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不管从哪个角度来看,山本世界都是合格的前任,至少佐藤大树是这么认为的。
谈了差不多六年恋爱,算上暧昧期得有八年,在隔离期间错过了那个进入下一阶段的时机,就怎么也不可能追回来了。佐藤大树觉得自己算得上是行事果断的人,该说分手的时候不会含糊,虽然对好一段时间没见的对方来说有些残忍就是了。
佐藤大树记得分手那天好像有些下雨。两人从录制节目的演播厅里走出来,穿过不算太长的走廊走到电梯前。佐藤大树觉得沉默压在身上,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被电梯到达的声音打断。进了电梯他们依旧无言,两个人死守电梯后方的两个角,看着电梯数字从6一点点下降到1。佐藤大树想,这样就好吗?
“要去我家收拾你的东西吗?我倒是还没整理。”在佐藤大树望着外面的雨幕时,身边的山本世界这样说。
佐藤大树有时很胆小,胆小到分手的话不敢当面说。他明知山本世界不是坏人,也不会做出什么过分的举动,可他在家苦思冥想了好一阵后,还是发了个消息说分手。他终究是没写多少解释的话,觉得越解释越无力,于是发出去的消息只剩下「我们分手好不好?」——甚至是一个问句,佐藤大树不知道自己算不算是在期待对方回答不好。
明明是疫情后难得要出门工作的前一天,佐藤大树本想着要早点睡,结果却捏着手机等待山本世界的回复。刚发出消息的时候佐藤大树觉得忧心又焦急,不知道山本世界会怎么回复,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回复;等到过了夜里十二点,佐藤大树猛地发现那条消息边的图标从已发送变成了已读,他才发现自己竟还有一些后悔。可现在该说什么呢,总不能在这时候再发送“我开玩笑的”,会变得一点也不好笑。佐藤大树忍不住在想山本世界现在在做什么,是看完刚更新的新番还是放下了漫画杂志,是打完游戏还是刚吃完夜宵。当然他也阻止不了自己想山本世界今天不可能在看漫画,因为不是今天发售——居家的日子里,山本世界一定在发售日就把漫画看完了。
等收到山本世界回复的时候,佐藤大树已经在床上累到快要睡着了。特意没有打开睡眠勿扰,所以佐藤大树被手里的手机震醒了。亮起的屏幕上清晰地写着「知道了」,甚至不再拖泥带水地显示输入中。
尘埃落定……了?
佐藤大树反倒被手机屏幕的亮光照得睡不着了。他想过无数次结局,不能说没想过是这样,只是真正发生的一刻反而觉得不真实。基于过去的相处,佐藤大树觉得山本世界作出这样的反应算不上奇怪,于是末了也只好在心里嘲笑自己,还想要什么样的反应呢,他又不是那种会求你别分手的人。可是,即便如此,他怎么能什么都不说呢,好歹也曾是恋人一场,装装样子也该礼节性地稍稍挽留一下。不过这样倒也好,佐藤大树也不用再纠结怎么收回前言,反正,再怎么样,这段关系也恢复不了了。
佐藤大树不想顶着厚重的黑眼圈上班,所以自己在家遮了半天。到工作的地方稍稍晚了些,山本世界站在门口和他说了个“哟”,佐藤大树本来在心里想好的“好久不见”也说不出口,于是也回了个“哟”,好像什么都没改变那样一起去工作了。
所以说,提及去谁家这话是得等到下班时候才能讲。不然佐藤大树眼眶红了要怎么工作,乱七八糟的心情要找谁负责。就算这些问题佐藤大树现在一概不清楚,但他还是点了点头,决定至少要去山本世界那儿一趟。
山本世界家对佐藤大树来说熟悉而又陌生。熟悉的部分是一年前他还常常出入这里,布局没变,没添大件,倒是手办和漫画看起来多了些;陌生的部分是有一年没有进入这里了,这个房间里,没有太多他的气味了。
佐藤大树根本没有留什么东西在山本世界家里,说起来两人也是心知肚明的,大抵也就是一个普通的运动包能装下的一些东西,洗漱用品、几个摆件、水杯、几张碟片。隔离期间写错地址但也不急着要的东西甚至还装在箱子里,佐藤大树看着山本世界把那个东西从门口的柜子里拎出来递给他,拆开后盯着汉顿鱼无辜的双眼发愣,这是一个甚至没法作为送别礼物留在这里的东西。
零零散散的东西勉强装了一箱,佐藤大树抱着自己的箱子看到山本世界在屋子里巡查,在寻找残留的痕迹。说得再怎么好听,自己和山本世界的联系也就这么一小箱,佐藤大树又觉得有些失落起来。而让他更失落的是在认真思考的山本世界,明明之后也有的是机会把东西再转交给他,现在这么认真只让佐藤大树觉得对方划清界限的意图明确。
“好像真的没有别的了。”山本世界若有所思地说。
佐藤大树顿了顿,“那我,准备走了?”
