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有时你说的话我也能理解。”中丸说。
他说得没头没尾,菊池才无法理解。“这是在说什么事?”
“就是在野生动物园的时候,你说对野生动物不是喜欢也不是讨厌,要说没兴趣也不对,只是看着就觉得不错。”
“哦。”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个,菊池只好用最快的速度动脑,想到这个时刻能用来转移的话题,“你竟然都记得,果然是喜欢我的吧?”
“不是喜欢的话,是不会叫你来家里,和你上床的。”
“我不是这种类型的。”
有时候,实话比起编织好的借口更快地就会浮现出来,那就只能用更多的现编借口来掩盖下去了:“虽然是有点喜欢中丸才会这么做,但是我……为什么这时候不叫我用敬语了?”
真的找不出什么借口的时候就只能逃避,可是没人接梗就无处逃避,这就是装傻的局限性所在了。
“因为我觉得看着也不错。”中丸爽快地说。
他是在看着,慢条斯理地喝刚才剩了很多的酒,若有所思地看着床上起不来的后辈,说出来的话吓得菊池被空气呛到。“不然下次用点道具之类的。”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全力拒绝。”
中丸耸了耸肩,很难想象那样细瘦的身材能拥抱年轻男人,不过作为被动的那个,菊池也没什么可说的,他至今也觉得不可思议,为什么每次不想起身的都是自己。中丸打断他的走神,也没继续说忽然抛出来的性癖,他说:“你明早的工作是几点的?”
“八点。”
“那还有时间。”
菊池摁亮手机,数字明白地告诉他现在是晚上十点。“才十点的话,我们不是从九点就搞到一起了吗,不糟糕吗?”
“好像比九点还要早一点吧。怎么样,要拒绝吗?”
“也不是那个意思……”
“那就是要做了。”
不知道为什么,中丸反正是很擅长接吻,被他用擅长的东西说服的话,菊池也没办法了。
*
菊池的后脑勺好像是挺圆的,他这么趴着睡就更明显了,再想起菊池的脸,中丸又觉得他哪里都是这样,眼睛也是圆圆的,鼻子好像也生得有点圆。说起来,他的粉丝似乎形容这个人像年糕,中丸已经完成了从一开始的“这人不是那么可爱的后辈吧”到了现在会想“偶尔是有点那么可爱”的转变。
“就是这里不对了。”
清晨起来的自言自语化成叹息,中丸顺着不对劲的叹息想下去,自己莫非是在野生年糕园吗?很不幸,现在世界上仅存的一只野生年糕在睡觉,没有办法喂食。不过正如年糕本人所说,有时候只是看着也会觉得,哦,不错嘛……不行,再想下去就是和ごめん亭不相上下的无聊烂梗了。
他难得觉得有点忧郁,又不知道是为什么在忧郁。是因为在年满四十的时候还能和小十几岁的后辈搞上?可即使最初是因为喝酒误事,他也只有“哦,那就这样”的感想,如今才后知后觉地思考道德问题就太假惺惺了。再说了,菊池也有爽到,这句话绝不是托词。
那就是因为年轻人即使在做爱这件事上也有着离奇的洒脱心态吧,还是该说那是一种悲观心理,不能够称为真正的洒脱呢。
野生年糕突然有了动静,他先把中丸的被子卷走一半,然后从被子里钻出来。“几点了?”
“六点,你起得真够早的。”
菊池含含糊糊地说了什么睡不着的大叔起得更早之类的,中丸随口说:“偶尔也得让我观察你一下。”
“好啰嗦,明明只是中丸。”
“我才说了两句话。”
菊池又想转移话题了,要是中丸说了敬语的问题,这次的对话就可以结束,开启下个话题,多半还是菊池若无其事地将话头递过来,近来他做得越发熟练,中丸也有只能在事后发现,感慨被摆了一道的时候。不过不是今天早上。“喂,把昨晚的话说完吧。”
“什么话?”
“虽然喜欢我之后的但是,你想说什么?”
“但是但是但是——”
“你真是一大早起床就能玩オッパッピー的梗啊。”
“怎么只能给出这么冷漠的吐槽?罚你现在就表演这个给我看。”
再这样下去又没完没了,恐怕菊池很快就会说没时间了请让我去工作,中丸又拿这个正当理由没办法。他只能自己来说:“虽然有点喜欢我,但还不是恋爱的感情。你这么说不就行了。”
“……直接拒绝中丸さん,不太好吧。”
这个时候他又把敬语抬出来用,中丸都觉得好笑了。他说:“没什么不好的,我也还没有到真心喜欢你的程度,这个回答如何?”
“那就行了。”
垂下眼睛的菊池说着那我就安心了这种话,中丸又微妙地体会到了菊池所说的,对野生动物会有的感情,就是这么事不关己,也不觉得未来会和自己有关,但的确在此时产生了交叉点,如此而已。就好像是望着水晶球里的公主殿下的孩子一样。
还不是恋爱感情,起码现在。
和胜利喝酒的话就会变成这样,菊池一边喝下啤酒,一边思考,在说完干杯之后,多半都是两个人无言地对着吃饭,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就是这样了。并不是没有可聊的,也不是生疏,或许就是因为太熟悉了,所以才不想说话。
要是让自己试着开启话题,菊池想了想,说:“最近工作怎么样,都还好吗?”
“嗯……没出问题。”
“哦……”
“风磨くん呢?”
他是想问自己最近工作也这么多,会不会觉得累吧,菊池回答:“没关系,都习惯了。”
“那就好。”
他们对视一眼,默契地伸出筷子,对自己点的菜下手。差不多喝了有一半的酒,胜利才说:“其实我有事想拜托风磨くん帮忙。”
就胜利来说,这真是非常少见的情况,他都这么说了,本来就不会拒绝他的菊池只会更严肃地对待他的问题。“你说吧。”
“能不能去你家再说?”
已经严重到这个地步了吗,菊池放下杯子,说:“那我先去结账。”
“……不,今晚我来结账吧。”
没有给菊池反驳的机会,胜利已经拿着外套起身去柜台了,被留下的菊池也只好穿好外套,跟着他离开。
结果来说,根本没有预想中的严肃事态。
“不能直视我的裸体是什么意思?”
不仅没有严肃的话题,还很令人茫然。相处十多年的人脱了外套就说对不起,我最近的烦恼是没办法正视风磨くん的身体,老实说,菊池都要怀疑刚才听到的不是自己的名字了。
“该怎么说呢,就是风磨くん听到的这样。再多的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但是我们这么多年一直都有一起换衣服吧?”
“是的,我是上周才发现情况不对劲的。”
太离谱了,就像当年松岛在24小时节目里顶着脏辫就进了会议室一样离谱,唯一不同的是这次菊池没法放肆地笑出来了。要是在综艺里或许还有办法糊弄过去,比如说:“难道是因为我最近裸的次数太多了?”
“那也不是最近才有的事了吧。”
“您说得有道理。”
胜利无言地盯着菊池看,后者不自在地低下头,在脑海里寻找能够解决问题的办法,没等他得出结论,胜利就说:“能不能脱掉衣服?”
“全部吗……?”
“对。”
“也不是不可以……”
但有什么意义?质疑的话在菊池嘴里转了又转,最后还是被放弃,反正只是脱衣服,当作演唱会时换衣环节的延长也就过去了。他脱掉衣服裤子,多少有点想扳回一局地问胜利:“内裤也要脱?”
“今天就算了。”
……这种事也会有下一次的?
彻底放弃思考的菊池说:“总而言之就是这样,你现在不是正目不转睛地在看吗。”
“嗯,是这样。”
胜利说着,又认真地看了一遍,如果是女孩子就算了,被男人这么打量,实在是提不起兴趣。但这么沉默下去似乎会很尴尬,为了避免尴尬,菊池说:“这算是脱敏疗法吗?”
“好像是有这种感觉。”
“要是松岛在,就拜托他画幅素描给你挂在家里好了。”
“那不行吧。”胜利说,“不是风磨くん本人就不行。一时好像还结束不了,可以拜托你坐在椅子上吗?”
究竟为什么结束不了?怀着越发茫然的心情,也带着为什么要听胜利的话的莫名其妙,菊池坐到椅子上,说:“接下来呢?”
“我还在想一件事。”
“请说。”
“能请风磨くん摸自己的乳头吗?”
这可不是能回答也不是不可以的问题了,菊池说:“我拒绝。”
那张被称为颜面国宝的脸于是就端正地沮丧了起来,竟然有人拥有这样的脸,让人觉得就算是这么不合理的请求,好像也不该拒绝他。“可是我一直在想风磨くん这么做的样子。”
“那个,胜利,”菊池说,“你这样不就是单纯的变态吗?”
“似乎是这样。”
模糊不清和暧昧不明的东西太多了,搞得菊池在胜利单膝跪地,凑过来说那我可以这么做吗的时候也没想到拒绝,他自然地说了一句那您请吧,就把往后靠了靠,让胜利的手摸上自己的胸。如此大脑放空的时间中,菊池说:“我真的觉得怪怪的,你能不能把衣服也脱了?”
“不行,我明天还有舞台剧的彩排,一会就得回自己家才行。在风磨くん家里再呆下去感觉会很不妙。”
“很好,我也觉得。那你揉完胸就回去吧。”
没有回答,胜利真的很认真在揉胸,认真到了菊池觉得自己没感觉都是对不起他,菊池试着在脑子里想象AV女优,没感觉,他又想象有过的前女友,人家也没揉过他这个男人的胸,最后还是只能想到胜利,正在他眼前的胜利。“要不还是摸一下我的乳头吧。”菊池提议说。
“我会这么做的,请你等一会。”
被揉胸的时间太长了,长到菊池昏昏欲睡,也长到当胜利绕着他的乳晕打转时他差点摔下椅子,忽然升上来的快感逼得菊池不由得咬紧嘴唇。胜利还没有发现,但他做得更过分了,他咬上了菊池左边的乳头,也没有停下玩弄右边乳头的手。
微弱的快感是低温烹饪,直到将身体蒸熟为止都不会停止,可是在真正的高潮前,胜利停下来了,他似乎没注意到菊池的下半身状况,只是干脆地宣布:“对不起,风磨くん的乳头破皮了。”
他安慰般的抚弄两边乳头的伤口,从口袋里掏出创可贴,将两边都贴上。“记得换创可贴。”胜利贴心地说,“幸好最近风磨くん没有要裸的工作,好好养伤吧。”
这算什么伤……或许是心理创伤。菊池只剩下苦笑的份。“你要回去了?”
“是的,打扰你了。”
“那问题解决了吗?你可以直视我的身体了?”
胜利没说话,他低垂着头,看的是地板,脸也是通红。他再说话时,菊池就只剩下不好的预感。“可能,还是不行。”
“具体来说?”
“我大概只能看风磨くん的胸了。
“下次再请你来帮我解决这个问题,好吗?”面对着小声这么说的胜利,菊池能够回复的也只剩下一句了:“那就下次。”
被迫参加的联谊会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胜利坐在中间的位置,旁边的朋友小声说:“听说今天会有重量级嘉宾登场。”
“很重的女孩子?心灵上还是体重上?”
朋友痛心疾首地拍他的肩膀。“你少装点傻会更受欢迎的。”
胜利对面的位置是空的,但左右两边的女孩子都偷偷在瞟他,有胆大的直接就问胜利:“佐藤喜欢什么类型的女孩子?”
