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夏天，大概是在arena巡演结束后的那段时间，中岛对我说‘关于今后的事情想要和你直接谈一谈’...”菊池风磨在面对杂志采访时是这样说的。在杂志里，他故意选择了暧昧不清的话语，好像自己已经忘记了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
但他其实对那天发生的一切都记得一清二楚。
那是在东京夏末的雨天，潮湿的空气混合着夏日的炎热，仿佛一张黏腻的蛛网，将他紧紧缠绕。
那天菊池风磨赶在下一个工作开始前去赴与中岛健人的约，一个共进午餐的邀请。
一周前，菊池风磨收到了中岛健人的line。和往常一样，是一条公事公办的消息，询问他之后的工作安排，并邀请他一起去吃烤肉，表示想和他聊聊今后的工作。
没有任何异常的，像他们之间发送的每一条line。
菊池风磨在确定完自己的行程后，也如往常般，郑重地进行了回复，与中岛健人约定了时间。
这天和菊池风磨度过的每一天似乎没有任何不同，他早早地起了床，把家里打扫地干干净净，顺便记了会儿电视剧的台词，看着差不多到了约定的时间，便坐上自己的保姆车，前往烤肉店。
今天确实不是一个好天气，最近的东京一直在下雨，但气温却丝毫不降。
菊池风磨坐在车里，看着大雨把城市变得模糊，虽然车内打足了冷气，但他还是觉得闷热的空气让他无法呼吸。虽然不讨厌和中岛私下见面，但这天气也确实让人糟心。
好在目的地不算远，车辆很快就停在了店门口，是一家高级烤肉店。
菊池风磨刚打开车门，就被一阵热浪袭击，胃仿佛被湿热的空气填满了，烤肉的气味让他忍不住皱了皱眉。夏天的烤肉店...真的很像那个人的作风。
不过既然是他发起的邀约，这边也不好提什么要求，菊池风磨想。
说到底，那条line比起邀请，更像是告知，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但菊池风磨早已经习惯了中岛健人的行事作风，所以他并没有想太多，只是径直走入了店内。
向店员确认了预约后，他被带到烤肉店深处的一间小包厢。
中岛健人坐在餐桌的一边，正在翻看菜单。桌上的冰水还剩着一大半，杯子上的冷凝水像层白雾包裹住杯身，还没能凝聚成有足够重力的水珠，能够自行从杯壁滑落，打湿桌面。
“你想吃些什么？”中岛健人抬头看了他一眼问道。
“......”一句你到了多久被直接打断，菊池风磨默默把客套的寒暄咽回肚子。
“中岛想吃什么就点什么吧。”被糟糕的天气搞得完全没胃口的菊池风磨发自内心地说道。
“没关系，毕竟是我邀请你的，想吃啥就点吧。”中岛健人显然没注意到菊池风磨的状态，安慰般地说道。
“......”就知道会这样，菊池风磨也懒得解释，随手点了一份套餐。
“那这些和这些都来一份。”中岛健人见菊池风磨点完了菜，于是选了些自己想吃的单品，没有询问菊池风磨要不要来一份。
“乌龙茶两杯。”店员端上饮料后就关上房门离开了，房间陷入一片寂静。菊池风磨抿了一口乌龙茶，苦涩的茶味稍稍中和了胃部的不适。
中岛健人没有点生啤，倒是让菊池风磨有些意外。不过，今天是正经的工作相谈，不喝酒倒也正常。说到底，中岛健人几乎就没有在菊池风磨面前喝过酒，更别说喝醉过，电视和杂志上聊起的中岛健人醉酒也不过是自己的夸大而已。毕竟他们之间从来都只有工作，没有人会在这种时候把自己灌醉。
小包间的隔音效果不错，外间的谈笑声和烤肉声几乎都被屏蔽在外，只能听到对方放下杯子时，玻璃撞击桌面发出的沉闷声音和冰块敲击杯壁的清脆响声。