“嗯……”山本世界回答道,但他好像还没想好,“再待一会儿吧。”
“待着做什么呢?”
佐藤大树早该料到山本世界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但他确实也没能预料到山本世界会在这个时候给出“……做爱?”这样的回答,当然他更没预料到的是自己会答应这时这个荒谬的邀请。
山本世界把箱子从他手里接过来,放到餐桌上。回到他身边的时候,伸手扯开佐藤大树宽大衣服的下摆,轻轻松松把手探了进去。不记得上次做爱是什么时候了,一年、还是更久以前?佐藤大树最近是觉得随着年龄增长精力没以前那么旺盛了,不过无穷无尽的居家时间里总还是隔三差五就得用手解决一次,毕竟,也进行不了别的活动。
总觉得山本世界的指腹和以前不一样,也或许是太久没做的错觉。薄茧在侧腰上划过,突然觉得耳朵有点发热,明明毫不相干的。大概是身体没能忘掉,即使到头来已经分手了,即使可能是最后一次了,丝毫不影响惯性被触发。即便理性知道关系不同了,身体要花多少时间忘却呢?佐藤大树心里没有答案,他希望不需要再花六年或是八年时间。
他们早就不像以前那样饥渴了,也不是非要互相剥去对方的衣服了。躺在床上伸手脱掉自己的上衣丢到一边,佐藤大树看着山本世界也同样露出衣服下的肚皮,比自己要白一些。
“胖了点吗?”
“嗯。”
然后那手毫不犹豫地伸到胸前,好像刚才那两句对话也不扫兴。搓揉一下胸口大概就会泛红起来,或许是因为太久没被人触碰而变得敏感,佐藤大树看到山本世界嘴角上扬了一点,想伸手去指,却被人眼疾手快地抓住了手腕拉过头顶。山本世界还是要吻他,很深的那一种,好像是习惯。对佐藤大树来说也是习惯,所以是没法拒绝的,轻轻松松就陷进去,变得兴奋起来。
床头柜里的润滑油被山本世界找了出来,佐藤大树听到开瓶的声音后等着山本世界的下一步动作,却感觉到那人动作停滞。过了一小会儿,听到他说“好像过期了……”佐藤大树忍不住问过期多久了,等了十来秒才得到“两三个月吧”的回答。佐藤大树说那大概没关系,山本世界好像犹豫了一瞬,就打开了盖子。润滑剂从瓶子里倒出来时发出的声音听起来同以前无异,被揉到后穴里的时候似乎也差不多。但太久没有被人碰过了,连一根手指的触感都清晰可知。佐藤大树并没有马上觉得舒服,可身体反应比大脑要快,腿就这样变得紧绷起来,呼吸变得急促。
他比自己想象中更期待一次性爱,哪怕是最后一次。
总觉得内里也还没完全拓展开,又一根手指入侵进来。佐藤大树不觉得疼,只觉得有些涨,默许着山本世界的动作。被打开,被摩擦,被按压,开始觉得舒服了就忍不住扭动腰肢把敏感的地方送到山本世界手上,习惯根本就改不了。声音断断续续的,直到再被插入第三根手指的时候忍不住叫出声来。山本世界故意往敏感点上摁,佐藤大树只想逃,但根本就逃不走。
不想留住我吗……想要我留下的话,可以温柔一点的。佐藤大树是这么想着,却又同时觉得自己对山本世界这一套太过受用。
山本世界在插入前没有问佐藤大树想要正面还是后入,但他又在佐藤大树面前多给自己涂了些润滑油。比起手指来,他还是要把人塞得更满一些。理智啊,形象啊,表情啊,这些早就从佐藤大树的思绪里飞走了,只觉得好久没有这样做了,以后大概也不能和他做了。