“年龄比我大的……吧。”
“不好意思来迟了。”
最后来的女孩,还是该说女人,又或者只用说女性就行了,她干脆地在胜利对面落座,左边的似乎是她的朋友,小声对她说了什么,她侧耳去听,顺手把耳边垂下的头发挽上去,露出冻得通红的耳朵。
吵着点单的声音远去了一瞬,胜利的注意力好像在很久之后才被朋友的一肘唤醒。“在发什么呆?我刚问你要喝什么呢。”
“啊……那就……热可可吧。”
“我说你啊……哪有人来联谊就喝这个的。”
话是这么说,他仍旧利落地下了单,在男生们的嗤笑和女孩子们捂着嘴的偷笑中,只有对面那位女性赞同地点头,说:“那我也要热可可。”
“因为外面很冷吧。”胜利对她说。
“是啊,明明都快要到春天了。”
“那个……名字……”
她眨了眨眼,报上名字:“菊池风子。”
胜利磕磕绊绊地说完初次见面请多指教然后说我叫胜利,可以叫你风子さん吗,刚才问他问题的女孩露出明了的表情,不再关注这边。风子的手指停在唇边,她的指尖也冻得红红的,在灯光照亮下白得晶莹透明的脸颊还有稚嫩的痕迹,与她说出口的话一点也不符:“胜利姓什么?”
“……佐藤。”
“佐藤くん,还是叫我菊池さん比较好吧。”
“也……也是呢。”
不用看都知道,旁边的朋友一定露出了你这小子真是惨不忍睹的表情,他甚至开始全力地给胜利当僚机,连自己对面的女孩黑了脸都没察觉到。“菊池さん是下课之后赶过来的吗?”
“虽然想说没错,我刚下课。但很可惜,我已经毕业了。”
“那就是工作?”
“是面试。”
胜利终于调整好节奏,他紧张地端着刚上来的热可可,说:“结果怎么样?”
风子露出暧昧的笑容,她也端起手里的热可可,轻轻吹了口气,喝过才说:“可能是一半一半。不过我们还是可以为我终于毕业了而干杯的。”
他们先用热可可干杯,接着风子点了酒,她的酒量比胜利好太多了,而胜利在过了几轮之后就败下阵,接着完全变成了自暴自弃,风子点什么他点什么,喝到最后他趴在桌上,只差一步就进入梦乡。
朦胧之中,有人在揉他的头发,还有人在说什么别这样明天你绝对会后悔的,那个劝阻的声音之后,风子笑起来,她肯定不愿意听到这样的话,但她听起来柔软又天真,真像个孩子,不听人劝的那种。“可是你看,这个手感毛绒绒的。”
她捧着胜利的脸,长发落到胜利的额头上,就像挠痒一样,胜利好不容易睁开眼睛,正对上她垂下的眼睛,一瞬间的惊讶过后,风子的眼睛笑得弯起来,她说:“晚安?”
“……然后你就可耻地睡过去了!”
第二天宿醉醒来过后,胜利的朋友比前一天更痛心疾首,他在胜利的床底下睡着,明显也没比胜利好多少。他还在念叨着:“昨晚好像是菊池さん的弟弟开车送我们回来的,还有昨晚那个重量级嘉宾原来就是她……”
而胜利在看短信,今早七点,来自菊池风子的邮件,那是封礼仪周正到让人怀疑是商业信息的道歉邮件,说自己昨晚失态了,之后会送上礼物来赔礼道歉。他在回复框里打字,删了又打,打了又删,最后发出去这样一句话:“菊池さん不用破费了,如果我之后有学业上的问题的话,可以找你帮忙吗?”
邮件很快就显示了已读,不过没有回复。
“她说的毕业既是偶像毕业也是大学毕业吧……既能做偶像又能读庆应真是了不起,听说她偶像毕业后就转行做半幕后的工作了,胜利,”地上的朋友踢了一脚胜利伸出床边的小腿,“你让她包养我们行吗,你看,好可靠的大姐头。”
他递过来的手机上有风子上过的杂志封面,初看就是姐姐系的不良少女,板着的脸像是不高兴,但只要意识到她有过的稚气,就会怎么看都是可爱了。……由本身就是娃娃脸的胜利来说肯定会被嘲笑的。
胜利于是说:“闭嘴啦。”
窗外下起了小雪,这个冬天最后的雪飘到窗户上,渐渐在玻璃上融化,胜利躺在床上,拍了张雪花贴在窗户上的照片,发给风子,他纯粹凭心情写下:“要不是宿醉的话,我就看不到这样的雪了。”
这次很快就有回复,风子回他了一张照片,拍的是大街上积满雪的树,她紧接着发过来:“而且还可能会出门就感冒,外面比昨晚还冷。”
“下雪时路上一定会很滑的,菊池さん要小心。”
胜利回完邮件,放下手机,爬起来找电脑,他下周就要去见导师讨论毕业课题,拖了很久的文献必须今天看才行。
他忍着头疼看了半个小时,英文逐渐模糊,手机屏幕亮得比电脑明显,他去看手机,风子的回复来了:“有事可以打我的电话,不是急事就会被我挂掉的哦。”
那串电话号被保存起来,胜利在输入名字的时候犹豫了一刻,还是打下“风子さん”。
比晚冬这天的雪更冷的是准大四学生的心,胜利见到的导师恐怖得就像综艺里特意演出的魔鬼上司,每天见到他就是提问和叹气,怎么都写不出来的开题报告就像悬在头上的剑,落下来的时候只能斩断胜利的理智。
“……打电话吧。”
电话响了几声,风子接通了电话:“喂?佐藤くん?”
“菊池さん,我报告写不出来了要怎么办才好。”
那边沉默半晌,然后电话挂了。
胜利盯着手机看了大概五六分钟,风子又拨了电话过来,接通后竟然是她先无奈地叹气:“刚才在准备出外景的东西。佐藤くん是写不出报告了,是吧?”
“是……”
“题目是什么?”
胜利如实说了题目,还说了一些文献内容,那边的风子听完后大大地叹了口气:“我说啊,我可是文科生。我高一的时候就完全放弃理科了哦?更别提这些什么晶体管和电脑零件了……”
“对不起,但我真的写不出来了。”
“去……去找你的前辈之类的也可以?总会比我这个外行人有用的。”
“……”
“……没有能帮忙的前辈?”
“打扰你了,菊池さん,我接下来就……”
“……什么时候有时间?”
“诶?”
“我去看着你写报告。”她说,“总之我还欠你正式的道歉,如果能帮上忙……唉,我会做的啦。”
“今晚可以吗?我请菊池さん吃晚饭吧,吃完后我们就开始写报告。”
“你家的晚饭是什么?”
“咖喱……。对不起。”
“什么口味的咖喱?”
“家里只有牛肉了,只能做牛肉咖喱。”
“很好。把你家地址发给我,今晚就让你通宵写完报告。”
她利落地甩下一句我还有外景,又挂了电话,而胜利已经彻底无法沉下心看文献了,他开始检查冰箱,检查家里每个角落的卫生情况,然后做晚饭。等待时无法消解的紧张直到风子到达才解除,两人无言地吃完饭,她说:“电脑?”
“嗯,嗯,这里。”
“然后是咖啡,那个是给你的。我要热茶。”
电脑和熬夜专用饮品都摆到了桌上,风子就坐在胜利旁边,他们……实打实学了十个小时,真的把胜利的开题报告写完了。
“这几个细节再修改一下,剩下的就看你的导师给不给过了。”
她打了个哈欠,嘟囔着说做自己不擅长的课题真的会折寿,两个缺乏睡眠的人凑在一起,比其他任何时候都适合发展出别的故事,胜利鼓起勇气说:“菊池さん为什么会来我家里呢?”
“不就是因为你的报告写不完?”
还真是无法反驳的理由,但是胜利想知道的是更关键的东西。风子也该知道才对,如果她不回答,胜利就只能一直盯着她看了。
“……好啦,可能还因为你家的晚饭是牛肉咖喱。”
“别的呢……?”
困顿的风子也盯着胜利看,她迟疑地将指尖伸向胜利的脸,说:“因为你的脸长得好看?”
“好肤浅的理由。”
“是我喜欢的类型。”
“菊池さん像是在骗我一样。”
她的指尖移到胜利的头发上,又是那种喝醉后软绵绵的语气了:“毛绒绒的。”
胜利捉住她的手,想一口气把第一次见面时要说的话都说出口,比如说她进门的时候自己就只能看到她了,还有就叫自己胜利不行吗,以及他就觉得风子さん比菊池さん这个称呼更好。
但是这个人迅速地,彻底地就睡着了,睡得靠上了胜利的肩膀,简直像什么整蛊节目似的。
结果,佐藤胜利的大学最后一年,就是以这样的暗恋开始的。
世界闪闪发亮,因为天花板的灯光太闪了,因为小自己十七岁的恋人在和佐藤胜利接吻,因为长谷川正被绑在椅子上动弹不得。总之,世界闪闪发亮,而长谷川忍暂时没别的感想。
顺带一提,此时此刻的佐藤正在问菊池哪里感觉更好,是乳头还是后穴。被问到的菊池眼神迷离,一看就知道没带隐形,他抓着佐藤的手,支支吾吾半天没说出话,长谷川说:“你不然还是……”给他戴上眼镜好了。
他的话还没说完,佐藤就挣开菊池的手,从包里翻出眼镜,真的拿出来给菊池戴上。可是戴上眼镜后的菊池似乎更茫然了,只能慢吞吞地叫佐藤的名字:“胜利。”
“风磨くん,哪里感觉比较好?”
他让菊池张开腿,粉色的穴口边缘有线垂下,长谷川听得到跳蛋震动的声音,佐藤手里小小的遥控器那么显眼,他低声问菊池:“调轻松一点?”
跳蛋的声音真的变小了,与之相反的是菊池的声音,他的呼吸变得急促,隐隐含着不安,因为佐藤在揉弄他的胸,用的是与刚才截然不同的力气。长谷川也知道那个表情,他还对菊池说过你作为偶像也太糟糕了,怎么能因为被揉胸就有感觉,当然,那是在床上。
“哪边感觉更好?”佐藤又在问了,这小子不会是复读机吧,“胸还是后面?”
“也有可能两边都很爽。”长谷川说。
“长谷川先生闭嘴。”
“你这个人不行啊,这时候就该让他听到我的声音。喂,菊池,你说过自己喜欢NTR吧?”
“我,那个……”
佐藤在玩弄他的乳头,一旦被玩到那里就会变得晕头转向,不论作为偶像还是作为男人都是可悲的菊池,正是自己把他变成那样的优越感也令长谷川想要笑起来,他也压低声音,像是挑衅地说:“喜欢的吧?”
跳蛋的遥控器掉到地上,佐藤没把它捡起来,反而将它踢远了,刚好就在长谷川的脚够得到的地方。长谷川伸长腿,用力踩了下去,坏掉的遥控器无可避免地操纵着跳蛋到了最高的频率,菊池的呻吟慢了半拍,他终于知道长谷川是认真地想听回答:“哈……啊……我,我是说过,喜欢……”
“所以才像这样,对吧?
“脱光了衣服,被自己组合的成员抱着,被自己的恋人看着,还没有被碰过前面,就快要因为乳头和跳蛋而高潮了,都是因为你喜欢NTR嘛。”
佐藤那张端正得过分的脸终于也露出不快的表情,他要是说出什么“我不知道风磨くん是这样的”,或者直接点说“对风磨くん很失望”这类的话也是正常的,但他说的是:“为什么长谷川先生老是说话这么难听?”
“你小子做NTR的一环也无所谓是吧。”
“这才不是你说的那种事。”
“你看菊池的表情。……哦,高潮了,是有点太快了。”
菊池自己摘了眼镜,使劲地揉发红的眼角,看起来是很可怜,但是长谷川一点都不同情他。“菊池,你今晚灌晕我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那杯酒里绝对有什么。”
“因为胜利生气了,教训你一下是应该的。”菊池竟然还能理直气壮地这么说。
“你的恋人还是他还是我?”
