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reface

不小心知道了相方是omega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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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ating:
Teen And Up Audiences
Archive Warning:
Creator Chose Not To Use Archive Warnings
Category:
M/M
Fandom:
Johnny's Entertainment, Sexy Zone (Band)
Relationship:
Kikuchi Fuma/Nakajima Kento
Character:
Kikuchi Fuma, Nakajima Kento, Sato Shori, Matsushima Sou
Additional Tags:
Alpha/Omega
Language:
中文-普通话 國語
Stats:
Published: 2022-12-12 Updated: 2023-05-28 Words: 14,405 Chapters: 6/?

不小心知道了相方是omega怎么办

Summary

如果有的选,菊池一点儿也不想知道中岛的秘密。
可惜时间不能倒流,钻进耳朵的话也塞不回肚子。
**甜饼短打合集

筋トレ

年底是杰尼斯最繁忙的时节,音番和综艺一场接着一场,短短一周之内,中岛健人已经说了八遍sexy thank you,对台下抛了几十个媚眼,找到一百个隐藏摄像头。所过之处留下kya声一片,被他的电眼晃晕的观众把嗓子都喊哑了,回家还要在推上刷满激情洋溢的小作文。

统统都是假象——菊池风磨心想。

真实的中岛健人在乐屋沙发上瘫着,头发乱如鸟窝,脖子不停流汗,脑袋从沙发边缘探出来,像刚离水的鱼似的,把嘴唇拱成圆形,噗噜噗噜地吐泡泡。

菊池停下举哑铃的手:“我说,你先去洗澡怎么样?”

“让我休息一会儿。”

演出叠加上控期的排练,体力消耗自然激烈,中岛翻了个身,换成仰卧的姿势,把沙发摇得咯咯响。菊池没理他,埋头开始第三百二十举。

中岛抬起长腿,踹向菊池的屁股。

“干嘛?”

“你有完没完?”

“我可是在认真锻炼的,心率提升三十分钟内是塑造肌肉的最佳时机懂不懂。”

“锻炼麻烦去健身房。”

“碍你事了?”

“信息素浓度太高了。”

菊池停下来,撇向沙发里的人,中岛皱着眉头,一脸烦躁,两颊泛着不自然的潮红,这幅样子要是被拍下来,绝对会引起骚动,没错,平成世代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王子担当,正体是个omega。

“啊哈,你早晨不是吃了抑制剂么?”

“抑制剂的作用也是有限度的。”

“这是在夸我有吸引力吗?”

菊池话音刚落,抱枕就朝他飞过来:“这是在骂你职场性骚扰。”

菊池干笑着放下杠铃,捞起毛巾,往浴室的方向走去。

如果有的选,菊池一点儿也不想知道中岛的体质。他只是个平平无奇的小偶像,上班打工下班躺平,插科打诨划水摸鱼,他并不想背负这么沉重的秘密。

可惜时间不能倒流,钻进耳朵的秘密也塞不回肚子。

菊池洗完澡回来,把门推开一条缝。乐屋里的空气似乎更潮湿了。

中岛不知何时离开沙发,上身脱得只剩一件黑色背心,手里举着他的杠铃,白皙的皮肤上浮起绷紧的筋络。

这是平时不太能看到的场面,omega的体质本来就不擅长积累肌肉,所以中岛的日常训练以有氧和柔韧为主,就算拍摄anan之前靠地狱模式练出人鱼线,也只保持了短短一个月。

“累了就别硬撑,姿势都变形了。”菊池走到中岛对面,伸出一根手指比划,“至少也要举过胸口才算数。”

中岛停下动作,目光落在菊池紧实的胸肌上,喉咙明显动了动。

“喜欢?想摸就摸吧不用客气。”

“不必了。”

中岛伸手越过菊池,从茶几上拿起玻璃杯,仰起脖子咕嘟咕嘟第往喉咙里灌。

杯子里不知道是牛奶还是营养粉,呈现肤浅的白色。

“28岁就算补充蛋白质也不会长高了哦。”

“我乐意。”

“您随意。”菊池耸耸肩,坐进沙发,顺手捡起中岛掉在地上的白衬衫。

棉质的布料吸满了水,菊池忍不住把鼻子凑近闻了闻。

今天的信息素是橡果的味道。

 

有点心机又何妨

舞台上的中岛健人不仅帅得发光,而且心机很多。

他像X光射线一样,把身上每一处魅力点剖析清楚,再包装成玫瑰色展露出来。控T剪开一半露出肩膀,耳饰和美瞳搭配颜色,打歌服腰线改低几寸——这些事他做起来就像呼吸喝水一样自然。

本来这和菊池风磨也没什么关系。

但菊池是他的对称位,两人营业麦麸多年,备受金主大人青睐。

眼下金主大人又赞助了一份双人杂,于是他和中岛被扔进狭窄的沙发,镜头从各个角度围上来,影棚里空气闷热,中岛被他压在身下,衬衫扣子解开三个。他只要稍微垂下视线,就能看清近在咫尺的锁骨和乳晕。

“再近一点。”摄影师发出无情的号令。

没等他回应,中岛就伸手扯住他的领带,菊池只能俯下身,手肘贴住中岛的侧腰。

这才是职场性骚扰好不好。

作为身心健全的alpha青年,菊池成为买一送一捆绑销售的最大受害者,他本来想低声抱怨几句,但是小腹被中岛的膝盖顶着,只能把肚子里的话硬生生咽回去。

钱难赚啊。

漫长的酷刑终于结束,菊池迫不及待地钻进更衣间,喜迎下班的开心时刻。

更衣间长凳上摆着一台笔记本电脑,中岛蹲在前面,审视刚才的拍摄成果。

“这张应该贴得更近一些,这张不要一起看镜头比较好……黑白的衣服有点单调啊,或许戴个choker更合适……菊池,你怎么看?”

“嗯?”

菊池已经扣上棒球帽准备开溜了,但中岛还穿着拍摄的衬衫,捏着鼠标咔嗒咔嗒地翻页,嘴里念念有词,像个不知停歇的永动机。

菊池低头撇了一眼,屏幕里的自己被放得很大,未经修图的母片每个毛孔都看得很清楚。中岛的额头距离他恰好三厘米,下巴抬起的角度恰好和他的下颚线平行,瞳孔里恰好映出他的倒影。

全是技巧,毫无感情。

菊池哼了一声:“我觉得挺好啊,假得特别真。”

中岛抱起手臂,面露不悦:“菊池不想发掘自己的魅力点么?”

“不好意思我的魅力点不是卖腐来着。”

“说什么呢,卖腐才是sz的财富密码。”

“你不觉得o装成a卖腐是商业欺诈吗?”

