为艺人他失职了。在没被人发现之前,他在经纪人的帮助下瞒着大家匆匆坐车从会场逃离,他没法面对成员们的脸,他知道那些脸上只会有担忧,但他更希望是谴责。
山本世界,大失败。
医院里人不多,世界一瘸一拐地缓慢前进。等处理好脚他还要回现场,有很多事情没交代,还有明天的演唱会。需要他操心的事一大堆,被伤脚困在医院让人越来越烦躁。随行的工作人员很用心,跑前跑后地帮忙挂号,给他借来轮椅。他不肯坐,内心觉得坐上去就会被宣布这脚完蛋了。但脚一放到地上就钻心地痛,他没想到自己能能忍着这疼痛跳完全场,在冰冷的医院里,身边只有一个不太熟稔的工作人员时,疼痛翻倍返还。最后,他是坐在轮椅上被推进就诊室的。
医生初步诊断为骨折,很快安排世界拍片。世界不太关心他的脚伤到什么程度,他只关心明天是否还能够上场。拍片时,世界忍不住想将脚从仪器上收回,他隐约能感受到,这一次的脚伤和以前不一样,他后悔应该只让医生给他开镇痛的药,包扎起来就好。
逃吧,逃走就好了。
从仪器上下来,世界坐在轮椅上别扭地转动轮子,才出门口,有人握住了轮椅背上的把手,缓缓地推着他向前。
“谢谢。”
“不客气。”
熟悉的声音让世界猛地向后扭头,力度大到差点抻到脖子,身后的人脚步不停,伸出一根手指抵着他的脑门,将他脑袋转了回去。
“……大树。”
大树沉默地推着世界回就诊室,他的目光落在世界脱了鞋袜光裸的肿胀脚掌上。从经纪人那听到世界脚受伤去了医院,大树心脏骤然紧缩,呼吸停滞,他简单交代了几句也奔向医院。直到看到世界前,他的心七上八下惶恐得厉害,手心冰凉出了一身冷汗。还么有人告诉他世界受伤程度,他好害怕世界要是伤得……他不敢深思,直到看到世界全须全尾地坐在轮椅上,只是褪了一只脚的鞋袜,才稍稍安心。
什么都不必说。有什么好说呢,最不甘心的就是世界自己,大树只是很想摸摸世界的头,告诉他没关系,已经做得很好。
陪世界来的工作人员大树已经让人回去了,本就是突然被安排来陪同世界,待会经纪人也会过来。大树将世界安置在就诊室外椅子旁候诊,他就坐在旁边的椅子上,两人一句交谈都没有,沉默地盯着就诊室紧闭的门扉。
肌肉生成的乳酸让世界身体变得越来越沉重,疲惫的身体和因疼痛异常清醒的神经让人感觉很分离,他偷瞄着一旁的大树来分散注意力。
大树应该是跟在他后面直接过来的,乱糟糟的头发,被汗水打湿了一缕缕地贴在额头,在会场挥洒完精力人显得有些厌厌。他们俩都穿着安可的T恤,难怪过往的人总是回看他俩,臭烘烘不良样的两人,或许被认为是不良打架受伤也不一定。
又或许认为是情侣衣?