“胜利是我的弟弟。”
长谷川宣布:“你和他都没救了。”
没救的佐藤还黏着菊池,他伸了手指去取菊池后穴里的跳蛋,粉色的跳蛋被拽出来也在震动,不难想它对菊池造成了什么刺激,菊池现在连眼镜都拿不稳了。佐藤将眼镜从他手里抽出来,放到一边,用自己的手遮住他的眼睛。“风磨くん。”
这时长谷川脑袋里才有了警铃大作,他原本是觉得佐藤继续下去倒也无所谓,佐藤无非是一时上头后做了不适合自己的事,而长谷川也不可能被绑一辈子。
可是佐藤说:“风磨くん,可以吻你吗。”
“你在对别人的恋人说些什么东西啊!”
长谷川又看到了佐藤生气的表情,那是一点也没有遮掩的真心,菊池要是看了这张脸还能说他是我的弟弟,长谷川就得揪着菊池的耳朵说你清醒一点了。
“就当那个人不在这里。”佐藤说,他的阴茎抵在菊池的股缝间,差一点就能插入,“和我接吻,然后做爱吧。我想要夺走风磨くん。”
“……不行,胜利。接吻和夺走都不行。”
在某些地方太过奔放,又在细节之处过于拘泥,如果要形容这份性格,长谷川会说菊池是笨蛋,而佐藤就只会觉得菊池是个残忍的人了。Sexy Zone这个组合内部究竟有过什么样的纠葛,长谷川不会懂,也不需要懂,他只用一无所知地闯进来就行,这大概就是菊池喜欢他的地方了。“听到了吧佐藤,你发脾气也得差不多一点。”
“可是我不想做爱。”
但他还是做了,两位年轻偶像的做爱场面会有很多人愿意看,在佐藤的手中流泪的菊池想必也能卖出去,如果附赠佐藤也在哭泣的画面,那肯定比组合的专辑卖得还多。“对不起,风磨くん,我不想……为什么……为什么一直是别人。
“为什么不能吻我呢?”
面对这样的孩子,狡猾的大人束手无策。想要回答他的问题,那也只能变成孩子才行,只有菊池才是和他一起长大的孩子:“对不起,胜利,我只能和喜欢的人接吻。”
但是可以和不喜欢的人做爱,而且是在喜欢的人面前这么做。真是太糟了,这个人。
即使如此,依旧会因为那句回答感到安心的长谷川,肯定也没资格说他。
“恭喜你成功从夜晚的男人变成夜晚的猫了。或者该说是天还没亮时的猫?”
“……”
“说起来是因为你最近装成猫的样子太多了吧?突然就变成真的猫了。”
“……”菊池只想说二宫くん,别摸我的耳朵了。
“哎呀,我记得你之前还有在一档节目里被MC调侃过是第一次见到人类的猫,现在不是已经成功变成家养的了吗?”
“二宫くん,说真的,不要再这样了。”
菊池苦着脸,刚才为止都伸着舌头的他根本说不出反驳的话,现在能说出来的也只是毫无力气的示弱而已:“我已经很倒霉了。”
“哪里倒霉?”
“最倒霉的就是被你发现了。”
二宫饶有兴趣地问他的排序:“如果在我们的油管成员里选,你最能接受被谁发现?”
“当然是山田くん,他最喜欢我了,肯定不会像二宫くん现在这样捉弄我。”
“然后是中丸对吧。”
“没错。”
“那真是不幸。”二宫装模作样地双手合十,“不过谁叫你非要喝拿铁呢?我都告诉你这是刚煮的咖啡调出来的了,超级烫。而且,想变得清醒也不是非要喝这个的。”
一想到咖啡,菊池就更难受了,猫的味觉比人类要迟钝,如果只是这样就好了,但偏偏猫是无法感受到甜味的,又正好对酸味最敏感。此时留在他舌尖上的,只有咖啡的苦涩,一点牛奶的味道都尝不到,更别提加的那点糖了。
“你连耳朵都倒下来了。”
“我真的不喜欢咖啡。”
不过就像有时在镜头面前过高的自尊心一样,不喜欢咖啡也是应该克服的事,菊池又灌下一口拿铁。“好烫……!”
“舌头伸出来。”
不用二宫说,菊池本能地就把舌头吐出来了,另一个人的手指伸入口腔,细致地检查过他的舌头。“没有烫伤,不过猫的舌头是真的有倒刺呢,还很硬。”
“唔……唔!”
唾液从菊池无法合拢的口中流出,二宫用上了另一只手迫使他张大了嘴,手指不安分地摸索过口腔的每个角落,最难应付的前辈说:“这样就没办法口交了。”
二宫说得轻描淡写,听着的菊池却汗毛倒竖,突然出现的猫耳恐怕比任何表情都更加忠实地反映他的心情,坐在沙发上的二宫自然是看得到。“说起来你一直坐在地板上,真是我们频道养的猫咪了吗?我还是认为你更像狗,不过算了。”
他仿佛是心血来潮,咬住了菊池的猫耳朵。这对猫耳没有完全取代菊池作为人类的耳朵,只在敏感性上远超他作为人类的局限,二宫一咬下去,菊池就只能咬着二宫的手指,惊恐地发现自己无法控制泪腺了。
“……哭了?”
换谁来都会哭的,真的。菊池努力挣脱二宫的束缚,只挣脱了一半就被头顶更强硬的舔舐制服,他睁大了眼睛,恍惚地意识到下半身开始抬头的阴茎,这竟然也是能让人得到快感的。
“但是被你咬的地方好疼。”二宫说这句话时语气随意,但听起来又像撒娇,如果他不是在颠倒黑白就好了,可他的确就是在这么做,还在菊池的猫耳边上说话,继续指责菊池,“这不是对前辈的态度吧?”
都到了这份上,菊池只能含着他的手指,努力地说出并不完整的句子:“对……对不起……”
“所以对我撒娇。”
“……?”
“我们要在其他人来之前解决这件事,嗯,对,在夜晚结束之前。”
他的话只剩下温柔的尾音,菊池的猫耳抖了抖,又被轻轻含进嘴里,搞得菊池大脑一团乱麻,努力学会的镜头前撒娇,还有克制过度,此刻竟然开始反弹了的高自尊心,两者就这么在这一团乱中搏斗,结果他还是只会像最初那样,变成第一次见到人类的猫。“喵……”
“好孩子,好孩子。”
可是只要被人夸了,就又会想要翘起尾巴,菊池混沌的自我认知终于浮现出来,原来自己还是想被夸奖。
二宫什么都知道,他抽出一只手,抚摸菊池被冷落许久的另一只猫耳,它背叛了主人的理性,正在二宫的手心里顺从地发颤,二宫低声说:“你看,这很简单的,既然你都撒娇了,我就会帮你舔刚才被我咬到的地方。”
他说到做到,被舔过的猫耳服帖地趴着,现在菊池的眼泪中只剩下不知所措的情绪。二宫再说什么他都会做的。
“你也得帮忙舔我的伤口,很公平,对不对?”
刚才咬过的地方,是二宫的食指,菊池用力点头,试着用舌尖去舔舐二宫的食指指腹,他有意识地收起倒刺密集的部分,小心翼翼地不让它与二宫的手指接触。
“这不是做得很好吗?”
二宫已经不再束缚菊池了,后者连这点也不再有意识,他将自己的猫耳送到前辈手里,也欣然接受二宫的话语和轻咬。菊池不自觉发出的喘息声只有二宫听得到,他轻轻笑了一声,说:“就是现在了,高潮吧,风磨。”
那对黑色的猫耳僵直了一瞬,接着柔软地趴在了头发上,就那么消失了。二宫唔了一声,说:“你和我得去换衣服才行。”
他抽出自己的手指,转而摊开手,要拉菊池起来,那双眼睛一点也不像要转向白昼,菊池模糊地觉得,那才是名副其实的夜晚的男人。“你会来的吧?”
菊池已经不需要再思考答案了。
滨村偶尔带的便当看起来向来是不好不坏,没有达到珠代的拍照标准,但也没有差到会被大家嘲笑,他对此没什么不满足的,总之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能吃就行。
这也是他今天中午嘴角抽搐,面对着没见过的便当,颤抖的手指向飨庭的原因。“你擅自对别人的便当做了什么!”
罪魁祸首得意地抱起手臂,鼻子都要翘起来了。“当然是为你的便当增添了趣味。”
“这种趣味谁需要啊!”
“总是说着这种话,滨村你很快就会变成不受欢迎的大叔了。”
听到这里,增野充满怜悯的视线停留在滨村的便当盒上,他重新看了一眼上面贴的纸条,“给不中用的あ♥️な♥️た♥️”。怎么看都不像是能增添受欢迎指数的模样。
尽管如此还在和稀泥的也大有人在,比如已经把这项技能刻进骨子里的系长。“怎么说呢,如果是飨庭くん,起码这个便当的质量有保证吧。”
现在才想起来便当内容的滨村用颤抖的手揭开便当盒,绝望地往后一躺,旁边的加茂原忍不住把菜都喷了出来。
“不是挺不错的吗。”百目鬼点评说,“很标准的番茄酱画成的心。”
“怎么会连你都倒戈的……还有飨庭,你到底把我的便当丢到哪里去了?”
其他人都已经专心地开始吃自己的午饭了,只有滨村还在不知道从何下口。飨庭咬着饭团,哼了一声说:“被我再利用了。”
滨村盯着他手里的饭团看,做成饭团的米饭还有煮糊的部分,露出的馅料是看起来勉强做好的炸鸡块,完全不是料理万能的飨庭能做出的东西。那么自己的便当是被怎么利用的就再明显不过了。
飨庭头也不抬地递了筷子给滨村。“别看了快吃饭。”
便当是一贯的飨庭水准,好吃到可以吃完就死掉,今天午餐后滨村的时间就这么死掉了。一到下班时间,滨村匆匆丢下了一句大家辛苦了就离开了。
滨村在家里等待的人拎着菜回来,还没将塑料袋放下就被滨村摁在门板上亲吻。那个人的声音在接吻之后就会变得煽情,和平常装傻时的氛围完全不同:“很狂野嘛,滨村。”
“我一想到自己不知道你是什么时候做的饭团,什么时候换了便当的,我就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你也可以说谢谢。”
你啊……滨村的话开了个头,就轻轻地变成了叹息,飨庭无所谓地耸耸肩,开朗过头地说:“你的做饭水平真是惊人的差。”
“所以就要给我这个惊喜?”
“如何?我的爱妻便当。”
诚实地说,那就是比滨村做的好一百倍,同居后虽然也有品尝过飨庭做的饭菜,但这还是滨村第一次在第三系的午餐时间独享飨庭的便当。其他人是看出来了但没有说,还是一点也没有看出来呢。
“真是赢不了你。”滨村说。
“哎哟,怎么又开始比了,我们可是同伴啊同伴。”
“就算不再计较输赢和业绩,我也只想着你的事。”滨村喃喃说。
“这可不是公务员应该说的。”
“你没有下班时间吗?”
“……”
“公务员的OFF状态,没有吗?”
“大概?”
“有还是没有?和我交往是因为你是公务员,还是因为我姑且也是个公务员?”