中岛🤷耸肩:“抛开生理上小小的限制,我的内心完全是遵照alpha的社会学定义在为fan们服务的,所以没问题。”

菊池白眼翻上天:“这是我今天听过最好笑的笑话。”

中岛眯起眼睛:“原来你这么在意我是omega的事?”

“倒也没有。”

“那你刚才分心又是为什么?”

“犯困,昨晚熬夜看世界杯来着。”菊池把包背在肩上,“拜托,我对冒牌的omega才没兴趣呢。”

中岛愣住了,表情似乎有点受伤。

菊池开心极了,凭什么人人都觉得他中岛总是对的,自己总是错的。差不多该让任性妄为的家伙付出一些代价了,既然老天不长眼,就由自己来伸张正义吧。

“今晚去哪儿浪呢?”他吹着口哨甩上了门。

*

结果他哪儿也没去成。

把车开出地库之后,他先给佐藤胜利打了电话,后者的声音听起来有点虚弱:“啊,我刚和kenty喝完咖啡,吃了冰激凌肚子不太舒服,回家歇啦。”

菊池悻悻回到家,钻进电梯的时候拿出手机,看到杰西万年在线的头像,点进去戳了戳:“在?出来喝一杯?”

响了八次铃声才接通,屏幕里浮起美国人开朗的脸:“Hi Fuma~你说巧不巧,下班就遇见Kenty要带我去他喜欢的拉面店,Fuma要不要一起?”

菊池怒而挂断,把冰箱里囤的速食冷面解决掉,天色已经黑了,他决定上线打一会儿游戏,然而Juri的号是灰的,他意兴阑珊地打了几盘solo,手机突然响了,高地发来短信:“美爱影同窗会三缺一,速来。”

来个毛线。

菊池知道中岛的交友圈非常广泛,和事务所里一群精力旺盛的混蛋交往密切,当然,只是同事关系上的交往,漫画里那种笑一笑就让alpha纷纷失去理智的万人迷omega,现实中是不存在的。

他才一点也不担心呢。

他在游戏里虐了三个怪,心情总算舒畅了,准备睡觉的时候,手机又震了起来。

是平时联系不多的平野紫耀。

电话里传来嘈杂的音乐声和人声,明显是闹哄哄的酒场。菊池耐着性子问:“什么事?”

“风磨君,原来Kenty的酒品超差啊。”

“你们在一起?”

“是啊,好久不见就约出来喝一杯,结果Kenty在我旁边不肯回家,我正困扰呢。”

前阵子中岛和平野一起拍剧,为了培养感情经常勾肩搭背,又是交换日记又是合宿,卖腐卖得格外起劲。可惜金主爸爸并不买账,限定组合没下文,倒是自己和中岛的双人cm又续了两期。

这个世界有时候真的很不讲道理。

“哎风磨君我该怎么办啊?”

“你问我干嘛,我跟他不仲来着。”

“这样啊,那我带Kenty回家好了,他脸好红哦万一感冒就糟了……欸?你要过来?”

半个小时之后,中岛出现在菊池的跑车副驾驶座上。

四十分钟之后,菊池出现在中岛的豪华公寓门外。

都是中岛的错,菊池心想,然而后悔已经晚了,毕竟从上车的时候开始中岛就醉成一滩泥,软绵绵地陷在座位里冲他招手,用黏糊糊的声音说着一些胡话,诸如“小时候的风磨可比现在可爱多了”,他只能把醉鬼送上楼,从对方口袋里摸出钥匙开门,把两个人塞进去。

门刚关上,中岛就从背后就抱了上来。

“菊池就像大型犬,就适合从背后被抱住。”

“你就扯吧。”

“没有开玩笑,世界上不会有第二个人比我更懂菊池的魅力点,因为我是离菊池最近的omega呀。”

菊池叹了口气,转过身把中岛压在墙上,用蛮力禁锢他不断挥舞的手:“你的抑制剂呢?”

“糟糕,好像是酒精溶解型的。”

“我要是不来你打算怎么办?”

“谁知道呢,可能去平野家吧,听说他家的床很大呢。”

“平野那么单纯你不要利用人家好不好。”

“是吗,那我只能利用你了。”

中岛咯咯地笑着,伸出双手勾住菊池的脖子。

这该死的心机,仿佛秋天的石榴籽,每一颗剥开都是饱满的粉红色。

菊池心里骂了一百遍,但身体还是很诚实地贴了上去,凭什么中岛就能放飞自我,他却要处处小心,他受够了,漫画就漫画吧,一个健全的alpha被身边的omega迷住也没什么可丢人的。

这么想的菊池三下五除二把中岛肩头碍事的风衣扒掉,把昂贵的T恤胡乱掀过头顶,看着中岛的身体因为接触冷空气而颤抖的样子,他整晚的委屈总算得到几分纾解,他把罪魁祸首抱起来扔到床上:“说吧,想让我怎么满足你?”

中岛半个身体陷在床里,水汪汪的眼睛眯成两条月牙,含情脉脉地凝着他:“真的什么都可以吗。”

“真的。”

“那……”

中岛勾起膝盖,用脚后跟踢了踢床底下的箱子。

银色的箱子。

菊池心里涌上一阵不祥的预感。

太晚了,中岛把因为接吻而红润发肿的嘴唇贴到他耳畔:

“那菊池上我之前,能不能先换上假面骑士的衣服?”

演技

菊池最近上剧了,出演变态杀人狂的角色。

他演得非常用力,穿着一身惨白的衣服,在片场拼命凹造型,甚至得到了导演的点名表扬:“风磨君很有天赋嘛。”

演戏的天赋他不敢说有,变态的天赋多少还是有一点的。

不然那一晚他也不会奉陪中岛到底。

喝醉酒的中岛是魔鬼,他就是魔鬼的帮凶。费洛蒙果然是人类理智最大的敌人,不然身为庆应高材生团内头脑担当的他,怎么会答应如此离谱的要求。

更气人的是,酒醒之后的中岛把什么都忘了,第二天仍旧神色爽朗,甚至在排练过后,非常不要脸地凑过来薅他的面膜用。

菊池不太敢直视中岛,尤其是中岛的脖子附近还挂着他留下的痕迹,只要低下头就能透过领口看到,这让他忍不住回忆起前一晚噩梦般的遭遇。

绝对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

中岛最近也上了剧。

是大手笔的国际drama,重量级的片约让诸多杰尼斯羡慕得两眼发红,本人自然也是兴高采烈,隔三差五就要跟导演电话会议,当着member的面狠狠秀一波英文。

终于到了出发去意大利拍摄的日子,跨洋航班时间很早,收录fc视频的时候,中岛直接拖着行李箱来到事务所,结果sz全员都知道要他要出国了,兴师动众地来门口送别。

“呜啊啊啊啊尼桑我会想你的。”松岛聪的眼眶第一千零一次湿润了。

出个差而已又不是不回来了,菊池心想。

“欧洲最近寒潮,Kenty务必要注意身体。”佐藤胜利一如既往地体贴入微。

地中海气候再怎么冷也比东京暖和吧,菊池心想。

但中岛显然不这么想,他的眼神充满慈爱:“聪,胜利,你们好好排练准备蛋巡,等我带圣诞礼物回来哦,对了胜利麻烦帮我照顾Bonita,狗粮我已经按天数买好,快递寄到你家了。”

