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高円寺的小巷。
从楼宇当中穿过,朝门口看似不起眼的入口走下楼,进到走廊里就能闻到线香那安神的、令人平静的味道。
室内装潢是暗色调的,到处挂着薄纱和捕梦网,桌上也尽是些水晶石头,显得本就光线昏暗的地下室更为神秘。
没人会在这间屋子里大声讲话,于是就算是这样钱财万贯、身为知名零食企业社长的片山英敏也安静坐在椅子上等。不一会儿,冲田慎也穿着素面棉麻的阔腿长裤,一件深灰色的衬衫,微弯着腰从里间小快步走来,轻声到他旁边招呼他到里间去,说着:“片山社长,久等了,有请。”
片山对个子不高的短发年轻人微微一笑,起身跟他走进里屋,里屋的梅子线香味道更浓了,音响里放着轻柔的雪夜声白噪音。他在丝绒质感的椅子上坐下,隔着一层深紫色的薄纱,片山轻声开口道:“Deep老师,舟车劳顿,辛苦您了,还麻烦您特意来东京一趟,我真不好意思。”
叫Deep的人坐在薄纱后面,身着一袭黑色的长袍。由于光线昏暗,又戴着面纱,片山看不清楚他的容貌。Deep侧头想说什么,站在他身旁的冲田便弯着腰凑上去听,他在冲田耳边说了几句,冲田点了点头,又笑眯眯地向片山转述道:“老师说您不必客气,老师也很久没来东京了,久违地感受了一下城市的快节奏,有种不一样的体验。”
“那就好,那就好。”片山也露了笑脸。冲田于是便问他:“社长您今天来是想占卜点什么?”
“今天来有两件事想要问问老师。”片山搓了搓手,有些紧张,“第一件事是关于我家大女儿的事。我之前也跟您提过,我担心她在现在的学校学习氛围不够浓,考不上理想的大学,考虑要不要给她转去别的学校,但又担心她不同意,几次跟她沟通她都不太愿意跟我交流,想来请教您,我完全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片山说罢,便见坐在桌对面的人推过来一副扑克牌。片山仰头看了看站在一旁的冲田,冲田微笑着,做了个“请”的手势:“请您抽牌。”
片山抽中了一张黑桃8,坐在薄纱后的人接过那张牌,又在冲田耳边耳语了几句。冲田转述道:“老师说,您现在用的方法仿佛就像这个8字一样,无限循环、永无止境。”
“您的意思是,我不再和她提转学的事?”片山急道。
冲田又凑过去听那人的话,不多时站直身子转述道:“老师说,多说无益。他劝您:您的孩子不是您的孩子,而是她自己。”
片山的眉毛垂了下来,他坐在椅子上暗自思考了片刻,冲田还是面容和善地问:“老师问您,第二件事是……?”
“是我和阳奈的事……”片山有些支支吾吾的,“您觉得,阳奈生下那个孩子之后,会来找我吗?”
这次那位坐在薄纱后的人叫片山抽了三张牌,片山等冲田转述给他,冲田又道:“老师叫您不要心急,顺其自然,事事自有它的道理。”
片山听了,脸上露出一抹顾虑。他有些担忧,但又不得不告别老师,他走出房间,坐在等候大厅的沙发上,不多时,冲田向他走来,拿着一只布袋:“这是老师给您的守护石,您可以把他放在车里,保佑您一切顺利。”
片山于是便将布袋子悉心装进西装内侧的口袋,而后将一只手提箱递给冲田,冲田确认过箱子里的东西,便送片山离开。片山才离开不久,冲田揉了揉头发,去里屋抓人。
“風磨くん,走了~”松岛聪看着坐在桌前无奈的菊池,笑眯眯地说道。
菊池风磨一把摘掉别再耳朵上的面纱,扯开笨重的长袍,没好气地说道:“热死了,钱你数过了?”
“当然数了。”松岛笑嘻嘻地说着,拎着手提箱和菊池从地下室上到路面上来,钻出巷子开车回住处。菊池坐进驾驶座,戴上墨镜,专心开车。松岛打了个电话把刚刚那间的出租屋退了租,放下手机后便盯着菊池笑。菊池不解地看他,问道:“怎么了?”
“我想到你穿着那件袍子装模作样的样子就觉得有趣。”松岛笑得差点把口水喷出来,“Deep老师~你也帮我占卜一下嘛。”
“我绝对不会再跟你干了!绝对不会!”菊池气得拍了两下喇叭,“八千万的单子,还给被片山压榨的农家一半,再刨除必须费用和群演花销,这半年我们才挣了300多万吧?”
“哎呦,300多还算可以啦,再说上个单子赚了不少呢,我们还有些储蓄。”松岛撑着下巴,笑眯眯地说道,“不过话说回来,片山上钩还真快呢。我本来预计这个单子要三个季度才能收工,没想到这么快钱就全都到手了。”
“我怎么也想不到片山居然这么迷信啊,竟然肯在占卜这件事上花八千多万。而且说是占卜,根本就和占卜没有半毛钱关系嘛……”菊池说。松岛瞥了他一眼:“这你就不懂了吧,越是像他们这样的社长越是相信这些玄学。”
“片山真是人渣啊……”菊池感慨道,“他采购农沪的水果作原材料不给钱,还搞大了女学生的肚子,也不想给钱。他老婆还不知道他有外遇吧?”
“嘛……看在他还算重视他女儿学业的份上,算了吧。”松岛没什么表情,目视着前方,但想到刚到手的八千万,他又愉快道,“八千万诶!今晚要不要去吃高级烤肉?”
“是三百万!三百万!你没听我刚才说什么吗?”菊池气道,“我去做正经工作半年也能赚到200万了!”
“えーーー”松岛掘着嘴,撒娇道,“但是人家只会干这个嘛,人家又没有風磨くん那样博学多才。”
“你把之前学占卜演戏的那一套劲头拿来做什么都能做好吧。”菊池想到松岛为骗到片山的钱,将片山调查了个底朝天,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不管你了,反正我明天要先去度假一下。”
松岛笑嘻嘻的,没有接他的话。转天,菊池一早就不见了,松岛联系了蔬果协会,将他和菊池从片山那里骗来的钱捐赠给被压榨的农户。之后,他便放松地拿出画板和颜料画起画来。
他们这一行,说好听的叫做欺诈师,说难听点,就是诈骗团伙。
松岛没上过大学,高中毕业后偶然接触了这一行,尝到了甜头,于是就扎根在此。而菊池纯粹是被他硬骗来一起干的——他干这行需要个帮手,那段刚独立出来的时间里,松岛一直摸索合适的人选,碰巧遇见了刚大学毕业还没入职的菊池。松岛觉得他天生有种做欺诈师的材料,用了点小手段把菊池收入囊中,菊池在第一次和他出工时就意识到不对了,雷达敏感地让人害怕,不过这正合松岛的意。
“你这个时候跑路就把我搭进去了。”松岛冷着脸,表情严肃地吓人。
事后菊池每次想起来这件事都气愤无比:“我真傻!我管你怎么样干什么?反正你是个骗子!”
松岛哈哈大笑三声,随即说道:“那又怎么样,你还是会回来找我。”
菊池不说话。松岛说得没错,反正心软的自己还会再去找他。
菊池在名古屋的温泉旅馆放松了没几天。他放心不下松岛,又匆匆赶回东京。
明明是大白天,松岛半拉着窗帘,带着白色的手套,拿着紫外线手电照着一块石头,反复看来看去。房间的地上、桌子上也全是些石头,还有不少宝石和书。
菊池警惕地问:“松岛,你干什么呢?”
“哦,風磨くん,你回来了啊。”松岛转头看了菊池一眼,又专注在手中的石头上,“我在研究地质矿石。”
“你研究地质干嘛?”菊池拿起一颗蓝色的宝石看了看。松岛赶快从他手里夺回来:“很贵的,别随便赤手碰它们。”
“你不会又接了什么奇怪的单子吧?”菊池有些心怯,他看了看托盘里放着的几块打磨好的红宝石和海蓝宝,暗自计算价格。松岛关掉电灯,托了托滑到鼻尖的眼镜:“没有,对方给的钱太少了,我不想接。”
“んーーー”菊池点了点头,又问,“跟珠宝有关系?”
“嗯,一个很有名的珠宝商来找我,要我帮他们搞到‘日光海德堡’。”松岛不紧不慢地说着,又伸手拿来放大镜看着手里未打磨的蓝宝石晶体,“不过他们给的价太低了,所以我打算自己去偷。”
“哈?”菊池皱起眉头,惊讶道,“等下,你说的‘日光海德堡’难道是那个‘日光海德堡’?”
“嗯。就是叶氏家族给他们家的小儿子Marius叶定制的那只成年礼时佩戴的领链。”松岛说着,摘下眼镜问菊池,提到钱,他眼睛亮晶晶的,“怎么样?要不要跟我一起?这笔单子搞到手肯定会大赚哦~”
“等一等,那可是叶家啊,全日本最厉害的跨国家庭。”菊池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就算能偷出来也很容易就被发现吧?”
“跟我有什么关系?”松岛板着一张脸说着,下一秒便换了张笑脸,“我只想要钱!”
菊池叹了口气,不知道该说什么。松岛接着刚才的话说下去:“日光海德堡有一组,那个珠宝商要的不是那只领链。叶家的小儿子明年准备结婚了,听说叶家给他的未婚妻订了一条项链,他们要的是那只项链。”
菊池皱起眉认真思考:“意思是那条项链比领链要贵?我记得日光海德堡是祖母绿宝石为主石做的吧?”
“嗯。主石是无油木佐绿祖母绿宝石,用鲜艳的芬达石做外围包裹住一圈,再用碎钻点缀填补边缘。橙色的芬达石与祖母绿宝石相称,象征着初升的太阳。”松岛将Marius叶在德国的成人礼上的照片递给菊池看。菊池端详被放大后的宝石图片和松岛自己画出来的设计图:“这么大卡的祖母绿已经够价值连城了吧,那条项链能比这个贵?”
松岛“嗯”了一声,说道:“叶家这两年来一直在找大克拉的芬达石,就是为了用作小儿子未婚妻项链的主石,和Marius那只‘日升’做呼应。前阵子他们终于找到了合适的石头,是世界上最大的芬达石,足足有13克拉。”
“才13克拉……”菊池嘟囔。
松岛摇头:“你不懂,铝镁榴石的晶体都非常小,13克拉已经是榴石里巨无霸级别的重量,要找到铁元素含量少、鲜艳橙色的大颗粒芬达石更是难上加难。现在这颗呈色和大小都尚好的芬达石落到叶家手里,不少富豪和珠宝商都恨得牙痒痒。”
“意思是……你打算去偷这个无价之宝,然后再转手卖掉?”菊池问。
“嘿嘿,嗯。”松岛点点头,双手托着自己的脸,想象着大额进账的心情,“不知道这只芬达石能卖几个亿啊……想想就好激动!!”
菊池重重呼了口气:“你有什么计划?”
“噢!这么积极?”松岛笑了笑,拿过一张纸在上面写写画画,“叶家一共有三个孩子。最小的Marius上面有一个哥哥和一个姐姐,但他们常年在德国生活很少回来日本,现在家中就只有他的父亲Christian、母亲叶美和、他,还有他的一名贴身执事。”
“贴身执事?”菊池难以理解,“贵族家庭的小孩都这样吗?”
松岛不接菊池的话,继续说下去:“Marius的未婚妻是平山集团的独生女平山亚绪。平山集团你不会没听过吧?就是畅销了一个世纪的本土护肤品集团。”
“这当然听过,”菊池说,“我还没孤陋寡闻到这个程度。”
“嗯。”松岛应了一声,“Marius喜欢艺术方面的东西,常常自己去看美术展,也会跟平山亚绪去听音乐会。我准备从这个角度入手。”
“艺术……”菊池托着下巴思考了一会儿,灵光一闪,说道,“我有个主意。”
Marius从展厅入口出拿了本宣传手册走进画廊展厅,室内的空调开得有些冷,他披了件衬衫在身上,聚精会神地看着墙上挂着的油画。
看到一半,有位个子矮小、浅色头发的年轻男子从他身旁借过,不小心撞到他身上,手里的宣传册和提包里的随身物品、画纸和书落了一地。
“抱歉,抱歉。”那人轻声向他道歉,蹲在地上慌张地捡着画纸。Marius见状便蹲下来同他一起捡。那人见他如此,便小声说着:“谢谢你,真不好意思。”
Marius将他掉落的画纸整理好递给他:“你是美术生吗?我不小心看到你的画纸,你画得很好。”
“暂时还不是。”那人腼腆地说道,“倒是想做美术生的,只是不知道能不能考上。”
“你是应试生?”Marius问。
“嗯。”那人微笑着点点头,“准备报考多摩美术大学。”
“真了不起。”Marius兴奋道。那人于是谦虚起来。两人就着这个话题展开了一大串谈话,聊遍了东西方美术史,一边畅谈一边看完了画展。
从展厅出来,Marius主动提出和对方到隔壁街的咖啡厅里坐坐,那人也答应了,又在休息期间向他请教了不少关于大学的事情。
“加油,尚都くん也会顺利进入大学的。”Marius笑眯眯地说着,又和他闲聊了一会儿,对方便告诉他自己要去画室画画,先行离开了。
Marius在位子上又坐了一会儿,听到街边的喇叭声,向窗外看。车上的人摇下车窗,侧了侧头,他便拎起提包走出店面,坐上那辆车。
中岛健人透过墨镜瞥了Marius一眼:“我都看见了,刚才那孩子是谁啊?”
“刚在画展上认识的备考生,须藤尚都。”Marius系好安全带,车子就飞驰于泊油马路,“他年末要报考多摩美大。”
“えーーー、这么一会儿就认识了新朋友啊。”中岛笑道,又说,“晚上要跟亚绪去听音乐会,这事你还记得吧?”
“记得记得。”Marius应了几声,“七点半,我记得很牢。”
“那就好,”中岛放心下来。车不多时开进叶家的宅院,中岛把车钥匙递给佣人叫他们把车停好,回房间换了身衣服,到餐厅里和Marius一起简单地吃顿晚餐。
“晚上我就不去接你了,想必你又要跟小亚绪卿卿我我一阵才回来吧?”中岛冲Marius挤眉弄眼。Marius叉起一块小番茄,皱眉道:“跟我有什么关系,明明是你自己又想去夜店消遣吧?”
