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手机里看见了中岛女装的照片,那时中岛似乎想起急事,丢下手机,留他一人收拾桌面散乱的文件。本不是非常显眼,毕竟四方排列的缩略图密密麻麻五颜六色,谁能一眼扫出什么内容,但他胳膊肘不巧碰到屏幕,等他回过神来,对着放大的那张照片左瞧右看苦思冥想,怎么看怎么想,都是中岛。
有些秘密总是很容易发现的,就好像唯独对自己而言不是个秘密,是个专门为自己开了一扇门的屋子,你指着说那里有扇门诶,其他人却视而不见,或者顾盼左右,就是不会看向那门。
等他被好奇心驱使着开了门,才惊然发觉,不该进来的,这是只能进不能出的陷阱呢。
“欢迎进来。”中岛微微笑,漂亮、或甚于惊艳,配合那副张扬的面孔他似乎分裂出新的人格。中岛趿着黑色靓丽的小高跟靠近,越来越近,脸近在咫尺,气势逼得他有些退缩,但脚未挪半步,他扬起脸观察中岛,轮廓依旧是钝圆的,下颚却些微锋利地收进绻绕的发尾,头发到下巴的长度,胡乱四处翘起,矜持又调皮。他的眼睛,依旧那么明亮,即使是这样垂下视线,仍然惊魄,他辨认不清那眼里有什么情绪,抑或是他自己先行被搅乱了思绪。
唯独不会对中岛妥协,不会跟他人苟同。“那家伙,有女装癖。”他路过拐角听见窃窃私语。有人说中岛好看,女装又如何;有人嫌弃恶心,大男人装什么女人。
流言蜚语对中岛没有丝毫攻击力。
“并不是要做女人,只是人只有一辈子,下辈子的事情,也许那时已经不是我了,至少在我能明确拥有自己的这段不长不短的年月,想多体验一些人生不是吗?”中岛大方明媚地对他笑,那时他穿一袭连衣长裙牵着他的手,他比他高挑,裙子衬得他更窈窕。
“况且我觉得自己是女生的话,也会很漂亮。”中岛得意地眨眨单边眼。
他想这份豁达通透的魅力,不分男女,多少会被迷惑。
“kenty,很漂亮。”不管别人怎么说,他都会为中岛保密。
“谢谢。”
中岛邀请他约会,问他的时候将他堵在茶水间,他回想大概也算不上被堵,只是那时无人寂静的一块空间里唯独他和中岛并肩站着,也只有他悉知中岛的秘密,他忍不住擅自紧张得屏住呼吸。中岛一步一步逼近时他不自觉后退,直到他后背抵住墙角,中岛才得逞地开口。
“那下午一点,不,两点吧,之后把地址发你。”中岛甜蜜地笑道,眼睛会弯出月牙的那种讨好式,那笑容像罐蜜似的,从他的头顶浇灌至皮鞋尖,他被染上香甜,同事路过看他走路轻盈雀跃,不怀好意地戳戳他,问他是不是谈恋爱了。
他对中岛不知道是什么情感,如果中岛愿意,他想象过,似乎可以勃起,他也想像过被中岛压在身下,中岛掀开裙摆,他炽热的身体贴着自己,自己的后庭被进入,他仍然勃起了。但也没有热烈渴求肉体交欢,是个可有可无的关系,决定权都在中岛那里。
“我是下位,但绝对跟女装没有关系。不好意思破坏你的幻想了。”中岛跨在他身上说。
他闻到中岛身上的酒味,还有其他的香水味道,以及脸上挂着淡淡疲惫。他猜想中岛是去了酒吧。
中岛得意洋洋地跟他炫耀过在酒吧被搭讪以及被死缠烂打的经历,那里光线总是昏暗,人群丛生在光怪陆离间根本看不清模样,旁人只见中岛乱翘的发尾、俏皮的嘴角,明媚晶亮眼波流转,还有光线勾勒出隐在紧身裙里那流畅纤长的腿部线条。中岛说只需要柔软一些,再柔软一些,基本无往不利。他听着只觉口干舌燥,心想中岛真的很坏心。
“你不会是阳痿了吧?”中岛顺腹部摸到他那软塌的性器,又流转回到胸膛,指尖绕着他的乳头绕了圈,轻弹一下凸起。
