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缘无故地,想见他。中岛那时是这么想的。
在一个胡乱的雨天,中岛与青年相遇。那时天色已晚,他正开车行驶在乡城小道,放慢了车速,加之雨势磅礴,他选择小心为上。转过一个路口,有辆倒地的山地车反射晃眼的光,淋了雨的车骨架将前灯的反射提亮好几度,实在令人在意,即使中岛转过弯已经开出几米远,还是把车停在路边,撑起一把备用伞徒步回到自行车边查看情况。
夜晚的可视范围狭隘又模糊,在恶劣的雨势中更无法看清一臂外的距离,中岛只好在车灯晕染的朦胧光亮里摸索尽量靠近,直到他最终站在自行车边四处张望。这辆车看去很新,不像被丢弃的无主车辆。对这种山地车了解不多,他蹲下身盯着横杠上像是品牌名称的几个字母,默默在心里念,念得过于专注,毫无察觉身后有人正沉默地站着观察他。
“你在干嘛?”身后人忽然出声。
中岛被惊吓起身,后脚跟擦过车把差点被绊倒,伞也差点抓不稳,青年机敏地上前扶住伞把。
定睛看清那人的模样,比自己矮半个头,清秀端正的脸,刘海被打湿沾在前额,丝丝缕缕遮挡住一双皓亮的眼睛,那盛放湿润的眼眶里有些许尖锐,可能是眼眉上挑的走势,令他看去像警惕的某种猫科。
他来接中岛,中岛坐上车一言不发,他也不多询问,那个精瘦的青年是谁,为什么牵手回家,他对青年视而不见走上前去,满脸是虚伪的温和,他回到驾驶席后硬生生把这段画面从脑海里连根刨除,带起血肉扯到神经,他不知道是脑袋痛还是心痛,牵连起烦躁在不断翻涌。
翻涌到心口的时候,他忍无可忍,一脚踩刹将车粗暴地停在岔口的路边,靠着海岸,能听见浪在冲刷,冰凉的夜里急缓不定的喘息。
他毫不留情地进入中岛。座椅都没捂热,中岛的皮肤冷出鸡皮疙瘩,发出一声短促又轻微的惊呼,被压上椅背一起放倒,在倒下的一瞬中岛看见车窗外异常灿烂的星空。
被顶到车门,脖子脑袋搁得慌,整个人陷入上下的韵律,双腿被打很开,折叠在对方的双臂下,因为那人有意放任不管,中岛未释放的茎胀得厉害,双手也被束在脑侧,他现在既难受又舒畅,像时而被闷在水下时而又被拎出水面大口呼吸空气。颈根传来的阵痛扯住他的某根神经,他被汗浸湿的头发凝成丝,攀沿在车门内侧,背在皮质的座椅上摩擦,车身在沉闷昏暗中微微晃动,他感觉四周都潮湿,从背部缓缓升起一面涨潮的海,他被浪舌舔舐,被浪见拍打,被浪头运送,随波逐流中尽情享受堕落,有时候又觉得自己变成一种四面朝天且耽溺于发情期的低能动物,被羞耻感和快感同时拉扯,他快要控制不住,眼角憋得粉透,终于对方从忘情地抽插中回神望向他的眼睛,吻上粉红的部分,舔过嘴角,又用舌尖敲了敲他的嘴唇请它开门,随即舌头探进,在口腔内卷起舒适的浪潮。随吻深入,他又被下身逐渐放肆拍打起的节奏带走理智。
中岛歪头,“这是你的车吗?”
青年站在伞下甩开被雨水浸透的头发,他与中岛离得太近,水珠溅在中岛的外套留下几颗大大小小深色的印,中岛也未躲仅是半合几下眼睛,视线模糊里青年头顶晃动的发旋在打转。
“嗯,转弯打滑就摔了。”
中岛的目光顺青年的身体下移,发现擦破的裤腿与斑驳血迹。
“你住在这附近吗?我送你回去。”
“不,我……嗯……”青年支支吾吾,他双目游移不敢直视中岛,犹豫几秒干脆坦白道,“我不想回家。”
于是中岛在青年的发旋和大雨中来回瞟过,他最终落在青年剔透似猫一般的眼珠上,“那去我家吗?”
