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gm:《今晩はお月さん》by Humbert Humbert
佐藤大树不知道什么时候默不吭声地去染了个很浅的银发。
不是他几年前染过的那种偏黄的金发,是更偏灰调一点的白银色,去理发店的时候顺便把眉毛也漂了一下,整个人透露出一种不符合年纪和人设的轻浮感。
山本世界是这么说的。早上看见一个穿得很像大树的小男生带着时髦的帽子领着包走进来以为是哪个没大没小的后辈不打招呼就大摇大摆地走进来,刚想上去提醒就看见摘下口罩之后的面容,竟然是大树本人。山本世界不得不承认自己当时站在那里原地时空错乱了。
当然这些细节他没说出来,只是和往常一样欺负人似的强调了轻浮感。佐藤大树很不服气,敲着桌子说难道不显年轻吗!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去染了的竟然被这样说了。低下头假装被狠狠打击到了,又偷偷抬眼去看山本世界的表情。
其实是很显年轻的。山本世界看着来拍团综简单做妆造的大树,银色不长不短的头发被打理得微微卷曲,眉毛画得很规整,又挑了比别人颜色都深一点的唇膏抹,整个人看起来像个古董洋娃娃,这样子和慧人飒太出门的话甚至会被认为是同学的吧。
山本世界看得有点出神了。想到好几年前大树染着金发的时候皮肤还黑黑的,像个不知道哪儿捡来的挖煤小孩。现在皮肤又白又细,婴儿肥也因为繁忙的工作和节食消失了,脸上是成年人的棱角分明,这样恢复浅发的样子突然让山本世界觉得有点陌生。
这家伙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么会收拾自己,变得这么...漂亮了?
不过说回来大树好像一直就很注重这些呢,以前就会在脸上抹各种步骤复杂他理解不了的护肤品,有几次他好奇地去看大树放在洗手台上的瓶瓶罐罐,对方还会不厌其烦地给他讲解用法和用途,虽然他从来一个也没记住。
佐藤大树还站在远处和导演商量着什么,脸上的表情很平静很严肃。山本世界笑着摇了摇头。
他的洗手台上不再有那些瓶瓶罐罐已经快六年了,原来那棵小树也早就已经长大了啊。
团综的拍摄从晚上开始,即便两位队长的戏份并不很多也还是拍到了凌晨,提前放工和六个孩子们打完招呼之后两个人就离开了。两个人的住处虽然不在一个方向但和拍摄地点离得都不是很远,工作人员总是默认他们两个人会自己回家。
两个人带着室内热闹的空气关上门,走下台阶,说笑着走出五百米远,话语突然被截断了一样,融在微微热的夏夜里。四周静得只剩下树木拂动的声响,山本世界沉默着,走在他身边的的大树也不知为何安静地低下头看着地面。再走五百米,就是他们要互道晚安分别回家的路口了。
山本世界突然很想说点什么。今夜的月亮很圆很亮,照得他心底痒痒的,也照得他快要藏不住一些平时不会随便跑出来的东西。
但是佐藤大树比他先开口了。
“啊~拍得好饿啊世界桑,要不要去吃点夜宵?”
是他一贯胡闹的语气,但不知为何,山本世界觉得自己听见了他声音里的一点紧张。
于是他转头,大树那一头银发在月光下泛着轻柔好看的光泽。好呀,他笑着回答他。
这个时间还开着的店可不多,两个人走得微微冒汗了才找到一家立食荞麦面店。大树得救了一样走进去,挠挠他那好看的脑袋,嘴里嘟嘟囔囔地喊着饿扁了。
两个人点了面,站在店里小口地吃,沉默又涌上来,两个人的目的都不在于吃这碗面。
山本世界本来就不是很饿,明显反常地用一种拘谨的姿势一小口一小口地把面往嘴里送,眼睛飘忽在旁边墙上贴的各种菜单和广告。佐藤大树则正好相反,低着头仿佛视线被强制钉在那碗面上,吃了两口开始用左手捏着勺子往筷子夹着的面上浇汤汁。翻来覆去浇了好几次,手肘碰在山本世界的右手小臂上。山本世界用余光去瞥佐藤大树,那团面快被他浇成面糊糊,山本世界于是放下筷子,伸手抓住了佐藤大树纠结的手肘。
“别蹭了,今晚去我那吧。”
佐藤大树拿勺子的手微不可查地抖了一下,侧过头看着山本世界。这家伙确实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什么角度最好看啊,山本世界忍不住腹诽。虽然总是被前辈后辈开玩笑,但这双眼睛,真的是漂亮啊,画了眼线之后总是让人很难移开眼睛,真危险。
“可以吗...”