他心想自己分明忍得脑袋快要爆炸。
“还是……你……其实想被我上吗?”他听来有居高临下的贬意。
于是放弃了忍耐,他将中岛从自己身上揽下,一口气倒翻个个,捞住中岛的脚腕,压开双腿。他看见中岛的裙不堪拉扯,被提到腰;他看见中岛水润的唇角挂着几屡碎发;他看见中岛半垂的眼睛凌烈冰清,仿佛在宣示那幅身与心不是他这般庸人可以轻易踏入的领地,他突又泄气。但中岛舒展双臂好似一只张开羽翼的飞鸟,放任自己被擒在他身下,他伸手抚摸他的脸颊。
“机不可失哦。”他柔声善诱。
有点记不清那完整的过程,一切都风急雨快。
他只记得几轮下来的中岛湿透了,那衣裙未褪尽数堆叠在腰腹处,与微隆的男性胸乳形成对比,大腿处有他的精液,他慌忙退出残留下的,还有一些射在裙摆和肚子,也许还有中岛射出来的,两者混在一起,他看到此景脑袋发热,只是精液混合就让他回想起他们身躯交缠的旖旎。中岛整个人像被折叠后又摊平的绵柔物,有折叠后的细微褶红留在手肘关节,他的身躯疲软又舒缓的起伏喘息,化作绵延在枕与褥间的山峦和落日,那里有滴水啪塔一声泛开涟漪,他注视着中岛就那样随一圈圈漪陷入睡眠。
依旧在司内生龙活虎的中岛,除了他无人知晓其女装流言的虚实,中岛却当作是个人尽皆知的秘密,而他也在与中岛擦身而过时假装互不相熟。
难以言说这份感觉,偶尔余光里存在的中岛,只有一圈逆阳的光缘,一抹快步擦过的残影,留下惊弓之雀敏感又脆弱的错觉,其实是自愿待于笼内的高傲凤鸟,拖着长而华丽的尾羽,他转头,那羽毛随之变换色彩,他背首,仿若下一秒即将远走高飞。
在暗里摸索到开关,啪一声,中岛的身影忽然显现,他扫去一眼,那昏黄的灯光令中岛的轮廓柔化,逆光里只看明一个稍显薄瘦的黑影,他的身形,侧过身来变成一条欣长易折的艺术品,不易碎又具柔韧性,让人忍不住摆弄,也许是反折过他的双臂,深深用阴茎插进后庭,紧紧顶着他的臀令他腰窝深幅向下弓曲,也许是用劲捏住他的下颚,手指探入他的口腔掐住他的巧舌,同时另一只手箍住小腹,将他的胸、腹和跨上下延扯成一张紧绷的弓,皆需形成美妙的弧线,他的存在即是弯曲的,又流畅的,平直的部分只在那些从肩落下的衣摆,顺腰扯紧的衣褶。
“我要出国了。”中岛语气轻飘,以致对面诧异之余捕捉得不够完整,只听得句未仿佛一声叹息。
中岛一直向往欧洲,他知道,此前获得假期便拖上大包小包飞往海外,他有幸受邀陪同过,当他远远望见那三大箱行李,有瞬间怀疑过自己迷了心窍做了痴心梦其实只被当作拉包小弟。
“真的吗?”他不安。
中岛轻盈地微笑,“抱歉,这只是我的习惯罢了。”他拍拍最大的那只白色箱,“不带这么多总觉得缺点安全感。”
他纳闷竟是连中岛这般看去如此强大的人,也会缺少安全感,他心里的中岛似乎又降落了些。
“真的吗?”这三个音节如今打在他的舌尖如此熟悉。
四周变得安静,他的耳隔断了空气,又或者是他的意识带他回到那场记忆,中岛如他所料轻盈地微笑起来,“抱歉。”他又这么说道。
中岛不是轻易道歉的人,何况是如此郑重,正因为重,他搬不起,他的脚趾抽搐,仿佛被重物砸了脚,这股似曾相识让人心底翻起酸涩,彼时出发前的雀跃,此刻化为寂寞。
寂寞?
“寂寞了吗?”被读心似的。
“不。”
他坚定地望回去,不知从脑海里哪块部分翻滚出对白,他莫名地预知对面的下一句是——
“真的吗?”
中岛离开的那天,他抬头看天空的角落,追过一只丰盈飘渺的飞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