“好啊好啊。”两小只点头如捣蒜。

中岛笑眯眯地伸出手,挨个摸头,摸到菊池的时候,手突然放下,脸上的温度降得寒潮过境还猛。

菊池觉得不说点什么实在太尴尬了,所以顺口问道:“你意大利语学得怎么样了?”

中岛:“反正搭讪的水平足够了。”

“搭讪?”松岛聪抓住重点,一秒露出星星眼,“真好啊,用外语搭讪和Kenty好配啊,简直就像罗马假日一样。”

“说不定会有美妙的邂逅哦。”中岛笑逐颜开,边笑边瞥向菊池。

菊池心里白眼翻上天。

结果这一句无心的话,在菊池的脑袋里盘旋很久。菊池有着聪明的头脑,聪明的副产品是逻辑推理能力强,根据他的推断,在意大利没有人认识中岛,更不可能知道中岛的偶像身份,中岛也不用刻意隐藏自己是omega的事实,听说亚裔的omega很受欧美白人的欢迎,更何况是年轻英俊的精品款,再结合中岛多年社牛的表现,以及对异域风情的偏爱,他认为到了意大利那种地方,中岛不搞出一两场桃色的邂逅,实在不太符合逻辑。

下午的拍摄是外景,菊池举着沾血的道具刀仰起头,刚好看到飞机掠过东京上空,他久违地走神了,呆在原地站了十几秒,脑海里已经把中岛的浪漫谭补全到结尾,然后把自己雷得外焦里嫩。

导演倒是没有抱怨他的临场发挥,反倒说:“菊池今天演技挺不错呀。”

“是、是么?”菊池挨夸挨得心虚。

“是啊,”导演点头,“你刚才脸上的笑容特别像个变态。”

对症下药

三个星期后,中岛回国了。

出国期间菊池当然没和他联络,毕竟fmkn是真的不仲,中岛在外面逍遥快活,和他菊池风磨有什么关系。

所以,当中岛拖着行李箱出现在事务所门口,菊池没忍住惊讶。

中岛带着口罩和绒帽,裹着厚厚的围巾,挂着重重的黑眼圈,神色虚弱。

两小只哇地围上去,一副天要塌了的样子。

“呜呜呜呜呜呜尼桑你怎么瘦了一大圈。”

“看样子Bonita要在我家多住几天了。”

中岛伸出戴着手套的手挨个拍头安慰:“没事没事,只是旅行途中被传染了流感,来,这是给你们的礼物。”边说边掏出五颜六色的小摆件,塞给对面的人。

当然,没有菊池的份儿。

菊池也没期待过礼物,他抱着手臂斜靠门框:“啊哈,看来和搭讪对象进行了 不少亲密接触啊。”

中岛回敬他一个白眼:“是啊,进行了不少体液交换呢。”

菊池撇嘴:“那麻烦离我远点,我可不想被传染。”

“不用你说我也会的。”

*

接下来几天,两人相安无事。

接连几场生放送,中岛罕见地没有找菊池的茬,感冒之后他变得格外乖巧,乐屋里把自己调成节能模式,能不说话就不说,抱着膝盖,蜷起两条长腿,身上披着厚厚的毛毯,双手捧着热水袋。像是冬天缩在窝里的兔子。

每次轮到sz出场,中岛就像换了个人似的,一身利落地站在聚光灯下,用眼神杀镜头。只是每次下台,他裹的被子都比前一次更厚。

菊池实在看不下去了,踱步到他面前:“你没事吧?”

中岛从沙发里抬起头:“我看起来很像有事吗?”

“你太乖巧了我不习惯。”

“你是抖M吗?”

“啊哈谁是抖M?谁每次都被我草得梨花带雨的?”

“不好意思啊天生就是这种体质,和上面是谁一丁点关系都没有呢。”

如果抬杠也能当成运动,中岛健人现在估计已经荣获世界肌肉冠军了。

菊池懒得跟病人计较,用自己的咖啡杯倒了热水,冲了感冒药递给他:“喏,喝吧。”

中岛啜了一小口就皱起眉头:“好苦。”

“哪有,我放过糖的。”

“就是苦。”

“你是小孩子吗?”菊池又丢了一块方糖进去,保险起见,先用舌头舔了舔,“喏,一点都不苦了。”

中岛还是摇头。

“别逼我采取强制措施。”

“什么措施?”抖M睁着大眼睛望着他。

菊池冷笑着掏出手机,举到中岛面前:“你看看这是什么?”

几个小时前中岛因为嗓子状态不好唱forever gold惨烈破音的片段,在推上已经被转发两千次。

“你是魔鬼吗?”

“来,求我吧。”菊池把感冒药举在手里摇晃。

中岛咬牙切齿地夺过杯子,仰起脖子咕咚咕咚灌了进去。

这就对了嘛,菊池看着他苦到扭曲的表情,心里颇为愉悦。

和中岛缠斗多年,没有人比菊池更懂得对症下药。

*

中岛康复之后,菊池又病倒了。

冬天的流感格外猛烈,菊池发了烧,浑身没力气,强撑着开完蛋巡商谈会,直接在事务所的沙发上睡着了。

事务所的沙发很硬,可他睡得很沉,直到很晚才睁眼。会议室的灯已经熄灭,透过落地玻璃床,可以看到街上的夜景,星星点点仿佛银河一般,是商家们为了迎接圣诞节而布置的灯光。

他很快便察觉到自己安睡的秘诀——因为他正枕在中岛的大腿上。

中岛坐在黑暗里刷手机,看到他睁眼,慢条斯理地把手机放到一边,问:“你醒了?”

菊池的嗓子发干,用略带沙哑的声音问:“你今天怎么这么慈悲?”