“えーーー,别这么说嘛,小真奈听了会伤心哦~”中岛扁着嘴,装作哀伤的样子。Marius眉头皱的更紧:“真奈又是谁啊?还说我不一会儿就认识了新朋友,你的这些‘女朋友’们也太多了点。”
“没办法,谁叫大家都那么可爱,当然都要做我的honey。”中岛举起杯子喝了一口白葡萄酒。Marius无奈摇了摇头:“轻浮男。怎么会有你这样的执事。”
“真是抱歉呢,让少爷您不满意了。”中岛笑了笑,低下头去切鱼肉。Marius叹了口气,两人有一搭无一搭的吃完了晚餐,晚餐过后,他简单收拾了一下,换了身西装,到音乐厅门口和未婚妻碰头。
“マリくん,”平山穿了一条淡灰色的连衣裙,面带笑容向他走来,还是以往那副元气满满的样子,“等很久了?”
“我刚到。”Marius微笑着说,“我们进去吧。”
“走吧。”平山自然地挽上他的手臂,两人坐在位子上等待开场。
今晚的曲目都是些经典交响曲,演奏的乐团是平山朋友的学姐所在的乐团。由年轻人演奏,为这些经典古典乐曲目增添了几分新色彩,两人都听得津津有味。演出结束后,Marius陪平山到后台和朋友打招呼,两人同对方寒暄几句后离开了会场。
Marius陪平山走到会场外,问她:“亚绪,等下有空吗?要不要去哪里坐坐?”
“啊……抱歉,”平山有些为难,“我今晚约了小瞳,改天可以吗?”
“嗯,当然可以。”Marius面带微笑,回应她,“抱歉,我应该提前问你的。”
“没关系,我也应该提前告诉你我有约了的。”平山说罢,凑近他一点,用暧昧的眼神看他,“你该不会准备了什么惊喜吧?”
Marius笑着矢口否认:“没有。”
平山也笑了,踮着脚尖吻他:“我回去看一下我的行程,明天联系你,好吗?”
“好。”Marius伸手揽她的腰,脸蹭蹭她的头发,“早点回家,晚安。”
“晚安。”平山抱了抱他,松开他朝另一个方向走了。Marius目送她离开,见她走远了,重重吁了口气,打了辆出租车回到家里。
中岛果然不知道去哪个酒吧逍遥了,Marius去浴室泡了个澡,到影院间看了个电影。睡前,他打开手机翻看自己和平山的合照——订婚宴上,平山大笑的可爱模样让他忍不住嘴角上扬。
可是……亚绪她其实,也没那么爱我吧。
Marius倚在床上,把手机扔向一边,窗外的圆月美得耀人。
一条信息闯进他的手机。
来自须藤尚都。
TBC.
02
菊池眯缝着眼睛从卧室走出来到厨房去冲咖啡,正在客厅画画的松岛见他从楼上下来,笑眯眯地:“早啊風磨くん。”
“早……”菊池烧开一壶水,将咖啡粉放进滤纸,耐心冲了两杯热乎乎的咖啡,端到松岛身前。松岛道了句谢,细致地在画布上刷着颜料,菊池端详着半成型的灯塔油画,感觉清醒了点,说道:“真好看啊,你果然有绘画天赋。”
“谢谢。”松岛笑着放下画笔,端起杯子浅浅抿了口咖啡,问菊池,“叶小少爷回复了吗?”
“嗯。和他约好了后天下午去看展览,聊天记录在这儿,你自己看。”菊池递给松岛一只平板电脑,“剩下就拜托你啦,尚都くん。”
松岛看了看菊池发给Marius的信息,将画室的学生卡装进背包里,噘着嘴和菊池撒娇道:“须藤尚都这个名字起得也太像艺术生了……不过发信息这种事果然还是得交给你来做,小少爷这不立刻就上钩了。”
菊池看着起身准备去画室上课的松岛,想到一个月前松岛装扮成学生到画室报名支出的大额费用,抱怨道:“我说……为了块石头,你有必要演得这么真吗?说到底我们不过是想在Marius的婚礼上拿到那块石头罢了,根本不用特意去画室学画画吧?学费很贵的啊……”
“做戏要做全套嘛。不真诚对待小少爷的话,小少爷可是不会邀请我去参加他的婚礼的哦,你可不要小看贵族家庭啊。”松岛对着镜子戴好那顶金色的假发,突然想起什么,话锋一转,“对了,你有没有查平山家的资料?这场婚礼可不能出什么岔子,万一婚礼办不成,我们也就没机会接触那块宝石了,到时候还得另想办法,毕竟能摸到那块宝石的人没几个。”
“嘛……虽然目前来看没什么问题,平山跟Marius的婚约都已经定下来了,”菊池思索片刻道,“不过平山亚绪这个人比较吃得开,社交面也很广。她经常出入各种酒吧,还是不少家会员制俱乐部的老客户。相比之下Marius就没那么爱玩了,平时也不过跟三五好友玩些户外运动。”
“Marius应该很喜欢平山吧?”松岛整理好假发,随手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点上,“平山家还没到可以和叶家平起平坐的地位,平山这么爱玩,也不知道叶家对平山到底是什么态度,这还得再调查一下。更何况……”
“什么?”菊池挑了挑眉毛,示意松岛继续说下去。松岛捏着烟卷的那只手撑着下巴,一副苦恼的样子:“他那个姓中岛的神秘执事也是个奇怪的人啊……我查了查他的资料,中岛家几代人都是给叶家做贴身管家的,他父母只有他这一个儿子,现在夫妇两人在神户照料Marius的外祖母。听说叶家夫人也是拿中岛当自己儿子一样疼呢,不过也对,毕竟中岛家服侍叶家这么多年了。”
“叶美和与他先生Christian去年还在德国吧?”菊池把咖啡杯放在一边,在平板电脑上查看松岛整理好的叶家信息,“就因为这个小儿子订婚的事回来的?”
“对啊。”松岛点头,掸了掸烟灰,“当然也有商业因素吧,嘛,不过这些都是联姻行为嘛,也是避免不了。”
“麻烦死了。”菊池锁上屏幕,不耐烦地说道,“就不该做这笔单子。”
松岛笑了笑:“不麻烦怎么能赚到钱呢。中岛的信息就麻烦你再去收集一下啦。”
“知道了。”菊池皱着眉头,无奈地答应他。松岛把那只烟吸光,掐灭了烟头出门去画室了。
隔了一天,松岛按时赴约,在美术馆门口等待和Marius碰面。为了让自己进入状态,他早上早早起床画了会儿画,出门前在身上喷了点香水。Marius像他第一次见到时一样,身着休闲舒适的衣服前来和他碰面,给人十分亲切明媚的感觉。
Marius本想两人在场内参观完毕后和他一起去另一个集市上转转,不料几个同学突然发信息来说想要为学校的作业紧急做一个讨论会。课业为重,Marius也不想拒绝,只能舍弃和须藤接下来的行程。走出场馆,Marius犹豫了下,略带歉意道:“尚都くん,抱歉,本来想请你和我一起去另一个集市的,但可能没有时间了。改天我们再见面可以吗?”
“当然可以。”须藤点点头,谨慎地问,“是家里的事吗?啊,抱歉,我多嘴了,因为我看你很着急的样子。”
“是我的大学同学,大家想讨论一下关于课业的事。”Marius回答他的疑惑,又拘谨地问,“下次……可以约你看电影吗?”
“え?”
“啊,因为,感觉我们每次见面都只围绕着展览这一个话题,”Marius笑道,见须藤的反应和平时不大一样,他又补充着,“如果打扰到你的话,你完全可以直接拒绝我。”
“不是的,我没有不想去,只是很久没有人约我看电影了,我还有点不习惯……”须藤说,“我愿意去。你一定要再联系我哦。”
“好。”Marius认真答应了,目送对方离开后去图书馆和同学碰面,一直到晚上才结束了讨论会。
和同学分别后,Marius打算随便找家餐厅填饱肚子,在意大利料理和咖喱中纠结,平山这个时候打来了电话,问他今晚是不是不回家了。
“不回家的话我去哪里呢。你等等我,我这就回去。”Marius失笑,在路边打了辆计程车回家。平山常常这样招呼也不打就来了,家里的长辈都拿她当自己人,谁都不在意她突然拜访,但Marius心里却在意得不得了——他还没有做好和平山共享私人空间的准备。即使他知道他和平山很快就要步入婚姻,这一切步调仿佛有些快了,让他喘不过气来。
回到家里,晚饭已经准备妥当。Marius跟平山坐下来享用美食,可惜餐桌前只有他们两人,这让他不由得开始紧张。Marius把餐巾铺好,抱歉地说:“今天爸爸妈妈都不在,抱歉。”
“有什么关系,我随时可以来拜访嘛,而且我本来的目的也是为了见你而已~”平山笑了笑,天真无邪的样子,“抱歉,我没提前联系你就过来了。”
“没事。”Marius立刻回复道。尽管他心里觉得有些别扭,面对平山时,他却完全说不出拒绝和反驳的话,甚至对对方百依百顺。他们两人边聊天边结束了晚餐,晚饭过后,Marius又从酒柜里打开一瓶新的红酒,两个人便站在露台上喝着酒看夜景。
半杯酒下肚,Marius不自觉地靠在栏杆上,叹了口气。平山扭头看他:“怎么啦?”
“嗯?”Marius瞄了平山一眼,略带疲倦的笑容,“总觉得有点累……”
“是学校的课程太紧张了吗?”平山挨他近了一点,望着他的眼睛。
“大概是吧……”Marius忍不住伸出手臂抱她。平山也就抬起手来揽他的腰,小声地在他怀里撒娇:“我今晚可以留下来吗?”
“当然可以。”Marius没有犹豫,马上答应了她的请求。他们又在露台上站了一会儿,就回到房间里玩游戏,接近凌晨的时候,平山去浴室泡澡,Marius打开手机,收到了须藤发来的信息。
须藤在信息里提及的内容很简单,只是白天说过的、一起去看电影的事。Marius没想到须藤会主动发信息来,他查看了近期上映的电影和场次时间,郑重地询问须藤有没有喜好倾向。须藤没有立刻回复他,许是在忙其他的事,Marius放下手机就想到和他一起看展览时,须藤两眼放光、对艺术充满着热情的样子。他站在床边望着窗户外头,平山不多时围着浴巾走出来,身上还沾着水汽,他快速到浴室去冲了个澡,接下来不用想也知道就是床笫之间的那点事。
他不会拒绝平山,不论平山有什么要求和过分的想法。有时候迎合是一种欣赏,而盲目的迎合是一种不理智的爱。但你如果问他爱在哪里,Marius会回答“不知道”。
转天早上Marius被闹钟吵醒,平山皱着眉在他身边翻了个身,还沉沉睡着。他简单洗漱,到餐厅去吃东西,中岛正坐在桌前,身上香水味和烟味混杂着,慢条斯理地在面包上涂抹着果酱,一副从夜店玩了个通宵刚结束的样子。
“刚回来?”Marius打了个呵欠问他。中岛微微点头,破天荒地没说话,和Marius两人安静地吃着早饭。平山没隔多会儿也来了,中岛这才换上笑脸,笑眯眯地:“小亚绪来了?”
“抱歉,昨天我没打招呼就来了,也不知道伯父伯母都不在。”平山双手合十,诚恳地道歉。Marius侧头看了她一眼——一大早就朝气满满、可爱的模样。
“看起来我好像打扰到你们了。”中岛嘴角夹着一抹坏笑,话才说出口就被Marius制止了。平山完全没有害羞,大大方方地笑,坐在桌前简单喝了杯咖啡就准备离开。
Marius问她:“不再吃点东西了吗?”
“不了,我等下还要去看学妹的比赛,”平山拎起自己的包站起来,她握了握Marius的手,又对中岛说着,“下次我来的时候你一定要在家哦,我带蛋糕来。”
“当然没问题,随时欢迎你。”中岛浅浅笑着,目送平山离开。Marius见平山走远了,瞟了中岛一眼,问道:“你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中岛反问他。
Marius咬了一口煎蛋:“你怪怪的,笑得好假,话也不说一句。你在生亚绪的气?因为她专挑爸爸妈妈不在的时候来?”
“她是故意的吧,”中岛说着,没什么表情,“她知道来拜访Chris要提前三天打电话来,她嫌麻烦,所以等他们不在的时候才来。有点投机取巧。”
Marius知道中岛在意的是什么。平山集团和叶氏联姻赌上了被收购的风险,况且叶氏也不是非平山家不可。平山亚绪性格张扬活泼,各方面能力都比Marius强,要不是看在Marius喜欢她的份上,Christian更希望他能和性格稳重的女孩结婚,这样也方便Marius管理集团内运营,至少不会被外人夺了权。
Marius知道父亲始终没拿平山当自己家人,他低下头去:“嘛……爸爸本身就没那么喜欢她,结婚前这些非正式场合她躲就躲了吧。”
“我是在替你着急,”中岛瞄了Marius一眼,语气软了下来,“你小心这事传到Chris耳朵里,到时候他又该嚷嚷给你换新娘子的事。”
“说得也是。”Marius相信中岛是站在他这边的。他苦笑一下,将牛奶喝光,回到房间去收拾东西,准备到学校去。中岛没有回房间睡觉,而是坐上车和他一起到学校去,Marius见中岛坐进后座,奇怪道:“你有什么话非要现在跟我说?”
“我看见亚绪进出会员制俱乐部,这件事算不算急事?”中岛说得轻描淡写,将几张照片给Marius看,“我找人跟了她几天,能确定是她。”
“嗯。”Marius应了一声,不再说话。中岛眨了眨眼睛:“你这是什么反应?你知道这事?那你怎么不早说。”
“我不知道。”Marius斩钉截铁道,把中岛吓了一跳。隔了一会儿,他才又调整了情绪:“我知道她在外面玩得很疯,可是说出来她不是更讨人嫌了?”