这种状态下,世界还能因自己散漫的想法发笑,也算是苦中作乐了。大树能来出乎他意料,又是情理之中。就好像那天,他会在同居过的公寓楼下见到大树,正常又不正常的情况,他们的关系也是如此。
那天,大树说他被抛弃了让世界很意外,他一直以为结束恋情是他们共同的决定。他第一次后悔也许他不该故意表现得那么成熟,他在大树面前总是习惯了作为老师、作为前辈,所以才会很想挽留还是放了手。
终宴那日,世界把失去意识的大树送回家,好好地安置在床上,又在不熟悉的地区找了半天便利店买了解酒剂和一些热热就能吃的流食,水和毛巾放在床头,像他以前一直会做的那样。在这之后,他才联络了经纪人,没有过多的解释,只是请求经纪人撒个小谎,送大树回家的是经纪人而不是他。
他在大树家里呆了很久,就坐在大树床边,看着离他又近又远的大树。无数的想法交织在一起,想不顾一切地和大树纠缠,又想彻底舍弃这段感情,想了很多很多,什么结果都没有。他熟知大树酒醉的习惯,踩着大树醒来前一刻从家里离开。
他让这个孩子奋不顾身地爱上了他,却没能在孩子面对风浪时成为守护的堤坝,抱歉的话语脱口而出。
“对不……”
“不要说。”大树从愣登中回神,他的视线依旧停留在前方,没让世界将话说完,“你没有任何错,不要说那个词。”
大树的话却让世界更加内疚,他低下头将脸埋进掌心,重重地喘着气,自责让他眼眶发烫,用尽全身力气才控制住不要落下泪来。深吸一口气后,他猛地直起身做出宣言:“明天我还会上场。”
“别说傻话了!”大树双眼圆瞪,不可置信地看向世界。只要看到世界脚背就能知道,这绝不可能是明天会好的伤势,“你明知道受伤后好好休养对一个舞者来说多么重要,职业生涯不要了吗!”
“也不是什么大伤。”
“你放屁!”大树没忍住说了脏话,“你要不要看看你自己。”
明明因为脚痛脸色发白冷汗连连,大树就没见过这么脆弱的世界,世界却还要强装没什么大不了的样子,大树的心又针扎般地痛。
“真的没什么,以前、以前更严重伤都还能跳。”
大树听了这话心底突然有股怒火,这人以前就这么不注重自己的身体吗?如果今晚他在世界身边,多注意点是不是世界就不会受伤。那不知该向谁发泄的气愤,又撞向大树自身,将他撞得支离破碎。他看着世界倔强的脸,既气世界又气自己,气到顶点后又渐生委屈。
“当我求求你。”泪珠从大树眼眶滑落,“我也是芬达的队长,稍微、依赖一下我吧。”
“脚掌骨折,接下来一个月需要静养,跳舞什么的绝对不可以。”
世界刚想张嘴,看到大树的眼神又把话咽下,安静地听着医嘱。医生给世界上石膏夹板时,大树就一直陪在世界身边,世界看大树眼中的担忧都快具现化,心情奇异地好了些。可能曲折永远会伴随芬达,但世界意识到不管遇到什么样的困境,芬达总会跨过去,有他,有大树,有向着一个方向共同努力的成员们。也许他该学会更多的依靠他人,也许他该学着做回自己。
“大树,对不起。”
“说了不要说这个。”
世界轻轻笑了,是和之前不一样的轻快表情,大树因他这笑容愣了一下,奇迹般地那颗忐忑的心终于落回原位。
“赶快回去吧,我们还有很多事。”世界一脸认真地看向大树,双手撑在膝上,深深地鞠了一躬,“佐藤大树队长,明天万事拜托了!”
“是!交给我吧!”