“你好歹是被我传染的,我总要负责。”

啊,菊池想起来了,那天他用自己的杯子给中岛冲了感冒药。

他叹了口气:“这种传染方式未免也太无聊了吧。”

“你想要更刺激的?”

“你不是已经做过了吗?”

中岛愣了一下,然后露出笑意:“原来菊池吃醋是这个样子的。”

“我才没有。”菊池的反驳有点苍白,都怪中岛的大腿枕起来实在太舒服,使他丧失了奋起反抗的斗志。

他抬起一只手贴上中岛的脖子,拇指停留在颈侧,轻轻抚弄:“告诉我,你到底跟谁睡了?”

“谁都没有哦。”

“你不是去旅行了吗?”

“是一人旅行。”

“真不像你啊,居然会一个人。”

“是么,平时身边太嘈杂,好容易到了没人认识我的地方,我终于可以安心独处一阵子,不是很好么,我以为菊池能理解我呢。”

菊池想了想,他们身边确实总是人来人往,一刻也没有安静过,他接着问:“所以你去了什么地方?”

“罗马的喷泉和角斗场,佛罗伦萨的美术馆和教堂,还去国家公园爬了山。”

“真好啊,我也想看看。”

“喏,这是给你的礼物。”

中岛从盒子里取出一件微微反光的东西,递给菊池,六边形的轮廓让菊池倍感熟悉。

“这不是我去年送给你的眼镜吗?你走的时候还戴着。”

“是,但又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我把一个人看到的风景都装在里面,带回来和你分享。”

菊池愣住了,隔了一会儿才摇摇头,把东西塞回中岛手里:“我不要。”

中岛也愣住了:“是啊,这么多余的东西,菊池应该不需要吧。”

“我是说,下次给我打电话,我陪你一起看。”

“那是意大利欸?”

“跨国长途早就开通了。”

“打了你就会来陪我吗?”

“你不试试怎么知道我不会?”

中岛先是微微张开嘴,然后偏过头避开菊池的视线,抬起一只手摸了摸耳朵。

菊池近距离把他的小动作看得一清二楚,其实中岛是很容易害羞的类型,表面上一副久经情场的样子,但听到纯情的话反而会脸红。

菊池躺在黑暗里,怔怔地凝着他线条分明的侧脸:“怎么办,我现在有点想跟你进行体液交换了。”

中岛居高临下地瞪他:“用词不要那么恶心好不好。”

菊池委屈:“是你自己先用的欸。”

“是吗?”

“是啊。”

“看来我确实是个怪人啊。”

中岛说完就笑了,笑容很淡,眼角浮起细细的鱼尾纹,不似平日那么爽朗,甚至显得有些寂寞。

菊池忍不住抬起手,去摸中岛的脸颊,他想,凭这么漂亮的一张脸,想要什么都能换得到吧。但这个人却选择留在这里,和自己肩并肩地站在同一个舞台上,日复一日地追逐着同一个虚无缥缈的梦想。

他们之间的关系,确实难以找到词汇概括。

菊池想得出神,发现中岛已经收回目光,笑盈盈地望着他。

“干嘛盯我。”

“在想菊池该不会是爱上我了吧?”

“呵呵,我只想等你到你发情的当天,把你扒光了捆上红丝带细细享用。”

“你还真是变态啊。”

“彼此彼此吧。”

“还在记恨假面骑士的事?”

这次菊池十足愣住了,刚想跳起来就被中岛压制住。后者一边按着他的肩膀,一边俯下身,在他的额头上留下一个吻。

怡人的信息素将他包裹。

“菊池可不要被我吓跑啊。”

“才不会呢,少自作多情了。”

菊池风磨心底知道,早在很多年前,他便已经深陷囹圄,无处可逃。

初恋

Marius的毕业是sz年底的最大的工作,短短两周的日程排得很紧张。小孩到日本当天,菊池开车去机场接人。远远地就看到他戴着鸭舌帽,穿着皮靴和长风衣,裹着厚厚的围巾,站在出口招手,用黏糊糊的声音喊:“风磨くん。”

菊池心想,还是和小时候一样没变啊。

但Marius拉开车门落座的时候,变化就显现出来了,副驾的座椅位置已经不适合他的身高,他把自己折成月牙状,露出有些困扰的表情。

“你小子又长高了啊。”

“是呀是呀。”

Marius的鼻头被十二月的冷风吹得红红的,菊池需要把手抬得很高,才能在上面刮一下。最后他的手落在Marius的脸颊处,捏了捏两腮的肉:“你小子不仅长高了,还变壮了吧。”

“哪里有啦。”

“我说有就是有,手感都不一样了。”

“那可能是德国的牛奶比较好啦。”

菊池笑了笑,没有戳穿他,时间会让天使的羽毛变成男人的胸毛,啊,这就是人生。

*

刚到日本的小孩喊着要吃烤肉,于是菊池带他去了熟悉的店。

炭火架上的和牛发出滋滋的美妙声音,小孩举着夹子,猫着腰,兴奋地翻来翻去。

菊池拖着下巴看着他:“接下来的日程都确认清楚了?”

“嗯,好忙碌也好充实啊。”

“毕竟要把落下的遗憾都补上嘛。”

Marius抬起头,透过烟雾眨了眨明亮的大眼睛:“风磨くん,我只跟你说哦,其实我还有一个私人的遗憾想要弥补。”

口吻仿佛回到从前,迫不及待和年上的哥哥分享秘密的样子。

菊池挑起眉毛:“哦?什么?”

“我的初恋问题。”

“啊,我有印象。”

说是初恋,更准确地讲,是初次的信息素感知。

那是Marius刚刚完成分化的时候,混血的小孩还长着精致的娃娃脸,举着体检报告四处炫耀自己是alpha的事实。然而不久后的一次舞台收录,他突然在中途晕倒了。

拍摄组手忙脚乱地停下来,菊池拉着他去检查,结果没查出什么问题,只是过量服用了抑制剂,身体还没有习惯罢了。

“你小子还真是不让人省心啊。”医生走后,菊池在病床边坐下。

“因为……因为……”小孩的鼻子皱成一团,口吻透着委屈,“上台之前,我发现演出的衣服上沾了omega的气息嘛。”

菊池有点惊讶,对于管理严格的杰尼斯来说,自然不该出现这种意外,如果去找经纪人告状的话,可能会有倒霉的staff遭到处分。好在Marius很快恢复了元气,这段小小的插曲也就被大人们遗忘了。

“那个到底是谁啊?”二十二岁的Marius啜饮啤酒,脸上浮现出困惑的表情。

“可能是哪个工作人员啦。”菊池试图搪塞他。

“是么,但我觉得更像是身边的人,毕竟演出服很少会有外人去碰嘛,”Marius说,然后出于较真的习惯,竖起一根食指在空中晃,“更重要的是,那个味道我一点也不讨厌,而且觉得很亲切,非要说的话……像妈妈一样。”

菊池差点把嘴里的啤酒喷出来。

“嘛嘛,反正都过去好几年了,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但毕竟是人家的第一次,”Maruis嘟起嘴唇,“我真的很想知道究竟是谁?”