“没有讨人嫌,那只是她的生活方式而已,”中岛说,“但我必须告诉你,你想和她结婚就要接受她这样。”
“还有什么是我接受不了的吗?”Marius笑了笑,撑着下巴看窗外。
中岛不再说什么,也许是还在措辞。Marius也不说话,他知道平山交友圈很广,不难猜到她在各个圈子里人缘都不错。他看到过一次,平山的手机上有别人发给她的、很亲密的话语。Marius从line的昵称上看不出对方的性别,又或许平山的标准里没有性别这一条,但他知道那个语气和那些对话不会是朋友之间会说出来的。
平山也许在和很多人交往,或者有一些床伴,甚至以她的财力,她会包养一些她喜欢的男孩或女孩,这都有可能。但他唯一能确定的,是Marius叶这个人是平山亚绪的未婚夫,这点不会改变,那些男男女女也做不到这点,这是他握着的、关于在平山亚绪心里占有一席之地的唯一筹码。
至于平山对他的感情到底有多少,Marius想,他们的感情本身就是商政之间的牺牲品,所以这背后的那些情与爱,大概不是他这个身份该关注的。
中岛还是对此话题一言不发,一直到车开到学校里。Marius下了车,他便跟在身旁,说是想散散心,就陪Marius走到教学楼。须藤这时回复信息了,Marius便边走边回复他。他发来的信息长长一条,还附上了可爱的表情,Marius感觉心情一下子好了起来,不自觉地微笑。中岛见他这幅样子,便问:“哪位?”
“上次跟你提过,在美术展上认识的备考生,尚都くん。”Marius说着,面带微笑,仿佛刚才提到平山时的沉重情绪都被抛之脑后。
中岛回忆了一下那个人的样貌,点了点头:“好像有些印象。认识点新朋友也不错,有空带他来家里玩嘛。”
Marius瞥了中岛一眼,警觉起来,烦恼道:“你又打的什么算盘?现在我交了朋友还要给你审核,我们家又不是警察局……”
“那可不行,万一有人对少爷你有非分之想怎么办嘛。”中岛转了转眼珠,辩解的语气里带着些无辜。Marius无奈道:“尚都くん只是普通的美术生而已,又不是什么坏人。”
但这立刻被中岛瞠着眼睛反驳:“别人还以为我是普通人呢!”
“你就是普通人好不好……”Marius边吐槽他,边在教学楼前的自动贩卖机买了两瓶乌龙茶递给中岛,“我去上课了,你今天也该在家吃晚饭了吧?”
“我尽量。”中岛眯起眼睛,皮笑肉不笑似的。他顿了顿,仍是拾起那副轻浮的样子说道:“Marius,要记得多依靠哥哥哦~”
Marius笑了:“知道了。”
TBC.
03
结束了午餐,Marius回复了一条信息,之后将手机放回口袋里,对身旁的须藤说道:“尚都くん,我送你回去吧,车马上就来了。”
“没关系,不麻烦你了,我坐电车回去也是一样。”须藤拒绝了他的好意,正在背包里翻找交通卡,一辆黑色的轿车突然出现在眼前。Marius笑了笑,打开后排车门,轻轻护住须藤的后背,做了个“请”的手势:“走吧,反正顺路。”
须藤不好再拒绝他,说了句“那就麻烦你了”,之后和Marius一起坐进后排。Marius问了他详细的住址,随意地对驾驶座上的人说着“那就在那附近停”,而对方也十分轻快地用有些轻浮的语气回答着“ok~”。须藤再怎么对物质世界不感兴趣,也知道左舵的进口车不是普通经济条件的家庭能买得起的;更何况Marius和驾驶座上那位说话时,比起是陌生的Uber司机更像是朋友的感觉。他迟疑了一下,小声问道:“这位是你的朋友吗?”
“Kenty吗?”Marius思考片刻,仿佛在找合适的形容词来形容他们之间的关系,笑着说道,“Kenty应该算是我的秘书吧。”
“え?”须藤被Marius的发言惊到了,眼睛都瞠了起来。那位被叫“Kenty”的年轻男人笑着埋怨了Marius几句,从后视镜里看向须藤:“不过Mairus说得好像没什么错,我是他的秘书中岛健人,叫我Kenty就好。Marius受你照顾了。”
须藤这下更吃惊了,听着Marius和中岛斗嘴。车不多时在他家附近的路边停下,Marius下了车,打算和他说几句话再离开。须藤谨慎地问道:“所以你的姓氏‘叶’,是那个很有名的跨国财团的‘叶’?”
Marius点了点头,略带歉意地对须藤说:“抱歉,之前一直没有告诉你。”
“没关系,我只是觉得有钱人家的少爷小姐都比较难接近,因为Marius你很平易近人,所以……”须藤顿了顿,说道,“不好意思,是我有些刻板印象了。”
看到他这幅样子,Marius忍不住笑起来:“尚都くん果然很可爱。”
须藤一下子愣住了。Marius看到他有些不知所措的样子,笑眯眯地说:“今天很开心,下次还能约你吗?如果你有空的话。”
“嗯。随时都可以。”须藤点了点头,和Marius告别,转身走了。他穿过一条几条小巷子,来到住宅周边的马路,钻进一台车子的副驾驶。
刚坐上副驾驶,他便换了副表情,摘下闷热的假发,从储物盒里摸出一包烟点上一支。菊池侧头看了他一眼,踩了一脚油门:“怎么了?不顺利?”
“非常。”松岛说着,将那顶假发扔在后座的纸袋里,“中岛这个人警惕性和直觉都太强了。他以前到底做过什么工作,sp?”
菊池忍不住为松岛的埋怨偷笑,他问:“中岛怀疑你的身份?”
“八成是怕我害了他们家少爷吧。他打量了我好几次,还好我演技过关躲过一劫。”松岛说着,转头问菊池,“怎么样?你查到什么了吗?”
“嗯……”菊池顿了顿,“Marius因为还在上学,关于以后准备接管的几个购物商场和几家公寓式酒店主要还是由中岛负责管理,现阶段定期还是会参加理事会,不过重心仍然放在学业上。有人猜测他毕业之后准备回德国和哥哥一起开拓市场,我觉得可能性不大,除非叶家准备让平山接手这些。”
“依我看,以中岛和Marius的亲密程度,Christian对中岛倒是非常信任的,把国内这些公司交给中岛去做本来也无不可能。不过中岛作为执事总不能和Marius隔着海吧,这个可能性一下子就降低了,”松岛叼着烟,皱着眉头说道,“看来还是得跟平山见一面才能确定下来。”
菊池摸了摸下巴,说:“我有查到中岛是某家会员制俱乐部的资深会员,据说他一直想要投资夜总会,不知道碍于什么没有行动。不过叶家确实不涉及这样的产业,这些也只是他的个人爱好,毕竟我看到他夜生活丰富,经常出入娱乐场所,想必很是风流。”
“确实,”松岛想到刚刚中岛带着墨镜、穿着华丽的模样,挑起嘴角,讥笑道,“他那副样子确实不难让人和花花公子联系在一起。”
菊池瞥了他一眼,叹了口气:“已经过去将近一个月了,我怎么感觉一丁点进展都没有?你到底有没有好好推进啊?”
“哇,你怎么这样和前辈说话?好伤心!”松岛装模作样,换上一副人畜无害的笑容,盯着菊池说道,“既然你这么积极,那我当然要给你表现的机会。”
中岛坐在沙发中间,身边几个美女萦绕。他端着iPad查看几间酒店上一季度的报表,眉头紧锁,一旁的年轻女孩向他抱怨:“不要工作了嘛,来这里就是要放松的~”
中岛又定睛看了几个数值,将平板电脑收好,换上笑脸:“好好好,放松一下~今天喝点什么好呢?”
“呐,你答应人家的Dom Pérignon呢~”年轻女孩偎在他身上,撒娇似的说,“上次你可是给真奈点了哦,我可是记得一清二楚。”
“那么就先点三只好了,”中岛笑着摸她的头,没有犹豫便下单了,“作为对里理你的补偿,可以吗?”
“太好了~”叫里理的女孩笑起来,招呼旁边的侍应生上酒。不多时,一个年轻男人便走进包厢,端来杯子和冰桶,将三只价格昂贵的香槟打开,倒进杯子里。身旁的几个女孩都在为中岛出手阔绰的行为谈笑欢声,只有中岛盯着那位侍应生看了会儿,等那人退出包厢,他才问里理道:“刚刚那位是新人?”
“好像是呢。”里理思考片刻,回答道,看上去完全没有在意这个新晋侍应生的样子。中岛倒是十分理解——里理是这间俱乐部排行数一数二的女公关,当然不在乎一个负责端盘倒酒的新人。他盯着那位男侍应生看了几眼,那人不像是因为学生时期没好好读书才不得不从这种简单的工作做起的人,更不像是为了当上男公关而找这份工作。他正想着把对方叫来陪酒,被身边的女孩们打断了话头,无奈之下打消了这个念头。
隔了几天,酒店的合作商经理森田约中岛一起吃晚饭。饭桌上,森田同他商谈了关于新季度的合作项目。
森田把利益看得很重,常常为了赚钱不择手段,在业内的口碑不是很好,奈何Christian管理酒店时前任经理和叶家合作默契,感情深厚,内置的供应商就这么一直传承了下来。中岛知晓森田晋升后内设产品的质量就有所下降,酒店里的老顾客也有不少负面反馈,但碍于Christian私心,他不好多说些什么,只能按照Chris的想法做事。森田扯起餐巾的一角擦了擦嘴,说道:“一早听说中岛さん是银座那家有名的俱乐部的会员,不知道今天有没有机会让我也见识一下。”
中岛本意是一点也不想带他去——森田和他不是同路人,他并不想把自己的私生活透露给别人看。但一想到Chris跟对方公司的关系,他不好拒绝,只好叫了辆出租车到俱乐部里去。
中岛一如反常,没有事先打电话就突然带了新客人来到店里,还一脸抱歉与为难,妈妈桑很快就看出不对劲,匆匆叫了几个女公关来陪酒。森田果然进了包厢就变了态度,仗着中岛是这里的会员便对几个姑娘指指点点,甚至毛手毛脚起来。中岛态度温和地提醒了几次,森田却完全把他的话当成耳旁风。
“你没看到她很不乐意的样子吗?”
有人端着冰桶走进包厢,中岛定睛一看,是那位新来的侍应生。
“啊?”森田听到他这么说,讥笑道,“我可是花了钱。”
“您姓森田?抱歉,我查到我们店内会员没有姓森田的顾客呢,不知道您是在哪里消费的?”那人说着,在一只手机上翻翻找找,“我反而只能查到中岛さん的消费记录。”
“中岛さん是我的朋友,难道朋友带我来玩也不行?”森田挑着眼睛,不屑的样子。那人便又说:“森田さん,抱歉,您第一次来可能不太清楚,本店是不允许客人和女公关有亲密肢体接触的。”
“亲密吗?”森田挑着眉毛,看了看旁边几个女孩,又对那人说,“这就叫亲密肢体接触的话,那不如别开店了。”
“您误会了,”那人看了看旁边的女孩,说,“我指的是,您刚刚碰了她了她的胸部吧?我看见了。”
森田讪笑:“呐,我说年轻人,你有什么证据呢……”
“够了。”中岛冷着脸打断森田的话,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又不知道到底该不该借机发脾气撵走森田,停掉合同。他在原地迟疑了一下,对森田说:“森田先生,抱歉,今天您先请回吧。”
中岛脸色不好看,森田见状,骂咧了两句识相地拿起外套走了。中岛这下也没了兴致,向几个姑娘和老板娘道了歉,到附近散心,几个小时后才想起来自己把平板电脑落在店里,又折返回去。
已经接近凌晨2点钟,俱乐部里安静了下来,他取了物品走出店门,恰巧遇到那个侍应生下班。那侍应生看了他一眼,没什么表情地说:“抱歉,今天给您添麻烦了。”
中岛觉得好笑,脸上尽是平时那副轻浮的样子:“呐,如果我拒绝你的道歉怎么办?”
“不知道。”对方回答得很直接。中岛心情复杂,便也不想瞒他,说道:“森田经理是我的乙方,却一直没有做好一个乙方该做的事,说实话我一直在考虑要不要解约。”
“为什么不呢?”那人问道。
“有很多很复杂的关系在里面,”中岛无奈地笑了笑,“解释起来有点麻烦。”
“那么,今天发生的事或许能助您一臂之力。”
“嘛……也许是吧。”中岛低下头去,踢脚边的石子,见那人没有回应,甚至准备离开,他又问,“你是新来的吧?”
“刚入职不久。”那人回答,“所以之后也麻烦您照顾了。”
中岛笑了笑:“这时候倒是很会说话来事,刚刚在包厢里难道就没看出氛围来?”
“抱歉。”那侍应生不知道该回答什么比较好,愣了几秒,才堪堪道歉。中岛挑着眼睛看他一眼,问道:“名字呢?”
“え?”
“我说你叫什么名字。”中岛问。
“星野……星野优里。”那人回答道。
“优里くん吗?”中岛微笑着,“为什么要来俱乐部工作呢?你看起来不像是只会做这种工作的人。”
“是吗?这里薪水很高,没什么不好。”星野没什么反应,只是转身看了看门店的灯板。星野的回答果然如中岛所想——他是一个有点奇怪的人。中岛玩心大起,凑近他说:“不要小瞧俱乐部,这里很危险的哦~”
“是吗。”星野仍然是那副没什么表情的样子。这让中岛感觉挫败感极强,他站在店门口愣住了,而星野说了句“先走了”便骑上脚踏车离开。中岛皱了皱眉,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有些萎靡地打了辆计程车回到叶家大宅。已经深夜了,Marius的书房里还亮着灯,中岛放轻了脚步走进去,看见Marius站在落地窗前看夜景,身上还披着一件外套。
“今天回来得好早。”Marius见他进来,端起热可可抿了一口,笑他道。
“怎么还没睡?”中岛去茶水台接了杯水喝,“才弄完作业?”
“还没弄完……”Marius哭丧着脸,“下午约了尚都くん出去,所以做作业的时间也推迟了。”
“又是那个须藤尚都,”中岛眯起眼睛,“你不觉得他有点奇怪吗?虽然我说不上来,但总觉得他很会伪装自己。”
“又来了。”Marius扁着嘴,无奈道,“每次都说这个人哪里奇怪,那个人哪里奇怪,明明是你太阴谋论,看谁都不爽。你在俱乐部里花天酒地的时候怎么没见你觉得那些姑娘奇怪?”
“好好好,我的错。”中岛叹了口气,感觉今天的确做什么都不顺利,半躺在沙发上。Marius见他状态不对劲,突然心软了些,在他旁边坐下:“发生什么事?是公司的事务?”