“呜哇……无论哪种,听起来都是最糟的职场恋爱。”飨庭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说。
飨庭就是这种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切换性格的人,偶尔还会用上各类奇妙的辣妹语。当滨村说百目鬼肯定被飨庭耍得团团转的时候,他想到的还有自己真是没救了,竟然会想为什么飨庭非得去夜店不可。
“说到底你究竟为什么连做饭也这么拿手。”
“因为我是天才?……不过话说啊滨村,能不能先把我放开。而且脸不用一直凑这么近……”
这时候滨村才发现保持着一脸镇静的飨庭,脖颈其实红得要命,连那颗明显的痣都像是要被烤红了。滨村将手伸进他的衬衫里,仅仅是手指触到他的锁骨儿子,飨庭就连平日里最擅长的狡辩都使不出来了。
“你还是会害羞的嘛。”滨村说。
“……我也会觉得……做了不像自己的事,虽然只是个便当。”
所以才又画了爱心,又写了多余的纸条。飨庭就是这样的人,不能看他做了什么,要看他没有做什么,没有说什么,那才是这个人最真实的时刻。还有,就算是在烦恼的时候,痛苦的时候,他都不会说出来……所以才需要更多的观察。
真想见到恋人寂寞的脸,滨村自嘲地想,这个想法才真是寂寞呢。
“你总是在隐瞒很多事啊。”
他再一次亲吻飨庭,昨晚为炸鸡块浇上的苦涩酱汁还有残留的味道,再加上煮糊的米饭,真亏飨庭能吃得下去。滨村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做得这么糟的了,他实在是被飨庭惯坏了。
“……今晚就要这么一直亲下去?”飨庭白皙的脸颊也染上了红色,他吐出的话语只像是煽动,“我还要做明天的便当。”
“不至于现在就要开始吧?我会帮忙的,迟一点做也没什么不好。”
“喂……你的意思是……”
“从今天开始做两人份的便当吧。”
设想过非常多次的台词说起来却没有想象中那么帅,飨庭看过来的眼睛都呆滞了。他叹了口气,垂下眼睛,说:“这竟然是从一个用电饭煲把饭煮糊的人嘴里说出来的。”
“闭嘴。”
“这样你就可以亲我了?”
“就当是这样。”
第二天,滨村的便当上贴了硕大的颜文字(。・//ε//・。),并且收到了所有人的鄙夷目光。
有这么端正的脸就不该有那么可怕的表情。中丸再次琢磨这句话的时候,是佐藤敲开他的家门的时候。
“风磨くん……在的吧。”
“菊池睡着了。”
眼见那张漂亮的脸又冷了几分,中丸在心里叹了口气,说:“我帮你把他架回去。”
“不用了。”佐藤拒绝,他垂下眼睛,又像是个好青年了,“会给中丸さん添麻烦的,”
他都没听中丸的回答,就又说了句失礼了,回到隔壁房间,最后留下的关门声几近于无,越是安静就越可怕。
而中丸连西装的领带都没解开,他刚将公文包放在桌上,发现自家沙发上抱着熊玩偶蜷成一团的菊池,下一秒就是佐藤来敲门了。
自己是怎么卷进这么离奇的事态里的?中丸决定一边吃微波炉热好的咖喱,一边思考。
一切的开始绝对是菊池搬来的那天,他们在搬东西,中丸正好下班。他只是看了几眼隔壁,判断出新邻居是对兄弟,哥哥看起来像不良,弟弟生了张娃娃脸,接着在对上被他判定成不良的男人时,中丸下意识想起了学生时代加入的不良集团,回了个似是而非的笑容。仅此而已。
那天中丸吃完便利店买来的晚餐后,来拜访邻居的菊池送来了几盒大福,说这是给您的餐后甜点。他那时候还是个礼仪端正,除了脸臭之外挑不出毛病的年轻人。不像现在,动不动就说些让人接不下去的冷笑话,完全抛弃了敬语和尊敬年长者的态度。
关于这点,佐藤说过的,他在中丸的抱怨之后说过:“中丸さん,风磨くん很少对人这么放松,他从前和我三天不见面,就会对我用敬语。”
中丸那时不知道事情会这么麻烦,他还能对佐藤说:“我倒是更想要他多尊重我一点。”
“……您还真是什么都不知道。”
中丸知道的只有菊池做的菜味道不错,家务也做得不错,而且他已经知道这件事有一段时间了,不知不觉间,菊池连他的家门钥匙都有了。更过分的是,每次中丸回来的时候,菊池都在睡觉。
要到中丸吃完饭,将碗筷都洗好之后他才会醒。菊池总是缩在沙发一角,如今又多了只熊玩偶陪他一起,看他幼稚地揉着眼睛。
“又是刚醒?”
“不行吗?”
“别总是用问题回答问题。”……中丸这么说了多少次,菊池都没听进去过,这次也不会有用。
果不其然,年轻人一副大大咧咧的样子,盘起腿坐在沙发上,开启了别的话题。“如何,我跟你说过不是偶然,我就是很会做咖喱。”
他竟然还记得中丸无心中说出的话,说他可能只是凑巧做得很好吃,在七天的轮转过后,重新做了咖喱证明自己。在短暂的愧疚过后,中丸也选择了自己在意的话题:“你没有工作的吗?”
“……我想做咖喱店的老板来着。”
“骗人。”
菊池露出孩子般的笑容,看起来又很欠揍。“没骗人,我说的可是自己的梦想。”
“人只有梦想是不行的。”
“真现实,一听就是来自上班族的台词。”
“刚才佐藤还来找你了,这么大的人了,不要老是让弟弟操心比较好吧。”
紫色的玩偶熊忽然凑到了中丸脸上,他那些苦口婆心的台词全都被它堵了回去,那么大只的熊背后,菊池的脸被遮得严严实实,声音是少有的沉闷:“好啰嗦啊,中丸你说过的吧,说如果有什么麻烦都可以来找你。”
“虽然这么说不太好,但那只是应付邻居的客套话而已。”
“果然是这样,我一开始也想过,谁要找你这种看起来就很冷漠的大叔。”
“你给我回去。”
“不过我后来发现,中丸くん其实是个好人。”
“现在说这些来讨好我也没用。”
玩偶熊被收了回去,菊池将它安置到了自己坐的位置,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他每天都是一幅怎么都睡不够的样子,即使是睡了一下午也是这样。他说:“我绝对不说谎的。”
绝对不说谎的菊池挥了挥手,在临走时又开了个一点也不好笑的玩笑:“明天见。如果晚上想我就给我打电话,我会过来温暖你的。”
被留在自己家的中丸还能听到隔壁的佐藤说欢迎回来,这栋公寓的隔音之差,总让中丸怀疑佐藤其实什么都听得到,连菊池离开后的这个家有多安静他都知道。
“……多少是会有些……”
中丸的手机响起提示音,他拿起手机,是菊池发来的邮件:“不要寂寞,但是要小心夜晚、睡眠和菊池风磨。”完全意味不明。中丸回复他:“你在说什么呢?”
菊池很快就回了:“因为我要睡了,所以跟你说晚安。下次寂寞的话就不要让我回家了。”
“我要把你的邮件都删了。”
“为什么?怕你的女朋友看到?我会兴奋起来的。”
中丸满心疑惑地敲下:“?你在说什么,还有,我没有女朋友。”
“因为我喜欢NTR。你赶紧去找一个女朋友吧,中丸。”
“我现在就删邮件。”
菊池没再回复,中丸也没有把邮件删了。
第二天,中丸早早上班,回来得却有些晚,他临时加班做了些别的工作,回家时他就以为菊池应该已经回去了。可并不是这样,菊池仍然在沙发上睡着,年轻人熟睡的侧脸令中丸匪夷所思,他蹲下来,扯了扯菊池的脸。“这么长的睡眠时间,莫非你是刚出生的婴儿吗。”
“……背后说人坏话是不好的。”
“既然你听到了,那就不能算是背后说坏话了。”
刚醒的菊池半睁着眼睛,他似乎有着严重的近视,没有眼镜就必须把东西拿得很近才看得清,此时他正是把中丸当成一件物品,揪着他的衣服要他靠近。“领带……是我送的那条?”
“呃……是啊,别的领带都洗了,只剩这条没用过了。”
中丸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撒这种谎,或许只是不想要菊池太得意。但这个谎言又太容易被看穿,只是现在的菊池还没有想揭穿他而已。
他很难看清菊池想做什么,就好像只在这个人身上,他偶尔会变成同样的重度近视。菊池解开他的领带,以从未有过的甜美声音说:“灯,要不要关掉?”
过去的借口,还有未来的借口都派不上用场,他被诱惑的时间只有一瞬,菊池将白皙的指尖停留在他颈间动脉的一瞬,年轻人缓缓从沙发上坐起来,投下的阴影间散发着诱人的彷徨气息。中丸终究伸出手,帮菊池把上衣脱掉了。至于灯,中丸只想到了菊池发的邮件,既然要小心夜晚,那么就不该关灯。
无论看起来说起来有多么熟练,菊池的身体还是僵硬得可以,中丸用了年轻人带来的润滑剂,挤出大半管闻得到甜味的粘稠液体,将手指伸进年轻人的后穴,中丸抓着他的大腿根阻止他并拢双腿,一直到菊池渐渐软化,从沙发上滑到中丸身上。
就好像猫一样,大家都说猫是液体,菊池或许也是液体。但他的柔韧性还是太差了,中丸要他将腿再分开一点,菊池就因为这个要求吞吞吐吐老半天,最后挤出一个字:“疼。”
“那这就是你的极限了?”
不知道这句话是哪里刺激了他,菊池闷不吭声地摇头,他缓慢地支开双腿,几乎就是跪在地上,让中丸的阴茎插进自己的肉穴。他真的是很努力,但也还是在中途就又喊起疼,中丸拿他没办法,只好动手抚弄菊池软下来的阴茎,等到菊池不再那么僵硬的时候,中丸就再也不想忍耐了,他摁住了菊池的大腿,让年轻人一口气吃到了底。
菊池起初还挣扎了一下,但很快就放弃了。他仰着头,只让中丸看到那截白得过分的脖颈,这应该是做爱,所以中丸试着寻找让菊池也得到刺激的地方,他依稀想起小时候的寻宝游戏,中丸找到了暗恋过的女孩留下的发卡,曾经将它紧紧捏在手里。现在是菊池的腰被他掐着,被顶到不得不尖叫的地方。
然后又是佐藤来敲门,他的声音原来听起来可以这么黯淡,甚至可以将无光这样的形容都用上。“中丸さん?”
中丸身上的年轻人紧张地收紧了后穴,被紧咬着的下唇发白,但是他仍旧让中丸操自己,神情恍惚,好像不得不用这样的性爱来得到麻醉。中丸没有理由不满足菊池,他注视着年轻人先达到高潮,没过多久,他也在快感中结束了射精,在高潮中,中丸总觉得是另一个自己冷冷地在想,那两个人伪装成兄弟的游戏还要持续到什么时候?
佐藤早就放弃敲门而离开了,中丸不知道他在不在隔壁,总之是压低了声音才问菊池:“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菊池已经睡着了,连后穴中的精液都没有清理,中丸只能看着自己的精液从紧闭的穴口一点点向外滑落,他无可奈何地挠挠头。“这也太没自觉了。”
他姑且是尽到了一点义务,用手指将年轻人后穴里的液体抠弄出来,睡梦中的菊池还会咬中丸的肩膀,把呻吟全都挡住,中丸戳了戳他的脸颊,又用力扯了一把。最后他将菊池拖上沙发,自己也躺了上去。
中丸没能睡到清晨,因为菊池在半夜醒来,睁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视线之强烈,直接唤醒了在睡梦中的中丸。“你这究竟是什么作息啊?”
“不是作息的问题。”菊池说,他悄然移开视线,中丸察觉到他的耳朵红了,这人竟然是在性爱过后就会不敢直视对方的类型。
“那是什么?”中丸问他。
菊池比划了好半天,最后说:“我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睡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最近才变成这样的,所以想珍惜清醒的时间。”
“……哦。”中丸干巴巴地说。
“你这是什么反应?”
“就这样和我消磨时间,真的好吗?”