时间,在出人意料的时候陷入停滞。科罗娜,以一种摧枯拉朽的气势强烈地攻占地球。突然中止的巡演,从中止到终止,各种停摆的工作,打乱的生活、工作步调也从陌生到熟悉。各行各业都受到重创,以现场感染力著称的LDH更是如此。
第一次用视频连线录制节目的时还觉得很玄幻,人与人通过无数细长的电线连接到一起,不由得让世界想到他看过的漫画,人类再也不会亲密接触,甚至因为口罩戴太久都不知道对方长什么模样,甚是魔幻得真实。
公司发的直播设备不算新,连线时镜头里的大家都模糊不清,根据各家网速的不同还时常有卡顿,偏生这样也要将节目进行下去。不能及时传达的话语,延迟的笑声,将时空分割成碎片,又被大家小心黏在一起,磕磕碰碰地维系。
对世界来说,居家是很简单的事情。给他一块空地就可以跳舞,所有的兴趣爱好都能在家里完成,攒了很久的番剧、没能通关的游戏、编辑在空旷大街拍的跳舞视频……只要他愿意,每一天都能被填满。在不用外出的日子里,他更加自由地散发天性,取下沉重的大金链子、硕大戒指,换上买了却没穿过的大胸萌妹T恤,染上十分中二的发色,他在逐渐还原真实的“山本世界”。
可今日,当他酣畅淋漓地看完《哥斯拉大战金刚》,被金刚和哥斯拉合力解决机械金刚的结局感动到,突然很想和人聊聊。你是金刚派还是哥斯拉派?感觉这样问那个人会很苦恼。
那个人那么喜欢聚会、喜欢人群、喜欢热闹的气氛,居家大概会让他寂寞到发疯吧。
世界盯着电影片尾大串英文名字从下往上滑过,漆黑电视背景映出他坐在沙发上的身影。他坐在沙发的右边,并没在正对电视最适合观影的位置。他想要告诉那个人,他现在也还觉得沙发左边属于别人,该有人负责的。
【金刚和哥斯拉打架,你觉得谁会赢?】
什么意思?大树盯着刚收到的新信息,低头看了看手里拿着的酒,没错,就是常喝的低度啤酒,才喝两口不可能醉了。可他要是不醉,怎么会看见世界给他发信息,还是这么没头没尾的话语?信息显示已读,他不好不回话。
【发错了?】
【没有。刚看了电影就是突然想知道其他人怎么想的。】
世界几乎是秒回,大树快速搜了下关于金刚、哥斯拉的电影,发现刚上映了一部,草草看完电影介绍才给世界回信息。
【哥斯拉会赢吧。】
【为什么?】
【不是日本的怪兽嘛】
【你小学生吗,金刚很可怜诶】
【那我哪知道,我又没看过。】
【想要做好演员多看看电影吧,小栗旬前辈也有出演哦】
【前辈去拍美国大片了啊】
【夺下世界吧,大树】
【什么啊,要攻占你吗】
……
我原来已经可以和世界说这样的玩笑话了吗?心脏突然紧绷了一下,大树几口喝光啤酒又倒了伏特乌兑龙茶,一杯接一杯地喝着。世界滔滔不绝地和他说剧情,大树却惊叹于世界深夜不用喝酒也可以保持兴奋,微醺的感觉明明也很好。
【所以支持金刚比较好,他可是人类的小伙伴。】
【哥斯拉也很可怜啦】
大树一手拿着手机给世界回话,一手拿着酒杯去加冰,脚趾狠狠地撞到桌子腿,疼痛让手机杯子掉了一地,握着脚掌在地上翻滚。
“痛死了!好好走路啊大树!”
大树脑海中突然闪过世界紧皱眉头俯视着他的画面,却不记得是何时发生。酒水洒了一地,贴近地面的脸能嗅到四散开的酒气,竟比喝进嘴里还要浓郁。
“我没醉——”
“醉了的人都说自己没醉。”
闪回里的世界还是黑发,看着像bot前的造型,这究竟是什么记忆?
【不过最可恶的还是人类,因为人类的罪恶金刚和哥斯拉都并肩作战,对抗机械哥斯拉了。】
“还真是可恶啊,不是你先和我提分手的吗?”
啊、想起来了。
记忆的牢笼终于被打开,回忆起的事情越来越多,是庆功宴那晚他跑到旧居却被世界捡回家。难怪第二天他听说是经纪人将他送回家向经纪人道谢,经纪人眼神闪烁甚是不安。
那天的世界熟悉又陌生,熟悉的是像以前一样温柔,陌生的是很久没见过世界这模样。他实在是太醉了,零散的回忆拼凑到一起,却得出一个惊人的信息——世界在埋怨他。
搞什么,分手不是双方的合议吗!