“那你觉得是谁?”

“聪酱那时候还没分化,所以可以排除。胜利是beta,也不会是他。至于你么……”Marius撇嘴,露出显而易见的嫌弃表情。

“什么啊,”菊池从桌子底下探出脚尖踢他,“亏我借你那么多黄书。”

“所以啊,”Marius边笑边躲,“就剩下健人くん,然后我也去问了他,结果被他训了一顿,那是我第一次看到健人くん生气。”

菊池:“我记得,那时候的中岛就是很喜欢教训人嘛。”

“是啊,”Marius模仿起中岛的语气,“‘身为偶像怎么总是惦记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不如多想一想如何才能让人气上涨。’”

菊池被逗得咯咯直笑:“结果你还被他训得哭鼻子。”

“谁让他平时都很温柔的嘛。”

那一次玛丽哭鼻子惊动了整个少俱的收录组。当然,每个人都会偏袒年幼的小天使,对严苛的大哥嗤之以鼻。可怜的中岛成了众矢之的,愤怒只维持了短短半个小时,就灰溜溜地跑到弟弟的乐屋讲和了。

那时候Marius还没有现在这么高,脸蛋也比现在更白皙,化泣为笑的时候眼睛闪亮亮的,闪得中岛当场缴械投降,张开双臂紧紧地抱住他——抱得实在过于紧了,以至于Marius缩在他的胸口挣扎:“健人くん住手,我不是你养的小狗呀。”

中岛是个喜欢养狗的人。

菊池忘了从哪里看过一个说法,喜欢养狗的都是容易寂寞的人。

中岛抱紧小狗的样子让人觉得,比起小狗,他本人才是更需要被拥抱的那一个。

*

那顿烤肉席间,两个人聊了很多往事,快结束的时候Maruis已经喝多了,顶着红红的眼睛开始落泪,一米八的成熟男人哭成一团还不愿意承认,推脱给房间里的烟味太浓。

菊池越过桌子,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把手搭上他的头顶,揉乱他的头发。

头发已经变硬了,怎么心还是和小时候一样的柔软。

sz的年下组都是哭包。一天一夜的旅行。刚启程松岛聪就哭了,ins直播结束之后,胜利也偷偷抹了眼泪。只有中岛像没事人一样,全程情绪都很嗨。

聪趁着收录的间歇私下对他说:“Kenty想哭也不用忍着哦。”

但中岛只是摇头,说最后的时光一定要全心全意享受,于是一直在笑。

刚开通ins的中岛喜悦溢于言表,不停地编辑照片直到深夜,菊池在闭眼昏睡之前,看到旁边的被褥里透出手机屏幕的幽光。

菊池在凌晨时分惊醒。

山中的住处实在称不上舒适,更何况五人挤在同一个房间,窗帘的缝隙隐约透出天光,菊池看了一眼手机锁屏,四点。

中岛的睡铺是空的。

菊池蹑手蹑脚地起床,披上浴衣和羽绒服来到旅店大堂,看到中岛正坐在咖啡厅靠窗的位置,侧脸正对着窗外的雪景。

洁白的积雪包裹在近乎深蓝色的天空下,仿佛成了透明的。

中岛的头发也染成深蓝色,轮廓镀了一层淡淡的光,看起来也像是透明的。

中岛很安静,没有面对镜头时的完美笑容,眼神也不像平日那么聪敏,戴着并不帅气的黑框眼镜,呆呆地凝着窗外,睫毛时不时煽动,嘴唇微张,像是有点困倦,又有点茫然。

菊池生出一种冲动,想要去往他身边,但没想到Marius优先一步钻出走廊,拖鞋发出踢踢踏踏的声音,挥着手向他走去。

中岛的表情亮起来,从座位上起身,两个人聊了一些没营养的话,把脸贴近用手机自拍。中岛和从前一样,拼命地张开双臂,把一米八的弟弟塞进怀里,紧紧地抱住。但这一次,他们之间没有争吵和赌气,只有祝福与告别。

不管有多么不舍,生活都要继续向前。

明明知道这一点,但还是想把留不住的时光紧紧地抱在怀里,一分一秒都不愿放过。

菊池看在眼里,觉得眼眶有些发热。

大概是山间的气温太低,眼泪在睫毛上冻成冰,留下轻微的刺痛。

*

大晦日的演出是毕业活动的最后一项,顺利结束之后,五个人又回到事务所,闹腾着吃了荞麦面,仿佛把身体的能量耗尽,离别的悲伤便能减轻一些。

Marius离开后,繁忙的杰尼斯大楼也终于到了下班时间,菊池推开sz的更衣室,只有中岛还在里面。

“你还没走啊?”

乐屋里一片狼藉,到处是空水瓶、毛巾和彩带,只有桌面上整整齐齐,小熊被放在五个人的话筒旁边。其中一只话筒被中岛拿在手里,沉默地盯着。

中岛看到菊池进门,很快把话筒放下,抬起头说:“刚回来,正要走。”

彻头彻尾的谎言,中岛头发上的汗已经干透了,显然在房间里呆了过于久。

菊池在身后把门带上,然后双手插到口袋里,踱到窗边。

“菊池?”

“我说啊,今天的空气清新剂是不是有点刺鼻,我都想流眼泪了。”

说完他就转过身去,朝向窗户的方向,把背影留给中岛。

窗外是港区盛大的新年灯火,银白色的光洒进屋内,把菊池的影子拖得很长。

半晌过后,菊池听到很轻的脚步声,中岛还穿着棉质拖鞋,小心翼翼地走到影子里,然后贴上他的背,伸出双臂从背后抱住他。

自己很适合从背后被抱住——菊池记得中岛曾经说过这样的话。

一起成长了十四年,身高差刚好适合一个把脸埋进另一个的肩窝里。

真是的,成年人的体重可是很沉的啊。

菊池胡乱想着,口袋里的手机不合时宜地震动起来。

是Marius发来的信息:“风磨くん,我好像找到初恋的人了。”

菊池把手机举到眼前,噼里啪啦打字:“那你告白了吗?”