菊池有一会没说话,他再次开口的时候,怎么听都像个茫然的孩子。“我觉得和中丸くん在一起比较轻松。”
“你只会和年长的人撒娇啊。”
“……也不是这样的。”菊池说,“我只是觉得在胜利面前得更努力,不能做向他示弱的事。他已经很久都不依赖我了,那我也不能依赖他。”
“真是让人讨厌的距离感。”
“对吧?还是让人不知道该怎么办的距离感。”
这样说话的菊池是在自嘲,还夹杂着让人讨厌的自暴自弃,但在中丸看来,只能把他的情绪归类成不愿意对年纪小的人暴露自己的软弱,特别是对佐藤。菊池确实不会说谎,他只是会对心知肚明的事实拒不承认,当自己想隐瞒什么的时候。而对于他自己都不明白的事,他有时又会开始胡乱搪塞,只想把整件事都埋起来。
“我觉得自己又要睡着了。”菊池打了个哈欠,他现在说话都是软的,“明早想醒过来,在你上班之前做好早饭啊……”
他是睡着了,中丸是睡不着了,明天还要继续上班的人已经预感到彻夜失眠的未来,连抱怨都不知道从哪开始说比较好。
不过睡不好的恐怕还有一个人,一想到这里,中丸就只剩下苦笑的心情了。
“幽灵?”
“不……该说是幽灵呢,还是妖怪呢……”
“究竟什么意思?”
“我听说的,只是听说,也有孩子看见过那个人,管他叫闻起来甜甜的大哥哥。……嗯,说他有点像软绵绵的大福或者棉花糖。”
下属的脸上只有无法释然的表情,深呼吸说过失礼了之后,他又对武藏说:“虽然在主任刚复职后就说这种话不太好……”
“好了,你就赶紧说吧。”
“但是我觉得您还是辞职比较好,因为幽灵盯上您了。”
世界上如果对容易招惹不详的职业也有排行,那警察总是要占据榜单前列的。武藏听过的灵异故事很多,以自己为主角的故事也不是没有,不过他还是头一次被直白地劝诫,要是不辞职,接下来就会有更大的不幸。
“我不相信这些。”武藏说,“今天也不是来听你讲鬼故事的。我想问的是和泉究竟为什么会辞职。”
“因为和泉管理官也牵扯进了那个事件里……就是四年前,让您得以升职的那个事件。”
武藏的耳边响起不稳的蜂鸣声,手指勾动扳机的触感比声音更鲜明,他的僵硬被误解成害怕,下属又一次深吸口气,说:“我知道警察内部也有很多黑暗,有些地方是不可以探究的,所以主任,您也别再刁难我了。”
“……地点。”
“你说什么?”
“和泉在辞职之前去了某个地方,但她不肯告诉我是哪里。”
名叫相模的年轻人似笑非笑地朝后仰,在午休时间就快结束之前,他说了最后一句话。“您是最该知道那个地点的人才对。”
他简直就像害怕武藏找不到幽灵一样,又补上一句:“就在您唯一一次开枪的地方,您忘了吗?”
*
像是加油站这类地点,无论过多少年,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会有大的变化。武藏为了治疗心理创伤也曾经回到过这里来,上一次他到这里是一年前,那时候他没有回到搜查一课,和泉也还没有辞职。
去年他来的时候尚且觉得加油站阴森可怖,但或许是刚听过所谓幽灵的传闻,他现在反而觉得这里只是普通的加油站,不像能把那个和泉逼得辞职的地方。
武藏绕着加油站转圈,徒劳无功地转了好几圈后,他停在自己的车边,凭直觉说:“谁在哪里?”
一定有人在看着他,那个人也的确出现了,穿着加油站员工的制服,还戴着顶鸭舌帽的年轻人慢吞吞说:“客人。”
“……你有什么事吗?”
“我才要这么问……您一直在这里转圈,看起来也不是来加汽油的,我们这里明明不是那种可以违法交易的场所。”
“呃……”武藏编造出拙劣的借口,“我在等人。”
“好可疑。”
“少啰嗦。我又不会做什么违法的事。”
年轻人打量他好几眼,最后靠在旁边的墙上,轻描淡写地说:“那我陪您等吧。”
他们当然等不到任何人,武藏嘴硬的借口从等的人在堵车,到了等的人开的车没油了,最后他不得不投降。“那个人不会来了。”
“我想也是。”
“这么晚了,你们加油站没人换班?”
“我值的是夜班,要一直到明天早上。”
职业病发作的武藏想看年轻人的衣服,上面没有挂名牌,像是察觉到他的疑心,年轻人不知道从哪里变来一张写着名字的纸片,潦草地贴在胸前口袋上。“我是新来的,有些流程还不熟悉,请不要因为这件事投诉我。”
他倒是不担心武藏因为嫌他烦人而投诉。“大和……是吧?”
“嗯。您要加油吗?”
“我下次再来。”武藏说。
*
武藏每周能见到绘美里两次,在裕子工作的时间,他带绘美里出门玩,从神奈川的海边到学校要求参观的美术馆或者科技馆,他们总会路过那个加油站。但这是第一次,武藏送绘美里回她的家,在半路上他驶进加油站,为还剩不少的油箱加油。
负责他们的还是大和,年轻人压低帽檐,声音也无精打采的。“欢迎光临。”
“把油箱加满。”
“好的。”
绘美里在副驾驶好奇地张望,她捏着鼻子,不愿意闻到汽油味,武藏看得心软,安慰她:“绘美里,把窗户关上吧。”
近来似乎提前到了叛逆期的小女孩扒着窗户不放,也不看武藏,她专注地盯着正在给车子加油的大和,一句话也不说。
武藏苦笑着,半是认真地逗她:“大和比爸爸更好吗?”
绘美里的答案与问题毫不相干,她只是说:“那个人很寂寞。”
*
第三次,武藏到达这个加油站,他是一个人,大和也是一个人。年轻人坐在加油机旁发呆,头都埋在了膝盖上,加油站配给员工的帽子就摆在地上,武藏拍响喇叭,他也没有回应。
这个加油站还是没有其他人,武藏下车就直奔大和,他有些没话找话说:“今天也是值夜班?”
“今晚我们已经没有汽油了,如果要加油的话,您就在这里等到明天早上吧。”
“我不是来加油的。”
“那请您从左手边的车道离开。”
武藏将自己的车锁上,坐到离大和有一点距离的地方,呼出的气很快就成了霜,天际线上的星星映衬着夜幕中的弯月,柔和的月光就洒在他们面前,那是加油站中仅有的光亮。这里果然有些奇怪。可是武藏说起了更奇怪的事:“你知道这个加油站中发生过什么事吗?”
“……我怎么会知道呢?我才来打工没多久。”
“也是。不过,这里发生过杀人事件,是我在这里杀了人。”
大和的肤色本来就白,在仅有的月光照耀下,更是显得惨白,宛如新尸,那是种活人无法承受的美丽,就像是被命运操纵的人偶。“那现在,你也要杀了我吗?因为我知道了你的秘密。”
“不。”武藏难为情地说,“先不说我开枪杀人的事不是秘密,最重要的是,我绝不会再杀人了。”
“希望被您杀了的人也能听见这句话。”大和喃喃说,他转过头,漆黑的瞳孔中,仍然能照出武藏的身影,“否则,他只会死不瞑目。”
“在那之前他可能就已经……”武藏不愿再说下去,他沉默了一会,才继续说,“我才发现,所有人都没有想过他挟持人质的动机。”
“大家都觉得他是为了钱,或者觉得他就是天生的犯罪者。这样比较简单。”
“没错……就连我也没有想过,他究竟是为什么要来这里挟持人质。”
经过的车都打开了前灯,在无尽的黑夜中连成星星点点的光河,没有人停下来,武藏只觉得庆幸,他要说的话只能给大和听,尽管他也不明白为何自己对这个仅见过两面,完全是陌生人的青年能够如此信任。
“直到我前几天查到,他收养的孩子中,有一个女孩在人质任职的宾馆里定了房间,不到两周就离奇去世。那不只是个例,就在同一时间段,还有两名同样症状的病例也不治身亡……可是对这三人所出具的检查结果,都是由同一家医院负责的。”
“您觉得那是什么原因?”
“那家医院一定隐藏着什么。”武藏低声说,“我没想过,在我逃避的案件背后还有着什么样的隐情……我只是觉得,自己杀了人。”
他头一次在咨询师以外的人面前自白,难免会害怕大和会表现出任何形式的排斥,但那位年轻人只是低着头,不愿意被武藏看到任何表情,只有那颤抖的声音能让武藏明白,他并不是毫无感情。“您会查下去的吧?您会追寻着医院……还有背后的那些人,无论那是什么人,您都会继续下去?”
“当然了,这也是为了辞职的和泉。之后的进展,我都会来向你报告的。”
不知道是否是武藏的错觉,在他提起和泉时,大和似乎有些嘲弄地勾起微笑,要说的话,那……大概和相模有些许相像。
*
微弱的电流声通过话筒传出,又有人从走廊上奔跑的脚步声,在经过大概一分钟之后,武藏听到了自己的声音。
他当时以为自己就要没有时间了,说话说得颠三倒四,只图说出关键词,要说的话他不觉得有人能懂,但武藏是怀着期望的,他期望大和能够理解。“界星堂医院……在进行的研究……是完全隐瞒了公众的。院长,备前本部长,还有长门知事,计划了在医院地下四楼进行的P2计划,同时,我的同事,和泉管理官也完全知情,
“计划的暴露始于四年前,名为山城琴音的死者是暴露在病毒前才死于非命,为了替她查明真相,收养她的老人……”
*
尘埃落定的三月末,武藏吊着打好石膏的右臂来到警局,直奔相模桌前,相模的东西都已经打包完成,他是自行向上司递交的辞职信,并且坚持到不接受任何人的挽留,武藏来得及时,恰好赶上相模要走的时刻。相模冲他微笑,礼貌地说:“武藏主任,恭喜您,之后又能够升职了。”
“那种事怎么样都行。”
“是啊,毕竟也和我没有关系了。”
“那是在说谎吧?相模,山城琴音……不就是你的未婚妻吗?还有大和耕一……她的哥哥,现在究竟在哪里?”
“武藏主任,”相模中规中矩地叫他的职称,就像第一次见面时那样,他依然这么说,“你应该知道的,耕一他只会在那个地方。”
*
大和还是在加油站。
*
可是这个加油站早就废弃了,武藏已经查过,它在两年前停业,没人会来这里加油,自然也就没有人会来这里打工,他遇见的青年的确是幽灵,是迫使和泉辞职的罪魁祸首。
可是当那个幽灵垂下眼睫,静静地听武藏讲述自己一路追着医院的线索,查到本部长和知事的头上,甚至找到了当年拍下武藏杀人录像的油管主播时,他根本不像个幽灵,反而比那些大人物更像人。他会在痛苦时咬紧下唇,会在武藏说自己差点要因为前妻和女儿的安危而放弃时咬得更紧,哪怕他已经不会再为这点忍耐而痛苦,也已经不会再流下血来。
他仍然会为了父亲和妹妹流泪,会不甘心地逼问武藏:“就这样?这样就够了?你真的相信他们会给出交代,会为了受害者做些什么?”
复仇的火焰就在他的眼底燃烧,如果他还活着,那一定会站在武藏的对立面,用自己的手去惩罚当年的相关者……那其中自然也包括武藏。
武藏问他:“你……希望他们都去死吗?”
耕一静静地笑了,相较于档案中的照片,他显得更加的柔和无害,足以让人误解到放下警惕。“死?那样就太便宜他们了,你不觉得吗?”