【你现在住哪?】
【?】
【我要过去。】
理论上居家期间成员们是不应该见面的,被公司知道应该会被骂得很惨。酒精上头的大树抱着还没喝完的伏特加坐在出租车上,整个人好像浮在空中惶惶不得安宁。他还不知道要和世界说什么,也不清楚为什么要去找世界,只是现在很想和世界见上一面。他们之间有太多事情根本没有说清楚就因芬达成团略过,像猫咪积聚在胃里的毛球,总有一天要吐出来,那大概是今天了。
原本就是在公司附近找的房子,两人的家离得并不远,大树还没整理好情绪,车已经到世界公寓楼下。
世界打开门的时还没能将堂皇神情掩饰好,手上还抓着乱扔在沙发上的衣服没来得及整理。大树抱着支开封过的巨大酒瓶,脸颊红扑扑的一看就喝了不少,难怪会做出半夜冲到前男友家的事情。
“你知道现在几点吗?”
“不知道,说点好听的吧。”
大树大咧咧地一把将门拉开,将挡在门口的世界撞开,径自走进玄关。左脚踩右脚一下将鞋脱下,光着脚进到屋内。
“你家还挺大的嘛。”大树抱着酒瓶的手有些酸软,寻了茶几“咚”地放下,摘下脸上的口罩扔到一边,被世界追着递上一双拖鞋。
“很晚了,安静点。”
大树不置可否地看了眼世界,没接过鞋而是一个旋身重重砸到沙发上,仿似在自家般自在。大树伸手够到茶几上的遥控器,熟练地操控着:“刚才的电影,和我再看一次吧。”
“大树,你究竟来干什么?”
大树不说话,找到了观影记录里的电影,按下重播键,窝坐到沙发左边,他伸手指了指桌上的酒,示意来上一杯。
来都来了又不可能将大树赶出去,世界认命地找了个酒杯,往里面加满他喝饮料用的小冰块回到客厅。分居时大树几乎带走了所有的酒杯,只留下几个说给世界用来招待客人。可怜这酒杯从那时起就没再装过酒,直到今日还是被前主人用上。
世界坐在沙发另一边,安静地陪大树看刚刚才看过的电影。他才幻想过大树坐在沙发上的情形,没想到现在真的发生了。以前他们也会这样,在深夜找部电影坐在沙发上一起看,只是那时不会像现在一样沉默,两人中途就会黏糊着干别的事情,以至于好几部电影都不知道结局,也许他该把那些电影找出来看完。
“金刚真大啊——”大树对着电视惊叹,“它还怪善良的。”
大概被小女孩和金刚真挚的友谊感动,大树看得十分投入,果不其然也和他一样因为人类的卑鄙而咒骂。虽然都没和对方说话,气氛却让世界觉得很暧昧,酒瓶里的酒一点点减少,准备的下酒零食也被大树吃了不少,电影进入到中后部分,在世界以为大树会就此醉倒时,大树突然开口了。
“谢谢你送我回家。”
“什么?”
“舞台剧终宴,是你送我回家的吧,为什么不告诉我。”
“那个啊——”世界沉默半响,“他们以为联系了经纪人,那就那样吧。”
“呵。”大树冷笑一声终于将眼神从电视上移开,摇晃着手里的酒杯,冰块撞击着杯壁当啷作响,他一口闷下余量尚多的酒水,“我提分手你答应了,分手是我一个人的决定吗?”
完全无法猜测的话题走向,彻底打破了两人小心维持多年的和平假象。一瞬间两人好像又回到分手那天,竟已经是五年前。
“我们应该分手的。”世界喃喃道。
“应该?没有哪里规定了吧,如果不是因为要成团,我们会分开吗?”
会分开吗?世界想,如果一直呆在本部,他应该在很长一段时间都会和大树一起,或许会一直在一起。他甚至已经想不起当年是怎么编造理由说服自己分开才是正确的,只有那个结论特别清晰——芬达的队长不能在一起。
可芬达的队长真的就不能在一起吗?
