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你们什么时候结婚啊?”
午饭时间,佐藤用筷子戳着碗中的米饭,一手托腮,突然抛出一个话题。
“啥?”中岛正在跟一块带着筋的肉较劲儿。
“你和风磨君啊。”佐藤说,“你们俩中学的时候说还没成年,高中说等到上大学,大学说等工作,工作后说等工资付得起两个人的生活,等公司晋升部长后说将来还有更多可能。你们想怎样啊,再往上是想约定好一起成为社长吗?”
“哦,这事啊。”中岛终于咬断了那块肉,“菊池说他不急,我也不急。”
“不,你们很急。”佐藤面无表情地反驳,“我和聪酱打赌你们30岁之前肯定结婚,kenty你今年都29了,再不结婚我要输了!”
“说起这个……”中岛假装若有所思,突然扑上去捂住佐藤的脑袋,差点把他的小狐狸耳朵都搓出来,“胜利怎么会和聪酱聊到这种话题啊?”
佐藤废了老大劲儿才躲开中岛的蹂躏,“你又不是不知道,聪酱他可是坚定的fmkn厨。”
这句话不知道怎么戳中了中岛的笑点。他大笑着收回手,三两下把饭菜都解决掉,“我和菊池都对现状很满意不就行了?”
“我不行!你能不能关心一下弟弟的打赌,我马上就要输了诶!”
“才不管你呢。胜利你不用担心的啦,说不定聪酱都忘了有这个打赌。”中岛端起盘子,“我下午还有会议,得回去准备资料了。胜利你慢慢吃呀!”
“你还用准备吗?”佐藤白了一眼,但也没揭穿中岛跑路的事实。
两个人的缘分起始于十五年前,源自中岛夫人随口一句“隔壁搬来了一户姓菊池的人家”。
中岛正式爱玩闹腾的年纪,第二天就去敲了菊池家的门。
开门的是一位年轻又有气质的女士。她见到门口是个小男孩,勾起一抹微笑,问道:“有什么事吗?”
“您好,我叫中岛健人,读市立初中二年级,就住在您家隔壁。”中岛还指了指自己家的房子,“听说您最近刚搬来,就想着来打个招呼。准备了一些小礼物,希望您能收下。”说着,递出一支花。这花是中岛放学路上路过花店时买的。中岛家教很严,零花钱自然也没多少。这支花对于年幼的中岛来说已经算是一笔不小的支出了。
菊池夫人笑起来,“可没有原住民送搬来的人礼物这习俗呀。”虽然这么说着,她还是接过了花,“很漂亮的花,我会插在花瓶里好好养护的。”
“您喜欢就好。”中岛见自己的礼物被收下,松了一口气。
“要进来坐坐吗?我有个跟你差不多大的儿子,下周也会转入你们学校。”
“谢谢您的好意,但我还要回家写作业。”中岛礼貌地拒绝了。在走进自己家之前,中岛余光见到一个男孩走进了那家院子。也许他就是菊池夫人的孩子吧。中岛想着,回家的脚步也更轻快了。
原本中岛以为自己要到学校里才能认识菊池家的儿子的时候,当天晚上自家的门就被敲响了。没过多久就中岛夫人就来叫自己出去。
客厅里坐着菊池夫妇和一个小男孩。见到中岛来,菊池夫人把自己儿子往中岛方向一推,“去玩吧,别离家太远。”
中岛无措地看向自己母亲,得到认可后,两个小孩就被赶出了家门。
就在那天晚上,中岛知道了菊池家的儿子叫菊池风磨,比自己整整小一岁,是个棉花糖。
两个年级相仿的男孩很快熟络起来,变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菊池进了跟中岛同一所初中,低年级会稍微早一点放学,菊池就每天在学校门口等中岛。两个人一起回同一个家,写完作业再各回各家吃晚饭。
今天菊池也像往常一样,来到了校门口。
门口的保安大叔早就脸熟了菊池,见他来了热情地打了个招呼,然后便随他去了。
最近中岛总是出来得很晚,他自己解释不是说轮到值日,就是帮老师收作业,或者帮同学打扫卫生等等。总之他总有理由。可是今天有点慢得离谱了。菊池已经把背诵作业背得滚瓜烂熟,中岛才姗姗来迟,身上的制服也脏兮兮的,像在地上滚了一圈似的。
菊池收起了课本,直觉告诉他发生了什么事。
“抱歉,风磨,久等了吧。”意识到菊池盯着自己的制服看,中岛苦笑,“体育课不小心摔了一跤,还好问题不大。不过衣服是没办法了,回家要挨骂了。”等了半天没等到菊池的回答,中岛疑惑道:“风磨?”
