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夜晚碰见一只“吸血鬼”,藏在黑色袍子下的白衬衫晕满了血,脸色苍白从自己身前擦过,他甚至没注意到自己,步履蹒跚往反方向走去,贵志若有所思,他顺着对方冒出来的方向拐进转角,就看见了瘫在垃圾堆上的尸体,这他很熟悉,不用靠近一眼就能分辨那已经是没有呼吸的大块肉坨,靠太近会惹来是非,他冰冷地站在那里,冰冷地沉思,接着看向那“吸血鬼”离开的方向,挪动脚步,坚定地像顺着气味寻找诱饵的矫兽,他一身明简的素色T恤和休闲长裤,黑夜里尤显单薄,他丝毫不在意,温度和情感都是身外之物,周身只留下空白。
“请问……”贵志伸手握住对方的手腕时,感到意料之外的细瘦,“请问,需要帮助吗?”
对方颤抖中抬起的泪眼既璀璨又脆弱,张嘴却哑口无言,似乎是还留在剥夺了生命的余震中无法脱身,啊,是森林里不幸踩到捕兽夹而待宰的小鹿呢。
“我看到了。”贵志平静地说,“对不起,我看到了,那个尸体,是你杀的吧?”
“你一定有自己的苦衷吧,恨那个人恨到不得不杀了他才能解脱。”
“我明白的,像我们这种无法自己获得幸福的人,却总有更可恨的人来抢夺,我们只有从别人那里夺取。”
“你在害怕吗?不用害怕,我帮你。”
我帮你,我施舍于你,我在这绚烂黑夜拾到的可怜吸血鬼,我的小鹿。
“我叫贵志琉音。”
然而对方比自己想象得谨慎,有些出乎意料,虽然牵着他带回了自己的住处,却一路沉默着只字不提自身的事情,贵志只听得他呼吸从不畅到平稳,随后从贵志的手掌心抽出他自己的手腕,亦步亦趋安静地跟随在贵志身后。他一身黑快要融进黑夜,贵志用余光确认他的存在。
到达安身地贵志让他脱下血衣去洗澡,将干净衣物放在台面后,就出去了,他想买点新鲜的食物。安抚之后应当给予关爱,投喂之后,便是驯服。
这是个很漫长的夜晚。
贵志告诉他如果不向自己坦白,自己无法给他提供帮助,“想要我帮助你的话,请你也信任我”。
他犹豫中说出了自己的名字,“和贺英良。”
贵志的目的地虽在别处,但他决定在此停留,他很难遇上称手的道具,在途中失误丢掉了几个,再豢养一只倒也不错,总有用途。
买来的便当和贺碰也没碰,他靠在墙边,头发尖滴水,干净散发清凉。即使对身前平白无故伸出援手的男人充满警惕,他也明白如果不对这个男人坦白,恐怕自己的手指再也无法在钢琴上欢快地弹跳飞舞,他渴望的演奏会、发表会,都将离他而去,他变成一文不值,落入深渊,无人问津的未来令他更加恐惧,他的生命灵魂与钢琴紧密相连。
和贺沉默地盯着那男人无神的双眼,他开口诉说。
“和贺先生是个有名的钢琴家。”
“是的。”
“不过这些对我而言都不重要。”贵志起身,“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我现在去准备一些东西,还有和贺先生的衣服需要处理掉,请和贺先生呆在这里。”
自始至终,贵志都面无表情,他冷冷地低头告诫和贺,“为了和贺先生好,请不要离开这里。”
而贵志回来时,和贺已经不在,他呆过的角落仿佛还残留温度,桌上留下空荡的塑料袋,吃剩的便当盒压着一张便签,上面写着一串数字,贵志扫去一眼便扔进垃圾桶。
原来不是小鹿那般单纯,是只狡猾又可悲的猫啊。
和贺回去后几日都很平静,没有警察上门,他意外惊喜那名叫贵志的神秘男人果真处理得周全,可过于风平浪静总让人良心不安,像暴雨前的宁静,他苦恼地坐在钢琴前,无心谱曲弹琴,即使发布会近在眼前。