“职场恋爱不好。”
“撒谎。”大树倒了满满一杯酒,喝了一大口俯身凑到世界面前。
伏特加的味道瞬间冲击着世界的味蕾,辛辣而浓烈,仿佛一团火焰在他的口腔里燃烧。他忍不住皱起了眉头,试图将这股强烈的味道吐出去。然而大树的力量不容小觑,他按着世界的头,将酒水尽数送进世界口腔,酒精迅速扩散到世界的喉咙、胃部,乃至全身。
世界的脸上开始泛起红晕,他的心跳加速,身体逐渐变得温暖。他感到自己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推动着,有些飘飘然。这种感觉既陌生又让他有些不安,身前的大树更甚。
唇齿的相接没有因为酒水消失而结束,大树趴在世界身上细密地亲吻,嘴唇轻轻地贴合在一起,舌尖探索对方的每一个细微之处,他们的舌头交缠在一起,仿佛在跳一支只属于他们的舞蹈。随着酒精在世界体内的扩散,他开始感受到一种奇妙的放松感,心跳声在耳边回荡,呼吸也变得轻柔而深沉。不知道过了多久,两人才慢慢地分开。
大树捧着世界显露出醉意的脸庞,轻声地问:“排除本部成员、芬达队长的身份,只是作为山本世界,你喜欢我吗?”
『他的眼睛好亮』
充满爱意和渴望的的眼睛水润光泽,因为离得近世界还能隐约看到他倒映在瞳孔里狼狈的,无法掩饰的样子。他缓缓伸出双手将大树拥入怀中,深深地吸了口气:“嗯。”
我爱你。
骤然加深的热吻,仿佛要将这些年的不忿和爱意都融入其中。两人的衣物像电视里金刚和哥斯拉相互协作将机械哥斯拉揍得七零八落一样,散落了一地,怪兽们的叫声彻底掩盖了房内突然高亢的人声。
电影的结局无人在意。
“田崎先生,放过我吧。”大树撇着嘴双手合十地讨好求饶。
被前辈调侃最近气色不错是不是有新对象,这个问题实在难以回答。他也没想到世界那句没有说出口的“喜欢”,竟让两人的关系变得极其暧昧。默契地不说重新交往,不提感情,以一种友达以上恋人未满的情绪成为床伴。
“所以说没有在交往的人啦——”挣扎这从田崎脖颈钳制下逃脱,大树心虚地瞥了眼房间一角的世界,这番对话说不定说不定也落入带耳机的世界耳中。他虽然不会承认有交往的人,但也不是那么“清白”。
正当大树以为工作会按部就班地进行,他和世界的关系也会进一步发展,突如其来的科罗娜以一种摧枯拉朽的气势肆虐全球。工作暂停,日巡中断,地球按下了暂停键。
出道多年大树首次拥有如此漫长的休憩时间,却没有半分欣喜。独自品酒,孤身垂钓,一人观影。平日里或许会有些许享受的独处时光,时间一长便显得格外寂寥。
很自然地在解除居家禁止令后,大树除了开视频饮酒会时会呆在自己家,大部分时间都在世界那。
“一个人很无聊嘛。”
这句话大树说得理直气壮,从他嘴里说出来世界竟也觉得确实如此,便也逐渐习惯了家里多了一个人。等世界回过神,洗漱台上多了套牙刷漱口杯,衣柜里不属于他的衣服,冰箱塞了从来不喝的伏加特。大树以一种润物细无声的姿态又回到世界生活中。
为了践行一年阅片三百部的能力提升计划,大树在世界家也每天都窝在沙发守在电视前看电影,世界常常坐在沙发另一边玩游戏或看漫画,分神对电影点评几句。有时候大树看累了就会故意撩拨一旁的世界,然后两人就会从沙发滚到床上。结束后累了睡觉,不累接着看电影,流程自然得仿佛饿了吃饭、渴了喝水一样。
科罗娜持续的时间比预期要长,对芬达的影响也比想象中要严重。幸好命运之神没有放弃他们,除了逐渐恢复的工作,勇征在团外第一次主剧意外收获大量好评。不管是对于他个人还是团体,民众的关注度都有所提升。比起以前稳扎稳打一步步前进,现下的芬达更像是被人用力地往前推了一把,猝不及防地进入到新的发展阶段。乘上这股东风,成员们发新歌、FFF系列、拍戏、综艺、合作……工作纷至沓来。