腰被人托起来了,插得好深啊……好像瞄准敏感点抽插似的。山本世界的吐气打在耳边,佐藤大树觉得耳朵好热,不知是因为那吐息还是因为自己产生的热量。
反复接近快感的临界线,一次又一次地撞击直到什么也不能想,就这样被人拽上了高潮之巅。涌动的快感没有实感,不能被手抓住,躁动的热量没有实感,不能被手机录下,有实感的只有落在肚子上的精液,来不及滑落。
该去洗澡的,但暂时还站不起来,或者说暂时还不想站起来。轻喘着气从身体里退出的山本世界在身边躺下来,佐藤大树听到他挪动身子的声音,然后才觉得肚子凉凉的,刚才留下的精液被人用湿纸巾擦掉了。佐藤大树没说谢谢,山本世界也不用说不客气,把湿纸巾揉成一团丢下了床。以后该用什么样的距离面对彼此呢?至少两人都觉得不该在做爱之后相拥入睡,隔着一个人的距离躺在床的两侧,直到佐藤大树起身去洗澡。
不论如何,即便是那身体零距离接触的时候,终究也没有人说出要复合的话。
▝
至于泽本夏辉,他也算得上是个合格的现任。
什么事情都是一回生二回熟。来到第二次的恋爱,纪念日、节日、生日,礼物、信物、纪念品、收藏品,这些东西好像都没有以前那么认真了。在和山本世界开始恋爱的时候两人都还没什么积蓄但有很多时间,所以每一次都能花上很多时间和心力;等到泽本夏辉这里,组合的人气越来越高,两人的工作自然也忙了起来,私人时间少了,有时甚至无法在一起庆祝——当然大部分时候佐藤大树另有安排,好在泽本夏辉并不介意。
虽然没有法律规定,但过了二十五岁的社会人,怎么也不能买地摊上的廉价戒指或是随便一枝花,过节的约会也不能再选在连锁餐厅或是家庭餐厅了。如果两人都刚好有空的话,泽本夏辉会在家准备意式或是法式的大餐,食材要用高级的,高汤要从前一天开始煲。即便佐藤大树总是说你不用那么辛苦准备,但他吃的时候总是很开心,所以泽本夏辉也乐于准备。泽本夏辉收到过佐藤大树送的永生花,也收到过价值不菲的耳环,总是准确地当日送达。泽本夏辉也总说你不用买那么贵的东西,但恋人送的耳环他也常常戴着出镜。
也挺令人羡慕的,不是吗?
在变成恋人关系之前,山本世界早前就把教日程繁忙的佐藤大树编舞的工作外包给了泽本夏辉,而从泽本夏辉发现佐藤大树其实不太能理解自己教编舞的方式开始,他就把这项艰巨的工作交给了木村慧人。虽然泽本夏辉觉得木村慧人跳的编舞也不全对,但至少比自己像猴子一样跳来跳去给他分解动作和动线简单得多。微妙的年龄差和队长队员的关系让人觉得难以处理,佐藤大树尽管不避着泽本夏辉,但也总是隐约保持着距离感。
真正变得熟络起来是等到木村慧人因为舞台剧和电视剧缺席一次次常规表演,泽本夏辉等不到他来教舞,只好又亲自上阵教起佐藤大树新曲的编舞。
语言不通似的,学起舞来也挺费劲,两人总要在练习室单独留很久。泽本夏辉觉得有些奇怪,要在从前,山本世界总是会以各种借口留在舞室,或是索性就在休息室里睡觉等佐藤大树。可最近练舞之后山本世界溜得都比脚底抹油还快,以不寻常的速度离开现场。两人早在组合结成前就在一起了,处事也有一套基本逻辑,且不论队里的其他几个小孩有没有感觉两人的气氛变化,泽本夏辉也不可能察觉不到两个人的关系变化。他只是不喜欢多嘴,当然更不知道怎么向佐藤大树开口。
倒是佐藤大树先打破这个沉默的平衡,在某天练舞结束后说要感谢泽本夏辉的辛苦付出,于是请他喝酒吃烤肉。泽本夏辉看他诚心邀请,也没有理由拒绝。