中岛想起森田的事就头大,他不想给Marius压力,便略过了森田的恶劣行为,想到星野,他揉了揉眉心:“不仅是酒店的事,还碰到一个百毒不侵的人。”
“百毒不侵?”Marius想了想,了然于心,逗他道,“这天底下居然有从Kenty様手下溜走的人?”
中岛又叹了口气,一言不发。Marius笑了笑,仿佛没空顾及他遇到了什么样的人,他低下头去查看手机,过了会儿,才说道:“下周就是亚绪的生日了。她开了生日会,到时候爸爸妈妈肯定要出席,她的父母也是。”
“怎么了?”中岛坐了起来,“你担心Chris不愿意去?”
Marius扁了扁嘴,转而一笑:“也没有。爸爸他本来就不太喜欢亚绪,虽说看在平山社长的面子上还是要出席的。我也知道他不太信任亚绪,不想让他参与企业的管理,才把商业区什么的都交先给你处理。”
“所以我才恨不得你这小兔崽子赶快毕业然后分担我的工作啊,”中岛佯装愤怒,随后又笑了笑,“你怎么忽然之间如此冷静?之前不是还担心亚绪会喜欢上别人?”
“也没什么吧,”Marius说,“我本来就该冷静些,亚绪和我不过是联姻关系,投入太多感情,只会让我自己受伤。”
“也有可能是最近学校里的作业太多了,没时间想亚绪的事吧。”Marius想了想,又补上一句,表情柔和又放松。说完这句话,他又像想起什么似的,求中岛道,“对了,我约了尚都くん来家里玩,麻烦您批准一下。”
中岛打量Marius一番:“你该不会是喜欢上须藤了吧?怪不得对亚绪的事看淡了。”
“别乱说……”Marius不知怎么了,脸色一变,突然站起身走了。中岛瞄了他两眼,见他回到书桌前认真学习去,只好悄悄离开书房回自己房间去了。
天蒙蒙亮时,松岛被窗外乌鸦的叫声吵醒了,他从床上爬起来,下楼烧了一壶水,准备做些早餐。
从到画室学习开始,他习惯了早睡早起的作息,不再熬夜。早上的自然光线更利于他画些线条细致的画,他一边煮味增汤一边想今天画些什么好,不知为何脑海里突然浮现出Marius的脸。
松岛早就猜到Marius会邀请他去看电影,也早就想到他会邀请自己到他家中做客。他明明已经写好了无数个可能出现的剧本,但当他亲耳听到对方这么对他说时,内心莫名地还是有些喜出望外。
有多少年了?没有人真诚地邀请他看一场电影、吃一顿午餐。在那两个半小时的时间里,松岛突然觉得自己正在嫉妒须藤尚都这个不存在的人。
他将秋葵切碎放进搪瓷的汤锅里,一想到Marius在他下车后夸他可爱的样子,他感觉心跳变快了,数百种期待在他快要枯竭的心脏中即将萌发。
水开了。
他赶快拧上了开关。
TBC.
04
熬了个通宵赶论文,Marius在书房的沙发上睡了两个小时,起床打了出租车去学校。离开家的时候,整栋宅子静悄悄的,Marius随口问门口的警卫“Kenty去哪了”,只得来一句“健人くん一早就去公司了”。
Marius有好几天都没和中岛说上话了。酒店的投诉率太高,因为经济低迷,商圈售货率也下降了——中岛为这些事发愁了半个月。Marius的确想要帮他,但学校的课业繁重让他分身乏术,没时间顾及。
前几天他确实对中岛生气了。中岛听到他频繁提起须藤,雷达敏感地响起警报,直率地问他是不是对须藤有好感。Marius不敢对中岛承认自己的心情——以往他对平山十分专一,明知道平山不够喜欢他,甚至和他谈婚论嫁的同时还在与其他人交往,他也没有放弃和平山走进婚姻。甚至他在父亲面前带着私心地希望父亲能和平山家联合,为的就是能把平山留在自己身边。
现在他却发觉自己的感情正在转移:他从须藤身上获得了与自己的付出等量的关注与善意。对方不会因为自己是叶家人就高看自己,也不会像平山那样用价值来衡量情绪,他第一次感觉和陌生人相处原来是这么纯粹。
Marius知道中岛怀疑须藤的身份,他没有忘记中岛惊人的直觉和自己是叶家少爷的身份,中岛处理过不少潜伏在他身边的商业间谍,但须藤不像是那样的人,他不是对须藤不警惕,而是须藤总是能让他平静下来。他没有中岛那样精准感受别人情感的能力,但他很用心地爱过,他知道爱和被爱是什么感觉,他至少能感觉到,他传达出去的爱意被须藤好好地接纳了,并且也传递了回来。
而不是像平山那样,被砸在冰冷的水泥地上。
所以他也没向须藤提起过平山。
但他还不想这么快就宣布自己已经爱上了别人。不仅是他还没确定须藤的心意,要知道他和平山有婚约在先,如果被平山知道他喜欢上别人,甚至这件事传到双方家长耳朵里,后果不堪设想。
Marius想到这里,忍不住拍了拍自己的脸好让自己清醒一点。傍晚课程结束后,他打算早点回家补眠。他走出教学楼,看到平山坐在长椅上,有些惊讶地说:“亚绪?”
“你下课了?”平山笑盈盈地,向往常那样,问他道。
“你来找朋友?”Marius以为她是来找别人的,便这样问她。平山笑了笑:“我在等你。”
“好难得。”Marius说着,嘴角扬了扬,“怎么了吗?”
“只是想约你吃个晚饭,你有空吗?”平山问。Marius点头:“有。你想吃什么?”
平山思考了片刻,提议到一家中餐厅去。Marius同意了,两人在餐厅里坐下,看着平山认真看菜单的样子,Marius有些慌神,为了不让平山发现自己不对劲的情绪,他说道:“后天下午,我会和爸妈一起去参加你的生日会的。”
“那么我先提前谢谢美和さん和Chris了。”平山微笑着说,又狡黠地看着他,问道,“呐,能不能透露给我一点点我的生日礼物的信息?”
Marius这才想起来,他还没给平山准备礼物,便掩饰尴尬道:“嘛,你肯定会喜欢就对了。”
平山抬着眼睛看了他几秒,不动声色地低下头去。Marius便也低下头去看菜单,之后两个人边聊天边吃了晚饭,离开餐厅时,Marius说:“我就不送你回去了。昨晚通宵写论文,没怎么睡觉,我回去补觉了。”
“嗯。”平山点点头,“好好休息。”
“那么,后天见了,”Marius勾起嘴角,“我会带保准你满意的礼物。”
平山也笑了笑:“我很期待。周六见。”
Marius点点头,转身走过两个路口,在路边约了一辆出租车。等车的时间,他到便利店买了瓶果汁,从便利店出来时,他看见马路对面有个长相酷似须藤的黑发男子和另一名陌生男性提着重重的塑料袋走到路边,像是刚从附近的超市采购结束一般。同行的男子将路边一辆黑色轿车的后备箱打开,将两人购买的物品放了进去,站在路边点起了香烟,还递给长相似是须藤的男子一支。
这里距离须藤居住的出租屋的街区相隔甚远,须藤不会抽烟,他也更是没听说过对方有和朋友一起同居。但Marius怎么看都觉得那动作的角度和长相都太熟悉了,可是眼前那个人穿衣、行事的风格又与那个和他一起看电影的须藤尚都判若两人。他拿出手机半信半疑地发了条信息过去,果不其然对方也拿出手机来查看信息。Marius紧张得感觉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他低头关注着信息有没有被打上“已读”标签,再抬头时,那两个人坐进车里离开了他的视线。
Marius想起中岛的警惕,他心存疑惑着回到家里,中岛已经回到家中,没有到俱乐部去消遣,而是坐在书房里对着文件圈圈画画。见Marius归宅,中岛扶着太阳穴:“回来了?”
“嗯。你还在忙工作?”Marius问。中岛从屏幕前抬起头来,看了看Marius,微微皱眉道:“怎么了?学校的事情很累?”
Marius不知如何开口,坐在沙发上组织了好一会儿语言也没说出一句话。中岛摘了眼睛,揉揉因疲劳发酸的眼睛:“对了,有件事要跟你说。”
“嗯,什么事?”Marius问。中岛端起杯子抿了口茶:“亚绪的那条项链做好了。”
“什么样子的?”Marius问他。中岛便起身跟他一起到书房的里间去,鲜艳的橙色芬达石做成的颈链和旁边的祖母绿石领链一同被小心地摆放在上了锁的透明展示柜里。
Marius叫人从柜子里将项链取了出来,戴上手套捧着仔细欣赏——绿色的祖母绿碎石托着那颗晶莹剔透的芬达石,周围点缀了碎钻,耀眼夺目;而两条链子则用漂亮的白色珍珠穿成双排,气质又低调,不抢主石的眼。整只颈链都把颜色、氛围、质感平衡得刚刚好。
“是Choker啊,”Marius盯着看了一会儿,说道,“真美。”
“你要知道这是世界上最大的芬达石。Chris为了找这颗石头可是费了不少功夫。”中岛笑了笑,拍了拍Marius的肩膀,“不过这只芬达石能不能戴在亚绪身上,可就看你的造化了。”
Marius长舒一口气。若是放在以前,他一定很期待平山戴上它的样子,而现在,他内心不知道充满了些什么复杂的情绪,他第一次产生了想要那一天慢一点来的想法。
中岛从Marius手里接过颈链递小心地收进柜子里锁好,缓缓说道:“在婚礼之前,还得麻烦你叫亚绪来试戴一下。”
“后天就是她的生日会,带去让她试试看就好了。”Marius漫不经心地说着。中岛失笑:“你说什么呢。你知不知道这块石头是无价之宝啊?多少双眼睛都盯着你这位未婚妻的首饰呢,就这么毫无防备地带到平山家去?开什么玩笑。”
“也对。”Marius便也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我好像说了很奇怪的话。”
“怎么了?”中岛见Marius情绪不高的样子,问他,“发生什么事了吗?”
Marius摇了摇头:“没什么。只是还没给亚绪买生日礼物,被她发现了,她好像有些不高兴的样子。”
“这样啊。”中岛看了他一眼,没有识破他拙劣的撒谎技巧,继续工作了。Marius松了口气,他想到今晚在街边遇到的长得很像须藤的人,很想和中岛讨论关于须藤的事。不过中岛也许是太专注于工作了,没时间跟他交流,散发着闲人勿扰的气息。Marius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便回卧室休息了,直到隔天生日会上才收到须藤传来的回信。
Marius从口袋拿出手机定睛看了看,明明是须藤发来的信息,他却顾不上回复,才看了一眼便匆匆把手机塞回口袋里。
中岛侧头看了看Marius,眨了眨眼睛,酒杯随着手腕随意晃动。他小声问Marius道:“怎么了?”
“没什么。”Marius叹了口气。他感觉中岛刚想对他说些什么,平山和他的父母就朝他们这个方向走过来。站在一旁的Chris与叶美和很快就同平山的父母攀谈起来,Marius观察着他们的表情——气氛还算轻松愉快。
“生日快乐我们的大小姐。”中岛冲平山微笑着说道。平山也笑了笑回谢他。Marius用眼神暗示她到会场另一侧去,平山便随他走到一旁。
“给你的。”Marius从西装内侧口袋拿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递给平山,“不是贵重的东西,但希望你能喜欢。”
平山挑着眼睛看了他一眼,安静地拆开盒子——一只小巧的、皮革表面的折叠镜。平山笑起来,隐隐约约露出一个浅浅的梨涡:“谢谢。我很喜欢。”
“那就太好不过了。”Marius笑,“生日快乐,亚绪。”
“谢谢。”平山说。
Marius想起柜子里的那条颈链,将邀请她来家里试戴一事转告给平山。平山点了点头,表示过些天会专程到他家里去。两个人又站在安静地会场角落闲谈了一会儿,中岛找到他们两人,表示Chris与叶美和准备离开。Marius于是和平山一起送走了爸妈,在会场玩到晚上才准备回家。
回家的路上,Marius打开手机查看须藤给他的回复。也许是因为喝了些酒,他有些冲动地拨了一通电话给须藤。须藤好似是在画画,房间里很安静,他问Marius:“怎么了吗?”
听到须藤的声音,Marius的脑袋清醒了点。他打开车窗,语气柔和谨慎了起来:“尚都くん,有没有兄弟姐妹?”
“姑且算是有一个哥哥。”须藤回答道,不像是在说假话。
“哥哥也生活在东京?”Marius追问。
“嗯。”须藤回答,笑了笑问他,“怎么突然问这个?”
“没什么, 我只是……只是前几天看到一个长得很像你的人,也许是你哥哥吧……”Marius顿了顿,仿佛为自己怀疑须藤而感到惭愧“抱歉,我还以为是你,所以多看了两眼。因为是在离你家很远的地方碰到的,感觉很像你又不太像你,没有上去确认对方就走了。”
“这样啊……”须藤在电话那头说着,听起来像是很小声地在笑,“也许是他吧。不过他很忙的样子,我们已经很久没见面了,联系都很少。正好可以借这个机会给他发一个信息。”
Marius听到须藤的回答,安静了下来。须藤听到他不说话,便问:“怎么了?”
“没事。没事。抱歉,我突然给你打电话,是不是打扰到你画画了?”Marius问。须藤很快便否认了,两人同时在电话两端沉默着。
Marius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但就是不想挂断电话。他不知道须藤说给他听的话是真是假,或许是他自己本身就不相信对方的话,却又因为喜欢对方而骗自己全盘接受。他自己也是精神太过于紧绷了,所以拿中岛的直觉当成圣旨,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Marius在心里笑话自己,因为这听起来好像和他发现亚绪在同其他人交往时没什么区别。
Marius仍然沉默着,车开了几分钟路程,他们两人就在电话两端谁也不说话,但好像有电波在这其中联结着他就能放松些似的。Marius听着须藤很轻很浅的呼吸声,无数次掉进思绪的空洞,然后再将自己奋力地扯出。
隔了好一会儿,须藤忍不住开口柔声问Marius道:“要不要来我家?”