今晚的月亮是象征着圆满的那一面,惨白月光下的幽灵伸出手,他停留在武藏脖颈上的手指冰凉,即使被这双手杀死,武藏也无可辩白。武藏凝视着青年的双眼,问了最后一个问题:“那我呢,你希望我去死吗?……如果你真的如此期盼,我……”
“武藏刑警。”
耕一的声音仿佛来自遥远的地方,在他瞳孔深处燃烧的火焰已经灭了,只剩下漆黑的余烬,他的手最终停到武藏的肩膀上,将武藏狠狠压住。“我想要的是……”
他闻起来确实是甜的,大福,或者是棉花糖,如果耕一当真能够那么甜蜜地长大,他还会因为突发的病症而死吗。在他身上,积累起来的不幸最终就像洪水,毁灭了所有幸福的可能性。
“……你要活下去。”耕一说。
“你——”
“你要活着带我去见那些罪魁祸首。”
武藏肩膀上的重量已经消失,那股甜甜的味道却没有,耕一朝他笑着,未流下的泪水也就到此为止,他用来操控武藏的究竟是什么,以至于到了这个地步,武藏也觉得对他无可奈何。“接下来的事,我会自己做。”
太习惯呆在一起就会连对方的存在都忘记,因此必须要告诉自己,世界上没有这么理所当然的事。回想起菊池上一次的奇妙自言自语开头,已经习惯他在太累的时候就会满口不着边际的中丸眉头也不皱一下,坚决地点下剪切视频的开始键,才说:“你今天睡了几个小时?”
“世界上的很多事是没有开不开心的。”
“不睡觉当然会不开心,你偶尔可以迟到一下补个觉吧。”
“我又不是中丸くん。”
“我上次迟到……也有很长时间了。不,现在不是该提迟到的时候,我的重点是,人是要睡觉的。”
“是啊,人竟然是要睡觉的。”
趴在沙发上的菊池翻过身,压皱的衣服被他伸长的手臂带上去,露出一截精瘦的腰,如果拍进视频里应该是不会被剪掉的素材,中丸想到这里,又把剪好的视频重新拖出来看一遍。
“……为什么人要睡觉呢!中丸同学,请回答这个问题!”
“因为你太吵了,睡着就不会吵了。”
“这不是只对中丸同学方便的回答吗?”
“我上学的时候要是有你这种老师,我就翘了你所有的课。”
“不愧是不良学生,请问这个梗我能记下来吗。”
“这种地上波说出来立马就会冷场的梗?”
是哦。菊池嘟囔着,又翻了个身,正当中丸觉得这家伙再怎么说都该睡了吧的时候,他又说话了。“不,说真的,为什么人要睡觉,我要工作,请给我工作。”
“这话去对你的经纪人说。”
虽然他肯定已经说过了,但介于这只是没有摄像时的私下吐槽,不那么锋利也可以吧,就像菊池到现在为止所有的话都还带着敬语一样,这样不远不近,显得不那么熟悉的距离感,或许对他来说也刚刚好。
“已经说过了,今年也说了,不需要休息,只要日程有空那就让工作放马过来。”
如果要说中丸现在直白的感想,那就是年轻人真好,有活力也很不错。
“刚才,中丸くん一定在想,‘年轻人真好啊’,这种的话对不对?”
“烦死了,我要揍你了。”
“我最近也觉得年轻是件很不错的事,这样就不会做牙齿全都掉了的梦。”
“牙齿全都掉了不是很好吗?悲伤和痛苦的事都会消失,对吧?”
完了,中丸还没来得及为自己找补,菊池就从沙发上起来了,这小子突然就眼睛闪闪发亮,把中丸想要说的什么我也没看太多那个节目都卡进了喉咙里。“你看了?你看了?”
“……再说,这种梦和年龄也没关系。VTR里面不是也有年轻人说自己做了这种梦吗。”
“才不是。”菊池说,他这个时候眼睛也很亮,用这副小孩子要炫耀自己的新发明的表情来说接下来的话,真是不协调,“如果已经明白了很多悲伤和痛苦的事,那就不能算年轻了,但是也许很有青春的味道。”
“我搞不懂你对这些事的定义。”
即使已经一起录了快三年的油管,菊池也是偶尔会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的类型,客观地说,他的脑子转得很快,主观地来说,这点有时候就是很烦,卍程度的烦人。
“关于青春,我有很多没用的句子要说。”
“好,视频剪完了,我要去睡觉了。”
不要嘛,再等一下,要丢下这么可怜巴巴地双手合十的菊池,那中丸也有点做不到,他只好叹口气,一边关电脑一边说:“再给你一句话的机会。”
“中丸くん,你知道青春会在什么时候终结吗?”
“什么时候?”
“在无法挽回的分别到来的时候。”
“我睡了,你明早走的时候不要吵醒我。”
“刚才那句话不是很好吗!”
“那我也没法接,说起来我还给了你两句话的机会。”
“正好我们组合有两个人离开了。”
“你要这么说的话,我们还退了三个呢,我也说了刚好三句话。”
他们大眼瞪小眼了好一阵,中丸只觉得自己也够闲的,他移开视线,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菊池就先说了:“对不起。”
“不,我才是,我刚才那句话你也没法接。”
“就是嘛。”
这家伙又开始得意忘形了,中丸开始尝试能够打败他的方法。“你刚才不是问为什么人需要睡觉吗?”
“我是问了。”
“现在我有答案了。”
菊池说我洗耳恭听,于是真就坐得乖乖的,还抱着中丸家的枕头不撒手,像只抱着表演道具的海豹。中丸差点就顺口说出因为你还没变回海豹回到海的怀抱,好险,说出来的话他就会被嘲笑一辈子。
“……中丸くん,你笑得好奇怪。”
“闭嘴,听我说话。”
海豹举手投降了,然后他又把抱枕抱紧,抱枕或许就是他的充电道具吧,而中丸再不说话就会被电量全满的菊池逃掉了。“人之所以要睡觉,是因为人是会被磨损的,不睡觉就会无法修复。”
“出现了,中丸的电波系发言。”
都这时候了,就不计较菊池的敬语了。中丸继续说:“就像要做牙齿全都掉了,预示着悲伤消失的梦,也要你先睡觉一样。”
“我根本听不懂。”
“因为你没睡觉。”
“真的是这样吗?”
“没错没错。”
看来抱枕也没能把菊池的电量抢救回来,他这次是有多累啊?菊池现在已经眨着眼睛,认真考虑起中丸的话了。
“我还是觉得中丸くん说得不对。”
“那也是因为你没有睡觉。”
“……如果我醒了也没有修复怎么办呢,如果我醒了也不能理解你的话怎么办呢。”
中丸也想说了,出现了,究极悲观者的发言。但他说:“为了明天的你不会看见我的脸就想死,我觉得你不能再说下去了。”
“我最近变得脸皮很厚了。”
这点中丸会赞同他,不过虽然是有,但也没有太多。“别说了。”中丸把他的抱枕抽掉,接下来只要等菊池自动没电就行了,“我真心劝你睡觉。”
“原来中丸くん也有假意的时候。”
“现在反正是非常真心,你就赶紧做个牙齿都掉光的梦,然后等着它实现吧。”
“实现牙齿都掉光?”
菊池的声音已经开始飘忽,下一秒大概就会断电睡着了。中丸替他把灯关掉,最后说:“当然不是了。”
当然是要悲伤和痛苦全都消失不见了。
这座寺庙中并没有规定收养的孩子是否要剃度,要在什么时候剃度,因此,佐藤胜利人生的前十五年,从来就没有想过自己会成为和尚,虽然在寺中修行,但那对他来说也不过是在不同于同龄人的地方长大。
在他作为普通人生活过的这十五年里,修行只是为他增添了与年龄不符的沉稳,以及压下那份美男子声誉的背景。剩下的如流水般过去的日子,就像临近寺庙的那条河,从来都没有什么变化。
直到寺庙中突然多了一个人。
那个人只会在师父不在的时候出现。胜利每次都瞟见他对着师父的背影做鬼脸,不以为然地在佛像脚下坐没坐相,对着小孩子提一些无聊的要求,有一次胜利忍不住制止他,让小孩子逃开了,那人就摆出无聊的脸,看也不看胜利就想走,是胜利硬拉住他,问他。“……你每天都在对大家说些什么?”
“没什么大不了的。”
“那我也要听。”
“我为什么要对不知道名字的人说这些?”
那只要告诉他自己的名字就好了吧,胜利规矩地报上姓名,结果意外得到了同样礼貌报上来的名字。“风磨くん……?”
“为什么一脸吃惊的样子啊?”
“没什么……总之,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
“我才不要。”
这次胜利都没拉住他,风磨自顾自走掉了,事后越想越生气的胜利在师父面前抱怨,只得到老者的苦笑。“胜利,下次不可以这么随便地把姓名报出来。”
师父叹了好长一口气,又说了什么罢了罢了,缘分至此,你只要注意对那个人要保持尊重的态度。胜利一点也没听懂,他只能在偌大的寺庙里一圈一圈找风磨,指望他能解释清楚这一切。
而那个人的出现伴随着晚钟,敲钟的小和尚被他拉着玩翻花绳,终于找到风磨的胜利着急得顾不上和他说话,因为已经是敲钟的时间。是胜利敲响了那天的晚钟,风磨在他背后耐心地指点小和尚该怎么翻手,在钟声响过之后,胜利听他说:“……就是这样,你再试一遍。”
小和尚懵懵懂懂地顺着风磨的引导,将手指穿入花绳中,黯淡的红线编翻成另一种形状,风磨夸起那个孩子。“这不是做得不错嘛。”
红了脸的小和尚将花绳还给他,低声说自己要去做晚课了,接着便匆匆向胜利道谢,一路跑下楼梯。风磨一个人把花绳拉长又折起来,像戏法一样,花绳转眼就消失不见,他宽大的和服袖子也被拢起来。胜利立即就明白,这个人又要走了。
他问出的问题听起来就可怜兮兮的。“为什么从来都不跟我说话……”
即将踏上楼梯的风磨背对着他,朝他挥挥手,头也不回。“等下次,你看起来有精神的时候我再跟你说话。”
“有精神什么的,你又不是吸人精气的妖怪。”
“你怎么知道不是的?”
他仅踏下一步台阶,这时骤然回过头来,黑发被照过去的夕阳微微染成橙色,楼梯间的黑暗轻柔地拥抱着他的身体,风磨くん的肤色白皙,如果再走上几步,就会如人在冬夜呼出的白气一般,轻易就消融在黑暗之中吧。
“因为……这里是寺庙。”
“所以呢?”
“如果是妖怪,你就应该害怕才对。”
风磨扑哧一声笑出来,接着他背过手,戏谑地说:“你才应该害怕我,就算我不是妖怪,你也该害怕我。”
“我才不怕!”
“为什么?”
因为很难害怕一个对小孩子很好的人,因为你告诉我你的名字了,因为我也觉得这是你和我的缘,理由太多了,到了嘴边,胜利只说出:“因为你玩翻花绳玩得很差。”
“怎么可能。你没看到吗?我刚才教那个孩子的时候,我也做得很好啊。”
“给我花绳,我来给风磨くん做示范。”
这时候风磨才慌张起来,他嘟囔着说什么没时间了,有人会着急的,但胜利都没听进去,他坚持说:“如果你怕输的话,我不告诉别人就是了。”
“不是这个问题……但你也不能告诉别人,你赢了我。”
“所以风磨くん怕输。”
当胜利执拗起来的时候,就是没有一个人能赢他。风磨也在他面前败下阵来,拢起的和服袖子再次散开,红绳重新出现在风磨手上,又抛到了胜利手上。“今晚真的不行,明早,明早我来找你。”
“那就说好了,谁说谎谁就要吞一千根针。”
“好严厉。”
胜利一本正经地说:“这也是修行,还有,输的人要答应赢的人一件事。”
“也就是奖励,对吧?”
“是的。”
他还想再约定明早见面的时间,可风磨就像敲钟的小和尚一样,喊着没时间了,匆忙跑下台阶。胜利从钟楼的窗户往外看,风磨很快就进了寺庙,他松了口气,心里想的是风磨くん果然不是妖怪。
他在第二天早上进一步确定了这个事实,可又不是那么确定,在清晨的阳光下,风磨是有影子的,可是胜利的房间在三楼,风磨是怎么进来的?或许是看出他的疑惑,风磨说:“你的窗户边上那棵树,长得真茂盛啊。”
“……你爬树上来的?”