在烤肉上来之前,佐藤大树已经喝掉了三杯啤酒。泽本夏辉完全看得出他只是想灌醉自己。毕竟要巡演了还要兼顾电视剧拍摄,他应该也压力很大吧?没有了山本世界开解他,总也得有地方发泄压力。只是自己是不是合适的人选是另一个维度的问题,只是附和着吃东西,谁来都没有问题的。
当然也不会直接切入正题。佐藤大树先说自己这些年跳舞没什么进步,猛灌了两杯啤酒后叫来烧酌,泽本夏辉觉得没立场阻止,于是听他嘴上说着感谢的话点着头,说应该的应该的。佐藤大树问泽本夏辉觉得自己演技怎么样,泽本夏辉说“挺自然的,比我好多了”,被佐藤大树嘲笑说不像是什么好话。
泽本夏辉演技不好,自觉笑起来也算不上好看,但听着佐藤大树这样讲他还是会笑。
再有两小杯烧酌下肚,佐藤大树终于开始念叨起山本世界的事情。他说自己一点也不懂山本世界,不懂为什么他好像越来越不关心自己,更不懂为什么他答应分手那么干脆利落。
“难道我不是一个好恋人吗?”佐藤大树脸红红的,大概是有点上头了。泽本夏辉不知道他眼圈红红的是不是也是因为喝酒的关系。
泽本夏辉伸出手去拍拍他的肩膀。像这种时候,他就会觉得自己的年龄不过是数字,差不多的事情经历多少遍也不会能找出合适的话语安慰正在经历失恋的人。
“就算我真的不是……”佐藤大树吸了吸鼻子,轻轻打了个嗝,却又马上拿起酒杯喝了一小口,“他也明明可以说点甜言蜜语的……他明明就……唔。”佐藤大树不接着说了。
“你说分手,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泽本夏辉夹起一块烤肉放到佐藤大树的盘子里,又夹起一块放到自己这边。
已经喝得有点晕乎的佐藤大树回答很慢,他甚至稍微掰了掰手指才数了出来,“好几个月了……嗝、大概有、三四个月之前了吧?”
“不考虑换一个?或许下个更好呢?”
刚说出口泽本夏辉就觉得这是胡话,但显然现实中的聊天没有删除的选项。
“我要去找谁呢?……明明就,不适合谈恋爱啊。”佐藤大树夹起盘子里的肉放进嘴里,一边咀嚼一边想说什么似的瞪了瞪眼,看泽本夏辉叫他吃完再说才先赶紧先把肉吞了下去。“你觉得我怎么样,夏辉?”
突然叫起名字来让泽本夏辉起了鸡皮疙瘩,但他说“我觉得你挺不错的?很有上进心也很热情?”
“那要和我在一起试试吗?”佐藤大树肯定是醉了,不然他怎么可能说出这种话。不仅如此,见泽本夏辉愣住没有回答,他还加大了音量说,“你不是说我还不错嘛?你说的是真心话嘛?”
泽本夏辉看着佐藤大树那张明显露出委屈表情的脸说好好好,说自己是真心的,说和他做恋人也可以的。虽然他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可以,但在现在这个场合说点场面话肯定没问题,不会真的有人来追责的。
只是把醉成一团浆糊的人塞进出租车的第二天,佐藤大树竟然还有别的工作要做,泽本夏辉只好佩服他这种工作精神。打开和他的对话框却不知道打些什么,也等不来他的联络,泽本夏辉在舞室跳了一整天舞,不然他无法驱散内心的不安感。
“抱歉,给你添麻烦了吧。”再过了一天,佐藤大树比约定时间更早出现在舞室,“你知道的吧……那只是醉话,可以不当真的。”
泽本夏辉点了点头,不知道拍肩膀是不是合适的动作,于是没有拍。他说没关系,顿了顿又说,“那也可以当真?”