“这是怎么回事?”
“什么?”
菊池一把抓住中岛的胳膊。
“疼!”
“这里,是怎么回事?”菊池抬起中岛的胳膊,内侧有一大片红痕,“摔跤不可能擦到这种地方,也没有血痕。”
“风磨,你先听我说……”
“我听说了哦。”菊池松开了中岛,自顾自说,“你被校园霸凌了是不是?”
中岛低下头,沉默。
菊池看起来有些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动作却是温柔地主动拿过中岛的书包,带着一点退让的感觉,“回家吧。”
两个人一路无言地走到中岛家门口,中岛已经停下伸出手想向菊池要回自己的书包。可是不见菊池要把书包还回来的动作,只听他说,“今天我爸妈回来晚,去我家吧?”虽然是问句,菊池完全没给中岛拒绝的机会,直接拎着他的书包往自己家走去。
“风磨你等等!”中岛没办法,只好小跑着追上去。
回到自己的房间,菊池把中岛和自己的书包往桌边一扔,“衣服脱掉。”
“诶?”中岛的状态一直都是懵懵懂懂的。
菊池已经从衣柜中抽出了自己那套制服。“我们两个身高差不多,你应该穿得下。”
“那你怎么办?”中岛怔怔地看着被塞到自己手里的衣服。
“你妈比我妈严厉多了吧。”菊池答非所问,“我从小调皮惯了,最多被母亲念叨几句就没事了。”
“风磨……”中岛突然一个箭步冲上去抱住人。吓得菊池眼疾手快把中岛手上干净的制服抢过来扔到床上,只是身上这套躲不掉了。然而才抱上,就听见中岛因为压到伤处而倒吸了口凉气。
菊池拍了拍中岛的背做安慰,然后轻轻推开了中岛。在中岛疑惑的眼神中翻出医药箱来,“我帮你擦药。”
“哦。”中岛乖乖地拉过椅子坐下,伸出手臂。
菊池小心翼翼地掀开中岛胳膊上的衣服,露出了一大片已经发红的擦伤。“会有点痛哦。”
中岛点点头表示知道了,结果下一秒就被疼得龇牙咧嘴,下意识地一躲,又强迫着自己舒展开。很快药膏带来的凉意让火辣辣的伤处感觉舒服起来,中岛发出几声呢喃。
菊池一直低着头,一言不发地用手指把药膏抹在中岛的伤口上。
“好了。”菊池把袖子整齐地卷好,托着中岛两只手让他站起来伏在桌子上,“给你擦背上的。”
中岛任由菊池把自己背上的衣服掀开,没过多久就感觉到了药膏。
“呐,风磨。”似乎是实在受不了这样的安静,中岛主动开口了,“你就不问问我发生了什么吗?”
其实还有什么不知道的呢,菊池想。虽然与中岛认识的时间不很长,但他的性子已经差不多摸透了。
“发生了什么?”菊池选择了接着话说。
“在此之前,风磨,我想问你,你觉得我是个很奇怪的人吗?”
看吧,真的问了他又不回答了。
“有些怪吧。”菊池思索了片刻,不确定地答道。
“哪里?”中岛紧张起来。
“不跟我们一起玩吧。就算出来玩了你也都是第一个回家的。”
“这个呀……”中岛松了口气。松了口气的同时还带了一点委屈,“我得回家练琴啊。”
“每天练?”菊池也惊讶了,“你将来要做钢琴家吗?”
