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NM花滑AU】《Man on Ice》

国际滑冰联盟青少年花样滑冰大奖赛，法国分站。

“这就是你突然要来法国的理由？”
岩本照和深泽辰哉并排坐在观众席上，深泽辰哉一脸无辜地对他眨眨眼，说:“来法国怎么能错过分站赛呢？”
对别人来说，法国不可错过的是艾菲尔铁塔、香槟以及鱼子酱，但对花样滑冰国家队主教练深泽辰哉而言，观看比赛可能才是旅行中的正事。

无奈地拥一拥他的肩，岩本照顺着他的视线看向热身区。
漂亮的少年男女紧张又热切地拉伸、跳绳，恍惚间岩本照亦被带回了自己还未升入成年组的那段时光。
“我像他们这么大的时候，便是看了你的比赛，才发愤想要进入国家队。”岩本照和深泽辰哉相视一笑，深泽辰哉接着他的话说下去，“可惜你进来不久就转了双人，我们一次都没有交手过。”

但今日他们看的比赛既不是双人也不是男单，而是冰舞当中的韵律舞。
国家队今年正面对一个严峻的问题——一直活跃于赛场的冰舞男选手大野智决意退役，这让解决队伍中冰舞选手青黄不接的问题更加迫在眉睫。深泽辰哉已经考察了许久，却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好苗子。
这一次他信心满满地来到法国，想必是有所发现。
“看上谁了？”岩本照问。
“你猜猜看啊，”深泽辰哉笑道，“我相信你一定能看出来。”

今年国际滑联为青年组制定的规定舞型是芬兰快步舞，这个舞型向来是选手们的恶梦，即是岩本照是双人滑选手，也曾在训练时被芬兰快步舞又多又碎的步伐狠狠折磨过。
“正是因为这样，我才一定要你来看今年的法国分站，”深泽辰哉道，“在加拿大分站赛我看了录影，他真的是为冰舞而生的天才，照，你一定会喜欢他的。”

那对选手很快就证明了，深泽辰哉的话无比正确。
“来自日本的冰舞组合，村上真都、吉川爱。”
一对外形亮眼的少年男女滑行进场，男的身形高挑，高鼻深目，彷佛混有外国血统，染了一头金发，更觉醒目; 女孩子披肩短发扎成公主头式样，别着一个可爱的柠檬发卡，笑容甜美，比男伴矮了不只一个头。表演服制成校服式样，却罕有地采用了黄色系的配色，藏青西装配衬鲜黄领结，格裙也是柠檬一样的色泽，他们在场中站定，摆好准备姿势。

明快的交响乐响起，开场就是一套默契度极高的中线接续步，男女双方采用不相握的影式滑行，高度一致的动作已经赏心悦目。即使整套步法已到后期，两个人也依旧没有减速，反而隐隐有提速的趋势。对速度的把控如此有信心，让岩本照微觉惊讶。

“这个节目用的是一套漫画改编电影的原声，讲的是女高中生被霸凌的故事，遇到拯救她的校园偶像，最后双向救赎的故事。”深泽辰哉凑到岩本照耳边说，在轻松活泼的旋律当中，村上真都正好完成了一个长达六秒的短托举，这时歌词恰好唱到“Wings on my back”，吉川爱一只脚踩在村上真都的大腿上，展开双手的动作彷佛在飞翔。

“他们的托举上法很有趣，但是力量不足，不然这里应该可以获得更高的GOE加分的。”深泽辰哉托着下巴往岩本照的方向看去，却发现他根本没在意自己的话，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赛场上的选手。
好吧，深泽耸了耸肩膀，力量训练这种事等这两个孩子进了国家队在和照说也不迟。

一段简单的编排步伐之后，音乐恰好卡在“3、2、1，Shhhhh”的倒数，接下来副歌开始，韵律舞的重头戏——图案舞——正正安排在这活力十足段落。这时他们远远抛离其他选手的优势就展现出来了: 极佳的乐感配上脚下干净利落的步伐，芬兰快步舞充满小跳的特点与副歌的快节奏相得益彰。少女的裙摆和髮丝随着节奏摆荡，属于高中生的青春和活力肆意地在这最高潮的几十秒内绽放，感染了在场的所有观众。

“太漂亮了，”岩本照不由自主地赞叹，因为本身会编舞的缘故，他对舞蹈的了解和掌握不比冰舞选手差，更加知道要把这一套图案舞跳好有多难。即使不是完全Clean，也已经比同龄的其他孩子要好上太多，甚至一些成年组的选手在芬兰快步舞这样的难题上也难以及得上他们，更莫说要兼顾艺术表现力了。

忽然岩本照轻轻皱眉，“嗯？第二套图案舞怎么出入这样大？”
赛场上的村上真都像是完全没察觉到自己的失误一样，眼神里全是表演到极致的喜悦，他的动作自由又舒展，如同一只天真烂漫的小兽，在音乐的旋律中尽情释放着自己的力量。
“这小子...这是兴奋过头了啊...” 岩本照叹息道。
“和你当年一时兴起托举超时有一拼，” 深泽辰哉笑道。
“要不要打赌，这小子的第二套图案舞肯定定级只有一级。”
“不和你赌，你知道我当年可没敢拿芬兰快步练步法，谁像你似的，把22种图案舞记得滚瓜烂熟…”

完成了难度最高的图案舞部份，两个孩子更加放松了，歌曲也进入更松弛浪漫的部份，从镜面滑行的外勾步开始，两个年轻人由最初的两臂距离逐渐靠近，直到两手相牵。他们像两只终于冲破了束缚的鸟儿，不再去考虑那些曾经的孤独，而是自由地在这片属于爱恋的天空上飞翔，村上真都伸出将吉川爱拥入怀中，也示意他的角色终于打开心扉，收获了纯洁美好的爱情。

整套节目以漂亮的同步捻转步作结，他们一手高举，一手提刀，两个人像彼此的影子一般默契，然后他们舒展身体，反方向再次进行捻转步，双手由耳侧逐渐伸向天空并再次相牵。停下来的一刻两个年轻人胸膛都剧烈地起伏着，震耳欲聋的掌声中，岩本照和深泽辰哉站了起来，给予这两个初出茅庐的年轻人最好的鼓励。

“怎么样？”深泽辰哉兴奋地问，岩本照认真思索了一下，回答道：“我看到了国家队冰舞组合的两颗新星。”

而评判的分数也证明了岩本照的看法绝对正确，这一对组合获得了35.03的技术分，30.05的表现分，总分65.08让他们坐稳了韵律舞第一的宝座。

等分区的少年男女惊喜地相拥，全然不知道这一曲《Hello Hello》正是他们和“梦之队”打的第一声招呼。

国家队要来一对冰舞选手了。
新成员的加入确实让人兴奋，得知这对新成员只有十四岁时，男单的众位选手已经做好“爱护”未成年人的准备了。
但当十四岁的村上真都和吉川爱出现在他们面前时，所有人还是狠狠倒抽了一口凉气。

“这是…青年组选手能有的身高？”佐久间大介喃喃道，“发育关后真的不会长到两米吗？”队医阿部亮平轻轻敲了他的脑壳，佐久间笑起来，果然不说话了。
村上真都第一个认出来的国家队现役选手便是佐久间大介，因为他那一头在休赛期染成粉色还怎么都不肯染回来的头发，这可让总教练深泽辰哉担心死了他的节目内容分——他是连滑贝多芬都敢顶着一头粉发的人，却也用实力证明了，发色和表现力其实并没有太大关系。
“这么高大一个小天才，过去这些年是怎么让我们看走眼的？” 宫馆凉太的微笑安抚了村上真都的紧张，他看过不少宫馆凉太的比赛录像，如果佐久间在赛场上和赛场下是截然不同的性格，那么宫馆凉太就是如出一辙的优雅。村上真都一向很喜欢他的滑行，四级的定级在冰场上就是冰刃上仿佛抹了牛油的顺滑灵动，这时见他夸赞自己是“小天才”，便怯怯地道：“我最近才随母亲转国籍回来，之前一直是业余选手。”
“哪个国家的？” 渡边翔太问道，很神奇地村上真都记住他并不是因为滑冰，而是因为他经常在护肤品广告上看见他的脸。这时近距离看见他光滑得一个毛孔也无的皮肤，村上真都竟觉得有点晕眩。
“委内瑞拉。”
“……”
众所周知，2014年之后委内瑞拉甚至没有参加冬季奥运会。

“…以后就跟着我们混吧，” 佐久间用力拍了拍他的肩，村上真都不好意思地低头笑起来。

加入了国家队仿佛是一场梦，因为还没升组，他和成年组的大家并没有混得太熟，又没有同属冰舞项目的前辈，但庆幸的是所有人都对这个小巨人一样的末子宠爱有加。
而缺乏前辈引领的遗憾也由前双人选手岩本照补上了。
虽然并不是冰舞选手，但这么多年来耳濡目染下再加上为了给深泽辰哉分忧下努力钻研冰舞规则，岩本照终于在冰舞项目青黄不接的情况下，为村上真都和吉川爱点了一盏明灯。

“今年国际滑联规定的主题是街舞，你们有街舞的底子吗？”
村上真都兴奋不已，吉川爱却扁了扁嘴，看起来快要哭出来了。
岩本照失笑道：“别担心，街舞看起来和其他舞种分别很大，但其实还挺好掌握的。” 暗自叹了口气，他又说道：“这个赛季是你们第一次参加世青赛，我除了给你们制定陆上训练计划之外，也会担任你们的编舞。”
听说是岩本照负责编舞，村上真都和吉川爱都松了一口气，岩本照心想他们哪里知道上头根本不愿意拿出额外的资源给一对初出茅庐的青年组选手，这个赛季双人组合的目黑和川口去了加拿大特训，男单选手们也各自有合作的大牌编舞以及随之而来的高昂编舞费，因此村上真都和吉川爱只有先在今年的世青赛证明了自己，才有机会在升组之后获得相同的待遇。

但这同时也是岩本照证明自己的机会，他过往有为自己的表演滑编舞的经验，最后一个赛季的作品自己也有参与设计，如果这次能让这对冰舞组合呈现出精彩的作品，以后国家队成员在编舞方面也多了一个选择。
他只希望自己能为深泽辰哉分忧。

看着天真烂漫的孩子们，岩本照决定不把真相坦然告知，只露出一个鼓励的笑：“我先让你们听听这次的选曲吧。”

韵律舞岩本照为他们选择的是一首快节奏的电音舞曲《Crazy F-R-E-S-H Beat》，自由舞则是《梦物语》，这对搭档的反应也有趣，村上真都显然更偏爱具有挑战性的前者，吉川爱则在听到后者时表情更松弛。

“什么时候开始排舞？” 村上真都兴奋地问，岩本照微微一笑，道：“就现在。”

“…这个饭量是怪物吧。” 渡边翔太看着埋头苦吃的村上真都喃喃道。
宫馆凉太帮渡边翔太把他不爱吃的配菜挑出去，闻言微笑道：“你要是能有他一半的饭量我就谢天谢地了。”
“你们是不知道岩本教练有多狠，” 比起哭泣，村上真都还是觉得吃饭更加重要，他一边往嘴里塞了一大块吉列猪排，一边哀嚎道：“我从来不知道陆上舞蹈训练能比重训还累。”