菊池在更衣间换好衣服准备下班回家,路过吧台,他看到中岛一个人坐在那里。
从他为设法接近中岛探听Marius的事,以侍应生“星野优里”的身份到俱乐部打工已经过去近一个月,除了上次帮中岛赶走森田以外毫无进展。中岛在那之后一心处理公司的事务,连着一周都没来俱乐部消遣,他也跟着踏不下心来。松岛几次劝他耐心一点,但眼看婚礼只剩两个半月,菊池不急也难,他不知道一向追求效率的松岛这次为何肯放慢脚步慢慢攻略,只好凭一己之力努力推进进程。
好在中岛不难对付——他在叶家做Marius的执事有些年头了,从小在叶家长大让他见了不少阿谀奉承的人。比起故意扮演一个角色去讨中岛开心,菊池反而觉得用平常心对待他更省时省力。想到这儿,他忍不住故意引起中岛的注意,希望今天能从中岛嘴里套出点什么话来。于是他绕到中岛旁边,小声向中岛打着招呼:“辛苦了。”
“啊,优里くん,好久不见。”中岛微微一笑,脸上尽是疲态,“你准备下班了?”
“嗯。”菊池点头。中岛扁着嘴:“真遗憾。我这些天忙得昏天黑地,正想找人聊一聊,可惜你要下班了。”
“叫真奈她们陪你不好吗?”菊池问他。
“我怎么忍心叫那么可爱的女孩子听我抱怨工作的事,女孩子可不是这样对待的哦优里くん。”中岛说道,满嘴花言巧语,他顿了顿,又撒娇似的说,“呐,优里くん你不能陪我吗?”
“可以倒是可以,不过我现在是下班时间。”菊池挠了挠头,没什么表情地在他旁边坐下,“如果你想找我这个垃圾桶倾诉一下,那么酒的钱就拜托你了。”
“没想到优里くん你这么温柔。”中岛笑起来,同吧台的调酒师点了一杯调酒,尽情地跟他埋怨起来。中岛的酒量并不好,不一会儿就有些醉了,菊池朝老板娘要来了叶家的住址,给中岛打了辆出租车,然后一个人骑上脚踏车回家。
他这一晚上听到了一些关于Marius和平山亚绪之间的小矛盾,正想跟松岛说个清楚,却发现平时这个时间一定会在家画画的松岛不在家中。他着急着,便拨了电话过去。
松岛挂断了电话从阳台回到客厅里,客厅的落地灯散着暖黄调的灯光,他将手机放进宽松的裤子口袋,裹了裹毛衫的襟:“抱歉,突然接了个电话。”
“不要紧。”Marius坐在不太宽的沙发上,手里捧着他刚泡好不久的热可可。松岛脱掉鞋子踩上地毯:这个温馨温暖的小出租屋他才租下了很久却还没熟悉。最初,一切目的都是防止Marius来突袭他的“住所”时露馅。
松岛想过一万种Marius来时的情形,却没有想过是自己主动邀请他上门,更别说是以这样暧昧的关系和充满着心动的情绪。他知道自己不该爱上自己的目标对象,也不配爱上像这样和他身处两个世界的人。
Marius是叶家的少爷,坐拥一切繁荣富贵,有着开明的父母、开朗的未婚妻和称职的执事,过着他下辈子都不敢幻想会得到的人生。而他是从庶民之中长大,为了生存和富裕选择误入歧途的骗子。他和Marius的关系本该停留在趣味相投的朋友这个层面,可惜他也不记得到底是哪一环出了差错,他们之间的氛围逐渐就变了味道。
松岛想了想,其实Marius没和他提过平山这个人。他不清楚对方是有意为之还是无意隐瞒,总之不管是哪种对于他来说都算是一个好的暗示。他猜到了,Marius对他也有着同样的感情,只是他们都不敢踏出那一步,害怕捅破这层纸后有无数的洞要补上似的。
Marius见他站在那里不说话,表情有些消沉:“我该走了。抱歉,你明天一早还要去画室吧?打扰你休息了。”
松岛听他这么说,也不知道该同意还是反驳,堪堪站在原地,不知作何反应。Marius站起身来,换上一个不太漂亮的笑容,有些尴尬地说着:“抱歉,我今天来都没有带些伴手礼。明明是第一次来尚都くん家里,好像又给你添麻烦了。”
“没有的事。”松岛小声回答,“是我招待不周,家里也没什么吃的。”
“所以你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哦。你的冰箱里除了水什么都没有,真是吓到我了。备考生可不能只吃便当填肚子。”Marius笑着说,到玄关去换鞋子。他背上包,站在门前:“下次,我还可以再来吗?”
松岛不敢回答他,甚至和他对视上就赶快移开视线。Marius抿了抿嘴,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最后默不作声地搭上门把手。
“是不是因为我问你哥哥的事,你有些讨厌我了?”出门前,Marius不甘心地问道。
“没有。”松岛立刻便回答。
“那为什么……”Marius很小声的问,懊恼得像是在和自己生气。松岛抬头看了他一眼,又伤心地低下头去:“我也不知道……对不起……”
“因为明明是尚都くん你叫我来的,”Marius说,“我以为……我以为你至少会……”
“是我的错,好了,”松岛泄了气,他打断Marius的话,“我承认我很喜欢你,但是我又不敢说出口,因为我是个胆小鬼,这样你满意了吗?”
Marius下一秒却凑上去亲吻他:“如果尚都くん是胆小鬼的话,那么我也是。”
“我今晚可以留下来吗?”Marius把他抱在怀里,又问了他一句。
TBC.
05
手机闹钟是7点响的,松岛困得睁不开眼,勉强把闹钟关了,又在被子里窝了一个小时才起床。
他下楼去便利店买了点咖啡和三明治,回来的时候Marius揉着眼睛从床上坐起来,笑得懒洋洋的:“早上好。”
“家里没有咖啡了,所以我下楼买了一点。还有三明治。”松岛有点不敢直视他的眼睛,转过身去打开煤气炉烧水,“我平时要早上去画室所以习惯了早起,是不是吵醒你了?”
“没有,我刚好饿了。”Marius说着,来到厨房帮他拿碗碟和杯子。松岛对自己租来的出租屋一点也不熟悉,于是手忙脚乱,Marius便笑他:“怎么感觉尚都くん有点天然,自己的杯子放在哪里都不记得了。”
松岛笑了笑,顺势演了下去。两人坐在沙发上吃完了早饭,Marius准备走了,离开出租屋前,他抱着松岛:“我很开心。”
“你指什么?”松岛小声在他耳边问。
“什么都。”Marius回答。
松岛也简单收拾了一下房间,离开了出租屋回家去。
昨晚,他一时冲动邀请Marius来他的出租屋里做客,为了不让Marius起疑,把头发也染成了浅色,甚至见到对方时,他没控制好自己的情绪,同他表白,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
他的目的是偷走日落海德堡——那块即将在Marius和平山亚绪的婚礼上出现的、价值连城的宝石,而不是夺走Marius这个人,这一点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可是Marius的温柔让他招架不住,仿佛在他这个冷血的、低俗的骗子的脑袋里注射了名为“爱”的软化剂,让他忍不住撕破这些虚假的网、踏入这个禁区,甚至他控制不住地猜测Marius不和他坦白自己有个未婚妻的原因。
松岛回到家里,不小心惊动了才睡下没多久的菊池。菊池半睁着一只眼睛:“你昨晚去哪了?”
“在新宿那边的出租房。”松岛如实回答。
“我从中岛那里打听到了不少消息。叶家给平山做的那个首饰大约已经做好了,不过平山出轨的事貌似被中岛和Marius发现了,只是Marius对平山的行为好像不太在意,中岛现在也挺无奈的。”菊池强撑着睡意,纳闷道,“Marius这个态度很是反常啊,他不是喜欢那个平山喜欢得不得了吗?这时候怎么反倒不在意了?难道是怕他爸知道,取消婚约?”
松岛听着菊池念叨,愣愣地站在料理台前,泡茶的动作都变得缓慢。菊池皱起眉头,从沙发上坐起来:“喂,松岛,你在听吗?”
“啊,嗯,在听。”松岛说着,换了副轻松的表情,“你说得有道理。这样也省了我们的麻烦,不是好事吗?”
“你怎么了?”菊池觉得松岛不大对接,一边问他一边走去厨房,看到松岛的头发,他惊讶道,“你把头发染了?”
“嗯。”松岛抿了口茶,应了一声。
“你想什么呢?浅色头发那么引人注意!做这行要学会隐藏自己不是你教我的吗?”菊池起急,他思考了一秒,才反应过来,“难道你昨晚一直和Marius在一起?”
松岛默认了,他蹙起眉头,佯装淡定对菊池撒谎。明明骗过这么多人,他第一次因为自己说了谎话而紧张:“没办法,他要留宿,我不得不把头发染了。”
菊池果然盯了他两秒才转移注意力,说了句“反正你最好别露馅”就回沙发里躺着去了。松岛暗忖菊池谎言的敏锐和对恋爱的迟钝果然用来对付中岛再合适不过,嬉皮笑脸地说了句“明明我才是前辈,别露馅的该是你才对”便坐下来认真画画。菊池又睡了一个多小时,醒来后就和松岛讨论起那块芬达石的事。
“Marius都留宿你那间小出租屋了,下一步他也该邀请你去他家了吧,”菊池说道,“也不清楚日落海德堡是不是放在叶家的宅子,还是另外存在哪里。”
“至少我们现在能大概猜想出日落海德堡是什么样子,”松岛从打印机里打出一张图片递给菊池,那是日落海德堡的设计图,“努力一下的话,我倒是可以去Marius家里转一圈。”
“竟然是choker,”菊池随手抓了块饼干放进嘴里,想到平山亚绪的样貌,他又说,“不过这还是蛮适合平山的。”
松岛默不作声,引起了菊池的注意。菊池盯着他看,他便换上副狡黠的表情:“干脆别卖了,我看这项链戴在我脖子上应该挺好看的,衬我。”
菊池无奈道:“我们要是现在就有几个亿的存款,这条choker被你扔在茶杯里泡水我都不心疼。”
“中岛就没提Christian的态度吗?”松岛岔开话题,“昨天下午平山在代官山开了生日宴会,中岛不可能没参加,另外据我所知,叶美和与Christian也出席了。离婚礼只有两个半月,项链也做好了,这时候再取消婚约,对叶家的名声也不好吧。”
“至少平山家是不希望婚约取消的,”菊池说,“你也知道这婚约一经成立,平山集团就要并入叶家旗下,相当于给自己找了一座靠山,平山亚绪也自然不用担心缩减产业链的问题,可以放心大胆地开拓市场。”
松岛点头:“更何况平山是独生女。她父母也想让她轻松一些吧。”
“嘛,反正我是理解不了富人家庭的想法。”菊池说着换了身衣服准备去便利店。松岛不作声的背上画具,也出发去画室了。
Marius在路边拦了辆计程车回家。
今天上午他要跟中岛一起到酒店去考察,从须藤家出来,他打算先回家和中岛汇合。车子在院子门口停下,Marius蹑手蹑脚走进自己房间,本想避人耳目,没料到中岛正在他书房里,在外留宿被抓了个正着。
中岛眯着眼睛打量他,嫌弃道:“小情侣卿卿我我,没耽误工作的事算你还有点良心。”
Marius吐了吐舌头,试图用鬼脸敷衍对方——中岛只猜对了一半,他也没打算把他和须藤的关系告诉中岛。今天有要事要处理,Marius快速到浴室冲了个澡,换上干净的西装,和中岛两人到酒店去,一路上他想着须藤的事,有些心不在焉,到了会议室坐下才调整好状态。他简单听同事叙述近况,私下问中岛道:“投诉的人变多了,是怎么回事?”
“之前跟咱们合作的供应商换了负责人,现在的负责人森田偷工减料,甚至有些胡搅蛮缠,”中岛无奈,还可以避开上次在俱乐部的事没有和Marius说明,“说实话再和他合作下去会引发更多口碑问题,但看在Chris的面子上,我也不好说什么……”
“那也要以用户的感受为重,”Marius听中岛详细解释了森田的作为,果决决断道,“爸爸那边我可以去和他解释。着手找些新合作商吧。”
“嗯。”中岛没说什么,立刻答应了下来,随后两人又商讨到中午才返程。Marius下午要去学校,中岛便开车送他到学校去,之后自己去商场闲逛。
看到Marius的判断力和执行力,中岛自愧不如。
执事这个工作的确需要他涉猎很多领域,但不意味着他没有潜心的权利。他深知自己大多浅尝辄止,并不专业和深刻,而Marius显然是不一样的,在自己喜欢的方向钻研到底。
Chris如此信任他,在Marius毕业前将几间企业托付给他,他却没有承担起管理的责任,不仅给自己添麻烦,还给Marius和Chris丢脸。想到这里,他有些烦闷,打电话给俱乐部的老板娘预约今晚的包厢。可一想起星野优里,他就更烦闷起来。
在俱乐部里做陪酒女和侍应生的人都有着不同的欲望,有些陪酒女为了给牛郎花钱,有些侍应生则是为了还债,但星野和他们不同,中岛从他身上看不到任何物欲。他好奇地问过星野关于选择做侍应生的原因一次,星野只是淡淡地说自己是个不喜欢做朝九晚五工作的人,这里薪水又比较高,所以才来这里打工。
“就这样?”中岛侧着头向他确认,语气软绵绵的,颇有点撒娇的意味。星野却完全不理会他那套用在别人身上一击即中的把戏,轻描淡写地点了点头,认真擦洗干净的杯子。
中岛有点不甘心,Marius说得没错,天底下有谁能逃过他的攻略?偏偏这个星野大摇大摆从他面前走过,分毫不乱。中岛不得不承认,他对这样特别的星野很感兴趣,星野激起了他的胜负欲,他定要看到星野为他倾倒的样子。
中岛把车停在停车场,到商店里浏览新上市的限量款首饰,又辗转几家店报复性地消费了一番。准备离开商场时,他远远地瞧见平山亚绪的身影。
平山身着一件浅色毛衣,同身旁的女孩有说有笑,那女孩说笑间挽上她的手臂,像是在跟她撒娇,而平山也没有像和朋友那样嫌弃地甩开她,反倒任凭她黏上来。中岛觉得奇怪,意识到平山和她的关系不单纯,便跟了她们一段。女孩在一家店内试衣服,平山则坐在外面的沙发上等,中岛于是便走过去,装作笑眯眯地:“亜緒ちゃん?好巧啊。”
“Kenty?好巧啊。”平山见说话人是他,微笑着和他打招呼,波澜不惊,“看来你今天不太忙。”
“才送小少爷去上学,我出来散散心。”中岛说着,坐在平山旁边,他瞟了一眼平山身旁的两只包包,装作没看见她和陌生女孩的亲密互动式的,说道,“你跟朋友一起来的?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
“没关系。”平山微微一笑,认真地翻看手中的杂志,丝毫没理会中岛。中岛冷下脸来:“我都看见了,你和那女孩真的只是朋友?”