“不是啊!”中岛赶紧否认,“我现在是好几个人分部合练,我只被分到两个音而已。完全不是主役,没我这曲子没啥变化,我弹错了也没人能听出来。”
“那为什么不去选择单人的曲子呢?”
“我并不是喜欢才去学弹琴的啊!”中岛一个激动支起胳膊。
菊池眼疾手快抓住顺着滑下来的衣服,“药还没干,会沾到衣服上。”
“哦。”中岛又趴回去了。
“但是我觉得中岛很适合弹钢琴哦。”沉默片刻,菊池突然说到。
“诶?”
“为什么不去试试单人课程呢?我会陪着你的。”
“说定了?”
“说定了。”
“话说你刚刚是不是叫我‘中岛’了?”
“啊……”
“那我也叫你‘菊池’了哦!”
“请便……”
从今天之后,虽然菊池嘴上不说什么,但每天放学后都会守在高年级教学楼底下。小时候的菊池脸长得圆圆的格外可爱,高年级的大姐姐们总喜欢来找他搭讪。可菊池就像一只大狗勾一样,只有见到中岛时才会高兴地摇起尾巴。
这件事自然也被中岛的同班同学们发现了,他们总会揶揄地问中岛是不是他的小男友。一开始中岛还会认真地反驳只是邻居,后来也就随他们去了。
初中的时间一晃而过,很快就到了高中。两个人也幸运的升到了同一所高中里,虽然依旧是差了一年级。
菊池成功考入与自己同一所高中的那个夏天,中岛邀请菊池去离家稍微远些的地方进行了3,4天的旅行。两个人坐新干线来到了陌生的城市,在那里一起游玩,一起泡温泉,一起睡觉,尽情释放自己的青春。
也就是在这趟旅途中,菊池发现中岛的睡相实在是离谱,第二天早上十有八九自己都是在地上醒来的。对此,睡相本来也不是很好的菊池果断选择放飞自我,半夜直接把腿搭在了中岛肚子上,把人吓了一跳,第二天早饭的时候全是中岛碎碎念的抱怨。
早在菊池入学前,他就已经是中岛这个班里的编外人员的。每天从教室窗口往校门的方向望去,总能看到一个人靠着路边的电线杆在看书,或者玩手机。班里同学们不知道之前发生的那些事,只是简单地理解成两个人有一些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在菊池正式开学后,这些无恶意却刺耳的言论开始愈演愈烈。几乎是见到两个人同时出现就会传来一阵起哄声。还有些人甚至会故意跑到一个人面前,告诉他另一个人的情况。
中岛意外的接受良好,他很喜欢这种被默认两个人关系的情况。从心底冒出的说不清道不明的占有欲已经弥漫霸占了中岛整个内心,他要两个人的名字并排在一起。
而菊池也开始了新的交友圈,对于时常冒出来的中岛的存在,他只觉得是一种约束,仿佛自己到哪儿都脱离不了中岛的监视一样。口头上他不会阻止中岛的同学来调侃两个人的关系,可脸上表情越来越不耐烦。很快,有些个有眼见力的逐渐不去菊池面前讨嫌了。
到后来,菊池逐渐减少了跟中岛的交流。虽然每天依旧等在高年级的教学楼底下,但见到中岛下来也只是沉默地转身就走,任由中岛小跑着追上来,问东问西也不会多回答几句。
于是中岛也变得沉默了。见到菊池从热情的打招呼变成了简单的点头,然后两个人一言不发地走回家,再在家门口相互点头算说再见。
矛盾爆发在中岛高三那年的暑假。那年有一个留学生交换项目,中岛凭借出色的口语成功匹配到一位美国学生在家里暂住一周时间。上课形式也发生了变化,也许是为了配合美国学生的习惯,班里几个人围成一个小组,边讨论边学习。
菊池原本才高是没有资格参加的。但是好巧不巧中岛那组有个人暑假玩过头摔了腿来不了,于是老师找了年级成绩第一的菊池,顶替那个学生。
也许是受到热情奔放的美国文化的影响,一天上课的时候,中岛看着站在自己身边的菊池,突然对着美国交换生来了一句:“He is my boyfriend。”
“wow~”耳边传来美国交换生夸张的反应和起哄的口哨声。
“I am not!”菊池脸色阴沉的可拍,冷漠地反驳了一句也不顾还在上课,直接离开教室而去。
这天菊池破天荒的没有在楼下等中岛。
其实中岛当时说完就后悔了,可菊池根本不给他挽回的余地。中岛惴惴不安地等到放学,把美国交换生送回家后自己一个人跑去了菊池家。
是菊池夫人出来应门的,她显然不知道今天发生了什么,看到中岛过来格外开心,一边带着中岛往菊池的房间走,一边说:“今天风磨不知怎么回事下午就跑回来了,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问他也不说。如果是健人的话,他肯定愿意说的的。”
“阿姨。”站在菊池的房间前,中岛怯怯地叫住了菊池夫人,“也许他变成这样,是我的原因。”
这位温柔的女士看着儿子多年的挚友,微笑着拍了拍中岛的背,“那就更应该你去了。你去跟他好好说一说,我的儿子我还不了解吗?”说罢就离开了。
中岛觉得现在自己的心跳得比出中考成绩那天还快,做了个深呼吸才慢慢敲了敲菊池的房门,不知道该不该说意料之中的无人应答。
“菊池,我进来喽?”