等了一会儿,对面的小气泡冒出来:“不用了,知道他不是一个人,我就安心了。”

菊池愣住了。

中岛还趴在他的肩上,拥抱的力道松了一些,手臂有些僵硬,就在菊池开始犹豫要不要转过身去换个姿势,或者干脆挣脱出来的时候。他感觉到肩头传来轻微的抽动。

薄薄的T恤很快被温热的水分沾湿。

中岛的眼泪。

骄傲的,矜持的,不愿让任何人看到的眼泪。

这个年跨过去,菊池觉得身体里好像有什么变得不一样了,不是缓慢的变化,而是旧的替换成新的,啪地一声,仿佛脱壳似的感觉。

把身体里的泪水都流尽的中岛,会不会也蜕变成另外一个人。

于是菊池什么都没有说,只是迎着光,承着肩上的重量,静静地站着,直到海岸线尽头浮起近乎透明的深蓝色。

他想,太阳终究会升起,明天又是崭新的一天了。

双鱼

早春是学年历拍摄的时节,每年都有不同的花样,菊池拿到日程表,发现今年是户外主题,连续两天的温泉乡外景,包含一晚住宿,节奏相当宽松,跟队的摄影助理是个新人,菊池心中暗爽——这下可以放心划水了。

毕竟天底下哪有社畜不喜欢工作时间摸鱼呢。

出发当天,菊池照例迟到了十分钟,在会社楼下的停车场和佐藤胜利迎面撞了个正着,后者正把肩包往大巴车里塞,扬起脸露出若无其事的笑容:“风磨くん,早啊。”

“早。”菊池冲他挥挥手,默契地没有提迟到的事。又等了一会儿,松岛聪急吼吼地拖着行李箱现身,边喘粗气边说:“太好了太好了!总算赶上了!”

Staff们早已见怪不怪,淡定地刷手机消磨时间,只有新来的小助理满头是汗,目光在腕表和大门之间来回游荡。

“那个……中岛さん怎么还没来?”

菊池也有点纳闷——虽然集体迟到是sz的一贯传统,但是迟到这么久实在不像中岛的风格了,他可不是会在工作日睡过头的类型。

“那个……菊池さん知道他去哪里了吗?”小助理轻声提问。

“我怎么会知道,我跟他不熟。”菊池答得理直气壮。

Fmkn的不仲早已全J皆知,只有新人才会问这种蠢问题。年轻人啊,还是缺乏社会经验。

看到小助理一脸惶恐,佐藤于心不忍,主动提议说:“要不我打电话问问?”

小助理立刻扑向救命稻草:“那就麻烦你了!”

佐藤转身讲了十几秒的电话,听筒对面传出此起彼伏的喇叭声,菊池心里涌上一阵不祥的预感,很快,佐藤的话就印证了他的推测。

“Kenty的车半路抛锚了。”

*

中岛是个很倒霉的人。

猜拳十次要输掉九次,抽签结果不是凶就是大凶,运势作为一种未经论证的玄学,在他身上展现得淋漓尽致。

集合时间已经过去一个钟头,小助理的魂儿都快蒸发了,失踪人口终于拎着大包小包冲出计程车:“抱歉抱歉,让大家久等了。”

然而私家车抛锚只不过是厄运的前奏,大巴车摇摇晃晃地驶出都心,停在郊区一处清澈的湖滨公园。这是今天第一处拍摄地点,中岛跟着摄影师走到水边,在树木之间挑选合适的位置。

严冬刚过,地面上盖者厚厚一层枯叶,小助理埋头架设三脚架,耳畔忽然传来一声惨叫,其分贝之高堪比汽笛,惊起一群乌鸦仓皇起飞,待到嘶哑的嘎嘎声远去之后,菊池看到中岛双手着地趴在斜坡上,一只后脚陷进泥坑,满脸写着晦气。

好好的公园里怎么会有坑。

松岛聪率先凑近,左看看右看看:“哎,这是逮兔子的陷阱欸,我小时候也挖过!”

“……”

“没想到Kenty这么大只也会掉进去哦。”

“…………”

精心挑选的七分裤被泥浆淹没,洁白的衬衫袖口沾满污点,中岛那根完美主义的神经被按在地上反复摩擦,差一点原地爆炸。

摄影被迫暂停,所有人站在原地等待中岛更换服装,小助理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菊池倒是乐得悠闲,领着松岛和佐藤到湖边打水漂,打出好几个十连。

公园拍摄终于完成,太阳已经升到头顶,为了保证下午的进度,原本安排好的特色地元料理只能取消,换成高速公路休息站的快餐。

休息站的餐食虽然朴素,但富含酱料和油脂,味道还算不错,菊池排队刷了一份炒面,端起餐盘刚要走,就听到服务员边鞠躬边道歉:“实在对不起先生,刚才是最后一份热食了。”

他回过头,发现中岛就站在自己身后。

尊贵的sexy王子只能点了一份面包定食,在桌边坐下。

全麦面包又干又硬,切片复烤之后呈现微妙的蜡黄色,像极了中岛此时此刻的脸色。

小助理恨不得把腰弯成九十度:“实在对不起都怪我安排不周,要不……我去买点别的?”

然而高速公路沿线非但没有餐馆,就连便利店也看不到一家,目之所及都是连绵的农田——总不能去田里讨饭吧。

中岛大度地摇头:“没关系的,我吃这个就好。”

“可是……”

“刚好我最近在节食塑形。”

小助理将信将疑地看着他,于是中岛不得不露出闪闪发亮的笑容,把干面包啃得连渣都不剩,最后双手合十,满意地做出评价:“嗯,美味。”

维持人设真是辛苦啊——菊池边吸溜炒面边想。

*

入夜后,巴士摇晃着抵达温泉旅馆。第一天的拍摄终于收工,菊池恨不得立刻跳进热水池享受仅存的休息时光,然而,新的意外出现了。

玄关被水淹没了。

经营旅馆的年迈夫妇站在门边,满脸写着愧疚:“实在对不起,地暖管道出了点故障……”

“需要我们帮忙吗?”

“没关系,我们正在处理漫水的房间,预计一晚就能修好……咦,好像那间是你们预定的?”

SZ的成员各自低头看了一眼房卡编号,然后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中岛。

中岛毫无悬念地中签了。

松岛和佐藤轮番谦让,都被年上大哥用温柔的态度拒绝,小助理差点把手机打爆,然而早春正值温泉旅游旺季,加上时间已经接近午夜,整条街上竟然找不出一间空房。

中岛翘着脚尖,站在满地狼藉的走廊尽头,面色惨白得仿佛刚现身的地缚灵。不时有客人路过窗边,借着月色指指点点。

菊池攒了一天的乐子终于量变积累质变,变出一丢丢同情心。他走过去,用食指敲了敲中岛的行李箱:“喂,要不然跟我住吧?”