起先男单的哥哥们只觉得是小孩刚刚进入国家队，还不适应高强度的训练，但在佐久间旁观了一次他们的训练后大呼小叫地让他们务必来看看，还说在这之前他根本不知道岩本照有虐待儿童的癖好。
于是练舞室外就出现了叠在一起的四颗好奇的头——佐久间、渡边、宫馆，还有隔壁单板滑雪国家队前来访友的向井康二。

“…这个密集程度的手部动作和步法是合法的吗？” 这是佐久间大介。
“…他只吃那么一点点饭真的能坚持下去训练吗？” 这是渡边翔太。
“不得不说，Raul的力量强了许多，你看他的托举多稳定。” 这是宫馆凉太。
“…你们冰上运动现在这么变态的吗？可怜我的小道枝该被你们摧残成什么样子啊！” 这是向井康二。
“佐久间、渡边、宫馆，这个时候你们不到冰上做跳跃训练在这里做什么？” 这是深泽辰哉，他重重敲了敲这三个人的头，却对向井康二露出灿烂的微笑：“来看小道枝吧，他这时候应该在练滑行。”

三个男单拉着一个还在尝试和深泽辰哉打招呼的滑雪运动员连滚大爬地逃向冰场——再晚一步，深泽辰哉就要让岩本照给他们加力量训练了。

好不容易把这四个爱看热闹的赶走，深泽辰哉凑上去，隔着门上的玻璃看着正纠正村上真都手臂动作的岩本照。
《Crazy F-R-E-S-H Beat》这样一首快节奏的歌，滑得好了一定非常出彩，但即使是亲自把村上真都选进来的深泽辰哉，也免不了要扪心自问——这样高难度的编舞，真的是这一对十四岁的孩子所驾驭得了的吗？

身上的人低喘着射进了他体内，然后就像是全身脱力一样塌下来，整个人伏倒在深泽辰哉上，健壮身躯以一种保护的姿态将他和外界分隔开来。

深泽辰哉爱怜地抱住岩本照渗着薄汗的身体，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扫他的背，耳鬓厮磨地和他温存了好一阵子，才轻轻在他耳边说：“…你把自己逼得太紧了。”
岩本照自他身上下来，换成了侧躺的姿势把深泽辰哉抱在胸前，叹了一口气：“你知道了。”

深泽辰哉失笑。他怎么会感觉不到？他们的身体刚刚才如此紧密地连接在一起，他是如此温顺地承受了岩本照积存多日的压力。
扭头轻吻岩本照的唇，深泽辰哉看着他的眼睛，道：“你真的觉得他们在这个赛季就有演绎这套编舞的能力？”

“辰哉，我相信他们。”岩本照坚定地说。“Raul年纪虽然小，但他条件太出众了，即使忽视他的年龄，放在成年组的选手里看他也是出类拔萃的一个。”
“你看过他练舞吗？他对自己的那股狠劲，我看了都觉得害怕。这个孩子有一个艺术家的灵魂，将来我们也许会发现，只称他为冰舞运动员会是一种轻视。”
“也不要小看他的那位搭档，她虽然在力量和动作上都相对薄弱一点，可她的强项在于故事感。《Crazy F-R-E-S-H Beat》或许是一个更加侧重技巧的节目，但《梦物语》的歌词里她的理解和消化都显然要比Raul高出一个层次。将来他们总是要滑更复杂的故事的，像是电影原声或是爱情题材，小爱在那时候才会体现出自己真正的价值。”

“而我自己…也许是把他们当做了我职业生涯的延续。他们需要证明自己，我也需要做到这一点。”岩本照把深泽辰哉拥得更紧：“当然你是我做这一切的重要原因，但是辰哉，我更不希望你因此感到压力。”
根本他进入国家队，以及退役后当上国家队的教练，全部都是因为深泽辰哉。
但岩本照知道，因为爱一个人而驱使自己做出的任何事，都不是那个被爱着的人的责任。

“我相信你。”
简单的一句话温柔又有力地击中了岩本照，他的双眼顿时湿润起来。
深泽辰哉一直面带微笑地看着他，这时更主动攀住他的肩头和他接吻。
“放手去做吧，我期待你的节目和他们一起惊艳世界的那一天。”

得到了深泽辰哉的全力支持，岩本照更是火力全开，村上真都和吉川爱现在不仅要练舞、做重训，滑行和步法训练也提上了一程，每天都累得一回到宿舍便倒头大睡。

“托举不仅仅是男伴的责任，你的核心力量会影响托举的稳定性，负重V形转体可以帮助解决这个问题。”
村上真都看了一眼举着杠铃片做转体的吉川爱，他自己也同病相怜，岩本照说他有体态问题，必须透过训练背部肌肉解决。
“背阔肌练好了你的托举质量也会上升，手臂和胸背肌肉都是相连的，想要举稳你的女伴就给我好好训练！”

“还是那么喜欢欺负女孩子啊，岩本。”健身房的门被一下子推开，一个穿着时尚、相貌甜美得仿佛是从平面杂志上直接走出来的模特儿单手提着四大杯珍珠奶茶，对被重训折磨得惨兮兮的冰舞选手们优雅微笑：“你们好，我是你们岩本教练曾经的双人滑搭档，生见爱瑠。”

“岩本对你们很严厉吧。”
正在更衣室偷偷抹眼泪的吉川爱急忙转身，看见的便是刚刚带珍珠奶茶来探班的前双人滑选手。
“不要紧张，”生见爱瑠伸手绕了绕吉川爱的发稍，笑道：“我们的发型是一样的呢。”
都是齐浏海中长直发的甜美系女生，吉川和生见其实真的是有点像的。
真难想像这样漂亮温柔的女孩子和岩本教练是搭档…
“那时候岩本教练也是这样要你做重训吗？”

生见爱瑠扯起自己的衣袖露出发达得近乎恐怖的肱二头肌，苦笑道：“他不只要我训练，他还一脸享受的和我一起训练，每次我肌肉痛得要死的时候他都在旁边感慨‘今天练得真爽啊’…对了，还当着我的面喝全糖珍珠奶茶，真不知道他为什么完全不会发胖。”
脸上还挂着泪珠的吉川爱“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但锻炼肌肉真的很重要呢，如果我再强壮一点，也许就不会这么早退役吧。”生见爱瑠叹气道，“你们的岩本教练有没有说过，他为什么会这么年轻就当上教练？”

岩本照转成双人选手之后一直和生见爱瑠搭档，他们一起在全国赛制霸了整个职业生涯，拿过四大洲金牌、大奖赛总决赛铜牌、世锦赛银牌、和奥运会铜牌的好成绩，然而就在他们自觉状态良好，准备再战一个奥运周期时，生见爱瑠在一次训练当中撕裂了前交叉韧带。
对一个双人滑运动员来说，这基本就等于判了死刑——她再也无法承受抛跳落地之后的冲击了。
即使她的受伤和当时不在场的岩本照全然无关，但他还是十分愧疚，并且坚定地选择了不更换搭档，而是陪她休赛复健。
是生见爱瑠自己选择了退役。

“我们有过非常充实的两个奥运周期，现在退场也还能够算得上是体面。”她真的不想伤病缠身地强留在冰面上，运动名将也是不许人间见白头的。
可万幸的是她和岩本照仍然年轻，对许多这个年纪的人来说，人生才刚刚开始，可对于一个冰上运动员来说，这已经是职业生涯的尾声了。
“不是只要熬到最后的运作员才值得尊敬，趁现在去当教练带一下后辈也不错啊。”她笑得释然地安慰哭得一脸皱巴巴的岩本照。“我觉得深泽教练在等你呢。”

后来岩本照成了国家队的陆上训练教练，终于陪在了他一直追随的深泽身边，而她自己一转身成了《CanCam》杂志的模特儿，艺术表现力带来极佳的镜头感，照样混得风生水起——生见爱瑠或者是年少成名，但她的人生才不会在退役时就完蛋。

第二天，吉川爱在训练前在储物柜里找到了岩本教练偷偷塞给她的一盒巧克力。
“为什么只有你有巧克力我没有啊！”村上真都失望地抱怨道。
“大约是怕你吃太多长高吧，”吉川爱紧紧护住怀里的巧克力，抬头看了他嫌弃的一眼，“你真的飆到两米的话，我就和深泽教练申请换搭档。”

岩本教练让他们两个每天都循环播放着《Crazy F-R-E-S-H Beat》和《梦物语》，甚至是在滑行和跳跃训练背景里时都是这两段音乐，在最短的时间内村上真都和吉川爱的身体就已经记住了这两首歌的韵律，有时即时根本没有在听歌，走路时会发现也不自觉地吻合了当中的节奏。
到他们已经把这两套节目的动作记得滚瓜烂熟，形成了难以磨灭的肌肉记忆时，岩本照邀请了主教练深泽来观看他们的演出。

《Crazy F-R-E-S-H Beat》的音乐一响起，他们就同步地舞动起来，这支舞最难的地方在于同时需要兼顾多处的肢体动作，被岩本照称为“从头到尾没有一块肌肉可以休息”的舞蹈。

一跪一立，他们将蒙住眼睛的双手打开，手指在太阳穴处仿佛过电，同时身躯向不同方向摆动，动作精准得如同机械娃娃。

“This that crazy beat”响起，村上真都向旁滑行，吉川爱同时起身向前，两人平排一段之后转成背对背的姿态，即使在看不见对方的情况下，一切动作仍然默契。

“灼热の fire そうもっと higher”，她由村上真都扶住腰部，一条腿高高抬起，“隠したところも见せて desire”一句时冰刃刚好在评判席前划过仿佛是在挑衅。

Check check させてよ
Shake shake 踊りな

几下摩拳擦掌的动作，看起来这对少年人对于接下来的图案舞跃跃欲试。在排练这套节目前，他们已经练习过无数次图案舞，但要让它和音乐完美结合除了要靠编舞的努力外，他们的汗水也必不可少。

Girl, I just want you, all night
合わした照准, on sight
何度も falling for you

第一套图案舞结束，岩本照在这句上编排了一段几乎可以算是浪漫的双人同步捻转步，看似放慢节奏的动作却是在为后面的副歌蓄力。

F-R-E-S-H，五下效率极高的压步，他们横跨半个冰场。

Put them in the air
ほら I don't care
君のためにいけるよ anywhere

村上真都和吉川爱手臂同时高举，姿态不断变换，两人在副歌开始前终于在冰场的斜对角线上停住。

Uh, can you feel it, baby?
两人同时挑一挑眉。
We do it super fresh.
岩本照为他们选择的是村上真都最擅长的蛇形接续步。

在节拍强劲的音乐中，他们以蛇形接续步割裂足下场地，两人相距不超过一臂距离，随着位置的变换手臂看起来在相交与错开之间反覆变换，终于在副歌结束时他们准时来到第二套图案舞开始处。

第二套图案舞之后编舞师便可以尽情发挥了，同样是一句 “Uh, can you feel it, baby?” 这次他们呈现的却是一个转体托举，经过大量重训之后村上真都的托举质量显着提升，高举和放下女伴示都都稳稳当当，接下来的辅助跳跃和捻转步编排得密密麻麻，直教观众目眩神迷。最后，他们以跪滑收结，两人回到初始姿态，村上真都站立而吉川爱跪在他身前，双手抱在胸前，昂首看向裁判席。