沐浴在佐藤大树疑惑的眼神中,泽本夏辉继续说,“我是说,当真在一起也行。我昨天想了想,你确实很好啊,在一起试试不好吗?是我不可以吗?”泽本夏辉不可能不知道这话里充满着心机和裹挟,所以他也想得到佐藤大树太难不答应。
顺水推舟?这词好像也不是这样用的。不管用什么成语,总之就是这样变成了在一起的关系。
因为是队友所以很别扭。下班一起喝酒的时候戒不掉问一句其他人的习惯,结果只要佐藤大树问起就总是有人响应,单独喝酒反倒成了难得的事情。有时候周末约着出去逛街看电影,泽本夏辉有时不太懂佐藤大树的泪点,在影院里只听得到旁边的人抽抽嗒嗒的声音,也不知道该怎么反应,要抓他的手还是该去搂他的肩。逛商场的时候佐藤大树总是能自然地拿起商品问泽本夏辉合适不合适,泽本夏辉想要效仿,但在喊大树的时候又犹豫起来要不要加个君,结果错过最佳时机,又悻悻把衣服放下。
明明不是第一次了却还是有些笨拙的,泽本夏辉觉得自己在这段感情中的精明大概已经用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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泽本夏辉早就分不清自己对佐藤大树抱有怎样的感情了,时至今日,也没必要再分清了。
他在意面店打工赚钱的时候羡慕佐藤大树,甚至是嫉妒他。那时候佐藤大树甚至还没成年,外表上怎么看也不像是能成为明星的人,在数十成百跳舞的人中算是跳得不错,可远不是跳得最好的。对泽本夏辉来说,山本世界赢下PBA是理所应当的事,而佐藤大树的胜利只会让他觉得“为什么这个人不能是我”。泽本夏辉自认为跳舞不输给他,至于形象,也不比他差的。
到真正和佐藤大树成了同事之后,泽本夏辉才开始感叹跳舞根本就不是决定性因素。为了演戏在颠簸的路上背台词,练一遍不会的舞就会再跳三遍五遍,明明日程已经很繁忙却还总是能和前辈后辈保持联系,连更新那么多SNS平台都不会落下。还有身为队长的那些职责,该为组合发声时总会站在前线,不论外部内部都表现得当。这些事情,泽本夏辉自认为很难做到佐藤大树同等级别,所以变得佩服起他来。
而且,他觉得佐藤大树越来越漂亮了。
不知道从哪一天起,泽本夏辉在健身房锻炼时开始有意无意地瞟向镜子里的佐藤大树。明明早些年也看过他的身板不少次,那时他的身体很单薄,肩膀也窄窄的,从来都不像是能扛起重任的样子。不知哪天开了窍似的,也或许是年纪到了,肌肉线条变得饱满了起来。即便骨架不会改变,可他锻炼时流着汗的手臂,泛着些粉色,青筋在皮下蔓延,散发着诱人的气息。
泽本夏辉觉得佐藤大树应该有自觉自己正散发出某种魅力,否则他也不会发这么多在健身房的照片。但他觉得佐藤大树恐怕没想过,停留他身上的眼神从来都不止粉丝和恋人,还有普通的同事和队友。
堀夏喜有一次在佐藤大树对着镜子拍照的时候说他容光焕发,是不是最近生活很滋润。佐藤大树笑了起来,说着这你也能看出来吗。泽本夏辉在心里反复重复了这句既不是肯定也不是否定的话三遍,觉得佐藤大树给出的是肯定回答。
从此以后又多了几分肖想。运动时穿着背心露出胸口一大块肌肤,漂亮的手臂暴露在空气中。运动后肌肉充了血,连乳头都会硬起来,透过薄背心显露,汗湿背心下的身材一览无余。大概有时是乳尖磨得不舒服了,佐藤大树会扯一扯领口,但恐怕并不能达到目的。泽本夏辉会在机械运动的间隙瞟到佐藤大树的手背,握着拳的时候青筋更明显地显露出来,没太用力的时候骨头更明显地突出来。想要更专注于自己的锻炼,但又想多看几眼。