没等中岛开口,可怜的小助理就冒着星星眼凑上来:“真的可以麻烦菊池さん吗?”

“一晚而已,问题不大。”

话讲到这个份上,中岛也没有拒绝的道理。菊池很绅士地帮他把行李箱拖到门口,然后欠身做出迎宾状:“喏,请进吧。”

中岛的目光环视一圈:“还蛮不错的。”

客房确实不错,有榻榻米也有沙发,电视还是加大尺寸,浴室在半户外,配有温泉私汤,虽然面积不大,但一个人泡绰绰有余。

菊池当然不会放过公款旅游的好机会,当即脱光衣服,顶着毛巾钻进浴池。

温泉水汩汩冒着热气,木栅栏对面的溪流中传来阵阵蛙叫虫鸣,远处山尖上蒙着前一个冬天没来得及融化的雪,像珍珠似的一闪一闪。

真治愈啊。

辛勤营业一整天的爱抖露吹着口哨哼着小曲,大叔似的抠着脚,在浴池里泡到脑袋发晕,才依依不舍地披上浴巾,边擦头发边回到房间。

刚一回去,他就觉察到情况不对。

中岛坐在沙发角落,抱着膝盖,行李箱摆在面前,遮住大半张脸——他看上去很想把自己藏进这个漏洞百出的屏障背后,然而他的存在感实在过于强烈,就像山顶的残雪,即便在一片灰蒙蒙的夜色里,也亮得令人发指。

他看到菊池,突然起身往门口走。

“你干嘛?”

“我想了想,还是不住这了。”

可他的脚步完全不稳,被沙发腿轻轻一绊,便浑身虚弱地倒下去。

菊池伸手撑住他的胳膊,随即被皮肤的热度吓了一跳,信息素的气味钻进鼻腔,菊池不由得皱紧眉头:“不是吧你?”

中岛的目光躲闪。

比温泉水还要潮湿的呼吸,明明没有洗澡却湿漉漉的前发,还有隔着一米都能感受到的异常体温——不用问也知道发生了什么。

“你的抑制剂呢?”

“……掉了。”

“哈?”

“早晨换车的时候,背包拉链被后视镜刮开了,可能是那时候掉的吧,我记不清了。”

“真的假的。”

中岛甩开菊池的手,有点赌气地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菊池怔了一下,而后发出惊天爆笑:“你未免也太倒霉了吧,原来人真的可以倒霉到这个地步,某种意义上你真的很厉害。”

“笑吧,笑不傻你。”

中岛的抱怨声也是软绵绵的,对菊池的脸皮构不成任何威慑,后者结束海豹拍手,再次拎住相方的衣领:“行了,我不笑了,你回来吧。”

“不用你管。”

“你希望自己的商业欺诈行为登上第二天的小报头条吗?”

中岛果然僵住了,打了十几年交道,菊池早已熟练掌握拿捏中岛软肋的技巧。他把不自量力的家伙拖回沙发上,牢牢按住。

其实他根本不在意中岛的秘密会不会曝光——如果中岛的名声没有和他的前程绑定的话。菊池暗想,如果有朝一日他顺利退休,混入高层,变成一个无趣但富有的老头,他颁布的第一项举措必定是取消万恶的对称位。当然,如果能够倒转时空,重过一遍十七岁的夏天,他也有办法把一切都抹除。

然而此时此刻,菊池只是一个没有超能力的平凡社畜,他别无选择,只能硬着头皮处理眼前的麻烦。

中岛的呼吸乱作一团,使他也变得心神不宁,他沉着声问:“需要帮忙么?”

中岛抬起头望着他,上目线里是藏不住的欲望火苗,面对信息素的诱引,他的对称位显然不如他那般聪明理智,甚至忍不住伸出手去勾他的脖子,当然,被他机敏地躲开了。

“你不是说要帮忙么?”

“我可没说要接受你的职场性骚扰。”

“菊池,拜托了……”

中岛的嗓音变得暧昧而含糊,结尾的音调上扬,像个钩子似的挑逗着alpha的神经——然而他菊池风磨可不是会被荷尔蒙支配的笨蛋,于是他无视中岛的引诱,穿好衣服,从容不迫地出了门。

夜里的风有点凉,菊池站在旅馆门外,仰头望着远处的雪山,脑海中浮现出中岛刚才的眼神。

被他拒绝似乎让中岛有些受伤——他这样想着,但很快又否认了这个荒唐的念头。怎么可能,中岛是全世界最会伪装的恶魔,凭借天使般的面孔骗过无数旁观者,但他碰巧是全世界唯一见过恶魔真面目的人,他怎么会上当。

隔壁房间飘出佐藤的笑声,夹杂着松岛的哀号:“哎哎哎这是什么鬼地图啊啊啊胜利你不要丢下我啊啊啊我怎么又死了啊啊啊我们再开一局,今晚最后一局了我保证!”

年轻真好啊。

已经初尝中年危机的爱抖露搓了搓手,往自贩机里扔进两枚百元硬币,然而硬币却被机器卡住了,红色的error按钮不断闪动。

怎么连倒霉也会传染吗?菊池皱起眉头,用脚尖踢了踢机箱。

毫无反应。

小助理不知从哪儿飘了出来,满脸写着疲惫,菊池忍不住心生同情,于是上前搭话:“今天辛苦你了。”

“不,不辛苦!”小助理露出感激涕零的表情,“菊池さん要喝咖啡吗?我刚好多买了一罐。”

其实比起咖啡,菊池更想来一杯冰啤酒,但有总比没有强,他接过对方手里的易拉罐,扭开拉环,咕嘟咕嘟灌了几口。

不加糖的纯黑咖啡,味道很苦。

“都这么晚了,菊池さん怎么还没休息啊?”