一曲舞毕，村上真都和吉川爱面无表情地停在最后一个动作，直到岩本照示意可以结束，脸上才松弛下来。
岩本照回头去看深泽辰哉，果然，他如同意料之中皱起眉来。
“你看出来了？” 岩本照对深泽辰哉微笑，深泽辰哉点点头道：“看出来了。”
困惑于教练们的心灵相通，村上真都一脸惘然地轮流看他们的脸，想要看出一点蛛丝马迹来。
“Raul，我问你，《Crazy F-R-E-S-H Beat》这个节目是一个怎样的节目？”
“高难度的快节奏舞曲，很多舞蹈动作需要和舞伴做到完全一致才能出效果，手臂和脚下的动作也要卡准节拍，一点多余的动作都不能有，否则看起来会凌乱…这是一套炫技作品，因此，一点点的不完美都会让整个节目的概念崩塌。”
岩本照点头道：“你说得都很对，可是还缺了一个很重要的点。”
“好好回去思考你对这个节目到底还有什么盲点，看清楚这一点，你才是真正地驾驭了它。”

接下来的日子，村上真都和吉川爱都在思考岩本照的话。
他们反覆练习，尝试去体会自己可能有的“盲点”，甚至拍了视频一次又一次地观看。
岩本照一直没有给他们任何的提示，只是从技术层面上给予指导，他们感觉自己的表演已经渐臻完美，可是那个“盲点”却一直没有被发现。

“岩本也太欺负他们了，我看Raul吃饭的时候都尝不出饭菜的味道来了，满脑子只有那个节目。” 佐久间大介看着思索得入了神的村上真都，如是对渡边翔太说道。
“暂时忘掉那些动作吧，不仔细品尝美食也是一种浪费哦。” 宫馆凉太叹道。
“凉太你又讽刺我，” 渡边翔太抱怨道，“不过说真的，虽然说训练中心的菜也没有多好吃，但看见他这个失去灵魂一样机械地咀嚼的动作，我只觉得更没有胃口了…”
村上真都霍然站了起身，几乎掀翻了自己的餐盘，头也不回地跑向了正和女单队员一起进膳的吉川爱。
“我知道岩本教练说的盲点在哪里了！请你现在就跟我来！”

一头雾水地被村上真都扯到练舞房中，吉川爱看着他掏出手机，打开了他们上次训练时拍摄的视频。
“你有没有发现，岩本教练的编排中，我们有很多需要做到高度一致的动作，却不是面向对方的，而是一同面对观众，甚至有时候是背对背地面对不同方向的观众？”
“嗯，街舞当然也能强调舞伴之间的互动性，但显然和探戈华尔滋那些不一样啊。”
“对，但为什么在这个编排当中我们几乎是彻底抛弃了和对方之间的互动？即使歌词中有那么多描绘男女关系的句子？” 村上真都迫切地说，“因为这个节目的灵魂才不是我们之间的默契，或者我们动作的同步率有多高，那只是最基本的技术要求。即使我们做得和机械人一样好，岩本教练真正想看到的也不是这个。”
“这个节目的味道在于…展示。”

《Crazy F-R-E-S-H Beat》裏面有一句歌词，村上真都一直非常喜欢。
“前代未闻の sound”，前所未闻之声。
村上真都几乎可以确信，这就是岩本照为他们挑选这首歌的原因。
他实在对这对冰舞组合抱有最高的期望。
他要他们展示前所未见的舞蹈，那是即使在陆地上表演都会让专业街舞舞者咋舌的高难度编排；他要他们向这个世界呐喊“We do it super fresh”，让裁判知道他们和之前看见过的其他冰舞组合都不一样；他要他们如同狩猎的豹子一样扑向观众，抓住他们的眼球和心，他们之间不需要“互动”，因为真正的互动发生在他们和观众之间。

You wanna feel it?
那就好好看着我们。
You gotta get it.
我们注定带来震撼。
So can you hear it?
听见了吗，音乐，还有你愈来愈快的心跳？
This that crazy beat.
这是最疯狂的街舞选曲，最不要命的街舞编排，这是只有他们能做到的《Crazy F-R-E-S-H Beat》。

整个国家队都知道，今天有一件大事要发生。
村上真都和吉川爱邀请了所有人去看他们的《Crazy F-R-E-S-H Beat》和《梦物语》首秀。
一般来说，大家在训练当中都会互相观摩，在赛季正式开始之前，也会有一场由主教练组织的表演秀，整个花式滑冰国家队都会聚首一堂，观看队友训练的成果。
但村上真都他们的要求是，所有人都来出席，并且只看他们的表演。
连岩本照都不知道他们有了什么顿悟让他们如此有信心，但他当然如自己的爱徒们所愿地通知了所有人。
两个小孩本来就因为国家队末子的身份深受大家宠爱，这时听说他们要公开表演自然都十分支持，表演约定在早上9点，所有人也便很有默契地把冰场让出，各自进行陆上训练去了，让村上真都和吉川爱可以作最后的准备。
这一场人人期待的表演，却偏偏有一个人对此一无所知。
那便是今早才自加拿大特训飞回国的双人滑选手目黑莲。

清晨5点，他在冰场边上放下行囊，换上冰鞋，也没有特意热身，而是带着耳机在冰面上开始滑行。
目黑莲放松身躯，让自己随着音乐的韵律旋转、飘荡，耳机里播放的正是他这个赛季的自由滑选曲，《硝子の少年》。
身体遵循音乐，思想却另有指引，在无意识的滑动当中，目黑莲脑海中响起了歌手以外的第三把声音。

“你觉得双人滑是退而求其次的选择吗？” 龟梨和也一见到他，便抛下这样一句质问。
“目黑莲，青年组时期还能排得上前三，升组之后被更加成熟有经验的渡边、佐久间、宫馆压制得永无出头之日，很不甘心吗？”
目黑莲脸上一红，胸口刺痛起来。深泽教练早就提醒过他，这位退役后加入以编舞闻名世界的蒙特利尔滑冰学校的前双人滑选手脾气有点古怪，却没想过一见面他直接就让自己下不来台。
“没有信心，如何滑冰？没有裁判想看到你畏畏缩缩的样子。” 他伸手挑起目黑莲的下巴，吓得目黑莲呆了，看着眼前人傲慢的样子却也不觉得生气。
龟梨和也一直是他很欣赏的前辈，或者应该说，在那个花滑选手的明星时代，龟梨和也是全国民众的偶像。
目黑莲知道他的事迹。
龟梨和也不仅仅是冰场上的偶像，他根本已经是一个传奇。

他在升组的第一个奥运周期一直制霸全球，然而在第二届奥运会前，他的搭档突然宣布决定退役结婚，双人滑的王道组合就此殒落。
如日中天之际骤然被终止职业生涯，龟梨和也一度成为所有人惋惜的对象。然而他似是毫不在意，拒绝了国家队招揽他成为教练的邀请，一转身加入了蒙特利尔，编舞之余自己一个孤家寡人地参加冰演，竟然还有惊人的号召力。
龟梨和也索性自己举办冰演，他本身交游广阔，音乐界、花滑界的人都认识不少，助力甚多，宣布演出时都引起极大轰动，每每一票难求。这样鼎盛场面不仅因为他是龟梨和也，还因为他自从拆伙之后在演出方面更加随心所欲，单人表演也好，双人表演也好，甚至和男单选手山下智久做过一场惊世骇俗的男双表演。
他根本已经超越双人滑选手的身份，现在的龟梨和也是个商人也是艺术家，但面对目黑莲，他打算做那个真正看到他潜质的伯乐。

“知道为什么你在男单打不过那三座大山吗？” 龟梨和也笑一笑，“就不说佐久间那只技术怪物了，渡边的感染力强，擅长让观众共情，宫馆气质出众，动作细腻流畅，但你其实真的比他们差吗？”
“你展露魅力的方式不一样，或者说，要让观众明白你，你需要一个搭档。” 他拍了拍目黑莲的肩膀，“你要把她当作你情感的载体，同时让观众有一个可以代入的对象，这样他们才会明白，他们到底错过了什么。”

那天龟梨和也百无聊赖地重看去年世锦赛的男单项目，忽然看到了目黑的节目。
他滑的是自己曾经滑过的曲目，Precious One。
看着目黑莲一个人在冰场上追逐他那个尚未出现的命中注定的恋人，听着自己曾经熟悉到骨子里的歌曲，龟梨和也觉得有趣极了。
他知道目黑莲需要什么，而正好，他手上有目黑需要的东西。
歌词里不是说 “I don't want to be all alone”么？
那就放弃单人项目啊。

他给深泽拨去一个电话，不动声色地抛下一个手榴弹一样的重磅消息。
“如果你们目黑有兴趣转滑双人项目，让他收拾包袱过来蒙特利尔，” 想到对面深泽辰哉可能会露出的神情，龟梨和也舒畅地笑了出来， “我只给他三天时间考虑。”

目黑莲没想到前辈会对他抛出橄榄枝。
但转项目毕竟是重要的决定，即使在飞抵蒙特利尔机场后，他仍不肯定自己的选择到底对不对。

“介绍一下，你的搭档，川口春奈。” 一个女子推门而进，目黑莲发现她亦是国家队的选手。
龟梨和也把目黑莲要来其实是打着一箭双鵰的算盘。
川口的搭档和她年龄差异太大，已经决定退役。
他不想这个还能走得更远的女孩子和自己当初一样。

“我比你早到了几天，才刚刚适应时差，” 川口春奈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接下来请多多指教了。”
目黑莲对在过去和他交集不多的川口春奈一鞠躬，又握住了她伸出来的手，知道自己接下来的路，便要和她一起走了。

“赛季即将开始，现在，让我们先听听这个长节目的选曲吧。”

硝子の少年，玻璃般脆弱易碎的少年，这便是龟梨和也想要为他打造的新形象吗？

“雨水舞动的巴士站，你在另一个人怀中，对我视而不见。” 龟梨和也哼唱起来，“手上的宝石戒指闪闪发光，可惜你为了它，出卖了整个未来。 ”
“这首歌说的是少年发现他心爱的女郎进行援交，心碎、愤怒、无助等等情绪交织在一起，” 川口春奈的脸因为激动微微发红，“…我真的好喜欢唱这首歌的刚君啊…当然，光一君也很不错。”
目黑听过这首歌，这时便认同地点点头，心中也沸腾起来。
一首好歌，一个好故事，实在太难得。

“我只负责编舞，动作训练交给岩本，至于磨合是你们两个的事，” 龟梨和也领着他们两个到了冰场，吩咐工作人员播放音乐。

“我先滑一次你的部份，目黑，然后再滑女子部分。”
看着龟梨和也在冰上的身影，目黑莲先是惊艳、叹服、肃然起敬，却又忍不住自惭。
他真的能把前辈的编舞忠实地演绎出来吗？
这是他至今仍在思考的问题。
毕竟，那可是龟梨和也啊…

“啊！”
忽然听到一声惊讶的低呼，目黑莲猛然刹住，一回头，正对上不知所措的一个混血少年。
金发棕眸的少年怔怔地看着他，目黑莲从未见过这个人，却直觉少年和他注定会有故事。
“你是谁？” 他对少年温柔一笑。
“我叫…村上真都。”

“Meme回来啦！” 热情地跳上来打招呼的是佐久间，甚至还伸手拨了拨他的浏海，“新发型好漂亮喔。”
看见后面脸色一瞬间变得有点阴沉的阿部医生，目黑莲不动声色地把他推回去，笑道：“嗯，是龟梨君建议我把额头露出来，说更有自信的样子会更吸引人。”
原话其实还有一句是“谁要看盖着厚浏海的男大学生演失恋”，但，太伤人了，目黑莲如今想起都觉得胸口隐隐作痛。