可他的腿总是练不粗似的。泽本夏辉的目光总是从他的大腿开始滑倒脚踝上方,那是除了在健身房外不太容易看到的部分,好像一只手就能抓起来那样细。往上连接着光滑的小腿,再往上是结实的大腿,在短裤腿里晃悠。
以前泽本夏辉会想山本世界私下里会不会去抓佐藤大树的脚踝,现在他可以亲手抓着佐藤大树的脚踝。如果问佐藤大树他以前山本世界在一起时有没有被抓过脚踝,他恐怕也会如实回答,只是泽本夏辉没想问,或者没敢问——对泽本夏辉来说两者差别并不大。
成了恋人之后最大的特权是可以理所应当地触碰对方的身体。恋人该做的事情也没有少做,在没有其他人的练舞室偷偷接吻,在等电车的时候用双手包裹住对方的身体,在走回家的路上牵着手,慢慢十指紧扣。
做爱也一样,一点也没有少做。
第一次做算是在巡演之后,那是他们莫名其妙确定关系之后没几天。隔了好久终于见到观众,即便没有欢呼声,肾上腺素带来的躁动在下了台后也无法消退,不管是泡冷水澡还是按摩,总有一股劲在身体里徘徊。那时还不能在外面聚餐呢,演出完了之后大家各自离开场地回到住处。泽本夏辉没和佐藤大树提前说好,在房间里又洗了一遍澡之后听到有人敲门的声音,通过猫眼看到门外帽檐压得很低的佐藤大树,没管自己身上没穿衣服就把门打开。
佐藤大树是侧身闪进了屋子里的,泽本夏辉还没反应过来,被人摁下后脑勺接起吻来。头发还没干呢,被压到头皮上感觉凉凉的,但唇齿相接的人并不安分,煽动着,把没能耗尽的力量变成更简单直接的欲望。手从耳后划过抚过胸前,从腹部往下,解开刚刚围上的浴巾只需要一瞬,握上半勃的阴茎用手套动几下,泽本夏辉除了感叹这人大概是个妖精之外什么都想不了,倒是身体诚实地起了反应。
也顾不上吹干头发了,把人从狭窄的走廊抓到床上,摘掉他的帽子,剥掉他的外衣,泽本夏辉没空去捡回自己的浴巾,他也不觉得冷。佐藤大树翻过身伸手去开床头柜的抽屉,“这里怎么连套没有啊?”
“没有就不能做了吗?”
当然不是。
主动权早就随着场地的更换发生更迭,泽本夏辉选择继续刚才的吻,但那也是完全不同的味道了。也不是没有尝试在脑中寻找无聊时候看过的接吻诀窍,但此时此刻只剩下了本能性的反应。吻的时候可以肆意深入,逼到对方作出反射性的吞咽;可以故意捏着他硬起的乳粒,扯着拽着知道他的喉咙中挤出声音;当然可以顺着他的大腿内侧往上探寻,第一次看到扯下裤子后的秘境,体毛管理依旧是完美的。
泽本夏辉没有和男的做过爱,佐藤大树是第一个。他有过性经验,只是没有对男性的经验,知识储备知识也只到草草划过的几篇没营养贴文而已。他没想过会性欲会来势汹涌,否则不可能连套都没有。
不过他觉得佐藤大树早就准备好了,而他的证据是佐藤大树已经硬挺的阴茎和隐约能看见湿润水迹的后穴。泽本夏辉终于有机会做他一直想做的事情,所以他几乎毫不犹豫地用右手抓起佐藤大树的脚踝,把那只脚往上抬,把腿弯折起来再压到床上。佐藤大树的上半身跟着扭过来了一点,但后穴还是被展示了出来。或许是错觉,泽本夏辉觉得佐藤大树的脸红了些,伸手去摸了摸他的脸,又低下头吻他。敏感区用手轻轻掠过就能感觉到对方不安分了起来,不想给对方直接的快感,所以绕着阴囊打圈。抬起身子的时候能看到他腹部的线条,漂亮得很,但如果要去舔又觉得过分了些,所以知识顺势往后穴摸过去。
大概是佐藤大树自己扩张过,泽本夏辉的手指进入几乎毫无难度。体内原来是……这么热的。湿润又温暖,随着手指的运动也作出反应,转动着手指……