菊池风磨静静地等待中岛健人开口，像过去的每一次一样。但中岛健人今天却罕见得沉默了，他微微低着头，手指在玻璃杯上轻轻抚摸，冷凝水顺着杯壁流到他的手上、桌面上，把一切都弄得湿哒哒的。
“后面的工作安排怎么样？”菊池风磨有些受不了这份寂静，忍不住开口问道。但他话刚出口就有些后悔了，因为他们之间很少过问个人工作，虽然曾经也聊过对未来的期望，但却几乎没有聊过这些。这种仿佛寒暄一般的对话，显然不适合他俩。
果不其然中岛健人也有些愣住了，他捻了捻指尖的水，有些磕磕绊绊地回答道：“你知道的，明年一月有一部电视剧。”
“哦对，客厅里的松永先生？”
“对。”
“那你是不是要染发？”
“啊，是的。”
没有营养的对话也不太进行得下去了，小小的空间内再次陷入无声的状态。
“这是您点的烤肉。”
好在店员适时的出现，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氛围。
“呜哇看起来好好吃啊。”中岛健人逃也似的转移了话题，随手夹起一块烤肉就放到烤盘的中央。
和牛接触到高温烤盘的一瞬间，发出呲呲的响声，油脂蒸发产生的白烟顺着烤盘上方的吸烟管消失得无影无踪。烤肉的香味弥漫在空气中，争先恐后地钻入鼻腔中。
啊，这是我的套餐。菊池风磨想。
中岛健人显然没注意到这么多，他似乎是饿了，很快就开始大快朵颐。
之后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菊池风磨边回应着中岛健人的话边默默地把烤好的肉放进双方的餐碟里。不过他实在不算多食的人，通常一天只要吃一顿正餐就足够，所以大部分的肉还是进了中岛健人的餐盘中。
两个人点的不算多，烤肉很快就见了底。中岛健人盯着烤盘上所剩不多的肉，沉默了许久，似乎终于鼓起了勇气，开口道：
“菊池，关于今后个人和组合的活动，我有些话想和你说。”
“嗯。”菊池风磨手上动作不停。
中岛健人见他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于是也不打算再等，便开口说道：
“你知道去年我去意大利拍戏了，这几年也一直在LA参加各种电影活动。”
我都知道，菊池风磨想，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
明明平时都会开门见山，单刀直入地说明自己的目的，但这次的中岛健人似乎和往常有些不同。
他忽然觉得喉咙有些干涩，但一边烤肉一边听中岛健人讲话，让他有些腾不出手去拿饮料。乌龙茶在桌上放了许久，冷凝水顺着杯壁不断滑落，在桌上积了一滩水。菊池风磨瞟了一眼饮料，只能继续着手上的动作，静静地听中岛健人接下来的话。
“我发现我真的很喜欢电影和电视相关的工作，演员的工作让我发自内心地快乐。”
“中岛你就是因为喜欢电影，才这么拼命地去拿下了许多相关的工作吧。”演员的工作？那作为偶像呢？菊池风磨隐隐有些不安，把烤肉翻来翻去。
“嗯是的。明年我马上就三十岁了，在这个时间点我想着我该做出一些改变了。中居桑也对你说过吧，三十岁之前要尽可能尝试不同的工作，到了三十岁就该进行取舍了。”
“嗯我知道，毕竟你经常会看成员们出演的节目呢。”菊池风磨巧妙地回避了中岛健人的前半句话，只对后半句做出了回应。
“我想拍更多的戏，也想参加很多很多的海外活动。”
“如果是你想做的事的话，那就放手去做吧。”不安的情绪已经达到了极点，菊池风磨只能机械地回答中岛健人的话，才能勉强压抑这种不安。
“所以我在想......啊谢谢你的烤肉。”
最后的肉烤好了，菊池风磨把烤肉塞进中岛健人的盘子里，打断了他的话。仿佛只要不让中岛说完，事情就还有回旋的余地。
但中岛没有吃那片烤肉，也没有停下来。