“所以这个赛季你的选曲是什么？” 渡边翔太也出现了，身边理所当然地伴着宫馆凉太。
“Real Face和硝子の少年，” 他说。“哇，” 渡边在脑海中飞快地回想起两首歌曲的旋律和歌词，“感觉很适合你，也很适合转项目后的第一次亮相。”
“和川口磨合也顺利吧，这个赛季有信心把美国人打趴下吗？” 佐久间露出他专属的“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神情。
…美国人指的是路易斯杰西，美国队的双人选手，在岩本照退役之后一直独领风骚。

“第一个赛季就想把世界排名第一拉下马你也太异想天开，” 渡边翔太毫不留情地反驳，这时目黑莲看向一直没有说话的宫馆凉太，渡边便马上代他开口：“不用问了，这个人自知道你今个赛季竟然是去龟梨和也处特训，就一直是这个样子。”
对了，龟梨和也是宫馆凉太的偶像，实际上用偶像来形容都多少有点低估了他在宫馆凉太心中的地位，在采访中宫馆凉太曾经说过“龟梨君是要爱一生的”，那么也许目黑莲应该说“一生所爱”？
“别听翔太的，我才没有。” 宫馆凉太道。
“只是差点就打算抛下我到加拿大和你一起特训而已。” 渡边翔太吐了吐舌头。
“看来龟梨君对你寄望甚殷啊，” 宫馆凉太听起来还是由衷地为他高兴，只是语气中有点酸溜溜的，“在新的项目里展现自己的真面目，真的很期待看到这样的Meme呢。”

终止讨论的原因是深泽辰哉的召集，所有人都趴在冰场的栏杆上兴致勃勃地注视冰场中央的少年们，目黑也和川口一起，看着今早有过一面之缘的村上真都，心想他到底会带来怎样的表演呢？

《Crazy F-R-E-S-H Beat》的前奏一响起，大家的脸色都变得玩味起来。如果说欣赏花滑有不同的门槛，那么第一层的普通观众大约会认为快节奏的曲子是最难滑的，第二层略有研究者则可能明白慢节奏的曲子更不容易掌握，但到了专业的选手眼里，高下不仅仅在于快慢，而是如何把动作和节奏配合到极致。
这套编舞可怖之处，便在于每一个音符落下时动作都有配合的变化，滑行和托举也暗合节奏，可是看起来却不至于太过零碎——关键便在于轻重二字。
由岩本照编排、村上真都和吉川爱执行，实在是再好不过的组合了。

一曲既终，观众席上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在场边举着Go Pro拍摄的向井康二看起来几乎就要跳到冰面上为他们鼓掌了。深泽辰哉示意他们冷静下来，接着宣布了半小时的自由活动时间，等可怜的冰舞组合把气喘匀，就要带来长节目的表演了。

“怎么样？我们的末子是不是很强！”佐久间说道，目黑莲还沉浸在节目带来的震撼中半张着嘴，看起来傻里傻气的。
“我只是担心观众对这套节目接受度不会很高，至少一开始的时候…评价也许会比较两极分化。” 宫馆凉太分析道。
“两极分化才好呢，大家都讨论起来啊，你说是吧康二，康二最懂这些营销策略什么的了，毕竟是ins粉丝人数破千万的大网红啊…” 佐久间扭头去看刚刚还在拍摄的向井康二，这才发现他不见了：“嗯？康二？”
“出去了，” 渡边翔太抬手指向大门，“和小道枝一起的。”

门外的过道上，青年组的男单选手道枝骏佑正和单板滑雪选手向井康二面对面站着，仔细一看才发现道枝骏佑正抱着手臂，而向井康二可怜巴巴地想要抱一抱他，却无从下手。
“小道枝，” 他低声下气地赔小心，“我太久没有来看你，你生气了是不是？”
“也没有很久啊，” 道枝骏佑那张比女孩子还漂亮的脸上露出了一个笑容，却看得向井康二心里发毛，“上星期不是才和渡边君拍了护肤Vlog？今天又为了Raul过来了。”

“…可是我也发了和你吃饭的照片啊。”
向井康二觉得自己很冤枉。
虽然整个国家队都觉得他活该。

道枝骏佑是个花滑天才，第一个发现他天赋的便是向井康二。
那时他才进国家队没多久，冬天的时候回老家滑雪，便一眼看见了在结冰的湖面上滑行的道枝骏佑。
他做了一个不知所谓的三周半跳，双足落冰，显然是个连刃跳和点冰跳都搞不清楚的门外汉。
但他起跳前只压了两步。
两步！向井康二觉得渡边翔太要是看见了得晕过去了，这小孩随便压了两步都几乎跳出了一个四周跳！
他于是便上去和道枝骏佑搭了话，知道了他只是靠模仿电视上播放的花滑比赛片段自己练习，相熟之后便顺理成章地把这个小天才拐进了国家队。第一次看见小道枝的跳跃时男单选手们震惊的表情还存在向井康二手机里呢，他可是要等小道枝升组时放出来祝贺他的。

可是他从来都没有搞清楚一点，道枝骏佑答应他进国家队学滑冰的时候，并不知道他们其实不会在一块儿训练。
他以为只要进了国家队，便能和同是国家队的向井康二朝夕相对了。

当然大家听康二说过这小孩原生家庭条件好像不是很好的样子，便都很照拂他，可是他一直都是一副礼貌乖巧的样子，似乎总是难以融入这群人当中。
也许是年纪小，也许是天才的孤独吧，男单们也不知道怎么形容他，但每次向井康二来找他们玩的时候，小道枝整张脸都会亮起来，一见面就扑进他怀里，又牵着他的袖子跟他到处走。
谁都知道这小孩可喜欢他的康二哥哥了，可惜他的康二哥哥是个饱受欢迎的大忙人，每次来冰场虽然必定要见小道枝，可是永远不只是为了小道枝。

这一次，因为向井康二特意来看村上真都的演出，道枝骏佑积压的委屈终于爆发。
“你到底更喜欢哪个弟弟，Raul还是我？”
“…啊？” 向井康二一头雾水。
当然他知道道枝骏佑问这个问题肯定希望答案是他自己，但，这到底有什么好在意的啊！Raul和小道枝都是好弟弟啊！滑雪队的大桥、藤原、西畑、大西也都是好弟弟啊！

发现了。
…康二果真完全没有明白自己在意的点是什么吧。
道枝骏佑却没法生气。
生气、撒娇、闹别扭，都不是他能对向井康二做的事情。
他能做的，只有张开手臂罢了。

向井康二很高兴地抱住了他，忽然感觉有点不对。
“你是不是比我高了？” 他抬头对上道枝骏佑带笑的眼睛，小道枝弯下腰来，把头搁在他的肩膀上。

“是啊，你看你，都多久没抱过我了。”

“我还没有看过他们的长节目，Raul和你们透露过吗？” 佐久间说，渡边翔太摇摇头，目光看向宫馆，他显然也是一头雾水。
于是成年组的男单选手们一起看向目黑莲。
“…我才刚刚回来，什么都不知道啊？”
“才不是指望你，” 渡边翔太指了指正和女单选手聊天的川口春奈：“她们会不会知道什么？”

问了一轮，只有女单选手福本莉子知道点什么，Raul因为和道枝骏佑是室友所以透露过选曲，而福本和道枝关系好，所以也听说过这件事。
“问出来了吗？” 大家都把头凑到目黑莲跟前。
目黑莲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露出一个大功告成的微笑。
“长节目的选曲是《梦物语》哦。”

“…《梦物语》？”
“今井君的《梦物语》？”
“还是泷泽君的《梦物语》？”
“…泷泽君那个是今井君退役后滑的表演滑吧。”
“这曲子一看就是Fukka选的。”
这时向井康二正好牵着小道枝回来，兴致勃勃地加入了他们的讨论：“怎么回事？又在讲泷泽君和今井君的八卦？”

道枝骏佑一脸茫然，显然他太小了，男单成年组才没有和他说过退役选手之间的秘闻。
“你知道现在的国家滑冰协会副主席泷泽君吧？” 把长篇大论的八卦优雅地压缩成短短几句话向来是宫馆凉太的强项，没办法，谁让佐久间和渡边都那么能说，“大家都说他职业生涯一路制霸，但其实很多人都忘了前期他和今井翼君打得难舍难分，老观众都记得当年泷泽派和今井派是怎么吵的，可他们两人关系其实很好。”
“今井君因病休赛治疗时泷泽君也休赛了哦。” 渡边翔太插嘴道。
“听Fukka说泷泽君家里摆着今井君当年那块唯一的奥运金牌。”佐久间说。
“等等，只有一块是因为他只参加了一届奥运就退役了啊？不要偷偷给什么都不知道的小道枝灌输你的立场！” 如果说深泽辰哉是跌打的泷泽派，那么为了和他斗嘴渡边翔太就硬生生把自己掰成今井派， “他是第一个做出4-3-2连跳的选手，也是第一个在男子成年组使用贝尔曼旋转的选手，无论后来再有多少花滑选手，今井君永远是金字塔顶端的存在好不好？”
“等…等一下，” 向井康二看起来和旁边的小道枝一样困惑：“这些我都知道，可是到底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个？”

这时众人才发现他们两个莫名其妙地听了半天却都不知道原起，不由得大笑起来，佐久间伸手摸了摸小道枝的发，说：“还得谢谢你呢，我们才能提前套到Raul的长节目选曲，竟然就是今井君成年组首秀的那首《梦物语》。”

《梦物语》是怎样的一首曲子？
诗一般的歌词，却配上七十年代迪斯科的曲风，目黑莲第一次听的时候，便觉得割裂感很强。
选了这样一首歌，这对冰舞选手要如何驾驭？会和当年的今井君一样，以意想不到的方式惊艳所有人吗？

他们的表演很快给出了答案。

开场便摆出两个迪斯科舞步的经典姿势，前奏处岩本照为他们编了一段摇头晃脑的斗舞桥段，两人动作形成镜像，就像是在讲述在舞池相遇的少年如何因为一场斗舞沦陷于少女甜美的笑靥，那么年轻的他们根本无从得知爱情的可怖，然而正是因为这样的无知，再肤浅的一见钟情都显得荡气回肠。

倒映在镜中的月影摇曳
永恒存在于我梦里
当时心中的痛 至今仍忘不掉

双人单足接续步由前奏过渡进第一句歌词，这一次，吉川爱是被追逐的对象，接续步期间两人虽然保持一臂距离，但却可以看出，村上真都正在拼命追赶自己心上人的步伐。

我只想注视着妳
犹豫的呼吸也被抚平
碎成千万片 递出到妳的面前

金发的俊美少年脸上露出淡莫的哀伤，却又是那么甘之如饴，你不由得开始想像，到底这个水仙花一样的少年为何会得不到他的爱人？

无尽未来的地图
测量与妳之间的距离

村上真都张开拇指和食指，食指尖端快速碰了一下又拉开，仿佛这样就可以估算出他和吉川爱之间的距离，在歌词的最后终于成功握上了她的手，以一段转体托举将她送进了副歌。

妳是爱之花 我是恋之花
抓住瞬间而摇曳
月物语　星物语
一直祈祷至今

这真的是一首诗，他们的肢体舞动也如同美丽的诗篇一样，在歌词唱至“祈祷”处时，吉川爱高举左手，以右手画出十字圣号，结束时双手合十，同时被村上真都面对面地抱入怀中。

但他们的故事没有那样轻易就圆满，两个人再次短暂地分开，他们都是那么美丽又那么骄傲，谁也不甘心轻易臣服于谁。

妳是爱的陷阱 我是恋的陷阱
将一切捕捉再安睡
风物语　梦物语
永不褪色的幻想

转身离去的吉川爱在一段双人同步捻转步之后被村上真都牢牢抓住手腕带回来，她痛苦挣扎地闭目转身，村上真都右手虚握，轻轻在她后背处叩了两下，如同许愿她打开心扉。

轻叩无人知晓的门扉
让它美丽的绽放…恋之花

目黑莲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在冰场上的二人，编排接续步、弧线托举都表现得无懈可击，可是最让他印象深刻的不是两人动作上的默契，而是那种透过动作所展现的心灵交流。
他们相视一笑时，比任何的编排都动人。