“和贺先生。”贵志的表情看来并不意外,他敞开门让和贺进来。
和贺满脸憔悴,他站在上次坐过的角落踌躇,贵志静静地在一边看他。
“请、请你帮我。”和贺突然抓住贵志的手,他的指尖发抖,“警察今天来盘问了,但是我、什么都没说,关键的事情、关于你的事情,都没有说。”
和贺的手越抓越紧,越来越颤抖。
“我……很不安,无法在家里呆下去了。”他的头发不停跟随脑袋摇晃,像风里摇摆丛生被阳光晒至枯萎的杂草。
贵志从他的发缝间看见那湿润眼睛,又变回小鹿般不安、怯懦、渴望救赎,他欣慰没费多少精力,和贺便跳进自己小而粗陋的陷阱,贵志轻蔑地、满足地微笑起来。
“可以,我帮你。”
是蛇缓缓缠绕那肌肉匀称修美的鹿腿,伸出舌尖呲鸣。
“我无意令和贺先生欠我什么,只是对痛苦的人无法视而不见。”贵志背对和贺慢条斯理地冲泡咖啡,咖啡液顺滤杯印过滤纸滴落,滴答滴答,仿佛漏沙逐渐堵住心口,和贺的呼吸无法平静。
“和贺先生,现在你相信我了吗?”贵志尽量使自己看去委屈,欺骗别人首先要欺骗自己,没错,是和贺误会了无辜的自己,自己如此尽心尽力地为了保护他奔走,他不该那么无情。
“他们说,在现场找到了我衣服的一块碎片。”
“这样。”
和贺忽转恶狠视线向贵志射去,“你陷害我,那天是你拿走我的衣服。”
“不,我只是去处理掉了,并没有陷害你。也许是你下手的时候被对方扯下了一块。”贵志的语气依旧很冷静。
但和贺怒气不减,“你怎么处理的?”
“烧了。”
“在哪里?”
贵志不忍叹了口气,“和贺先生既然还是不相信我,为什么还来找我?”
“我……”
“我知道了,我应该相信你。”和贺突然泄气,向后跌坐。
但我们应该不是如此互相信任的关系,狡猾如你我,怎会轻易交出真心,不过是一场较量,看谁更会利用谁。
和贺突又态度柔和,他揉捏眉心,眉眼间雪峰融化成流水柔情,“对不起,我,很累,所以……”
“我知道的,我明白的。”贵志给他递去咖啡,热气氤氲,他轻轻拍了拍和贺的头,此刻诡异温馨也许正适合掩盖真相。
“和贺先生知道我的身份吗?”
“有……查过。”
“那就好办了,我帮和贺先生斩草除根,就好了。”
“这……”
“杀人对我而言不痛不痒,对和贺先生是个负担的话,那就由我来。”
“不,我,没有这个意思。”和贺起身,他的身形在修身内衬下划出利落线条,他走近贵志,带着自己的气味靠近他,用自己向来深邃的眼望着他,像是在进行一场残酷战争,他用眼神进攻,“贵志先生,为什么救我?”
“我应该回答过,无法对痛苦之人置之不理。”
“不对。”和贺的手贴在贵志胸前,他的手指,弹钢琴的优雅手指,在贵志的胸口点开滚烫,“不对。”他又说了一遍。
接下来便是无言,是自然而然还有有意为之,他们都觉得自己分明没有互相靠近,却在眨了一个眼之后,贴上彼此的唇,那像是点燃了一根火柴,有微弱的热量趋势,微弱到碰了一下就分开,而后似乎是溅落的火花误着了导火索,在他们的视线交战中一路燃烧到药引,发生了爆炸。
比起吻,更是啃咬,他们互相吞下对方柔软的舌,变换角度地撕扯,在感到快要窒息前,才甘心饶过彼此。
“和贺先……”贵志欲开口,和贺伸出食指点在上唇,从垂目转而抬眸,他的双眼皮浓而深冽,他的眼里含着一躺清河,湿润至妖娆的眼尾。他们继续接吻,滚到沙发。
那劣质沙发,不算柔软,和贺的背贴上去感到僵硬,他的背无法适应,无法与舒适贴合令他反感,他扭曲身子,贵志将手探去他的背后,顺肩胛骨向上抚摸,和贺便把重量向后分去一点,贵志拖着他。