“你都看出来了干嘛还问我。”平山觉得有趣,扯起嘴角笑,继续翻看杂志。中岛有些无奈:“你这样让我感觉你很不尊重Marius。”
“我如果不尊重他,就不是现在这样子了。”平山把杂志合上,“我和Marius的婚姻是平山集团发展的必经之路,跟他结婚意味着什么,我想你心里也清楚吧。我们两人往后不仅是夫妻,还是战友。”
“Marius是真心喜欢你才要和你结婚的,”中岛蹙着眉头,说道,“你也知道Chris其实不太看好你吧。”
“我当然知道。但我也是真心喜欢Marius的啊。”平山说,“平山集团还没到不靠叶家就活不下去的地步,我难道没有权利做选择吗?”
中岛被平山的话噎住了,一时间不知道该同意还是反驳。平山换上了副轻松点的表情:“我知道他对我比我对他更甚,我很庆幸,但我不可能把所有精力全都放在他身上。和他结婚意味着平山集团要并入叶家,时间久了我自然会觉得不平衡,我不想闹到那种结果,相信Marius也是这么想的吧。”
“我只是担心Marius。”中岛叹了口气,想到自己在业务能力上丝毫比不上对方,又说道,“虽然我也没什么资格担心他。”
“他应该早就猜到我还喜欢上别人了吧。”平山垂下头去,苦笑了一下,“他很纤细的,只是不愿意相信罢了。”
“大概是吧。”中岛想起自己把平山出入夜总会一事告诉Marius后,对方平淡的反应,回答道。
“所以我说我很庆幸,我是幸运的。”平山笑了笑,“我也知道Chris没拿我当自家人看,担心我们结婚后会参与叶家企业的管理。如果可以,麻烦你帮我转告他,叶家的事我不会插手的,让他放心就好了。”
平山才说完这话,就看那女孩从试衣间走出来,麻烦导购员包了几件裙子,朝平山走过来。平山微笑着,对中岛说道:“难得见到,给你介绍一下。”
中岛笑着和那女孩打了招呼,被平山笑着抱怨:“别对她放电啊。”
“对你小小的惩罚。”中岛挑着眉毛,有些得意地笑了笑,“啊,对了,婚礼上用的首饰做好了,Marius和你说了吧?你哪天有空记得来试。”
“嗯。”平山点了点头,说道,“我们约了后天。”
中岛也点点头,表示知晓。想到Marius昨晚还留宿平山家中,今天却被他撞见平山和其他人的亲密举动,中岛叹气:“亏你昨天在生日宴结束之后还让他留宿了。Marius今天早上九点多钟才回家,害得我们去开商讨会差点迟到。”
这回轮到平山纳闷了,她把视线从那女孩身上转回中岛身上,皱着眉头道:“留宿?昨天?”
“难道不是吗?别装矜持了吧你,”中岛扁起嘴来,“在你家留宿什么的又不是不能说的秘密,他这小子连通知我一下都没有,害我担心死了。”
“虽然说他这么大的人了,也不用事事向你报备……”平山笑了笑,有些疑惑地说,“可是昨晚我是自己一个人在家的啊。”
Marius从教学楼走出来,准备回家。
中岛的车就停在教学楼旁的花坛边上,他见到那人戴着墨镜坐在驾驶座上,车子后座堆满了奢侈品的纸袋,一边笑着摇头一边坐进副驾驶。
“难得你来接我啊,”Marius系好安全带,满面笑容,“你今天晚上不打算出去消遣吗?还是因为去购物心情舒畅了可以好好在家吃一顿晚饭?”
中岛不理他,猛踩了一脚油门,车子一下子飞驰出去,害得Marius猛地向后仰了一下。
“你怎么了?心情不好?”Marius吃惊地瞠大了眼睛,“你慢点开,这里是学校啊。”
“我今天遇见亚绪了。”中岛淡淡地回答。Marius听中岛提起她,浅浅地“嗯”了一声,没说什么别的。
“她跟一个我不认识的女孩走在一起,动作很亲密。”中岛又说。Marius便点点头,紧闭着嘴。
“我问她,那个女孩跟她是不是不只朋友关系,她也默认了。”中岛打转了方向盘,淡淡地说着。Marius笑了笑:“你上次说她去俱乐部的时候,我不是也跟你说了,就保持现状就好了。我不在意她是不是喜欢上别的人,只要我们能顺利结婚就行。”
“什么叫保持现状?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中岛皱着眉,转过头来问他,“如果几个月以前发生这样的事,你也会说保持现状就好吗?”
Marius变了脸色:“不然呢?你想让爸爸知道她出轨,然后取消掉我们的婚约,是吗?亚绪她本来就是那样性格的女孩,既然我爱上她了,就要有这样的心理准备。和她结婚不都是我一厢情愿吗?”
中岛重重地呼了口气,盯着他的眼睛:“你现在还能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和我说这种话吗?真的吗?你扪心自问,你是真的爱平山亚绪吗?”
“你什么意思?”Marius被他盯得发毛,问他的声音没什么底气。
“我就问你一次,你如实回答我,”中岛说,“你昨晚是不是在须藤尚都家过夜的?”
TBC.
“是又怎么样……”Marius眼睛沉了下来,有些不敢看他,“亚绪也有了她认为更重要的人,这不是很好吗?我们只是各取所需罢了。”
中岛把脸扭过去:“很难想象你会说出这种话来。”
“你又有什么资格说我,”Marius有些生气,嘴上便不饶人,“你不也是喜欢上俱乐部的那个男侍应生了,他叫什么?优里?”
“你别乱说,”中岛矢口否认,又不知道该如何形容那种奇怪的情绪,“我只是……”
Marius板着一张脸看着他:“只是什么?纳闷他为什么这么难攻略?觉得自己好像输给他了?你的胜负欲干嘛要体现在这里,再说他有什么可攻略的,他不过是个侍应生罢了。”
Marius字字玑珠,中岛被他噎地说不出话,他顿了顿说道:“咱们能别为这件事吵架吗?我是担心你遇人不淑。”
“那我把这句话原封不动地还给你。”Marius冷冷说道,“俱乐部是什么地方你自己最清楚,在那里工作的人为了钱什么都能干得出来,你平白无故相信一个侍应生,说出口的每一句话都是一条昂贵的信息,这你比我了解吧。”
“我都说了優里くん不是那种人,他和别人不一样。”中岛狡辩道。
Marius也在气头上,口无遮拦:“那你也少说尚都くん的不是。”
中岛不再说话,两人都在和对方生气,回家的路上毫无交流。晚饭时,Chris与叶美和同他们二人坐下来共进晚餐,饭桌上Chris提起平山,难免嘟囔几句,Marius本就心烦,一气之下回房间去了。
隔了一天,平山登门拜访,来到Marius家中试戴项链,叶美和热情招待,但Marius却兴致缺缺,心不在焉。平山见Marius站在一旁发愣,便轻手轻脚走过来:“怎么了?”
“没事,”Marius回过神来,笑了笑,他瞧了瞧平山的装扮——那块昂贵的宝石璀璨夺目,把平山的气质衬托得很好,“很漂亮。”
“听你这么说,我很高兴,”平山也微微一笑,“不过尺寸可能还需要再调整些,现在稍微有一点点松了。”
Marius点了点头,示意平山和前来量尺寸的设计师说清楚,自己坐在沙发上旁观。他看着那块宝石,想象着的不是他和平山的婚礼,而是须藤戴上那条项链的样子。
Marius理解中岛的担忧——须藤只是他在美术展上认识的一个普通学生,他并不了解对方的家庭背景,甚至须藤和其他人交往时的样子他也未曾见到。刻意伪造身份接近他从而打探消息、窃夺商业机密的人他见怪不怪,但若是为了企业秘密接近他不该只是打造一个学生这样单纯的身份吧?Marius想到他偶然遇见的须藤的那位兄长,和他到须藤家中做客时,对方有些不熟悉家中物品的使用和摆放位置的样子——那间出租屋也许不是须藤真正的家,那名抽着烟的男子也不是须藤的哥哥而是他本人。Marius有些猜到了,不敢确定是一回事,不愿意承认又是另一回事。
平山试戴那条项链的全过程里,Marius都神思恍惚,设计师说的话半个字没听进去。中岛在一旁看着,时不时同平山和设计师交流尺寸的问题,替Marius充当做决定的角色。平山试好了项链,陪叶美和聊了会儿天便离开了。中岛知道Marius的心思现在全在须藤身上,看到他那副有头没脑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又拿他没办法,送走平山后也好几天没和他讲话,两人就这么僵持着。
越想这些事就越觉得烦闷,中岛忍不住焦躁,到俱乐部去找喝闷酒。星野见他来了,也没说话,默默给他调了被金菲士。中岛一个人埋着头想着,如果Marius真的打算取消和平山的婚约,Chris也不会同意须藤和他交往过深,只会另给Marius相亲,相亲对象能不能像平山这样和Marius相处还不得而知;对于平山来说,不能和叶家联姻固然是一大憾事,但平山家也不是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走,在这样的局面下,对于Marius来说,怎么看都是继续这段婚约更有利些。
中岛不知道Marius作何打算,烦躁得不行,星野便问他:“为工作的事烦恼吗?”
“是我们家那个小少爷,”中岛说着,想起Marius表示他过于信任星野的抱怨,霎时顿了顿,又平复了下心情才再开口道,“他可真不是个省油的灯。”
星野没什么表情,只是擦着杯子:“发什么什么事了?”
中岛叹了口气,有点撒娇意味:“那小子喜欢上一个偶然认识的美术生,成天和人家卿卿我我,把自己未婚妻都晾在一边。”
星野听到这话,眼神闪过一丝警惕,手上的动作也顿了一下,很快又消失了。中岛没有在意,继续发着牢骚:“虽说他那个未婚妻对他不是一心一意的,但你也知道,财团之间的婚姻关系不是这么简单的。”
“那个美术生是怎么说的?他知道这些事吗?”星野又问,语气很平淡。中岛撑着脑袋回忆Marius话里的小细节,纠结道:“嗯……那家伙只知道Marius是叶家的孩子吧,也许Marius没有告诉他自己要结婚了的事。但我感觉那家伙也挺喜欢Marius的,甚至前些天Marius还在他那里留宿了。啊……想到这些事我就头疼,Marius这完全就是出轨嘛,他以前可是很爱亚绪的,即使知道亚绪喜欢上了别人也委曲求全,想要和她走进婚姻,想不到现在居然会爬上别人的床啊!”
中岛说着,靠在椅背上,表情是万分难以置信的样子。星野愣了愣,垂着眼睛说:“听你的语气,你不大喜欢那个美术生啊。不过你家少爷也有些过分了,明明是要和别人结婚的人了,还要同人家交往。”
“是啊……”中岛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十分无奈的样子。有其他同事走到吧台,给星野递上一张单子,星野说着“失陪一下”便跟同事去了前台。中岛看着他,自言自语着“为什么我要这么信任你”,又一个人在吧台坐了会儿便离开了。
菊池听见中岛喃喃些什么了。他反复揣摩中岛说的话——Marius或许会从很多场合认识新的朋友,但通过中岛的描述,菊池能基本确定他口中的这名“美术生”是松岛没错,这和松岛那晚在出租屋里和Marius呆到早上才离开也完全吻合。
菊池这才意识到什么,下班之后,他火速赶回家中,松岛正在画画,他站在松岛面前,严肃地问:“你跟Marius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松岛还在装不懂他说什么,大约是早就做好了自己会被他发现的准备。菊池板着脸:“别跟我打马虎眼,我都听中岛说了。你喜欢Marius是认真的吗?你打算跟他交往?你到底还知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
“是谁规定的我应该做什么的?”松岛冷着脸,放下手里的笔刷。菊池搬来一只椅子坐下,严肃地说:“Marius是叶家的小少爷,你懂吗?那种生活不是咱们这种普通人能走得进的,你明白如果你跟他交往会发生什么吗?你能清醒一点吗?”
“我很清醒。”松岛说着,站起来准备离开。菊池猛地抓住他的手腕:“我觉得你怎么一点也不清醒?你打算让Marius为了你放弃跟平山亚绪的婚约吗?你知不知道取消婚约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平山集团不会并入叶家的集团,意味着上千个店面、上万个人的生活被影响。也许Marius跟平山都不在意这些,但你能理解这背后有多少资金流动、多少人力物力的消耗吗?”
松岛动了动眼珠,声音也轻了下来:“这和我有什么关系?我也没有要求他取消跟平山的婚约。我还要拿走日落海德堡呢。”
菊池挑着一边嘴角,讥笑一声,冷言地嘲讽松岛说:“你还记得自己是要偷那块石头的?我还以为你忘记了呢。”
“你什么意思?”松岛抬眼看他,没什么底气也要装副样子。
“没什么意思。”菊池不想理他,“你如果还想拿到这块石头,就自己掂量清楚,别这么不聪明,少跟Marius见面。”
松岛不看他,咬紧牙关:“我做不到。”
“那你就别把我丢进去趟这摊浑水。”菊池生气道,“说到底Marius喜欢的是须藤尚都吧?是你打造出来的那个人,而不是你,你懂吗?”