配乐这时进入了电结他的独奏部份，两人交替进行的捻转步昭示了这场爱情的较量尚未结束，舞步仍然带有明显的迪斯科风格，却也融入了更柔和婉转的动作。可以看出编舞在歌曲开始时所讲述的故事一直延续下去，少年的爱恋也许在舞池开展，但渐渐发展成更多、更深刻的关系。
迪斯科也许被视为轻佻浮躁的文化，但少年人以真心付出的爱情却不容诋譭，就如同这首歌一样，快节奏的舞曲却有着优美细腻的歌词——谁又规定了这是不可以的呢？

罗密欧与茱丽叶也不过是十几岁的少年，谁又能说他们的爱情不是旷世绝响？
而十几岁的村上真都和吉川爱的表演力也是毋庸置疑，在这个节目之后，不会有人再因为他们的年龄而看轻这对冰舞选手，甚至会开始恐惧，他们升组之后，将会搅出怎么样的腥风血雨？

一切以一段双人联合旋转结束，在电结他声中两人越转越快，终于猛然停下，两人同时指着评判席，如同一场斗舞的结束，只是这再也不是两人之间的对抗，他们已经达成共识，转而开始攻陷世界。

乐声结束，大家这才如梦初醒地开始鼓掌，如果说《Crazy F-R-E-S-H Beat》是他们技术的证明，那么《梦物语》便告诉了所有人，他们的表现力同样一骑绝尘。
当然，这当中有岩本照精心安排的功劳在，让这个年纪的村上真都和吉川爱去表演《安娜·卡列尼娜》或者《梁祝》这样更复杂更深刻的爱情，他们当然会力有不逮，但属于这个年龄段的少年之间懵懂又残酷的情场游戏，像水晶碎片一样美丽却又带来痛苦的爱，对他们来说，实在再适合不过了。

经此一役，村上真都和吉川爱终于准备圆满，深泽辰哉满意地告诉他们，他们可以开始准备B级赛的赛事，为赛季稍后的重头戏世青赛积撰经验了。

青年组的赛季比成年组早一个月开始，是已八月的时候村上真都和吉川爱便已经到处飞去参加各种各样的B级赛，和他们一道的还有同在青年组的道枝骏佑以及他们暂时充当保姆的钓竿教练室龙太，前辈们则忙于不包含青年组的全日本花样滑冰锦标赛。
虽然上一个赛季已经在青年组大奖赛亮过相，但经过岩本照和深泽辰哉的特训之后两人已经脱胎换骨。
虽然这脱胎换骨也包括村上真都长高了不少，数度被工作人员怀疑他其实应该是成年组选手。

《Crazy F-R-E-S-H Beat》这个节目对于向来没什么看头的青年组比赛简直是一石激起千层浪。
前几个无足轻重的B级赛中，这套节目并不获评判青睐，因为它实在是…太奇怪了。
无可否认的是技术方面岩本照确实把他们训练成了青年组中首屈一指的组合，但节目内容分在开局时实在惨淡——评判根本不知道怎么评价这套节目，多少有点压着分，虽然也不影响整体排名——没办法，技术分抛离太多了。
然而这套节目的影响力远远不止体现在冰场上。

在大奖赛分站赛芬兰站那一场，《Crazy F-R-E-S-H Beat》的节目视频已经在网络上爆红，绝大部份人的第一反应是“我到底在看什么？”，但在多看几遍视频后逐渐变成了“这好像有点魔性”以及“这首歌真的让人上头”。
《Crazy F-R-E-S-H Beat》的单曲销量亦出现了突如其来的升幅，却并不是直接受节目影响，而是因为TikTok上如同雨后春笋地冒出来的翻跳视频。
…虽然绝大部份翻跳都只是在副歌部分原地转圈圈模仿双人同步捻转步。

于是到了青年组大奖总决赛时，他们已经成为了最备受注目的选手，评判亦逐渐明白这套节目的意义，节目内容分也随着整个《Crazy F-R-E-S-H Beat》的热潮水涨船高。

毫无悬念地拿下了冰舞组合的冠军，村上真都高高兴兴地去看道枝骏佑的男单比赛。他的短节目选曲是一首叫《初心Love》的甜美可爱的小情歌，然而每次穿上那套演出服道枝骏佑都是一脸生无可恋。
他的演出服是粉色的。
泡、泡、糖、粉、色、的。

“我觉得真的很漂亮啊，看起来真像小王子。” 村上真都一脸诚恳地看着他，道枝骏佑猛然抬起腿让他看了一眼艳粉色的冰鞋。
…好吧，就是说，即使是粉色，我们也应该有更好的选择不是吗？
被那明亮的粉色刺激到眼睛，村上真都眯了眯眼，说：“要不，我和你交换？”

，

道枝骏佑回想了一下《Crazy F-R-E-S-H Beat》那套“深泽风格”明显的黑白网纱拼接服装， 以及《梦物语》电光紫孔雀绿的七十年代迪斯科风格舞衣，忽然又觉得粉色王子服又不是那么难以接受了。
“不用了谢谢，” 他弯腰对吉川爱行了一个王室礼，“我觉得粉色很配我的节目。”

无论私下是怎样直爽又带点酷酷的性子，在歌曲前奏响起那一刻，道枝骏佑一秒切换回甜美的风格，歪着头一根手指戳着脸颊，眼睛明亮得仿佛有星光。
他一向是评判的宠儿，看起来乖巧又可爱的外形本来就给他增加不少分数，加上让青年组同期望尘莫及的跳跃储备以及近乎变态的压步效率，金牌基本上已经是他的囊中物。

“你说，岩本教练会不会给我们编一个像这样的节目啊？” 看着道枝骏佑一边做着难度系数恐怖的3A一边轻松活泼地微笑，把陷入初恋的小男孩演得活灵活现，村上真都向往地说，却被吉川爱毫不留情地泼了一身冷水：“明年我们就升组了，成年组冰舞都在性感地扭腰摆臀摸来摸去了，你觉得岩本教练会让我们再滑少女漫改吗？”
“…啊，” 村上真都显得有点失落，不过很快又兴奋起来了：“不要紧，我们可以在冰演的时候跳！就穿道枝那件粉红色的王子外套吧！”

道枝骏佑长节目的服装倒是比他短节目的要让他自在，全身纯白，只在领口和袖子处点缀银色水钻，显得身高腿长之馀，也很切合这次的节目选曲。
《My Dreams》这首歌村上真都在他们的房间听过无数次，每次都还是免不了觉得感动。

无止无尽 延绵至今的航海
今天仍不断叠加的后悔
能够握紧的事物 一件都没有
但是 你依然在我身边
今天 我仍在歌唱

道枝骏佑如同被风吹动的帆一样向后滑行，在第二句歌词的结尾，大家通通没有反应过来时，已经跳出了一个又高又远的后内四周跳。
还未等如雷的奖声响起，他左足点冰又跳了一个后外点冰三周跳，在绝大部份青年组男单选手都还未滑行至有足够高的惯性速度起跳的时间内，他已经完成了两个跳跃。

转身，向前，在第一段歌词结束之前，他以左足前外刃起跳，在空中旋转1260度右足后外刃落冰。
Axel，六种常见跳跃中难度最高的跳跃，比其他跳跃都多了半圈转体，且是向前起跳。
这是他最喜欢的跳跃了。
向前。

不顺心的日子 日复一日
双眼溢满泪水 看不清前方的路
但是依旧紧抱希望
失败再多 也一定能重新振作

下腰鲍步不是他最擅长的动作，但他仍是做了，姿态压低，如同被失败打击的寻梦人。
不过不要紧，当他以鲍步进入跳出一个三周的路兹跳时，他就已经自困境中走了出来。

朝着梦想 一步一步向前
明天会发生什么 谁也无法预料
仅仅活在当下 就耗费了所有力气

梦想。
他想起关西的老家那片结冰的湖泊。
母亲小时候抱着他让他看木村拓哉主演的《冰上恋人》，剧中男主角是个帅气的冰上曲棍球手，可道枝骏佑真正喜欢的却是花式滑冰。
他们没有学习滑冰的经济条件，道枝骏佑在家中学着电视上的运动员起跳，旋转，落地。
一开始只能在空中转一周，后来到了两周，在冬天来临时他上冰练习，发现三周好像也不是那么难。

后悔与不甘筑成了道路
流下的泪水让道路更加坚固
我们仍将继续向前

人人都说他是天才花滑少年，可是很少人知道，压步效率高是因为那片冰湖的大小不允许长距离的滑行。
也很少人知道，他在青年组的初期经常出现错刃问题，正是因为他无师自通的跳跃建立了错误的肌肉记忆。
甚至，他被取笑说像个 “歪七扭八的甜甜圈”的旋转，也是因为在接受系统训练之前，他没有练软度的习惯。
在太小的年纪，他得到了多少赞誉就承受了多少诋毁。
但没有关系。

他嫣然一笑，如同春风吹化三月的冰面。
在看到他向前压步时，观众已经再次惊呼起来。
2A稳稳落冰。

要打那些人的脸，有实力就够了。

与你约定 定将你带去往那片天地
无论走到哪里，都是漫漫黑夜
快要被不安击溃的我
是否有一天 能够伸手触到那颗星星

因为有你在我身边 让我能够怀着梦想前进
朝着梦想 一步一步向前

其实我原先的目标没有那么远大。
但当你告诉我，你觉得我可以在奥运会的冰场上跳四周跳时，我忽然觉得，是的，我可以。

把悲伤化作温柔 流下的泪水化作坚强
我们仍将继续向前
与你约定 定将你带去往那片天地

虽然你现在不在这里，但在说出那句话的一瞬间，那就不只是我一个人的梦想了。

My dreams
Our dreams
My dreams
Our dreams

在高速的直立旋转当中，他猛然停下，抬手指向天花板的射灯，仿佛那就是他要触到的那颗星星。
…康二，你看到了吗？

“小道枝！” 在如浪涛一样震耳欲聋的掌声与欢呼声当中，他清晰地听见那把熟悉的声音。
他一边向观众席鞠躬致意，一边四处寻找向井康二的身影。
然后，他终于看到他了，在等分席上，坐在室龙太身边，颈上挂着不知道怎么办到的工作人员证，正大力朝他挥动手臂。
道枝骏佑再也忍不住，眼泪决堤而出。