和其他成员相比,世界显得相对不那么繁忙,跳舞、编舞、操心成员们的身心健康。居家期间囤出的肥膘久久没能消下,身形和健身效果良好的成员对比愈发明显。世界也没有焦虑,说好了要做自己,坦然面对自己的身形,改瘦的时候还是会瘦。他就带着这身肉,去掉了显眼金项链、骷髅戒指,穿着美少女T恤重回大众的视线。
因为是世界所以这样也可以,就算是世界也不行,大众对世界的改变评价好坏参半。与之对应的是大树,也陷入舆论的纠缠。
大树说过他目标要成为电视剧主演,他确实做到了,比预期做得更多更好。为了实现目标他习惯付出120%的努力,因此牺牲了舞蹈练习时间,舞蹈实力未有精进。
“用世界你的话来说,为了获得某种东西,就必须付出同等的代价。我选择做好演员因此牺牲了许多,我不会放弃跳舞,坦率接收批评,这就是我。”
世界便知道大树没问题,他们都成长了。之后,世界听到恶语差评也只是调侃大树是脱衣专业户,不再过多担心。大树会在听见时一笑而过,却故意在日后做到关键的时停下,坏笑着询问是不是还是穿着衣服做比较好。
时间过得越久,两人愈发亲近,世界却渐渐惶恐——太熟稔的感觉并不好。
和大树接触得越多,世界心底的不安愈发严重。他会时常想像如果现在提出复合,大树应该会同意,那他们好像又回到原地,真的可以这样吗?
思虑重重,世界开始不自觉地疏远大树,录制时刻意避开大树的视线,故意增加留在练习室的时间,外出和友人相聚,大树虽然什么都没有说,却也在几次上门无人后降低了拜访的频率。
这样就好。
世界自欺欺人地想,他和大树变成这种关系时,是以“山本世界”的名义说的,而作为芬达的队长,他做出疏远的选择没有错。
“大树,最近和世界怎么了吗?”
大树难得和夏辉仅二人聚餐,没想到却从夏辉嘴里听到这句话:“我们怎么了吗?”
“你问我……”夏辉踌躇着。
大树也不是真的想从夏辉那听到什么回答,他自己也发现了世界最近态度的变化——冷淡。但好像不是不能理解,大抵是越靠近以前的关系越会让人回忆起从前。从前他们那么亲密无间 所以分手了。
“你们情侣吵架了吗?”
夏辉的声音冷不丁响起,吓得大树一口喷出口中的酒水,被呛得连连咳嗽,慌乱又故作镇定地拿纸巾擦身上飞溅的水珠:“你、你说什么啊。”
“啊?难道分手了?”
“为什么你会……不对,我们又不是情侣。”
“嗯——”
夏辉眉头紧皱难以置信地看着大树,这两位队长能干的时候真的很能干,涉及自身竟犯起迷糊,大家都知道两人交往的事情已经很久了,虽然感情多有波折(有眼力见多少看得出来一点),但现应该感情不错。
“哈哈,不是吗?你们交往也没关系哦,我是这么认为的。”夏辉收起笑脸低下头思索片刻,然后认真地看着大树,“大概其他人也是这么想的。”
“乱说什么,我们怎么可能……。”
“我想说的是芬达经历了很多,我们很坚强,所以两位队长稍微任性一点也可以,是时候可以依靠依靠我们了。”
任性一点吗?
大树和夏辉分开后,夏辉的话在脑海里挥之不去,夏辉变相承认了成员们早知两人交往史,或者说认为两人正在交往。如果是这样,他和世界之前因为担心交往的关系影响团队发展而分手,现在却让成员们操心没在交往的他们的交往状况就显得分外荒唐。一股深深的无力感向大树袭来,他和世界的分手好像做了无用功啊。
真可笑。
掏出电话,大树拨通慧人的电话,劈头盖脸地问道:“慧人,你怎么看待一个团里成员们交往。”
“我没有偏见哦,现在这个年代同性交往很常见啦。”
“重点不是这个。”
“除了你和世界,还有谁在交往吗?我竟然没发现!”