“再……再深一点……”佐藤大树喃喃说着,于是泽本夏辉又往里塞入了一根中指。甬道好像被塞满了,但随着手指的开合好像也能挤出更多空间来,往里伸去,继续触碰着探寻着。在触碰到某个地方的时候,他发现佐藤大树紧紧勾住了脚趾。
天杀的避孕套。如果有套的话,让佐藤大树感到舒服的应该是现在那无处安放的阴茎。泽本夏辉把这念头挥走,继续上下摩擦着佐藤大树的敏感之处,直到他从嗓子里挤出甜腻的喘息,直到他颤抖着背脊求饶,直到他再也忍受伸手去安抚自己的前端。泽本夏辉想或许第一次不能太激烈,只是还没有想完佐藤大树的精液已经射了出来。
在“真的、求求你、不要再……”的话语中,泽本夏辉躺到了佐藤大树身边。他想自己至少是个合格的恋人,在这种时候不会强行无套进入,也不会选择放着恋人的需求不管。而佐藤大树也向来是个合格的恋人,至少同为男性的人最为清楚了,没有释放的性欲太难自然消退。
在佐藤大树用嘴含住自己还是完全硬着的阴茎的时候,泽本夏辉几乎就要推开他。泽本夏辉真的推了,可佐藤大树的直接深入让他卸了力气。明明看起来很小的嘴怎么这么能吃呢……还是说,因为……泽本夏辉赶紧把自己的思绪抓回来。闭上眼睛享受同样温热的口腔,泽本夏辉有一瞬间觉得没有套可能也不全是坏事。哪怕只是想想佐藤大树的样子,他都能用手释放出来,何况真正的佐藤大树正在……吮吸着他。
这分明就是不可抗力。除了高潮没有别的选项。
▚
泽本夏辉太希望山本世界只是一个醋意过剩的前任而已,但他太清楚了,山本世界或许比佐藤大树更了解他自己。
泽本夏辉从没想过要藏着掖着自己和佐藤大树的关系,但在山本世界趁着编舞间隙问他“你和佐藤大树在一起了?”的时候,他也犹豫了一下,才向山本世界点了头。
说起来他并没做一点亏心事,两位队长的分手不是他导致的,和佐藤大树在一起也不是他提的,甚至连发生关系也不是他主动。可面对山本世界,他总有些心虚,好像从别人嘴里抢下了猎物似的。他不和佐藤大树聊前任,更不愿和山本世界聊前任。
“你想在他身边停留多久呢?”山本世界喝了口水,“一个月?一季度?一年?十年?永远?”泽本夏辉摇了摇头,说自己没想过,又听到山本世界根本不是朝着他讲的话,“他是不会停下的。”
或许要归咎于这话是山本世界说出来的,泽本夏辉才会觉得听起来像是真话。若是别人,谁又能相信同一人的前任和现任能发生什么真诚的交谈。
在山本世界说这话的时候,这段关系才开始没多久。泽本夏辉还在忙着品尝着新鲜感,满脑子都还是佐藤大树身上的各个角落,自然也没太往心里去。是真话又如何呢?要明天分手今晚也得好好操过他才行,泽本夏辉抱着这样的念头。
两人的生日离得不远,纪念日也离得不远,明明是重要的一周年纪念日,却好像很难排出时间来一起过。
“我的生日要工作,你的生日也要工作,连纪念日也要工作,我是什么工作狂吗?”新年的假期里,距离这些重要的日子不足一个月,佐藤大树在泽本夏辉家里闻着饭香大声抱怨着。在厨房里等着计时器的泽本夏辉露出了笑容,说“你是啊。”
最近这样自然而然的吐槽变多了,氛围好像变得比之前轻松一些,只是泽本夏辉隐约还是觉得有些不安。
“啊!该怎么办呢?”佐藤大树看向泽本夏辉。计时器不合时宜地响起,泽本夏辉转向炉灶利落地关火,从台面上拿起隔热手套再戴好,把那锅炖菜端上了桌。开盖的瞬间,白茫茫的热气弥漫开来,将两人包围。
泽本夏辉给自己盛了饭,也给佐藤大树盛;给自己的碗里加上两勺炖菜,再给佐藤大树的碗里盛上,把佐藤大树那碗推到他面前。
“你说你生日前一天怎么样?那天最后的工作是杂志,可以比较早结束的样子。”佐藤大树一边盯着泽本夏辉手里的食物一边说。