“没错。”
风磨还很得意,他笑着坐在地上,一拍手说:“我的花绳呢?”
胜利拿出他昨天抛给自己的红绳,在手上翻出简单的花样,风磨看过几秒就接到自己手上,他们玩过几次后,是风磨先输了。
他还什么都没说,胜利就说:“我在无聊的时候都是跟自己玩这个的。”
“没关系,输了就是输了,是我技不如人。”
他这样说,脸颊涨起来,变得圆鼓鼓的,是在生自己的闷气。胜利也没有什么能安慰他的话,只好又将花绳翻出来,在手上变出新的花样,那是胜利一个人的时候,试了许久才翻出的新花样。
那果然吸引了风磨的视线,他的观察没有结果,最后只能服软。“我想学。”
“可是我现在要去做早课了,还有师父给的别的任务……明天,风磨くん能不能再来这里?这就是我要风磨くん做的事。”
“可以是可以……但我觉得你应该要求更多的。”
“我没什么别的愿望。”
风磨掰着手指,给胜利列举:“可以有很多啊,像是把这座寺庙送给你,或者将这里哪家的漂亮小姐许配给你,还是这些都不够,你想要这个村子?我说真的哦,我都做得到。”
“不要。”
“就是你这种人最难满足。”他叹息一声,“说着什么都不想要,其实是觉得大家都满足不了你的要求啊,你绝对有什么很难满足的欲望。”
“你说这种话……”
刚才为止的亲切可爱全都消失不见,那双有着接近纯黑的瞳孔,却又有与冷酷的黑色不相符,更趋于幼稚轮廓的眼睛审视着胜利。“就当我是妖怪好了,你有需要妖怪实现的愿望吗?”
“绝对没有。”
没有就是没有,胜利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坚持,他直直地盯着风磨的眼睛看,想就算今天迟到受师父的罚也没关系,总之不可以输给风磨くん。
“……我觉得人和人之间相处,最重要的是坦诚相待,胜利如果不说自己真心想要什么,我就没法信任你。”
“风磨くん才是,连姓氏都不告诉我,还说着什么妖怪,现在又说人和人的相处了。但我相信风磨くん。”
“你的开始和结尾对不上吧。”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相信你,啊,这样的话我就想到自己的愿望了。”
“什么?”
“那就是要风磨くん相信我是相信你的。”
“……那个是绕口令吗?还有,就算我答应了,那不就变成了,胜利需要相信我是相信你相信我的。”
“只要风磨くん说了你会相信我,我就会认为这是真的。”
“我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了。”
而师父已经到了胜利的房间门口,他犹豫着敲门的声音被两人听得清清楚楚,是风磨先对门外的他说话的。“师父,今天就免了佐藤くん的早课。”
“……那我就退下了,请您不要过分为难胜利。”
“我不会做那种事。”
他在说话时转过头,不再看胜利了,严肃的气氛烟消云散,但他明明是师父对胜利说了应该去尊重的人。
说到底,风磨就是这样矛盾的人,看似轻浮最后却总会落在沉稳之处,与人亲近又会表达出不容侵犯的距离感。结果仅仅是第三次说话,胜利就会觉得对他放心不下。
“再给胜利你最后一次机会吧,问我的身份怎么样?”
“不要,我已经说完自己的愿望了,风磨くん从两个里面选一个就好了。”
“说是让我选……”
落在地上的红绳散开,乱成一团的线中,开头和末端倒是很容易找到,开始的线在胜利这边,结束的线在风磨那边。风磨蹲下身,将它捡起来,理开之后才放到胜利的桌上。他垂头,轻轻地问:“明天早上?”
“嗯,我会在这里等你的。”
隔天早上,风磨没有来。胜利等了有好几个月,他才再次出现,对这样的新任的大名,菊池风磨くん,胜利只剩下一句话想说。
我想要实现的愿望都只剩一个了,风磨くん没有别的能选了。……胜利就只有这样的话要说。
他之所以这样做,一定是因为他是处男,而自己之所以纵容他,那是因为作为成员,也作为哥哥的责任。不管这种想法有没有逻辑,也不管它能不能说服别人——如果菊池真的会拿出去说的话——总之它能够安慰自己,也能够在胜利一脸凝重地进入家门,更加郑重地土下座的时候,填满菊池空空的运转不动的大脑。
“我硬不起来。”胜利说。
“请去保密性有保障的医院看一看。”
“医生说这是心理原因。”
他怎么还真去了,菊池语塞得找不出话说。胜利继续说:“如果不是医生都解决不了,我是不会来找风磨くん的。”
“所以还是和我有关系。”
胜利点了点头,他轻轻咬着嘴唇,一副苦恼得不得了的样子,菊池恨不得和他对着土下座,说你能不能别露出这种表情?如果你非要这样,我不就会什么都答应你了吗?
“……那个,我……还找了女孩子,请放心,她是不会说出去的。但是在看着她的脸的时候,我想起风磨くん了,总是忍不住想,你今天还有没有贴着创可贴。”
一想到曾经贴在乳头上的创可贴,菊池就头皮发麻,他在听了胜利的话的几个小时后反应过来没必要这么做,又在揭开创口贴的时候体会到了胜利的手带来过的快感,之后那一天他连看到胜利这两个字都会转开目光。
“怎么可能再贴。”
“也是。”
“你接下来要怎么办?”
“我以为风磨くん会有办法的。”
这是什么话,菊池下意识就回答说:“我有什么办法,原因难道不是胜利你二十七岁了还是处男吗?”
“……你在小看我吧。”
菊池这下真的也跪坐起来,他寻找着措辞,试图找出解释。“就是,你也不是很熟练。”
“这还不是在小看我吗?”
风磨くん,我要证明给你看。这么说着的胜利是要证明什么,在菊池问出来之前,他的嘴唇就被堵住了,胜利循着因为想要道歉而张开的嘴唇入侵,随之展示出来的技巧的确不像是不熟练的人。
但是菊池也只能想到胜利一个人在家里拿樱桃梗打结做练习的画面而已。
至于现在这个有着湿润的眼睛,脸和耳朵一起红得彻底,手还在认真地解开菊池衬衫扣子的胜利,实在是有点太不像是胜利了。以前他来自己的房间玩的时候会有这种模样吗,怎么想也不可能。
“风磨くん,对不起。”胜利说,“我无论如何都想验证一下。”
安全套和润滑剂一并从他的衣服里掉下来,菊池看见它的时候就像感应到了明天就是世界末日。当胜利拧开润滑剂,奇怪的水果味都飘了出来,他将润滑剂挤在手上,好歹还是没有忘记脱掉菊池的裤子。
忽然伸进后穴的一根手指终于唤醒了菊池的大脑,他慌慌张张地想往上爬,能说的话里只跳出来一句:“等一下,这里可是我家的玄关啊!”
“对不起,风磨くん的第一次是在这种地方。”
“怎么可能是第一次!”
条件反射的吐槽也不是正确的,如果要说后面的经验,那菊池是真的第一次。他还没来得及从“原来我才是处女”的震惊和洁癖本能的不满中脱离,胜利就已经悲伤地垂下眼睛,喃喃说:“是哦,风磨くん很受欢迎来着。”
“不,我……”
“以前有过一次节目采访,二丁目的人也说了想欺负风磨くん。”
那种事你怎么还记得啊!还有我的受欢迎也不是在这种方面上体现出来的!非常想说的吐槽又被胜利的亲吻堵了回去,正当菊池大脑混乱的时候,后穴里的手指已经是第二根了,而第二次的吻又让他觉得头晕目眩,连胜利是什么时候移开嘴唇的都不知道。
“风磨くん……好厉害啊,你看起来就像喝醉了酒一样,呆呆的,一点都不像哥哥。”
可以叫你お姉さん吗,胜利的话连带着把菊池沉睡的羞耻心都唤醒过来,他胡乱地挣扎起来,还没使出力气,就被胜利的眼睛俘获了。“拜托了,风磨くん。”
真的没办法了,菊池战栗起来,刚吸了口气,想说别说了,也别这么看我,答应你就是了。就仅仅是这样的放松,胜利的手指就抽了出去,一口气进入后穴的换成了他的阴茎,菊池立即就小小地尖叫起来,那是菊池从来没想过会从自己的嘴里发出的声音。
菊池羞愧得浑身发热,耳朵好像都要烧起来了,他无可救药地想要吐槽说你不是可以硬的吗!如果是综艺节目就好了,如果能够装傻就好了,这样他就不会一想到是胜利让自己发出了呻吟,就能感受到比任何一次做爱都甜美的快感。
这分明是糟糕的,绝对不能做的,违反了每一条业内规则的事。
胜利呼出一口气,似乎终于按耐不住,一点点抽动起来,他已经动得很慢了,对这种多余的绅士风度,菊池也没什么能点评的。
“风磨くん,风磨くん……”
他一直叫着菊池的名字,俯下身,凭借本能抱住菊池,该说那是不想让菊池逃掉,还是说那是想要撒娇呢。还没等菊池能说什么,胜利就咬住了菊池的脖子,简直跟年幼的狮子玩弄着磨牙的玩具一般。
“呜、胜利……别这么咬……”
“风磨くん,脖子也很弱?”
那个也字到底是为什么,菊池只觉得被咬住的地方已经开始麻痹,他使劲眨着眼睛,不像样的喘息怎么都停不下来,他又想要逃跑了。
“真的很弱,我一咬这里,风磨くん就会收紧。而且还露出了很棒的表情,居然能看到风磨くん这么示弱的样子,我好高兴。”
胜利的兴趣绝对不太对劲,菊池咬着牙,想要推开胜利的脑袋。在那之前,胜利就已经抓住了他的腰,就那么一口气彻底贯穿到菊池的深处,到了令他窒息的地步。
菊池已经连句像样的话都说不出来,吐露的喘息是他自己听了都想哭的程度,他只能转过头,忍受超过的快感,那简直像要把他隐藏的所有真心,所有秘密都挖出来的做爱方式,大概也只有胜利会有。毕竟他们太相像,也太了解彼此了,所以连真心都只能消融在行动中。
“风磨くん,我……我大概……”
忘记带上的安全套被菊池握在手里,他认命地闭上眼睛,任凭胜利的头发在脖颈间挠痒,菊池放弃了挣扎,仰面调整过姿势后,彻底面向了胜利。
“就……就这么射进来好了。我会陪胜利到最后的。”
胜利紧紧咬着他的脖子,在被咬着的同时,高潮的痛快也到来了,疲惫的身体内部似乎都染上了另一个人的味道,菊池觉得自己的眼睛都是湿漉漉的,或许他刚才的确流过眼泪。
“风磨くん不会说谎的吧?”胜利说,“陪我到最后?”
他听起来是在撒娇,菊池也很高兴能被胜利撒娇,他打起精神回复:“嗯……我是认真的。”
“那下次也……”
……是为什么还有下次啊?
比起去年的工作量,今年到目前为止的工作也只是不过如此,非常感谢各大电视台的照顾,能够有并不觉得工作很多,也不至于少到有时间胡思乱想,这样适中的状态,对于目前仍然处在些许动荡中的组合来说,大概也是刚刚好。
“你真的好擅长说这种模板啊。”二宫说,“一点都看不出真实想法,而且稍微改一改就可以应付不少问题了。”
“最没资格说我的就是二宫くん。”
山田已经在旁边笑得低下头,只要菊池和他再互相说上几句玩笑话,就可以将焦点过渡到另一个人身上了。中丸也还是那个样子,看起来漠不关心,实际上在看着菊池酒杯里的酒,计算他喝到什么程度了,需不需要用自己的方式来为后辈转开话题。
“感觉……”
继续说下去的话,就要变成煽情了,那究竟是习惯性地做视频效果还是自己的真心,如果分不清那该怎么办。菊池问自己,真的该用这样的大脑再思考下去吗。
“感觉有点想养鱼。”菊池说。
“在这个房间里吗?”