大奖赛成年组，美国站。

这是路易斯杰西的主场，他在热身时做的每一个跳跃都让观众欢呼，然而这并没有为目黑莲带来多大的压力。
因为…才转项目第一个赛季，他就没想过能赢啊。

连川口春奈都感慨，他心态是真的好，在属于对手的如雷掌声中他都能淡然地跳一个3Lz。

事实上，目黑莲还在男单项目，不，应该说，他还在青年组时，就已经练成了强大的心脏。
犹记得发育关那个赛季，他在冰场上摔成傻子，完事在等分区双手紧握地祈祷，还被记者出言讽刺过，摔成这个样子还祈祷？是在祈祷会有神迹出现吗？
“祈祷…是我的自由啊。”
从此 “祈祷的目黑”成为解说员乐于调侃的一个梗，表现好的时候他们会给目黑莲配音说祈求今天能进前三，表现欠佳时便只祈求今天能随便拿个名次吧。

不过川口春奈觉得他的祈祷可能真的有点用，因为目黑抽签的手气真的很好，几乎每次都能抽到靠前的位置，不用被对手的表演影响造成心理压力，对于这对刚刚结成的组合来说，实在是太好了。

上一对双人选手完成节目，他们准备出场时，川口春奈和目黑莲击了一下掌。
“拿出你的Real Face啊，” 她调皮地眨眨眼，和他一起同步滑向冰场中央。
一黑一红两个身影在场中站定，仔细一看，目黑身上点缀着暗红的火焰纹，而川口红裙下䙓镶满黑色水钻，色调相互呼应。

婉转哀伤的小提琴前奏并不属于原版歌曲，龟梨和也为他们选择的是和弦乐团合作的版本，两人随着音乐轻轻爱抚对方的面容，目黑莲那双总是蕴含着莫名其妙的深情的眼睛让人错觉他们今天要演绎的不过是普通的爱情题材。

然而在快节奏的电吉他响起时，他们温柔的手忽然猛然一扯——仿佛被撕掉了面具，两人脸上突然露出杀气腾腾的表情。

他们在电吉他和小提琴此起彼伏的波浪中互相追逐又躲避，滑行吻合强劲鼓点，带动了整场的气氛。

“藤谷，这套节目不得不说，真的很有龟梨独特的尖锐的风格呢，” 现场观众无法欣赏的是电视台直播中由退役选手北山宏光和藤谷太辅一起作出的点评。

“这个赛季虽然只进行到一半，但已经证明了龟梨确实眼光独到。目黑已经在许多比赛中获得了前三的名次，近几次比分简直咬着杰西不放。” 藤谷平静地接话。
很奇怪，这对评论员说话永远和对方仿佛没有交流，但观众就爱听这种弦外之音都是满满吐槽弹幕的点评。
听说这两位早年在赛场上结下了很深的梁子，具体是因为什么原因已经无从考究，但电视台总是热爱同时邀请他们两位作点评，也许和观众是出于同样的恶趣味。
“看来美国队的头号种子遇到对手了呢，” 北山感叹道。
“现在说是对手还言之尚早，” 藤谷道，“目黑还未完全适应双人的动作，捻转上力量相对弱势，不过川口适应力很强，滑行和跳跃都是她在配合目黑的节奏。”

就像是要为他的这句话作佐证，他们做了一个捻转三周，这已经是他们最高的难度，但众所周知，杰西的杀手锏是基础分9.1的捻转四周。

任何时候都想活在极限里
来吧 一股作气冲过它吧
真实一定会掌握到手

“活在极限”，这首歌实在太过适合竞技运动员，简直为 “选对曲子PCS直接飞升”现身说法。
而没有人比中道转项目的目黑莲更明白挑战极限的决心。
在他宣布转去双人项目之后，媒体和群众都说，他是因为惧怕国家队的男单三巨头才转项目的。
滑冰界向来有一条奇怪的鄙视链，男单选手的粉丝看不起要配合女伴做较少周数跳跃的双人选手，双人选手的粉丝又看不起根本不用跳的冰舞选手。
升组了好些年才转项目，目黑莲是史无前例的第一个。
而这注定招来许多非议。

“不用跳四周了确实值得祈祷”、“以后看不见他摔那么惨了真可惜”、“现在他可以把女伴摔出去”。
这些残酷的评价，他全部都看在眼内，却总是默然忍受。
不是的，他在心里沉默地大喊，双人才不是比男单容易的项目。

开始练捻转和抛跳的时候，他真的很害怕因为自己的技术不好把川口春奈弄伤，甚至用了钓竿练习了很久才敢真正把她抛出去。
是川口给了欠缺经验的他信心。
即使抛出去时轴心出现偏移，她几乎总是能在空中收紧身体调整角度，让自己成功落冰。
就像现在，目黑莲刚刚抛出了一个3A，川口春奈右足后外刃落冰时明显不稳，但她还是快速打开双手向后滑出，没有出现太大的瑕疵。
他们跳跃的难度在双人选手里一骑绝尘，也是因为川口的经验实在太过丰富。

很抱歉我并不聪明
但比起动脑筋
我是属于用心思考的类型

既然决定了要走双人的路子，就必须要加倍努力，不能对不起自己的女伴。
目黑莲觉得他可能真的不够聪明吧，但龟梨和也也看出了这一点，这个年轻人有一股韧劲。
比起漂亮的莲花，他可能还是埋在污泥里的一截藕吧，但，莲藕不是被切开来也还会连着丝么？

目黑莲也是这样的吧，即使被难熬的发育关、被惨烈的成绩、被强劲的对手、被刻薄的报导打击到你以为他已经断裂开来了，却发现还有一根根细丝顽强地牵连着破碎的身躯，倔强地宣告着不认输。

污泥里会有开出莲花的一天吗？

一边龇牙列嘴
Ah 以我的风格Start Dash 一边向前冲
往这个誓言 巨大 世界的前端
来吧 跨越无限

蛇形接逐步配合歌词里的“Dash”，他们齐步向前冲，在“跨越无限”一句转身，猛然一跃——
“路兹三周跳！” 北山感叹道，“这是川口以前最漂亮的跳跃啊。”
“现在也是一样的漂亮，” 难得听起来不再像是在自说自话，藤谷对路兹三周跳重现也是感触良多。
玫瑰重新绽放了。
虽然身边的护花使者已经换了人，但一朵玫瑰是一朵玫瑰是一朵玫瑰。

Time lost can’t be recalled
去寻找真实吧

他们失去的时间太多太多，在运动生涯的中段才找到彼此，目黑和川口不会再浪费一分一秒。
什么是真实？
心即为真——去追寻自己的心吧，那颗一直支撑你在赛场上坚持到现在的器官，到底是为了什么跳动着？

“80.42，很漂亮的分数了，” 藤谷说，“看来刚刚的祈祷有用。”
北山无奈地扯出了一个笑，看了看抽签顺序：“那接下来，我们看看世界排名第一的双人组合，路易斯杰西以及萝萨琳施耐德带来的短节目，《Special Order》。”

这不是目黑莲第一次看《Special Order》这个节目，但，每一次看，都会被杰西和萝萨琳可怖的难度以及极强的表现力震撼。

前奏音色魅惑又带点异域风情，杰西穿着一套铁灰的西服，头发以发蜡整齐地梳向后脑，和他形成强烈对比的是女伴萝萨琳，同样是混血儿的她脸上完全看不出亚洲人的轮廓，金发碧眼、高鼻深目的，穿着一套仿照印度纱丽设计的蓝宝石色表演服，身段性感妖娆。

这套节目的故事线非常清晰，相比之下，《Real Face》更强调意念的表达，而《Special Order》就如同一套精彩的电影，而且还是一套《007》系列电影。

杰西是一名特工，执行任务时被隶属不同组织的萝萨琳横插一脚，他们在完成自己的任务时还要提防对方的手段，忽然接到了上级指令让他们合作把目标拿下。
于是打斗一般的舞蹈动作变成了缠绵悱恻的共舞，他们在宴会上大杀四方，杰西作为轴心而萝萨琳紧紧握着他的手，被他的旋转甩出，冰刀划出一个完美的圆，就像是他正以她的身体作为武器干掉身周的敌人。捻转和抛跳如同一个个配合精妙的特技动作，因为不是决赛，他们没有拿出捻转四周的最高难度，但即使只是捻转三周，因为完成度高的缘故，GOE也十分可观。

“Every moment we can fight for our pride, don't you know？
Yeah！You ain't controlling me…”

但特别任务结束，他们还是要各散东西，杰西将萝萨琳高高托起，落下时双唇若即若离，却在即将碰上的一刻，两人都同时将对方用力向外推。

他们永远骄傲，永远不会臣服于对方，那就期待下一次接到Special Order的时候，我与你再共舞一曲。

因为出色的表现力和毋庸置疑的技术，美国队的双人选手获得了84.51的分数，暂时位列第一。

“恭喜你，” 目黑莲真诚地对杰西说。
“给你，” 杰西把怀中抱着的一大堆熊仔玩偶一鼓脑儿的塞进目黑莲怀中——捡玩偶是萝萨琳的爱好，可是她只是热衷于看着杰西抱住一大堆娃娃无奈的样子，这时正好碰见目黑莲，便都送给他好了。
主场作战果然就是不同啊…目黑莲愣住，等他回过头来时，身高几乎可以比肩杰西的萝萨琳已经把川口春奈紧紧抱着，丰满胸部几乎要让川口窒息。
“下次再见就是长节目了，” 她终于放开了满面通红的川口说，“杰西说我们的长节目讲的故事很像，他给我翻译了歌词，日语真的太美了，我之前都没意识到。”

“…”
不谙日语的萝萨琳和英语水平堪忧的目黑莲放在一起只能制造沉默。

“她在说Roxanne和硝子の少年，” 杰西叹了口气，“艺术真神奇，不是吗，1978年的歌曲在2001年的电影中风靡全球，而在这期间，在1997年的日本，出现了同样题材的东方演绎。”
“可不正是异曲同工？”川口春奈脸色终于回復正常，看了一眼仿佛第一次思考这个问题的目黑莲，捏一捏他的手示意他有什么问题回去再问。
“是啊…我可太期待再次看到你们的节目了。” 杰西用力拍了拍目黑莲的肩，他怀中的玩偶山就掉下来了一只可怜的小熊，被川口春奈眼疾手快地接住。

是了，因为杰西和萝萨琳奔放热烈的风格，目黑莲有时会忘记，Roxanne和硝子の少年，实际上说的都是同一个故事。
想起龟梨君似乎和洛杉矶那边的俱乐部主理人好像有点交情，他不禁想，或许这就是他选了硝子の少年这首歌的意义？
让目黑莲和杰西抛开技术难度，透过同样的题材，在内容分上先硬撼一仗？

在长节目的赛场上，目黑莲一身黑衣，而川口春奈身着代表纯洁的白衣，领口却点缀一串彩色的水钻，如同一条宝石项链一般。

开场，川口春奈甜笑着，目光却并非看向目黑莲，而是投向身侧不存在的人影。
那是她援助交际的对象，在这套节目中没有姓名与身份，而其实他是谁根本不重要，他只是金钱的代表。
目黑莲静默地站在那里，抬起手如同承接天上落下的雨水，一双眼睛忧郁又深情。

此刻，看着电视台转播的龟梨和也见到目黑的特写，轻轻发出一声“啧”。
明明性子像土豆一样，偏偏长了一双多情眼，PCS上真是大占便宜了。
他在心中暗讽，完全不觉得年少时也被评价过眼睛魅惑勾人的自己说这句话有什么不对。