“你不想干你可以走,”松岛也说上气话,“这是我接的单子,你觉得有风险,你随时可以撤出,我没求着你。”
菊池气不打一处来,无奈地摇了摇头:“以前没觉得你是这么不理智的人。Marius到底给你下了什么药,让你变成这样?你和他是没结果的,你明白吗?中岛已经怀疑你很久了,这样下去,你被他查出来皮包身份也是迟早的事。”
松岛不说话,被菊池板着脸盯着,菊池瞪着他看了一会儿,生着气回房间去了。
松岛自然心知肚明。他不想影响Marius和平山的关系,为了阻止不必要的麻烦就不和Marius见面也是应该的。但他深陷这段感情难以自拔,根本无法停止下意识地去想有关对方的一切,哪怕他明白Marius欣赏的人不过是剧本里编造出来的一个虚拟的人物,而他只是这场烂戏里的一名演员罢了。
松岛给Marius发去的信息,对方是几天后才回复给他的。他们约在咖啡馆见面,Marius有些走神,松岛猜测也许中岛已经发现了他那假学生的身份,并告知给他,又或许平山也知晓了Marius和他这不清不楚的关系,但他本人总要装作什么也不知道,努力扮演好须藤尚都这个角色。他们两个捧着咖啡在街上漫无目的地散步,谁也不说话,松岛感觉心里委屈,他很久没有爱上过一个人了,却阴差阳错地爱上了自己的目标对象,不见对方的时候,他拼了命才能抑制住想念的情绪,见到对方的瞬间又感觉自己在自欺欺人,把对方当傻子的同时把自己当小丑。天色渐晚,他受不了这种思绪的拉扯,有些艰难地开口道:“没什么事的话,我回去了……”
“我很想你……”Marius却拉住他的手腕,别扭地挤出来一句话,“这些天一直在处理家里的事,没有联系你,不是不想见你。”
松岛不敢表现得太明显,便笑了笑,说:“你会忙也是很正常。”
“我……”Marius支支吾吾,想和他解释什么又不知道从何开口。松岛猜他一定是在为他们之间这段不应该存在的感情产生的一系列影响感觉到困扰了,作为一个财团的少爷,Marius身上背负的那些责任不能也不该是被他这样一个狡诈的骗子动摇的。他强颜欢笑:“没关系,你不想说也没什么。”
Marius最终还是没说出口,垂着头:“我送你回家。”
“不进来坐会儿吗?”到了出租房门口,松岛掏出钥匙打开门。他知道自己不该说出这句话,但不该开这个口的人是松岛聪而不是须藤尚都。他感觉自己像是在逼着Marius做抉择,而Marius势必没有回旋的余地。
Marius关上门,冷静地说着:“有件事我一直瞒着你,我有一个未婚妻。”
“我知道。”松岛换掉鞋子,去厨房翻出一直摩卡壶烧水,背对着他不看他,“周刊杂志上都在说。”
“我以前,很爱她,但是遇到你之后,我想我或许动摇了。我知道这对于你来说是不公平的……”Marius说着,杵在客厅里不动。
“没有什么公不公平的。”松岛没有想到Marius会和他说这些,心里发酸,不仅是在以自己的口吻回答Marius,也是在用须藤的。Marius摇了摇头:“我没有想过要和你分开。”
松岛很想用须藤的语气问他这算什么?脚踏两条船吗?却迟迟说不出口。他宁愿以须藤尚都这个身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想借机把事情闹大,最后惹得两败俱伤,这是他的私心。
Marius没有再说什么,那句“不想和你分开”像是在做最后的表态,之后他便走过来关掉煤气炉,然后就是拥抱和亲吻。松岛躺在床上配合他,心想肉体的感知是一种介质,Marius爱的是那个叫须藤尚都的人,他如果想要得到一丁点对方的心,那就要乖乖做一个灵魂的承载物,谁让他是那个自说自话的骗子。
须藤睡着了。Marius看了看手机,刚好十二点整,他从被子里钻出来,在抽屉里随便找了条浴巾去浴室冲了个澡,为了不吵醒对方,他没敢回到床上,便坐在沙发上查看手机。
中岛给他发了几条信息,大致是说关于酒店运营的事情;学校的同学也在小组群中讨论关于课业的问题,Marius一点也不想回复,满脑子都是他和须藤之间的事——他要如何平衡好自己和须藤的关系,他该不该把自己喜欢上须藤的事告诉平山,平山又能接受这样的他吗?他们之间的婚约到底还要不要继续下去,如果他叫停这一切,平山会不会因他的肆意妄为而走上荆棘之路……
他独自安静思索了很久,还是觉得自己无法割舍和须藤的感情。他不是平山那样可以一心二用的人,爱上须藤之后,他知道自己对平山逐渐没有了感情,若是继续这样交往下去、走进婚姻,他只会对平山越来越厌恶,甚至连朋友都做不成了。他不想把那种负面情绪带给平山,但婚约不是说取消就能取消的,往后平山集团和叶家的合作也还要继续,他断然不能如此任性。
Marius叹了口气,从沙发上站起来。须藤家中还是那副冰箱里没有食物、空空如也的样子,让人忍不住担心家中的主人到底有没有好好吃饭好好休息。Marius觉得有些渴了,打开煤气把须藤先前架在炉眼上的水烧开了,他不经意地瞥到脚边的垃圾桶,那里面躺着一些包装袋。Marius一边笑着在心里抱怨须藤生活过得太粗糙,连垃圾桶快满了都不记得扔,一边弯下腰去给垃圾袋封口。他伸出手去抓垃圾袋的两只耳朵,看到被扔进那只黑色塑料袋里的包装袋。
那是上次他来须藤家里时包装三明治的那层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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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
Marius像没有看到那层包装纸似的,将垃圾袋系紧扔到门口,一个人捧着杯子在沙发上坐了好一会儿才回到床上睡下。转天早上,须藤早早醒来了,像上次一样买了早餐给他。Marius捧着热咖啡,不知道该说什么,为了打破过于安静的空气,他说着:“天气变冷了,你去上课的路上记得多穿点。”
须藤点了点头,在他旁边坐下。Marius的眼睛不自觉地瞟到门口,那只垃圾袋已经被须藤扔掉了,这让他无时无刻不想着须藤是否已经意识到自己在怀疑他——他真的生活在这间房子里吗?还是另有住处?如果须藤真的骗了他,又是为什么?他们已经认识了这么长时间,如果须藤是为了商业目的接近他,为什么又迟迟不下手?
Marius想不通,发着愣吃完了早餐。须藤说自己该去画室上课了,Marius便和他一起离开。路上,须藤安静了半晌,才犹豫着说道:“每次都是你来我家,下次也可以去你家吗?”
“当然可以,随时欢迎你来。”不知道这算不算被冲昏头脑,Marius立刻答应了,仿佛完全忘记了自己可能是这段关系中的受害者。他和须藤约好了时间,在路边拦了辆出租车回到家里。他非常清楚想要查清楚须藤动向的方法有很多种,即使不动用人脉,问问须藤的邻居也总该明白那间出租房是不是他真正的家,中岛的怀疑和自己的动摇都是须藤真实身份的一条引子,即便放任下去,须藤早晚也会露出马脚,他现在实在难以跨越那道坎,无法承受哪怕一点点须藤对他的虚情假意。
松岛当然意识到那只垃圾袋里装了什么,感情让他冲昏头脑,他用这间屋子瞒过了对方,却败在细节。事到如今那块名贵的石头已经不重要,问题的关键是如何收拾这个让人啼笑皆非的残局,棋走到这一步,菊池没将那块石头拿到手当然不会善罢甘休,这却让他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说出去的话是泼出去的水,既然已经约了Marius,松岛不能食言。他按约定好的时间到了Marius家里,Marius早早在院子里等他,听说他到了,穿过庭院亲自来接他。松岛四处张望,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比我想象中的还大。”
Marius微微一笑,带他直接到自己房间去。松岛有些矜持地坐在沙发上,冷静地环顾四周后试探地问道:“你那位执事呢?”
“你说Kenty?他大概快回来了,今天应该不算太忙。”Marius看上去有些不知所措,“你怎么问这个?”
“没有,我只是以为他要寸步不离的跟着你呢。”松岛笑了笑,端坐在沙发上,预判着中岛见到他后对他的警惕,思考应对方法。Marius泡了热茶给他,还叫后厨做了蛋糕拿来,松岛看着他一直忙前忙后,避免坐下和他沉默着的尴尬,忍不住发起话题:“我想看看你的相册。”
“相册?”Marius站在茶几另一侧愣住了。松岛摆了摆手:“你不方便的话就算了,没关系。”
“只是有点不好意思。”Marius抿了抿嘴,带他到书房里去,从最里面的书柜里取出几个相册。松岛坐下来,缓缓翻看照片——从Marius出生到在德国的成人礼,当看到他和平山订婚宴的照片时,松岛的手停了下来,即刻便合上了相册。
他怎么就把这件事给忘了呢。认识自己前,Marius有多在意平山,他从调查对方的那一天起就一清二楚。平山和Marius都是掌控着日本财商的领军人,和自己这样靠偷盗生活的人天差地别,他提醒自己多久了,怎么还频频摇摆不定?
Marius见他看到平山的照片,将另一本装着成人式照片的相册递给他,岔开话题:“高中以前我都跟爸爸妈妈生活在德国,德国的成人礼是18岁,成人礼是舞会,跟日本完全不一样,不过两边的成人礼我都体验了,也算不错。”
松岛不搭腔,盯着照片上佩戴着漂亮的祖母绿领链、意气风发的Marius看,喃喃道:“我见过这张照片。”
“八卦杂志吗?”Marius轻声问。松岛笑着摇头,半掺谎话着说道:“时尚杂志。总是有很多主编会分析你穿搭的元素。”
Marius看着他,不一会儿站起身来,打开里间的门,对他说道:“你来。”
松岛放下相册,跟着他走进去,那是一间收藏间,放着不少名贵的画、艺术品,还有贵重的首饰,每一只都价值百万以上。Marius仔细地戴上手套,打开柜子,从里面拿出一只盒子放在桌子上打开,松岛的视线跟着看过去,他咬紧了嘴唇——大颗鲜艳橙色的芬达石映进他的眼帘,那正是日落海德堡。
松岛平静地看着那块石头,它像设计图上说得一样,用上等的珍珠做成链子串起,宝石晶莹,很是贵气。目标近在眼前,松岛内心静如止水,没有丝毫波澜,他知道这块石头本就属于平山,即便被他窃走,它真正的主人也不会是自己。
“很漂亮。”松岛喃喃道。
“是很漂亮。”Marius将那条颈链取出来,绕到松岛身后,给他戴上。松岛很是惊讶,他按耐住自己突然发狂的心跳,下意识摸了摸脖颈上的首饰,装作一概不知似的:“这,很贵吧?”
Marius扶着他的肩膀转向自己,满意地笑了笑:“尺寸刚刚好。”
松岛不知该作何反应。目标在他身上,此时就算他击晕Marius,带着这块石头一走了之也能在警备发现前逃走。Marius还不知道他真正的名字,现在许是盗走日落海德堡的最佳时期,但他根本狠不下心这么做。对于他来说,比这块价值连城的宝石更重要的是他跟Marius之间的感情。
“这是爸爸给亚绪订的首饰,”Marius避重就轻,没有提平山会在婚礼上佩戴,“但我一直都想让你试试。”
松岛默不作声地回头看他,Marius表情很认真,这让他忍不住赶快把那条项链摘下来。Marius说的是真心话,对他有着十足的信任才会把这项链拿个他戴。松岛把那条项链小心地放回Marius手心里:“快收起来吧,我生怕给你弄坏了。”
“坏了就坏了吧。如果用脆弱又昂贵的东西用来预示爱情还不如算了,不要也罢。”Marius苦笑一声,带松岛走出那间屋子,到阳台上去吃点心。他们两人看着花园的景色,有一搭无一搭的聊天,没过多会儿,有人到阳台来知会Marius:“平山小姐来了。”
“亚绪?”Marius放下杯子,瞄了松岛一眼,急忙站起身来,没来得及走出房间,便看到平山。平山见到松岛,对他微微一笑,转头冲Marius说道:“抱歉,我没打招呼就来了,不知道你朋友在。”
“不要紧。”Marius还没反应过来,手忙脚乱,视线在平山和松岛之间乱移。松岛识相地回到客厅里,Marius便顺势向平山介绍他:“这位是须藤尚都。”
“你好。我好像打扰到你们聊天了,不好意思,我和マリ说些事情就走。”平山对松岛笑笑,好像并不在意他在场似的,将见到他的事情云淡风轻地一笔带过。Marius叫松岛稍等他一会儿,拉着平山到书房那边去跟她讲话。松岛捕捉到平山打量他的眼神了,平山看上去大大咧咧,事实上非常仔细,Marius的紧张和空气里的氛围势必让她发现了自己和Marius不寻常的关系。松岛坐在阳台的椅子上装作在看手机,一只耳朵竖着,专注地听客厅里的动静,Marius没多会儿走出房间去了,而平山则推开阳台的玻璃门,拉开椅子在松岛旁边坐下。
松岛立刻紧张起来,身体挺直了坐着。以往若是面对目标相关,他不会这样忐忑,今天和平山邻座,他却如坐针毡。平山如她意料中的一样开口,同他随意地交谈,眼睛看着不远处的花园,说道:“听Kenty提起过你,你在备考吧?”
“是的。”松岛回答,内心暗忖希望中岛说的不是什么坏话。但这一想法很快就被平山的话岔开了,松岛听到平山接着说:“你在和マリ交往吗?”
“也许,算是吧。”松岛回答。平山便笑了:“你看上去不像是会说这种模棱两可的话的人。抱歉,我只是觉得他应该会喜欢性格直率的孩子。”
“我没有想要阻拦你们结婚的意思。”松岛严肃地说,“请你放心好了。”
平山盯着他看了一秒,失笑道:“我也没有向你宣战的意思啊。”
松岛愣住了,他不知作何回应,第一次在别人面前露出自己的窘态,有些懊恼。平山却接着说下去:“マリ把什么事都写在脸上,他喜欢上谁真是一眼就能发现。往后我们可能会常常见面了,请多指教。”
平山说罢离开了Marius的房间。松岛一个人在阳台上消化平山说的话,他本以为对方会勒令他和Marius断了联系,但平山并没有那么做。松岛冷静下来思考,平山和Marius的婚姻关系更像是合作,不论对公还是对私都没理由禁止他再出现在叶家。Marius没过多会儿慌慌张张地回来了,见到松岛便说:“抱歉,我也没想到她临时会来。”
“没关系。”松岛低着头将甜点盘和茶杯排放整齐,“我也该走了。”
Marius眼神里闪过一丝失落,考虑到对方的心情,又不得不将松岛送走。松岛拎着几块小蛋糕走出叶家的宅院,有些紧张地Marius问他:“亚绪没对你说些什么奇怪的话吧?”
“没有。”松岛笑了笑,拎着甜食离开了。见到平山之后,他感觉自己打乱了Marius原本平静的生活,这让他动摇了。他一个人坐电车回到家里,他看到菊池正准备出门去上班,便站在玄关说道:“我在Marius家里看到了日落海德堡。”
菊池穿衣服的手停了下来,“嗯”了一声又接着动作。松岛浅浅皱了下眉,问他:“怎么了?”