二宫张开手臂。“用这么大的水族箱?”
“二宫くん的手臂好短。”中丸说。
菊池接下去:“山田くん的手臂也是,因为矮嘛。”
无辜受伤的山田翻了个白眼,对着菊池的大腿就是一拳,那种骤然而至的怪力足够让人清醒了,但也就是一瞬间的清醒吧。
“要睡吗?”二宫问他。
“以前也有过这种对话。”代替答不上话的菊池,中丸说了。
“因为风磨喝醉之后又不会变,总是立马就要低头睡觉的样子。”山田说。
前辈们善意调侃的话也就这么滑过去了,暖色调的屋子里,总觉得需要有什么冷一点的东西才算平衡。在大家都很高兴的时候,菊池总是想说些转换气氛的话,哪怕是冷场也没关系,说那种没有人笑得出来的话,不知为何已经成了他的一种固有人设。
“养鱼的话……是把同族的鱼养在一起好,还是将不同的鱼放在一起更好呢。”
“还是得看相性度。”中丸说,“如果相性不好,买回来的第二天说不定就会见到其中一条鱼的尸体了。”
“有这么可怕?”山田不可思议地问。
“是说不定啦。”二宫也说,“说不定还会相处得很好,变成很不错的一家人。”
“然后我就会站在水箱旁边,感慨地说以前的鱼也养了这么久了啊,能够看到大家都活着,真的是深有感触。”
中丸问他:“对着鱼说吗?”
“是啊,对着鱼。”
总是无法改掉的这种旁观者心态,要到什么时候才有尽头呢。该拼命工作的时候总是拼尽全力,可是一旦远离了那样的环境,就会抽离地去审视一切,这个组合不够吸引我,包括自己在内的成员们还是做得不够,要用尽所有的力气去幻想,才能想到最好的未来,即使是这样的幻想也不是关于永恒的,只不过是到支撑不下去为止,就是这样的梦而已。
在话题掉落到接不回来之前,菊池解释说:“跟对着调到最暗的灯光看也是一样的道理,还有抱着狮子幼崽的那种感觉……我还真的抱过。”
喝完酒后的思维从现在跳到几个月前再到十几年前都是常有的事,记忆力太好的代价就是这样,菊池连小时候跑去水族馆的记忆都还翻得出来。非常幼稚的时候,他也有会把手贴在玻璃上,和不知名的鱼类打招呼,或者让掌心和海星重叠的时候。不过那个时候也是会想,在这样狭窄的世界中也能活着,鱼真是不错啊,人也可以做到吗?
山田突然说:“你又该和经纪人谈谈了吧?”
“我刚说了什么来着?”
“水族馆啊鱼啊什么的。”二宫说。
“幸好没镜头在拍。”菊池喃喃说。
“人的悲观真是从小就开始培养的。”中丸说,“你就没有单纯地享受的时候吗?比如说没有在想之后要做些什么的时候,只是想着现在的,就是眼前的事。”
“……怎么你直接就不回答了!”山田吐槽道。
“他又在想该说点什么把这话敷衍过去了。”
“二宫くん!在我脑子都转不动的时候就不要欺负我了!”
“说起来你还是最近的寿星,真是对不起啦。”
山田在说二宫くん你又在玩这个梗了,紧接着自己又不熟练地说了一句それガーチャー!没得到回答的中丸立马就跟在后面说无论事情做成什么样觉得道歉了就过去了,这就是菊池烦人的地方。二宫くん你不是这种人设吧。
“那这么说的话我就是辣妹了。”
本来期待着中丸吐槽的地方,结果他反而认真展开了起来:“放在漫画里的话,是那种在高中时期会骑着机车一路从东京征服到关西的人设吗?”
“哪里的周刊会收下这种连载漫画啊?”
一开始的问题又是什么来着。无论是什么主题,在这四个人手上都会变成闲聊飘向远处,这样氛围再搭配上说是工作,又不像工作的拍摄,最后还是会让人放下警惕的。
二宫忽然问:“辣妹养鱼的话是要养几条?”
“五条吧。”
“五条啊……我觉得也是。”二宫说。
“回答得好迅速。”中丸就纯粹是没话找话一般,半开玩笑地说。
只有山田没说话,他拍了拍菊池的肩膀。
“是要五条不一样的那种养法,如果不是买主的恶趣味,就不会凑到一个鱼缸里。……听起来也不是什么值得欣赏的水族箱。”
“但也不一定要放在水族馆里展览呀,”二宫说,“只是为了满足风磨的心愿的话。”
“那也不行,对鱼来说很残忍。但其实,或许也会有人觉得看着不错吧。”
还有,或许在这么久之后,这次被选中的鱼相性很好呢。这次菊池是真的松了一口气,将这句话当成玩笑讲出来了。他看了一眼杯底,已经不剩什么酒了,菊池拿这样的空杯去碰其他人的杯子。你今年的生日愿望是什么?是谁这么问了一句来着,菊池认真想了半天,也没什么答案。
就是这样开始的二十九岁,如果要有愿望,那就实际一点。像是之后必须去做的事先不管,真正要说的话……那还是……菊池最终说:“想要能够思考一些高兴的事。”
虽然就连这句话听起来也不像很高兴。
三月快要开始的时候,我和比我年长一级的学姐交往了。
学姐在二月末和全校闻名的学生会王子殿下分手,接着就和同学口中除了一张脸以外全部都闷得无聊到可以送去大河剧里客串的我交往。整个三月,学校里都在传她在恋情上是无缝衔接,选择我则是为了对那位王子殿下挑衅,毕竟在学校的论坛投票里,就脸这一项,我压过他做了毫无争议的第一。
很少有人知道,在某段时间里,我和学姐的男朋友更熟,更少人知道,提出分手的不是学姐,而是她的男朋友。我不会说自己有预料,但在中岛学长和我同路回家,在家门口就飘飘然说了你路上小心,而我看到了他家玄关摆了双像是属于女高中生的鞋的时候,我是有想过的,想过风子学姐会哭得很伤心吗?就到这里了。
她也没有哭过,不仅没有哭,还很振作地杀去学生会,继续做她的副会长,腰板挺直,对学院祭的策划挑剔,把平日里大大咧咧的男生们凶到不敢说话。然后到我的面前吃冰激凌,吃草莓大福,还有一切甜的东西,吃了三天之后开始抱怨说该减重了。
“那就不能吃甜的东西了。”我对她说。
学姐面前还有最后一颗大福,她看着大福的眼神像自己和它是素未蒙面的亲属,同类相食,十分痛心。我捧着炸鸡走在她旁边,冷不防被她换了手里的东西。“我们交换吧。”
“吃炸鸡也会长胖的。”
“我才不管。”
这就跟她当初说你送我的生日礼物和我家的锅不搭,请拿去退换一样,突如其来,不讲道理,这次的价格还不对等。我说出事实:“这是我刚买的炸鸡,一整份的炸鸡,吃这么多就不能减重了。”
“……我分你一半?”
“炸鸡是我买的。”
“……你分我一半。”
结果,在回她家的路上,我吃掉了半份炸鸡和半个大福,吃下这么多碳水,在春天开始之前就有了春困,走在我旁边的学姐也是,一直打着哈欠,小声抱怨说都是因为吃了太多甜食。我开口说:“女孩子失恋之后都是这样的吧,所以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没有失恋,只是恰好……”
“喜欢上了吃甜食?”
学姐一本正经地说:“只是恰好分手,恰好赶上了这个我喜欢上吃甜食的冬季末。”
“那也就不伤心了?”
“不伤心,一点也不。而且我和中岛,很久以前就不是那种甜蜜的情侣关系了。说不定,我和他是更像敌人的关系。”她用这种语气说的话,我一点都分不清是什么情绪,世界上就是存在着这样无法辨明也可以的情感。
“那么,和我交往也可以?”
——只有我和她知道,是我提出的想要交往,但她也是当场答应。
隔天她在学生会的例行会议上报告这件事,干脆地说请大家监督,我不会在大事上偏袒胜利。所有人的目光都往坐了一年中间位置但从来没被人搭话过的我身上飘,连最近就要毕业,差点忘了还有后辈要照顾的中岛学长都看过来了。
那些目光让我想起当初策划案出错的时候,老师也是这样看着我的。那次过后学姐安慰我说,自己当初也有过疏漏,我问她之后是怎么解决的,她告诉我说老师最后去找了中岛会长,要他好好管理学生会的干部。
我本来以为她要说学长是怎么安慰她,又或者两个人的感情是怎么在这些小事中突飞猛进的,可她得出的结论是:“所以我觉得自己还是要独当一面比较好,这样老师就会认为这是我的错,和其他人没关系了,因为负责人就是我。”
“Kenty知道这样的事吗?”
比起疏远的敬称还是绰号比较好,既然学长这么坚持,学生会里的大家也都这么喊他了,只有学姐会若无其事地叫他中岛,或者更远的中岛さん。他点了点头,说:“是有过这样的时候。”
“轮到我出错的时候,老师基本就会去找风子学姐了。还有聪ちゃん和Marius粗心的时候也是。”
“你们是那个时候熟起来的吗?”
“没错。”
“这样啊。”
他和我都找不到什么话说了,刻意空出来的会议室显得空旷又安静,听得到窗外棒球课训练时沉闷的击球声,时钟向下午第一节课的时间走去,学长在这时候说:“周四了,风子的第一节课应该也是体育。”
“呃……”
“她应该选了游泳。要看吗?从窗户往外看就能看到游泳池。 ”
学长率先走了过去,我犹豫着站到另一边,的确是能看到泳池,也能看到学姐,她穿着普通的连体泳衣,我看了几眼就移开了目光。
“身材很好吧?”
“那个……”
“成熟得不像高中生,不论是身体还是性格都像个大人,但是偶尔看到她的脸我又会觉得,真是个小孩子,脸颊明明就像棉花糖一样,说她的脸很可爱的话,还是会被觉得是冒犯。”
“我不想听你说这些。”
“我就是和这样的孩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成了敌人。是因为彼此都长大了吗?”
“学长就算毕业了也只是大学生,而且仅仅是年龄增长了,那也不能算是大人,请不要用这种语气说话。”
“听起来是Marius会说的话。我要是胜利,这个时候就只会说,抱歉,她已经不属于你了,她接下来的人生是要由我和她一起创造的。”
“都这种时候了……”
“对不起,这是我的习惯。”
这个人完全不觉得自己有错,事到如今都已经到了令人佩服的程度。“算了。”
“不过胜利还是喜欢菊池的吧?”
“不喜欢是不会交往的……有什么好笑的?”
“菊池也对我说过,‘不喜欢是不会交往的’,慢慢地,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变成了‘还没有讨厌到分手’。她是那种只要能够忍受,就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对的人,胜利也是这种人。我也试过这么想,但还是不行。”
所以他打算就这么结束了。从初中就开始的恋爱,与某人共度的高中时期,还有作为会长,被大家戏称或者认真称呼的王子头衔,全部都结束了。连带着这段莫名其妙的谈话,也结束得就像开始一样忽然。
放学时,我还是和风子一起回家。她看起来精神不错,但我还是问了一句:“现在天气还没有回暖,上游泳课不会冷吗?”
“泳池里的水温还好……等等,你看到了?”
“嗯,凑巧从窗户看到的。”
“哦——”
她不怎么高兴地拉长声音,路口的红灯随之亮起来,我深吸口气,说:“等到了夏天……”
“夏天?”
“就一起去游泳吧,换件新的泳衣一起去。”
“你想帮我挑泳衣吗?”
“……可以的话。”
“好啊,等到这个夏天就去。”
红灯换成了绿灯,风子轻快地拉着我的手往前走,她的长发被风吹起来,我想帮她扎成马尾,还有好多事想一起做。只要她不说放弃,我就可以坚持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