闻言青年没有立刻回应,他沉下脑袋兴许是在思考,而后转头看向中岛的轿车,在暗夜里散发奢华的光泽,他最后仰起头,那决定似乎是需要花上不少力气,以至于他回答的口吻听来分外沉,“好。”
并肩走回车边,中岛尽量把伞偏往青年一侧,他自己的肩被淋湿透,青年撇眼,抿紧嘴,随后加快脚步轻跑起来,中岛追上他。
坐定后中岛感受到围在周身的潮气,他转头看副驾的青年,衣服粘在他单薄身体,那些贴在皮肤的布料与中空隆起的部分,形成一种微型景观,他往上看青年湿润的耳朵与侧脸,在微弱光线下呈现一笔峰挺的轮廓,那利落的下颚走势与伶俐的唇缘令中岛着迷,直到被一滴从发尖滑落的水滴唤回神魄,他才想起扭过身子拿过一盒纸巾递给他。
“车里没有毛巾,你先用这个吧。”
“……谢谢。”青年接过,抽出几张却无措起来。
“怎么了?”
“不,觉得……把你座椅也弄湿了,很抱歉。”
中岛笑,他被单纯的忧虑可爱到,“没事,一会儿就干了。”他伸手,不知为何就伸出了手,将青年一侧耳鬓的湿发捋去耳后,然后他的指尖,在车内稍微回了一些温度的指尖,与青年冰凉的皮肤相擦而过,他过电似的在心里窜过暖流,那暖流绕过心里每一寸沟,最终凝固成毛绒丝茧揪紧了他的心。
他只是在青年的目光下静止不动,他觉得自己正在被试探与打量,也许还有计算,从他转身面向青年的那一刻起到现在,无时无刻不被这位青年的视线揣测着。这像猫的青年,用他灵敏的嗅与锋锐的眼做出一把尺,丈量与他人的距离,也探入别人的领地,中岛想自己会被那视线剖开,穿过皮肉和血骨。
“这也擦不干,别浪费了,还给你。”青年眼珠流过一道光。
“那干脆直接回去洗个澡就好了,你忍一下吧。”
“嗯。”
“我叫中岛,中岛健人。”
“佐藤胜利。”青年说完在座椅里放松了身体,那薄薄瘦瘦的身躯陷入皮革时发出闷响。
“中岛桑完全没有考虑过自己出轨的情况呢。”他冷笑道,残酷地,“分明已经变心了不是吗?”他接着说,眼底尽是冷嘲,甚至漫出冰凉的悲伤。
中岛说不出话来,他无法否认,果然自欺欺人最终只能得到自己的谅解。
“所以才来找我,你慌忙确认这些关系,对我谄媚,其实这些都只是为了安抚你自己的良心,不是吗?”