“抱歉,没事了,早点休息。”
挂掉电话,大树呆在原地好一阵子,突然猛地转身快步向前走,越走越快直至跑了起来。跑出几步后又马上醒悟,拦下路边的出租车,直奔世界住处。
世界在客厅被突然响起的门铃吓了一跳,大树有他家备用钥匙应该不会按门铃,可这个时间会找上门来的人除了大树还能有谁。门铃持续地响着,世界却不打算开门。
“山本世界,我知道你在里面,把门打开!”门板被猛击,随之响起大树的声音。
那声音越来越大,响亮又黏糊,一听就是喝了酒,丝毫没有停下的趋势。公寓隔音也不是那么好,深夜实在是怕扰民上热搜,世界只好打开门。门外的大树满身酒气,虽是那样眼神却还算清明。
“这么晚了,怎么来了?备用钥匙呢?”
“不在这个包,再说我不是经常这么晚吗。”大树推搡着挡在门口的世界,进到玄关,“哐哐”两下脱掉鞋子,径直将自己摔进客厅沙发。
世界磨磨蹭蹭地在后面关上门,慢步走向厨房,打算给大树倒杯水。
“我刚刚知道了一件好笑的事。”大树摊开四肢,彻底在沙发上放松下,“成员们认为我们是情侣哦。”
厨房传出了一阵乒铃乓啷的声响,大概是世界砸碎了玻璃杯,想到之前震惊到喷酒自己,世界同样惊慌真让人心安。
“……你说什么?”
“说成员觉得我们在交往。”
“哈。”世界荒谬地笑出声。
“好笑吧。”
“好笑。”
“真好笑啊。”
说着两人真忍不住笑了起来,两人逐渐变大的笑声中又夹杂着些许呜咽。世界走向大树,见他把手臂压在眼睛上遮住了半张脸,咧着嘴大笑着。
“笨蛋,哭着的时候就不要笑啦。”世界拉下大树的手臂,果然看见眼泪不断滑入鬓角。
除了工作需要,世界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看过大树的眼泪了。不知大树是用什么方法,将心层层包裹,有着和外貌毫不相符的坚强。
我却让这样坚强的人嚎啕大哭了,真是罪过。
“呜哇——”被发现在偷哭反而破罐子破摔,大树难得像小孩一样哇哇大哭起来,“我、我们那么努力……他们早……呜——”
“好了好了,知道了。”酝酿出的泪意本在大树的泪水中隐没,却又被大树的话重新激出泪花。
“呜——”
“没事、没事……”
世界原本还很复杂的心情在大树的哭声中渐渐冷静下来,像以前大树轻拍着他的肩膀安慰哭泣的他一样,他也他不厌其烦地一次又一次地用手指擦去大树的眼泪,拍着大树肩膀。柔情骤止,世界突然双手在大树两颊一拍。
大树被拍得愣住,不停地抽噎,红肿的双眼眯成一道缝看向世界。
“我可以每天每天和你说我爱你,但我不会和你说要交往。”世界顿了顿,“至少在我们真正都能独当一面前都不会,你明白吗?”
“不交往?”
“嗯。”
“但是爱我?”
“嗯,作为山本世界,作为芬达队长。”
“……我知道了。”大树坐起来,手背在脸上呼噜几下擦去残余的泪水,毫不羞耻地狼狈着面对世界,“我们本就是相爱的,那样就可以吗?”
“那样就好。”
或许在外人眼里,他们将与任何平凡的情侣无异,但他们拥有仅属于二人的共同秘密——他们并未正式交往,约定成长为独立个体后再共赴爱情。这份对未来的美好设想,让他们背负起责任每一步携手同行都值得憧憬。
“《哥斯拉大战金刚2》上映了,一起去看吧。”
“你最近有时间吗?”
“拼命也会挤出来的!”
“在家里看也可以啦。”
“不要,很久没一起出去玩了。”
……
属于他们的电影才刚开拍,期待上映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