房间里窗帘没有拉开,外面本来就已经是黄昏时分,屋子里更是暗到几乎看不清。中岛隐隐约约看见床上有一团鼓鼓的东西,唤着菊池的名字壮着胆子走近。
突然被子突然被掀开,中岛还没来得及发出一声尖叫就被菊池抓住了衣领。只见他头发乱糟糟的,红着眼睛仿佛哭过一场一样。一开口就是沙哑的声音,“你为什么要这么说?”
“我……”中岛语塞。他也不知道自己当时为什么会这么说。
“你看我一个人狼狈是不是很开心,啊?”
“我没有!”中岛反驳。
“你有没有想过我?你是开心了,享受着你朋友们对我的监视……”
“菊池!”中岛也火了,“不许这么说我的朋友!”
“你走到哪里都有人告诉你我的消息!你知不知道我朋友是怎么看我的?”
“我不是……”中岛气势弱下来,这整件事本就是由他而起,他是最没资格去叫停的那个。
“中岛,我不是你的谁!我也有自己的朋友,我也想要自己的交友圈!”
“我没想到,我不想这样的!”
这是一场单方面的争吵。菊池根本不听中岛的解释,只是单方面的输出自己的委屈不满和气愤。中岛也不管菊池听不听,他说一句自己就解释一句,在菊池的一句句控诉中,中岛越来越委屈和生气。他只是喜欢这个人呢而已啊!中岛健人只是喜欢菊池风磨而已啊!凭什么要被自己喜欢的对象恶意揣测和指责啊!
“……甚至你就连官宣都没问过我的意见!”
“诶?”中岛愣住了,等等,这和说好的不一样啊?
“这么,敢说不敢认吗?”菊池本就双手抓着中岛的衣领,他换成一只手抓住,另一只手从后揽住中岛的腰,把毫无防备的人直接扔在床上,自己双手撑在中岛脑旁压上去,一条腿卡在中岛两腿中间不让他乱动。
“你等等!”高攻低防的中岛顿时乱了阵脚,眼神疯狂乱飘就是不看菊池,左右扭着试图挣开菊池的禁锢。
“你男朋友等不了好吗?”菊池直接压了上去。
然后的故事就变得理所当然了。当天晚上菊池夫人满头问号的看着哭红了眼像只小兔子似的中岛,像是被霜打了的茄子一样蔫儿蔫儿地跟自己道别。而自己饿儿子虽然面无表情但明显心情格外不错的一只手扶着中岛,主动提议要把人送回家。
算了。菊池夫人想,两个孩子和好了就好。
后来中岛和佐藤吃午饭的时候,他突然想起来什么,一脸认真地对干饭的小狐狸说:“我和菊池虽然不会结婚,估计这辈子也不会结婚了。但我们俩是事实婚,所以你和聪酱谁都没有输。”
对此小狐狸只表示:谢谢,但是我不想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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