“呵呵,出来透口气。”

“那个……你该不会和中岛さん吵架了吧。”

“怎么会呢,放心吧,我可不像某些人,会做出让工作伙伴困扰的事情。”

面对菊池风磨纯黑咖啡般的微笑,小助理又一次露出惊吓过度的神情。可怜的家伙,今晚大概是和无缘睡眠了。

成功S新人的菊池心情好转,于是伸了个懒腰,不慌不忙地走进夜色。

*

中岛健人被独自留在房间里。

他不能离开,但发情期的热度令他难以忍受,这是一种无法言喻的折磨,他为自己白天犯下的低级错误感到懊悔,但懊悔无法解决问题,只能加深煎熬。他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这种无助的感受,恐惧夹杂着焦虑,不断蚕食他的理智,他仿佛回到青春期,面对刚刚觉醒的身体,孤立无援,不知所措。

他把自己蒙在被子里,咬紧嘴唇数秒,他想,没什么要紧的,就当得了一场重感冒,挺一挺总会过去。而他的梦想,他的骄傲,那些比这远大得多的东西,并不会因此而受到丝毫影响。

但夜晚漫长得仿佛没有尽头,一片晦暗中,他似乎听到有人推开门,熟悉的脚步声接近,遮盖头顶的布料被掀开,透过眼睑的月光使他打了个激灵。视线被泪水模糊,使他看不清来人的面庞,但信息素的气味不会说谎,来人是一个alpha,而他像是濒临干涸的鱼终于看到水源,于是用最狼狈的姿态游过去,迫不及待地抓住那人的肩膀。

冰雪会融化,星星会坠落,他小心翼翼守护的一切都会灰飞烟灭。

但他实在无暇思考,只想结束这漫长的折磨,获得片刻解脱。

他索求拥抱的孩子一样张开双臂,而后,他感到什么湿润的东西贴上他的嘴唇,带着早春夜风般的凉意,将痛苦悄然拂去。

他张开嘴,拼命吸食得来不易的空气,有什么东西顺着舌尖划入喉咙,像是清澈的泉水,高山的融雪,又像是十七岁那年夏天,因为练习伴舞而满头大汗的时候,突然贴在脸颊上的冰镇饮料。

无人知晓的痛苦被看见,被抚慰,他在一片混乱中隐约察觉,原来孤独并不是唯一的选项。

灼烧他的火焰就这样熄灭了。

他卸下最后一丝力气,彻底陷入沉眠。

*

菊池弯下腰,审视黑暗里的中岛。

不得不承认,中岛乖巧的样子让他倍感陌生,这个人总是用充沛的情绪把自己填塞成各种模样,以迎合世人的期许。久而久之,就连菊池都忘了他本来的面目。

熟睡的中岛毫无防备地舒展身体,像小孩似的把被子卷成团抱在怀里。精心锻炼过的四肢有着出色的线条,但是内侧仍然存在一些柔软的地方,敏感的肌肤因为和布料摩擦而轻轻抽动,嘴唇无意识地嘟起,唇纹之间还残留着亲吻厮磨后的水痕,细腻透亮,对于任何一个alpha而言,都是难以抵御的诱惑。

但他菊池风磨,作为一个聪明的精英,并不会被遗传因子轻易左右。再偏僻的温泉街也会有药店,深夜的应急窗口也不会泄露什么秘密。他把抑制剂混合着褪黑素给中岛喂下去,结果相当不错。

事关职业前景的危机,就这样化解了。

他准备睡地板凑合一晚,却发现榻榻米底部也渗了一层水。他的房间和中岛的房间隔墙相邻,很显然,地暖管道的故障恐怕也蔓延到了这边,明天得跟店家说一声。

地板是睡不成了,他又暼向床铺,虽然被中岛霸占了大部分,但还有一小半剩余,比起他们在夏威夷酒店里挤过的床,可要宽敞多了。

反正又不是第一次。

他换上睡衣,心安理得地躺在中岛旁边。

吃过药的中岛已经彻底平静下来,呼吸变得又长又浅,身上还残留着一点信息素的味道,并不刺激,反而令人感觉放松,忙了一天的菊池就这样进入了梦乡。

那晚他做了很长的梦。梦里他又回到十四岁,包子似的娃娃脸被中岛捏了好几次。十五岁的中岛在前辈的演出现场兴奋得像只松鼠,一刻也呆不住,音乐响起的时候他的情绪终于达到最高点,一本正经地握住菊池的手:“风磨くん,以后我们要一起登上东蛋的舞台。”

这时候中岛刚刚输了猜拳,被分配到最边角的队伍,负责扛着比他还高的彩旗绕大圈跑,估计连被镜头收录的机会都没有。

菊池望着他闪闪发亮的眼睛,边笑边说,“你可不要把你的坏运气传染给我啊。”

青春期的记忆在菊池的印象里早已变得模糊,他只记得大人们对他说,你和中岛的生日那么近,还在同一时间入社,你们一定会成为好搭档的。他以为自己恨透了这份孽缘,但在梦里,十四岁的菊池看到相方的笑容,年轻的心脏仍然还会轻轻悸动。

第二天早上,菊池发现自己横躺在地板上。

肩膀上不自然的酸痛提醒着菊池昨晚发生了什么,朦朦胧胧的睡梦里,他不止回顾了Jr时代,还重温了动作片拍摄时被击落和坠地的场面。

始作俑者半坐在床上,脸颊透着健康饱满的红润。旅馆的窗帘中间漏了一条缝,阳光透进缝隙,落在中岛的头顶,照亮额头上几缕蓬乱的卷毛——还真的像天使似的。

只不过这个天使力气大到可以一脚把他踹下床。

“看看你干的好事。”菊池一脸怨念地盯着中岛。

“抱歉抱歉,”中岛伸了个懒腰,撑开惺忪的睡眼望着他,“还以为有人入侵,就忍不住防卫了。”

“这是我的房间好不好。”

中岛怔了一下,随后扬起嘴角,露出淡淡的微笑:“菊池,早上好。”

菊池坐在地板上眨了眨眼,他恍然发觉,原来自己才是运气最差的人。即便是在梦里也没能扭转命运,还是和这个可恶的家伙牢牢地绑定在了一起。

都是双鱼座算什么缘分,不过是两条倒霉的鱼,被扔进同一片水塘里。

“中岛。”

“怎么了?”

“总觉得遇见你我的人生就变成困难模式了。”

中岛歪过头看着他:“可是菊池不是很喜欢挑战吗?”

夸我也没用——菊池啧了一声,穿上衣服,手臂外侧还能看到一块淤青,这应该算工伤吧,谁来报销他的精神损失费。

*

霉运似乎在第一天就被释放干净,第二天云朗风清,拍摄也很顺利,只除了一段小插曲——菊池换衣服的时候,手臂上的淤伤被化妆师发现了。

因为PMS而心情不佳的化妆师狠狠在现场发了火,小助理又一次成为挨批对象,忙不迭地鞠躬道歉,直到对方怒火平息,才偷偷拉住松岛提问:“你说昨天菊池さん和中岛さん不会打架了吧?”

你不知道吗?”松岛把两条粗眉挑得老高,“他们每次住一个房间都会打架的。”

佐藤很快把松岛拽走了,留下小助理一个人愣在原地,脸上的表情堪称精彩。

太惨了,菊池心想,世界上想辞职的人恐怕又多了一个。

Afterwor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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