“所以我在想，组合的活动，我可能会没有足够的时间和精力参与，这会给你们造成麻烦。”
“为了今年的三单一专和两次巡演，中岛你确实推掉了不少个人工作呢。”菊池风磨拼尽全力，也只能憋出这几个字。
虽然中岛没有将话直白地说出口，但那个答案，两个人已经心知肚明。
“嗯，你们也有自己的人生，我也有自己的人生，如果我想做的事情干扰了你们，那就不好了。菊池你之前也说过，你想要做综艺MC吧。”
“......嗯。”糟糕，嗓子的状态已经达到了极限。菊池风磨从喉咙深处挤出一个字后，急忙拿起乌龙茶喝了一大口。然而苦涩的茶味并没缓解嗓子的状态，他感觉更加干涩了。
中岛健人又说了些什么，但每一句话，都仿佛在一遍遍地证实着菊池风磨的猜想。
已经，没有回旋余地了吧。
他知道的，他一直都知道的。面对中岛健人，面对下定决心的中岛健人，他从来都无法改变。
其实在玛丽选择离开的时候，就已经发现，这不再是自己想做的团了。但那个荒诞的念头，一直被自己压在心底，不敢和其他人说。因为他知道，中岛是绝对不可能同意的。
他俩从来都说服不了对方，只能在矛盾爆发前让自己妥协。
但这次，中岛健人不再妥协了。
菊池风磨悲哀地发现，哪怕中岛健人不再让步，他再也没有青春期那般的勇气与他对峙。他只能默默接受一切。
但，那句话，真的还是不想经由自己之口说出来啊。
“所以中岛你想要减少组合的工作吗？”明明知道正确答案，但他仿佛还是试图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说着暧昧不清的话语。
“与其说是减少，不如说是...”中岛健人没有把话说完。
什么啊，明明都已经下定决心要离开了，却连一句明确的“我想要进行solo活动”都说不出来吗？菊池风磨感觉口腔里仿佛还残留着茶水的苦味，让他浑身难受。
“菊池你怎么想？”
现在还来征求我的意见吗？原来你还是给我机会让我挽留你吗？
这种仿佛在开玩笑又仿佛是在赌气的话，菊池风磨说不出口。
“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如果是中岛的话，我相信你能成功。”
“......谢谢你，菊池。”
“倒也不用......”
“谢谢你，风磨。”
“......谢我......”最后一句话几乎被淹没在菊池风磨的话中。轻飘飘的如同一根羽毛，落在地上发不出一点响声。
他刚才，说什么了？菊池风磨微微睁大双眼。
他刚才...
菊池风磨感觉自己是沙漠里迷失的旅人，炭火的热气仿佛要把他蒸干，喉咙干涩得如同被砂纸磨过。他狼狈地拿起冰水喝了一大口，完全无法掩饰自己的动摇。
“糟糕......都这个时间了，你之后还有工作吧，”中岛健人看了眼表，“对不起占用了你的时间。接下来我还要和聪酱和胜利聊聊，你快去忙吧。”中岛健人仿佛刚刚什么都没说一样，轻飘飘地为这次谈话画上了休止符。
菊池风磨看着中岛健人麻利地结账，收拾好了随身的物品，站起身。
“菊池...?”
见菊池风磨有些呆呆地坐在座位上，中岛健人有些不安。
“没事，我们走吧。”菊池风磨迅速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站起身向外走。
本来以为自己坐了许久，这般急急起身会忍不住头晕目眩，但菊池风磨却感觉自己从未如此清醒过。
接下来的工作，电视剧的拍摄，冬季巡演的调整，明年的综艺......
以及......是否该把成员增加作为一种可能性。
两人走出店外，夏末的东京还在下着雨，潮湿闷热的空气和进店前没有任何变化。
秋天快来了呢。菊池风磨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