菊池没立即回答,而是顿了一下才说:“我以为你已经不想要那块石头了。”
松岛没有接话,他知道菊池不是故意气他才这么说的。当初说要偷走这块石头的是他,如果他想放弃这个单子,做出决定的人也要是他自己——菊池在等他下这个决心。
“我是不想要了。”松岛隔了会儿才回答。真实地走进Marius的生活,他才发现自己永远也不可能变成和对方一样的人,小偷就是小偷,靠投机取巧换来的温饱和饱读诗书的人是不一样。
菊池看着松岛丢下两句话便回房间去,站在玄关愣了会儿神,拿上钥匙离开家里,到俱乐部去。他今天上的事前半场的班,0点后就可以回家了。晚上十一点多,他在吧台前做最后的清洁,中岛来了,一声不响地在他面前坐下。
“辛苦了。”菊池自然地跟他搭话,中岛却一言不发,甚至看都不看他一眼。菊池不明所以,默默调了杯酒给他,中岛也没喝几口,只是垂着头坐着。
菊池准时下班,在更衣室换了衣服骑上单车回家。便利店在夜间会有折扣,菊池在家附近的便利店买了些食物和饮料放进车筐,准备跨上车前犹豫了一下,懒撒着推着车回家。距离家门还有一个路口,他停下来,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谁听:“可以了吧?还要跟我到什么时候?”
中岛从墙角走出来,夜半无人的街道很是冷清,显得他的皮鞋踏在泊油路面上的声音格外响亮。
“被你发现了。”中岛这时候了还在笑,声音有点调皮又有些轻浮,像是在哄俱乐部里的女孩子。
“你的跟踪技巧太烂了。”菊池把车梯立住,转过身去,他冷着脸,“有何贵干?”
“来看看你住在哪。”中岛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眼神里尽是失落,“为什么骗我?”
“骗你什么?”菊池问他。却被中岛反问:“你有哪句说的是真话?你连名字都是骗我的,对吧,菊池さん?”
菊池沉默着望着他,不一会儿他踢开车梯径直走了。他推着车拐进小胡同,准备绕路离开家附近这块区域,以免撞见松岛。中岛从后面小跑几步追上来,抓住他的手臂:“你家不是这边吧?”
菊池泄了气。他早就已经预料到他们不会得到这块宝石了,听到松岛确凿的言辞,纵使心里仍有不甘也无能为力,现在中岛又找上门来,他干脆作罢,推着自行车往家的方向走。中岛跟着他进了家门,盯着坐在画板前画画的松岛一言不发。松岛愣了会儿,缓缓从椅子上站起来,笔刷上的颜料蹭在围裙上。
“请坐。”菊池示意他到沙发上坐下,在松岛饱含深意的眼神中到厨房给中岛泡了杯茶。中岛移开了视线,在沙发上坐下,菊池把茶端给他,眼睛没什么情绪地扫了松岛一眼。中岛转头冲松岛开口道:“松島くん也坐下吧。”
松岛于是不得不接下围裙坐到沙发上。面对他的缄默不言,中岛问他:“从一开始你就知道Marius和亜緒ちゃん的事吧?”
松岛瞄了菊池一眼,浅浅颔首,有些苦笑道:“叶家是那么有名的跨国财团,也不难知道。”
“为了什么呢?钱?地皮?还是什么别的?”中岛问,“你们应该骗了不少人吧,我了解过欺诈师这个行业。”
“想要日落海德堡,”松岛抢在菊池前面说着,没什么表情,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中岛问,“拿那块石头换你们家少爷的幸福生活,你肯给吗?”
菊池没想到松岛会这么说,惊讶地看着他,瞠大了眼睛。中岛没有丝毫波澜,好像早就预料到一般,沉默不语地盯着他看。松岛良久才长长叹了口气,眼神松了下来,垂着头说道:“抱歉,我开玩笑的。我已经决定放弃偷那块石头了。”
中岛这下才愣住了,他突然放软了语气,像是在求他:“Marius是真心喜欢你的,如果你只是为了那条项链,请不要再纠缠他了。可是如果你……”
“我不会再和他见面了,你放心好了。”松岛打断他,系上围裙回自己房间去了。
中岛愣在沙发上,感觉怎么都别扭:“我以为他只是……”
“只是为了钱吗?他以前一直是这样的。”菊池靠在沙发背上,长舒了口气,“遇见Marius之后变了吧,说起来有点狗血了,爱上了自己的目标什么的。”
中岛不发一言,有些愧疚地低下头去。菊池站起来,去客厅拿了点零食过来:“他对Marius有多认真,相信Marius自己也能感受到吧。嘛,虽然最开始我也没发觉,可能是我对这些太迟钝了吧。”
“你是挺迟钝的。”中岛立刻接他的话,趁菊池还没反应过来,又问,“没有偷来那块石头,你们会怎么样吗?”
菊池瞥了他一眼,失笑道:“这段时间只能暂且减少开支了。”
“我以为你们是接了顾客下的单子。”中岛吃着饼干,眨巴眨巴眼睛。
“最开始有珠宝商来找松岛,不过松岛嫌价格太低拒绝了”菊池咬了咬嘴唇,“你们该警惕些,据我所知还有三四家珠宝商盯上了那块芬达石,他们很会以假乱真,所以尽量别让陌生人靠近,尤其是在人群混乱的场面。”
“这么说你们是打算在婚礼上偷走日落海德堡咯。”中岛说。
菊池笑道:“我都说了,松岛已经不想再动那块石头了。他跟Marius的关系要怎么处理,想必他也有自己的考量,我们还是别过多插手了吧。”
“怪不得你这样迟钝,”中岛喃喃一句,放下茶杯站起来,“我该走了。谢谢你的招待。”
“嗯。”菊池应了一声,送他到玄关。中岛换好鞋子,有些迟疑着问:“你还会去那间俱乐部吗?我的意思是,计划告终了,你也没必要演一个侍应生了吧?”
他问得很小心,但菊池看不懂,还认真地回答:“为了赚钱,姑且还是会去的。”
中岛张了张嘴,话没说出半个字。他好半天才换了副表情,还是像对那些侍应女郎一样地说:“那就店里再见吧,優里くん。”
08
新年的气息在大晦日被推到顶点,路上张灯结彩,到处是庆贺的氛围。Marius难得开车载平山出门,因是土曜日,泊油马路水泄不通,Marius无奈地叹了口气:“还不如坐电车呢。”
“谁让你一直念叨太冷了,”平山笑他,一边划着手机,“其实海德堡的气温跟东京也没差多少吧?”
“德国到处都是暖气房,哪像东京。”Marius撇了撇嘴,将车子开进商场的停车场。平山走在他旁边,两人直奔家居用品那一层。
元日要到了,平山说要给叶美和买一套茶具作为新年礼物,再送Chris一只手工威士忌酒杯,Marius觉得这个想法不错,毕竟婚礼就是元月的五日,近在眼前,他主动提出和平山一起去买,平山当下便同意了。
两人转了一大圈,入手了想要的礼物,两人到饮品店买饮料,平山去点单了,他便坐在店里的椅子上等,打开手机呆呆看着和须藤的聊天记录。
最后一次通话是一个月多前,他来家里做客的那天。
须藤从那之后没再联系过他,他发过几条信息给对方,刚开始是已读不回,后来就变成了未读,须藤尚都这个人出现在他生命里就像一场梦,来的时候悄无声息,走的时候是惊醒的,连一句再见都没有。
中岛一定是知道什么的,他三番五次想要说点什么,都被他拒绝了。Marius没有对他解释太多自己的想法,反正就算不明说中岛大概也懂,他不是不明白,他是不想明白——须藤不是什么美术生,不住在那个破旧的出租房里。他另有职业,也有真正的姓名,Marius没有去查他的信息也猜得到,对方一开始许是冲着钱来到,只是这些真相Marius都不想听。
平山端着两杯饮料走过来坐下,还点了一小块蛋糕,Marius便把手机屏幕锁上。平山看见了,便漫不经心地说:“最近怎么都没有见到他,你们吵架了?”
Marius有些无措。他知道平山在和其他的女孩交往,但他从来没在对方面前提过,他以为这些是不能触碰的禁忌,便也从不提及须藤的事,没想到平山却这样轻易地说出口。
平山见他呆愣着,掩着嘴笑道:“怎么了?我说这件事你很惊讶吗?”
“没有,我是以为……”Marius吭哧瘪肚,半天才说出口,“我以为是我们两个谈这种事不太好。”
“有什么不好。”平山叉了一小口甜食放进嘴里,“你有喜欢的人我不该你替你高兴吗?”
“那也不能这么说吧。”Marius笑了笑,“毕竟我们是夫妻。”
平山也笑,问他:“マリ你觉得,夫妻应该是什么样的?”
“我说不上来,感觉很复杂。”Marius说。
“是吧。”平山说,“我不觉得Chris和美和さん那样恩爱的夫妻就是假感情,也不觉得我爸妈这样貌合神离的才该是真实的。世界上本来就挺多多元化的关系,所以我们两个该怎么相处,只要是让你觉得舒适的就好了。”
Marius笑了:“那你倒是以身作则先说说你那位小女朋友。”
“她啊?”平山想了想,“哪里都蛮好的,也会和我保持一定的距离,关键时刻还很依赖我,岂不是正中我的红心吗?”
Marius惊讶道:“亜緒你居然是喜欢这种类型的吗?”
“是啊,我看起来不像是会喜欢这种类型的吗?”平山这下比他更惊讶了,“别人还都说我的取向很明显呢。”
“真没想到……”Marius还在震惊中。平山看到他的表情,笑得停不下来:“マリ你其实,也没有很喜欢我吧。”
Marius这下冷静下来了,他仔细琢磨片刻,在是与否中徘徊,半晌回答:“我也不晓得。我以前觉得全世界属我最爱你了。”
平山笑了笑,不接他的话,反而说道:“有喜欢的人是很难得的事,你何必揣着明白装糊涂,落得两个人都不能直率面对彼此呢,这么不了了之是你想要的吗?那个叫尚都的孩子,他应该不叫这个名字吧。”
“你知道?”Marius抬起头来看她。平山抿起嘴唇微微笑了:“我难道不该知道?他在他们那个圈子里算是小有名气的人物了。”
Marius沉默了,他知道是自己一直把自己蒙在鼓里,拒绝外界信息的辅助,因为他害怕自己无法承担后果,不仅是对须藤,更是对平山。良久,他苦笑着开口道:“都什么时候了,你知道我不会跟你跟你离婚的。我知道你也不会这样做。”
“当然。”平山即答。
Marius笑了笑:“那你这么说来是放任我出轨了?”
“说得这么难听……”平山笑了笑,拿起没喝完的饮料和Marius一起走出饮品店。Marius无奈:“即便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没有意义了,他不肯见我。”
“那就是你们两个自己的问题了。”平山说。
Marius当然懂得平山的意思。和平山交往时,他也许从没用心过,还将自己打成受害者,一心认为平山不够爱自己,把两人之间虚无的感情归咎于平山的花心;和须藤交往时,他盲目地放任,明明已经感知到对方真正的样子,却装作不知情,把对方逼进绝路。在这两段感情中,他始终逃避,从来没有真正解决过问题,也难怪他爱的人都和他渐行渐远。
没时间再想这些了,还有几天就是婚礼当日。
Marius把平山送回家里,自己又去婚礼的举办场地和工作人员协商流程,准备离开时天色已经暗了,他裹紧外套站到湖边放空整理思绪。有人走过来,站在他旁边:“新婚,恭喜。”
那个声音很熟悉,Marius转过头去,微低着头在黑暗里仔细辨认他帽檐下的面容:“亏你能找到这里。”
“叶家的新闻总是报得举世皆知,”那人说,比往日和他约会时的语气相比稍微冷了一点点,“这不是Christian的惯用营销手段吗?”
Marius忍不住笑起来,那人便问:“哪里好笑吗?”
“没有,只是我从来没想到有天会从尚都くん口中听见Chris的名字,”Marius说,“而且竟然还是这种语气。”
“你就这么喜欢这个假名字吗?你那位优秀的执事可是直接把我的老巢给端了”松岛摘下帽子问他,眼睛里闪着些失落。随即他的声音放轻了,听起来和他们刚认识时似的,“我以为中岛回去会告诉你,你为什么不听他说清楚?”
Marius转过身来面对他:“我想听你亲自跟我说清楚。”
“我原本是来偷日落海德堡的。”松岛也转过来面对他,垂着头说道,“在你的婚礼上。”
“所以你打扮成学生,为了有资格来参加我的婚礼吗?”Marius问他。
“起初有些珠宝商找上门来,说给我一笔钱让我偷来,我嫌太少了,就打算自己来。”松岛点头。
“然后呢?”Marius又问。
“日落海德堡是什么级别的宝石,戒备会有多森严,我当然是预料到了的。”松岛便答,“但有些事情,不是计划了就有用的。”
Marius听罢便张开手臂紧紧抱住他:“我以为这些也都是假的呢……”
“会不会是假的呢……”松岛在他耳边轻声地笑,“你的婚礼还没到呢。”
“那天你为什么不把它拿走呢,”Marius说,“它就戴在你脖子上,你戴起来那么好看。”
“因为那不是我的,我猜平山小姐一定更能衬托它的美好吧。”松岛抚了抚他的后背,“她是个很开朗的人,也很成熟。”
Marius摇了摇头:“你怎么知道我不会取消掉这个婚礼呢?”
“因为你是活在光鲜亮丽的世界里的人,而我是个骗子,一个小偷。”松岛笑了笑,“我知道你不会那么做,我也不希望你这样做。”
“你把我的心也偷走了。”Marius说着。
松岛笑了:“那你要给我定罪吗?”
Marius没再接话,他意外地没有十分波动,隔了会儿才松开对方:“你现在总该告诉我你的名字了。”
“松岛聪,”他说,“聪明的聪。”
“聡くん,”Marius重复了一边,语气沉着,“我们是不是不会再见面了。”
松岛笑了笑,有些调皮,他把帽子戴上,这会儿倒是像个诈骗师的模样了:“谁知道呢,或许你拿到达芬奇的原画,又或许叶家开到新的宝石的时候?”
Marius也笑,看他转身走了,便开玩笑似的问他:“要是你偷走了我的日落海德堡,而我又想赎回来呢?松島さん,你开个价!”
松岛转过身来倒着向后走,一边笑着朝他喊着:“看在你爱过我的份上,9亿日元,少一分钱我不出了!”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