他是故意为目黑编排这个节目的，原因之一便是目黑莲表面多情，实则却对谁都没有什么旖思，在爱情题材上理解得一塌糊涂，偏偏滑出来的时候比谁都像那么一回事。
正好，土豆拿来炖什么就像什么味，那么在龟梨和也手中，他能把日本土豆做成Joël Robuchon的米其林招牌菜Purée de Pomme de Terre。

前奏在这一次的编曲下被换成了雨声，少年嗓音轻快地唱出第一句歌词，缓缓揭开这个残忍的故事的序幕。

雨水舞动的巴士站
你在另一个人怀中
对我视而不见

手上的宝石戒指闪闪发光
可惜你为了它
出卖了整个未来

他们一同滑行起来，目黑莲跟在川口春奈身后，仿佛在默默跟踪着她。
她要到哪里去，和这个人要做什么，她不再爱我了吗，为什么要和这个人在一起？
少年秀美的脸上神情茫然又哀伤，终于追上了自己的爱人，把她抱入怀中，想要问个清楚。

我的心是裂开的弹珠
往里看能看见你的倒影

川口春奈优雅下腰，别过脸摆出逃避的姿态，被目黑莲拦腰抱起，要她与自己共舞。
多么漂亮的一对，却因为少年并不富裕的出身而貌合神离。
牵着手一同压步，两人目光却看向不同的方向，发现她的心不在焉之后，目黑莲伸手握住她的胯，向上用力一抛——这个高度仅仅够川口春奈转体三周，然而落下时接得很稳——目黑莲曾对自己发誓，即使他要受伤，也绝不会让女伴摔在冰面上。

Stay with me
玻璃般的少年时代的碎片
深深地刺进了我的胸膛

然而女子没有让少年抱住太久，转身滑向远方。
目黑莲牵着她的手，一脸茫然的痛，追上去扶住她的髋。
3A抛跳是目黑和川口的招牌动作，完成得非常漂亮，川口春奈向前滑出，仿佛刚刚默契的动作并无意义，他们的爱在金钱面前早已战败。

在电影院的椅上
你们疯狂接吻
双唇肿起地低语

接下来一连串舞蹈动作显示出，川口春奈正与另一名男子约会，神态缠绵动作如双人舞，而目黑莲正沉浸在自己的痛苦的独舞之中，眼中折射出玻璃一样晶莹的泪光。

他们同步地起跳，萨霍夫三周落下之后接了一个欧拉跳，当他们跳出第二个萨霍夫三周时观众已然沸腾。
三连跳，不能靠压步积累力量而仅仅用刀刃起跳，在现今的双人选手当中，不会有比这一对做得更漂亮的了。

少年深深嗅闻她绢一样的秀发，上面沾染上陌生的古龙水香，嫉妒使他拉起她的腿滑行，就像是想要让她回到自己的身边。

你撒谎时眨眼的习惯
告诉了我远去的爱

而女子难道是不愧疚、不动容的吗？被和自己年纪相仿又般配的少年如此深情地爱着，她也有想过放弃浮华的生活，和他一起做一对平凡的少年情侣。

同步的路兹三周跳，一个又一个的托举，还有默契十足的双人联合旋转，每一下都让他们的心更靠近一点。
又是一个萨霍夫三周抛跳，眼看少年成功在望，即将要把爱人的心赢回。

云散开而我被阳光点亮
只有你…
我爱你…

他下跪将她最后一次高高托起，仿佛恳求她彻底回到自己身边，而她的身体确实在最后一颗音符落下时嵌入他的身体。

可是，被紧抱住的，就真的属于他了吗？

目黑莲神情若有所思，而川口春奈的脸埋在他肩头，无人可以窥探她真正想法。

看着屏幕上显示的分数，目黑和川口暂列第一，龟梨和也便轻轻点了点头。
一切果然如他所料，评判非常欣赏这种东方的内敛沉郁，节目内容分给得非常高，弥补了他们技术分不高的劣势。
“他就是玻璃少年嘛，” 龟梨和也看着目黑莲呆呆愣愣的脸，双手还保持着祈祷的姿势，就觉得好笑。
漂亮却透明，自己照在他身上的光是怎样的，他便透出怎样的光。
所以他怎么可能演绎不好这首歌？无论是由形象上和心理上，目黑莲都如此符合他的角色，他又是那样英俊，脸上露出心碎神情时，评判都要和他一同心碎了。

可惜，在双人滑赛场上，他和杰西之间的技术分仍是不可逾越的一道鸿沟。
看着下一个上场的杰西和萝萨琳绕场一周的姿态，龟梨和也勾起嘴角，心想这才不只是目黑莲和杰西的较量。
他们背后的编舞，借了运动员的表现，也在暗自交手啊。

“Roxanne” 是一首多经典的曲目呢，是无论男单、女单、双人、冰舞都各自有不同的选手演绎过的程度。
它的张力如此之强，电影又深入人心，角色和情节又是那样清晰。
然而当你看见路易斯杰西，看见他和萝萨琳的双人组合，你才真正知道，什么让的编排和演绎，才配得上这一曲经典。

过往的选手在演绎这首曲子时，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男黑女红的衣着，红与黑确实是浓烈又富于戏剧性的配色。
路易斯杰西亦不例外，只是在传统的配色上让服装的版型和材质更别出心裁，和目黑莲一样他们都穿了一身全黑的表演服，外面再套一件版形硬朗的皮质风衣；而萝萨琳则着一条裙摆极短的艳红水钻裙，一动起来便几乎要闪得人睁不开眼，脖子上一圈黑丝绒颈圈，发上插一朵硕大的红玫瑰。
这套节目最别出心裁处是，他们并非要演绎电影《Moulin Rouge》里的“El Tango De Roxanne”，而是音乐剧版《Moulin Rouge》里面的同名曲子。

他的编舞实在是个有个性的艺术家，偏偏剑走偏锋弃电影的经典配乐不用，而是一掷千金地买下了音乐剧的原声乐。
“电影那一段，啧，粗犷和纤细的男声听起来是很戏剧化，但情感太过割裂，用纯音乐编舞的年代还好，国际滑联允许人声之后，那两把声音真是听得我头痛。”

杰西觉得自己明白他的意思。
电影中的男主角因为女主要出卖肉身而痛苦抑郁，但他的愤怒与嫉妒并非由自己亲口唱出，反而是借一场戏中戏表达，观影体验或许甚佳，但用作滑冰配乐时他们二人可无法分身演绎烘托用的角色。

Aaron Tveit的音乐剧原声，在这个层面上确实更适合双人滑的编舞，悲哀与愤怒由一把声音唱出来更加融合，但杰西一直暗自怀疑，编舞师之所以不让他用电影原声，是否觉得他与Ewan McGregor的形象相去甚远。

“Roxanne…”

人声之后熟悉的小提琴前奏进入，杰西扯起嘴角露出一个邪笑，这个表情让他看上去真像个浪子，不知道迷死了多少男女观众。
他轻巧挑起萝萨琳的下巴，萝萨琳却高傲地一昂首，转了半圈背向他。

“Never falls in love with a woman who sells herself…”
“It always ends badly.”

“His eyes upon your face,
His hand upon your hand,
His lips caress your skin,
It's more than I can stand…”

杰西迎上他的挑战，于是萝萨琳在滑行中回头，目光交缠，双手交叠，他的唇堪堪擦过她脸颊，带来比接吻更强的性张力。

又是一句“Roxanne!”，他们同时跃起，在人声将尽而第一下鼓点响起时，一个漂亮的萨霍夫三周跳落冰。

“You don't have to wear that dress tonight…”
他的手在这时握上萝萨琳的腰，观众的目光便顺着歌词和动作看去，那条仿佛有着将男人的欲望放大的魔力的裙子在冰场上闪闪发光。
“Walk the streets for money…”
托起，上抛，捻转三周在电光石火间完成，危险的是她的交易，也是这个双人滑特有的动作。萝萨琳闪耀如同一颗切割漂亮的红宝石，然而细看之下，这颗宝石的光芒不过是由一颗颗廉价的水钻堆砌而成。
夜之女神的美也是如此，出售的牌子上的价目再高，也不过是一件可供购买的货物吧了。
“You don't care if it's wrong or if it is right…”
萝萨琳被杰西稳稳接住，可她的眼神却是无情的，就像是在说你走吧，我只收取现金，并不接受真心。

“Roxanne…”
“You don't have to put on that red light…”
她在前滑行，他紧随其后。
“You don't have to put on that red light…”
不必亮起接客的红灯，呵，说得轻巧，这个告诉她愿意付出真心的男人，难道比握在手里的现金更加可靠？
“Put on that red light…”一句一句堆叠而起的情绪，萝萨琳的手勾搭上并不存在的一个个恩客的肩，杰西沉着脸紧随其后，终于在最后一句声嘶力竭的哀鸣中，两人同时跃起。
后外点冰三周、两周、两周。
观众的掌声彻底淹没音乐。

自由滑的配乐已经烂熟于心，他们的肌肉在耳朵无法听见音乐时也能熟练地舞动起来，一个送往迎来，一个苦苦追随。
他终于追上她，用力抱紧了萝萨琳。

公爵的独白响起，萝萨琳推开杰西的动作残忍又决绝，仿佛她根本就没有心，丝毫不曾为他打动。
这一推的同时杰西暗暗用劲将她抛出，一个飞利普三周跳完美落冰，漂亮干脆一如她拒绝的姿态。

“You will reject the boy. Shatter him!”
“You will break his heart!”

杰西那张带着邪气的混血脸庞此时看起来却十分茫然，在拥有权力和金钱的公爵面前，他不过是一个一无所有的大男孩，或许曾经以才华博得美人的欢心，但她又怎会不理智地选择他呢？
毕竟，他什么都没有啊。

他死死捉住萝萨琳的手，前外螺旋綫的动作中他一直没有放手，仿佛只要一直捉紧，便不会失去她。

“Why does my heart cry?”
后外结环三周的抛跳代表又一次的拒绝。
“Feelings I can't fight…
You're free to leave me, but just don't deceive me…”
双人联合旋转美好如镜中花，仿佛是那些曾经心意相通的时光，然而杰西已经分不清楚那些都是真心或是假意。
“…And please, believe me when I say I love you…”
一连串让人眼花缭乱的托举，业余观众或许无法叫出它们的名字，但当中所展现的力量毋庸置疑。
托举中的萝萨琳仿佛是在被折磨玩弄，只有专业运动员和狂热爱好者知道她要如何收紧核心配合男伴的动作。

“You mean nothing to me,” 她是没有名字的卖身女，她也是红磨坊最美丽的舞女莎婷，在节目的最后一环他们剥脱戏中戏的外壳，编排步伐眼花缭乱地画过半个冰场。
“I feel nothing for you,” 莎婷说，而克里斯安痛苦迷茫，却并非全然不解。
正是因为理解她的选择，他才会如此痛苦于现实的残酷。
“You are nothing.”
你什么都不是。

杰西最后一次将她托起，他们的手紧紧双握，观众的目光都落在杰西脸上哀痛神情，而萝萨琳的冷酷一直延续至最后一颗音符。
她没有回头去看把她抱在胸前的杰西，可是她闭上了眼，睫毛轻轻颤动，胸口急剧起伏。
曲终了。
演出结束。
她的欺骗也结束了。
那三句决绝残酷的独白，杀伤的不是克里斯安，而是莎婷自己。
那不过是三句谎言而已。