不知道是真是假的细小声音,山本世界突然觉得自己很赔钱,虽然比谁都明白小树已经长成了大树,但是在大树摇摇枝叶想要扮演小树的时候他还是会拿着肥料水桶跑来给小树浇水施肥。我也很危险啊,山本世界并不很绝望地想着。
“别问了,来吧。”
山本世界还在开门的时候佐藤大树就忍不住开始往他肩膀上挂,站在背后咬他的耳朵,山本世界被他闹得起火,门一开就把人按在鞋柜上亲,把佐藤大树亲得八抓鱼一样爬在他身上还要背过手去把门带上。眼看身上的人就要彻底失去理智,山本世界及时放开手,在佐藤大树屁股上狠狠拍了一把以唤醒对方。
“你先去洗澡”。佐藤大树不满意地哼哼两声,报复一样把头发往山本世界脸上蹭,换来屁股上一个更响亮的巴掌,于是心满意足地洗澡去了。山本世界回房间里铺床做准备,床头边的墙上是他贴的照片,有芬达,有本部,但是更多的是他和佐藤大树的合照。这里贴的照片他会不定时地换,平时习惯了不太会去注意它,但每次佐藤大树来的时候他都会忍不住去注意那里贴的照片,回忆就在这段时间回到他的脑海里。大树每次来也会看,但没有他看得那么仔细,仿佛只是确定一下自己仍然是那个占据他回忆最多部分的人,然后就不愿浪费一分一秒一样黏在他身边。
他也不是没思考过自己和大树现在到底是什么样的一种关系。他不愿意把他们想成因为各种原因相爱却不能成为恋人的苦命鸳鸯,他知道大树也不想被这样定位。分居准备成立芬达之后他也不是没有谈过女朋友,尝试过几次都因为没法维持分别了,和大树却仍然保持着密切的联系。被最后一任女友提出和平分手的那天晚上他关了灯,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上窗帘没遮住漏进来的月光,心里想,大家总说我和大树像夫妻,这会像是一种无法破解的咒语吗,一句有了它就无法和别人建立亲密关系,只能和大树这样做着“夫妻”的咒语吗。他于是爬起来看自己贴在墙上的珍藏人生,一半的照片里都是大树。大树,大树,都是大树。他知道那孩子粘人又害怕寂寞,自己一个人呆不住,住在一起的时候甚至粘人到看了恐怖片就不敢单独睡,成年了还抱着枕头来敲他的门问他能不能一起睡觉的程度。他倒是一个人也能过,可是大树呢?也或许对他来说一起睡的是谁并不重要,只是想有个人罢了。
不能在一起的话,或许那也就不算叫爱吧。山本世界有一阵子确实是这样想的。
但是后来突然有一天,一个后辈凌晨敲开了他的门,把一个醉醺醺的大树交给他。那个大树也像今天一样,在玄关挂着他,红着脸红着眼,朝着他的嘴吻了上来。吻完佐藤大树并没有抬头看他,而是直接把脸埋进他颈窝里抽噎了起来,嘴里模糊不清地重复着“想你,世界桑,想你”。第二天大树在他的床上醒来,走出房间,他也从沙发上坐起,决定冷静地处理这件事。佐藤大树在他对面坐下,表情让山本世界以为他也已经冷静下来,要把这样不清不楚的感情做个了结。结果他开口,一本正经地说道,世界桑,我需要你。
再后来,再后来他们就一起定下了规矩,而那些规矩平衡着他们的工作和关系,一直沿用到了今天。他知道最近大树上剧拍摄宣传,排练巡演忙得不可开交,今天大概终于超过了临界值,所以开始向他求助,而他则一如既往的很愿意提供这些帮助。
这样想的话,他和大树的关系其实是怀有感情的互惠互利吧,果然是夫妻咒语的作用呢,永远地分隔开他们两个人,又让他们永远也无法离开对方。
佐藤大树洗完走进房间的时候世界还在发呆,他拿毛巾擦着身子,看着平时很冷漠的年上相方露出这么呆萌的表情忍不住发笑,甩着毛巾轻轻抽了一下山本世界:好晚了,你也快去洗澡啦。
山本世界洗完澡出来,大树好像已经靠在床头睡着了,他没办法,轻手轻脚掐了灯到床边准备把人塞进被子里,没想到人还清醒着,猝不及防被一把拉上了床。大树躺在他身下,眼睛闪闪发亮地盯着他看。
“世界桑真狡猾,我好不容易来一次你这样就想睡了。”
山本世界哭笑不得,“我不是看你睡了才不想打扰你准备睡了的吗,怎么倒变成我的错了。”
佐藤大树在黑暗中撒娇一样凑上来亲他,声音里带着沙哑,不知道是因为欲望还是疲惫。
“我不管,再困我也不要,下次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
话没能说完,山本世界用吻堵了他那张总在说个不停的嘴。
真的变年轻了吗,触感似乎比以前好了。山本世界闭上眼睛,舌尖游走在佐藤大树的上颌,手向下摸去,指尖滑过佐藤大树的腰际,痒意升起,佐藤大树伸手搂紧了身上人的脖颈。
窗帘没有拉实,月光从窗外溜进一片漆黑的屋子里,佐藤大树朦胧之间听见山本世界在他耳边说,“月亮先生看着呢,今晚只来一次。”
最后一次做完佐藤大树几乎是瞬间就昏睡了过去。世界把床和他简单收拾了一下,回来躺在大树身边。初夏的天气他没开空调,这样挤在一起有点热,屋顶上的月光移了一点位置,身边的人睡得很熟。他转过身去把手轻轻环绕着大树的腰,想起大树曾经在某一个这样的晚上抱着他说,真神奇,有世界桑在总是能睡得很舒服,世界桑其实是安眠抱枕吧。那大树应该也是他的安眠抱枕,抱着睡觉很舒服。伸手把薄被又往上拉拉确定两个人的肚子都被盖好,山本世界转头最后看了一眼窗外,也昏昏沉沉地坠入梦乡。
那么晚安,月亮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