对面说完这番话,在激动地呼吸下浑身起伏沉默良久。什么声音都没有,海浪声也听不见,车内仿佛被抽成真空,他正在一丁一点被压缩,中岛凝视打翻的咖啡纸杯,有些微热气残留,那微不可见的水蒸气上升跟着中岛那一声抱歉一同消散,最终他利落地整理好衣领,打开车门离开了。
那头褪了一半的蓝发胜利在阳光下看着晃眼,他让中岛躲进阴影里,那人偏往光下凑,落地窗恰好放进正好的日照。
这是中岛数一数二喜欢的地盘,他的boni也很喜欢,把boni接来的日子里,中岛经常和他的茶杯贵宾在此围成一团,胜利见着觉得发着暖烘烘的热气,他脚步像悄无声息的猫咪,栖身坐下轻轻把头靠在中岛的肩膀,他望着boni有些想念自己家里的那只。
而此刻中岛赤身趴在床的边沿,被褥胡乱堆盖在凹下的腰和膝盖弯处,像古老圣洁的希腊雕塑,加之他的头发那蓝里透绿奇妙的色彩,使他更显不真切,身体的轮廓在光下有毛绒边缘,胜利不禁抚上他的腰窝,他没有如此大胆,偶尔有,也是在情爱中接受中岛的指引,中岛会引着他的手指探入,胜利观察他的表情,他蹙眉,嘴巴微张,目光下垂,随之眼皮的褶更为风情,睫毛打下半圆的扇,睫毛和身体皆随着手指深入颤抖,他停下动作时,胜利没有停下,那像接力似的,胜利的纤细手指反抓住他的,在体内不停深入,那两根,或是三根,中岛凭借触感有些难以分辨,但他体内有活物似的,正满怀着探索欲望四处点探。
寻记忆里的经验,顺股缝遛进沟壑,胜利确认那柔软的手感正是触到穴口,在边缘绕个半圈指尖就嚣张地溜了进去,看见中岛埋下头在被窝中轻叹,他确定自己没有遭到拒绝。
胜利也凑进阳光里,他裸身套一件中岛的衬衫,那白色衬衫对于他的身形来说过于宽大,他的手掩在过长的袖管里,大腿也藏在下衣摆间,整体透白映出刺眼的曝光,中岛侧头的余光里,仿佛看见纯白天使,他从身后点点攀升的酥麻间品尝到些许背徳的痛快,他也许,正在被天使侵犯呢。
以至于那突然响起的手机铃也像是从遥远的天堂传来的钟声。
生日那天他去见他了,捧着一盒蛋糕以及两杯咖啡,他打开车门,将其放在后座,靠在花束旁边,发动前他满意地回头望了一眼。他知道中岛喜爱这些喜庆,圣诞节、情人节他们手牵手漫步在人群间,他侧目看见中岛映满霓虹的明亮眼眸,兴奋起来会把眼睛弯成上弦的月亮,他误以为可以摘下来的遥远的光辉的月亮。
记不清那是怎么开始的了,稀里糊涂好像就被他的大拇指掰开了嘴,下一刻舌头就窜了进去,中岛被压进座椅,后脑勺支撑不住贴在了椅背。
想沉没的时候,就把双手攀上对方的背,顺着背滑落到腰侧到耻骨,解开对方的裤子,这是他想让对方把自己投进深海的邀请。
中岛并不明晰与他的情,似乎是顺其自然而成的关系,不过是两滴水珠顺倾斜的方向汇聚,中岛上了他的车,之后上了他的床,而对于在深夜中偶遇的青年,其中似乎是有引力拉扯的。
“我该说抱歉吗?”
“不必。”
胜利站在玄关思考片刻,他还是开口道:“对不起,我果然还是想说。”顿了顿,“对不起。”
“胜利没什么需要抱歉的啊。”中岛走上前来,赤着脚啪塔啪嗒发出踩在雨塘中清脆又潮湿的声响,“你不必离开。”
“但你和他分手了不是吗?”
“那不是你的错。”
“可我觉得自己有责任。”胜利的双手握紧拳头。
而中岛牵起他的手,将手掌摊开,扣入自己的手指缓慢收紧。胜利抬起脸,他看见中岛对他笑得灿烂,过于灿烂了,好像即将腐败的向日葵。
那风雨不算飘摇只有大滴雨水滂沱的夜里,他们两个像夏夜两只飞近的萤火虫,摇曳着尾巴的光靠近彼此,停落在一片叶,那片叶在风里颤抖,光也随之抖动,那如他们的心跳一般不稳定、不顺畅。
青年看中岛的光是那样的强烈,他看不见自己的,总觉得自己属于微弱的那类,殊不知自己时刻被耀眼地包围着,中岛便是寻着光迹飘落到他身边,中岛也不自知。
想必他们都在莫名其妙中冥冥感到理所当然,他不过是喜欢他,他也如此喜欢他。
“可以叫健人くん吗?”
“可以哦。”
“那……健人くん。”
“健人くん。”请慢点腐烂。
“健人くん。”请慢点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