为何会如此温柔,和贺不解,他没有渴望畅快淋漓的性爱,他以为他们会用力量制服彼此,一方使一方屈服,但此刻竟有些偏离,这美妙他竟有点贪恋。
舌尖舔过的时候浑身酥麻,和贺的衣服被推上胸口,他想干脆脱干净,在对方舔吻身体时些微向后躲开,他自行把打底脱光,裤子也准备顺势一起,贵志帮他拎住裤腿,一溜扯了下来,他的腿纤长,恰当的肌肉,而大腿内又显鲜嫩,看去美味。和贺把腿挂上贵志的腰用力将他圈至身前,开始解他的衬衣扣。
他们时不时接吻,深吻浅吻,就好像要把一辈子的吻都耗在今晚。
贵志光身充又压上和贺,贵志一副精瘦模样,没想是藏着肌肉,腹肌分明,他弯下腰时胸前和腹部的起伏更显明暗,双臂也精炼有力,这粗壮双臂正矗在和贺两侧,他觉得自己被囚住无法逃脱,但又大胆地将自己的两肢环上贵志的脖颈,像献身一般虔诚。
“和贺先生,这里舒服吗?”贵志正照顾下身,抬头看一眼和贺,和贺微张的嘴发出舒服的喘息,“嗯……快、快一点……”
贵志听话地加了速。
他想那揪着沙发边的手指也许是无价的艺术品,那样骨节明晰,鼓涌的青筋也恰到好处,漂亮得令人想摧毁,他不禁想折断,想听那骨头清脆断开的声音,于是贵志把那手掰开,牵着它伸向和贺自己的下体,“和贺先生,可以自己扩张吗?”
“嗯……?”
“一定可以的,我相信和贺先生。”
贵志沾一点润滑引领那指尖探入穴口。
“……嗯!”刚探入一点便感到不适,和贺慌忙想抽出自己的手,但贵志紧攥着,他不让、不允许和贺违抗。
和贺想他此刻应该顺从,为了将来,他该忍耐,他放松自己,腿也从贵志身后滑了下来,他觉得自己像一块任人踩践肮脏的泥,他开始自行加深。
终于挺近和贺体内时,和贺已经汗流浃背,贵志摸过一把都是潮湿,他的那根也是。
“嗯!”贵志向里顶了一下,他想自己算是尽了温柔,该到了吃糖的时间,顿感嘴里寂寞,就探过去找和贺嘴里的舌头。
一边吻一边顶,抽插中寻找快感,不知不觉力度和速度愈加无法控制,和贺的叫喘声也越不受压抑。
“停!……嗯!等……等一下……嗯啊!”
贵志已经听不见,连他顶到和贺叫声开始发哑也充耳不闻。
和贺逐渐甚至已无气力出声,他只能大口喘气,像搁浅的鱼,浑身都用去呼吸,上下起伏。
“哈……啊……!”
和贺最后一声嘶哑叫唤沉没在贵志的释放里。
衣服被散在周围,他们已无力收拾,和贺懒懒地扫视一圈,他想起身,却感到腿随着力度颤抖,那之后贵志又把他架起来接连冲撞,腿被架开到极限,更方便贵志大幅运动。他无边无尽的被迫接受释放,他的穴已经被撑到无法感知,他甚至哭出眼泪,贵志依旧无情又忘我地抽送。
“可恶!混蛋!神经病!”他在心底恶毒地骂,他忍下来了,他咬牙切齿地忍下来了,更不能半途而废。
他只要把这个人杀了,就没人知道他杀了人了。
“但你还活着。”
“我当时以为他会杀了我,如果是我,就会杀了那个自己。”
“既然你已经察觉到了,为什么还……”
“像是赌博一样,很久没有那种刺激了。”
那个人会杀掉自己吗?他只要想象到那人心里的小钢珠在决择的命运轮盘上弹跳就心潮澎湃,“兴奋,内心又忍不住害怕到颤抖,欲罢不能。”
“好吧。”他的新替罪羊思考了一下,“那他为什么送你钢琴?”
他沉默良久,“我……不知道。”
收到琴后几日,他无聊打开琴盖,才发现内部全被破坏了,像被搅乱的人类器脏。
在那血淋淋的钢琴尸体中央,冰冷地,躺着一把锃亮的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