泽本夏辉说好,又说你先吃东西吧。佐藤大树吃东西的时候的样子很可爱。他吃得不多,一小口一小口,不过总是带着笑容,很满足的样子。
对话因为专注于食物而暂停了一会儿,等再开启事泽本夏辉挑起的话题。“你会去给山本世界过生日吗?”泽本夏辉问他,“那天是有演出的日子来着。”
“你知道我不会去的。”佐藤大树放下手里的抬起头来看着泽本夏辉说,“即便他真的邀请我去,我也不会去的。别说这样的话。”
泽本夏辉说嗯,但他知道自己心里并不太清楚佐藤大树对这事有多肯定,更不可能知道佐藤大树是不是只是为了这段关系才说这样的话。
在佐藤大树面前提起山本世界总是会把气氛搞僵,这也不是第一次了。有一次出门时佐藤大树戴上了泽本夏辉送的帽子,泽本夏辉假装并不在意似的问他是不是山本世界也送过帽子给他,没料想玄关的空气几乎瞬时降到冰点,直到佐藤大树含糊地从嘴里挤出一句“送过”,才勉强把这个话题收住。有了这一遭,肯定不会再多问别的了,成年人的世界里尊重他人的边界也是重要的事情。
泽本夏辉有些后悔提及山本世界的生日,即便他下意识地就会想到组合里下一个过生日的人就是山本世界,而他的问题也根本就是对事不对人的,可到头来还是会被误解。泽本夏辉想,如果分手了他也会这么在意自己就好了,但恐怕不是这个问题。
如期而至的生日前一天,如期而至的佐藤大树,以及如期而至的蛋糕和礼物。
佐藤大树带来了一个小蛋糕,说是快要巡演了,摄入太多糖份不好。两人都是要在舞台上脱衣秀身材的人,这样当然是明智的。不知道他从哪里掏出来三根蜡烛,说三十岁生日用三根刚好,不过点起了蜡烛后又觉得没必要关灯,双手合十许个愿就算是完成了使命。蛋糕切成了两半,两边各有两个草莓,是甜酸的,和奶油融为一体。
礼物是一把主厨刀,是泽本夏辉在逛商场时偶尔会停下脚步端详的那个牌子,装在礼盒中也看得见刀面上漂亮的光泽。也买了磨刀棒,还担心地问泽本夏辉是不是该买磨刀石。泽本夏辉说家里有磨刀石了,再有个磨刀棒刚刚好。佐藤大树松了口气似的漏出笑容。
晚餐吃得简单些,沙拉和牛排配上红酒,两人竟就揪着红酒聊到了快要零点。佐藤大树积极地起来说要收东西,泽本夏辉礼节性地推脱一下,便让佐藤大树去厨房忙了,帮着佐藤大树把桌子收拾了下。“我来吧我来吧”佐藤大树这样说着从泽本夏辉手里接过了脏盘子。
一眨眼就三十岁了呢,泽本夏辉靠在沙发上想。明明本来觉得是该更加波澜壮阔的年纪来着,结果也一样是约会和吃蛋糕,这样想和刚过二十的时候也没有什么差别。
洗完碗的佐藤大树从冰箱里拿出两罐柠檬沙瓦,走到沙发前递给泽本夏辉一罐,坐到他的身边,再打开柠檬沙瓦。喝了一大口,发出舒服的叹息,才听到泽本夏辉也打开手里那罐。
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佐藤大树愣了愣,用手里的罐子和泽本夏辉碰了个杯,然后对他说“生日快乐。”
泽本夏辉碰杯后仰头喝了口,才说谢谢。
佐藤大树喝了一大口,然后他转向了泽本夏辉,慢慢地开了口,“我们分手吧?”
“等我回送你生日礼物之后吧?”
“嗯。”佐藤大树答应了,“你不意外吗?”佐藤大树觉得自己没用,因为他又一次在想着,不想挽留我吗?
“总觉得”,泽本夏辉低着头转着手里的易拉罐说,“应该迟早会是这样。”
佐藤大树想,没关系的,至少这次他当面说了分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