路易斯杰西和萝萨琳施耐德的名字现在排在第一位了，一如众人预料。
“…赢了。” 说出这句话的，却是实时收看转播的龟梨和也。
Roxanne确实是一套精彩的节目，只是有一点，观众和运动员本人都还没有意识到。
它的故事已经被讲述过无数遍了，评判再喜欢它，也渐渐会觉得疲劳。
即使他们已经采用了较不为人熟知的音乐剧编曲，但有那么多前辈的珠玉在前，纵然杰西和萝萨琳的双人版本在技术上确实出色，纵然他们是那么适合性感危险又张力强劲的风格。

硝子の少年却是第一次出现在冰场上。
东方式的、细水长流的、压抑忍隐的哀，经得起一次又一次的品味。
在大家为大奖赛成年组美国站的冠军得主欢呼时，也许只有部份评判意识到，他们心中的天秤已经悄然滑向了亚军的节目。
硝子の少年渐渐上涨的节目内容分，以微弱的一分之差，不动声色地压了Roxanne一头。

大奖赛成年组，中国站。
正在冰场上热身的宫馆凉太做了一个飘逸的2A后优雅落地，感觉今天的状态十分良好。
他微微一笑，向看台上为他欢呼的粉丝弯腰致意。
还未来得及抬起头，便听见了身侧轻盈落冰的声音，宫馆凉太微笑着压步，追上了他的队友渡边翔太。
“你的2A收获的欢呼怎么比我的3A还要多？”渡边翔太不满地轻哼，嘴角那颗俏丽的痣向下撇了撇，宫馆凉太心中一动，认真地凝视他的眼睛:“因为他们知道我跳出来2A，你也一样为我高兴？”
渡边翔太脸上一红，想要提速却忘了他的队友压步效率在当今男单中数一数二，怎么也拉不开距离，气得他又做了一个路兹三周跳。

因为他的贵族气质，宫馆凉太在中国一直有着非常高的人气。他的冰迷大多十分忠诚，都是些事业有成的二三十代女性，又因为他说过自己的幸运色是红色，每次比赛都能看到身穿红衣的成熟美人为他摇旗呐喊，还会给他扔玫瑰花，渡边翔太为这位幼驯染的高人气很是吃过一点醋。

吃醋归吃醋，他却没有在这场比赛中狠狠压宫馆凉太一把好出风头的想法。
“我不上后外结环四周跳了，反正之前在加拿大站我拿了冠军，总决赛的名额已经稳了，这次中国站我就当是来旅游的，”他在电话中这样对深泽辰哉道，对面沉默了很久渡边才发现他在笑:“你真的不是为了给凉太弄个金牌回来？”
“…谁说的啊？不许你侮辱我的体育精神！我不过就是不想因为小小一个分站赛受伤而已。”渡边翔太气鼓鼓道。
“想要让他拿金牌，你就不要老是和他报一样的分站赛啊？”深泽辰哉笑眯眯道，“是谁今年发现主办单位把你们两站都安排在一起还高兴得不得了呢？”
渡边翔太直接挂断了电话。

他这次抽到的出场顺序比宫馆凉太早，准备时间里他一边心不在焉地听着播报员道出他的名字还有选曲，一边去找宫馆凉太的身影，看见他在自洗手间出来站在准备区对自己微笑才松了一口气。

《Luv Bias》这套节目是他合作多年的编舞师千贺健永前辈所编，空灵的前奏响起时，渡边翔太手臂就轻盈地舞动起来。
流行乐，特别是情歌，好像就是他的最强领域一样，渡边翔太就是有这样的自信，能在这种曲风中独领风骚。

一袭天蓝色连体服上点缀着云朵一样的羽毛，呼应的正是曲中的一句“你就像每日的天空”，渡边翔太轻巧地跳起，做了一个后外点冰四周跳。
“嗯？” 裁判皱了皱眉，“他降难度了？”
渡边翔太微微一笑，毫不在意这比起原定的后外结环四周跳少了多少的难度分，很快地又做出了萨霍夫四周跳接后外点冰三周跳。
不像他的另一位队友佐久间大介，渡边翔太并不以体力见长，因此他选择把跳跃大部分都放在前半段，待他最擅长的3A稳稳落冰之后，渡边翔太眉目舒展，露出一个极美的笑容。

为什么会爱上你呢
我不太明白爱情
互相伤害却也互相理解
真是不合理和糟糕的方法

换足蹲转间，观众和裁判在眼前模糊成一片，渡边翔太的旋转一直有一种舒展的美感，转速不是很快，但别有一种观赏性。

季节更替当中
我眼前的你
就像每日的天空
湛蓝而美丽

他直起身，在滑行当中仰腰向后，双手向上探去，指尖就像是要触及天空。

我们感受的方式和我们喜欢的东西都不一样
但我们想要的都不过是微小的
没有人需要的光芒

眼角余光他撇见宫馆凉太正跟着歌词轻唱，那一瞬间差点表情失控，脸上却只是泛起了恰到好处的红晕。
…他能不能，稍微收敛一下目光啊！

我爱你
这句话还不足以表达我的心意
思绪泛滥的日子中
越是无能为力就越是痛
满脑子都是你
这就是 Luv Bias

歌曲的高潮部份用了一连串蛇形接续步来处理，冰刃干净俐落地在冰面上划出清晰弧线，渡边翔太游刃有余地摆出皱眉捧心的姿态，并不知道中国的评述员正尽责地把他的这一段舞步比作“西子捧心”。

宫馆凉太一边随着音乐唱出早就在观看翔太训练时烂熟于心的歌词，在渡边翔太起跳并接上一个柔韧极佳的燕式时，想起给翔太编舞的千贺曾经笑着对他说，你不觉得这首歌很适合他吗，即使滑了那么多情歌，他还是对爱情懵懵懂懂的？
他想千贺一定是看出了什么。
但，对于这样的翔太，宫馆凉太不是很想改变他。

全神贯注地看他进入最后的换足联合旋转，在渡边翔太如梦似幻的身影中，宫馆凉太唱道:

总有一天，即使在到达未来的那一天
我会记住并唱出我听腻了的旋律
我们的love song…

渡边翔太，即使在技术分没有出尽全力的情况下，还是力压前面的选手，靠节目内容分的差距稳稳列在短节目第一。
“接下来就看你的了，凉太，” 他接过宫馆凉太递给他的水，大屏幕投射出他骄傲的小表情，“我很好奇，在技术难度和你差不多的情况下，我们的PCS谁更高一点呢？”

宫馆凉太在冰场上作准备时，渡边翔太正抱住一只玉桂狗玩偶，目光时不时瞟向场中央摆好姿势的宫馆凉太。
钢琴音符流淌如同月光下的溪流，流畅丝滑的蛇形接续步不负它最高的定级，宫馆凉太的滑行一直是可以媲美冰舞选手的存在，渡边翔太低头拉扯玉桂狗的大耳朵，只需要听着音乐，不必抬头他都能在脑海中重现宫馆凉太的编排。

“这个赛季，我打算自己编舞。”
宫馆凉太把这件事告诉岩本照和深泽辰哉时，他们两个先是惊讶，仔细一想却也并不意外。
联想到他最崇拜的那位前辈正在加拿大给目黑莲编排节目，宫馆凉太也许是想早日跟上他的步伐吧，毕竟，无法让自己喜欢的龟梨君为自己编舞，那么努力成为像龟梨和也那样的编舞，也许是折衷的办法？
“那么，你打算选什么曲子？” 岩本照好奇地问。
“凉太别告诉他，让他猜猜看，” 插话的是在一旁辍着青汁的渡边翔太，岩本照气得瞪了他一眼，宫馆凉太无奈地微笑起来，道：“短节目我打算保守一点，选的是《月光奏鸣曲》。长节目的话…还没有定下来，但可能会滑一个小提琴协奏曲。”
“是馆样最擅长的风格呢。” 深泽辰哉笑道。

是的，如果说渡边翔太是冰场上的情歌王子，那么宫馆凉太就是古典乐王国的王子了。
《月光奏鸣曲》，真正的名字应该叫《C♯小调第14号钢琴奏鸣曲》，这个流行的别称其实是来自一位评论家，他认为第一乐章的朦胧气氛如同琉森湖夜晚动人的月色，而因为它的浪漫主义氛围这个别称渐渐广为人知，取代了它真正的名字。
提起古典乐，没有人不知道《月光奏鸣曲》，而要滑好这样一首没有歌词没有故事的古典乐，需要的是深厚的艺术底韵，以及绝佳的艺术表现力。
而在当今，没有比宫馆凉太更适合滑贝多芬的花滑运动员了。

第一乐章形式固定而反覆的旋律、长踩踏板形成月光一样的朦胧效果，宫馆凉太编入了他最擅长的步法和旋转，较为欢快的第二乐章以芭蕾般优雅的舞蹈动作衔接过渡之后，便进入了全曲最重要的华丽激昂的第三乐章。

在不断爬升的琶音中，他压步提速，而在左手一下强烈的重音落下时，宫馆凉太一跃而起。
后外点冰四周跳，足周，空中轴心稍稍偏离，但落地时他仍是靠着丰富的经验成功靠滑行拉回了平行。
渡边翔太这时候才想起自己忘了呼吸，他尴尬地转开目光，手上玉桂狗玩偶几乎被他捏得变形。

凉太在青年组的时候跳跃难度和自己不相上下，只是发育关体重增长严重地影响了他的高级跳跃，如果不是岩本照为他加强了上半身的力量训练，他可能一个四周跳都保不住。

像刚刚那个动作，无法像过往一样轻盈地腾空，但靠着手臂摆动和腰部力量的配合，宫馆凉太还是转足了四周，当然，他压步效率带来的速度和点冰的滞空时间也功不可没。

全身上下的肌肉配合着，才能尽量发育关减轻带来的影响，呈现出这样一个跳跃，宫馆凉太大约是奇迹吧。幸好，发育关所折损的难度分也无法撼动宫馆凉太高得吓人的节目内容分，他仍旧保住了日本男单前三的地位。

接下来的路兹三周和路普三周连跳也顺利完成，最后一个跳跃是3A，渡边翔太这时连假装不在乎都顾不上了，全神贯注地看着宫馆凉太压步，起跳。

“成了！” 看台上的粉丝尖声欢呼，宫馆凉太稳稳落地后回首对渡边翔太露出一个微笑，粉丝们叫得更大声了，渡边翔太拉起玉桂狗的耳朵掩住自己双耳，脸埋进了玩偶当中。
…成了。
他苦涩又骄傲地想，他当然会成功的，在宫馆凉太把四周跳几乎丢得干干净净之后，是自己把最擅长的3A重新教给他最重要的对手与朋友的啊。

“日本队的3A都做得很漂亮呢，先前出场的渡边也是，而且他们的处理方式都如出一辙，” 电视上评述员的评价渡边翔太是不会听到的，否则他又要脸红了。而这时宫馆凉太的节目已经到了尾声，最后渐强的琶音中他顺利地做了一个跳接躬身转，以换足联合旋转作结。

停定下来的宫馆凉太张嘴喘息，汗水腻着他的发贴在额前，弯弯的一缕像月牙，更彰显了他的古典气质。
向四方致意后，他捡起地上一朵硕大的红玫瑰，放在嘴边深深一吻，大屏幕上投影出他渗着薄汗的面容还有深情的双眼，渡边翔太暗暗嫌弃宫馆凉太的做作，下一秒一不留神就被人簪了一朵红玫瑰在耳朵上。
“…喂！”
而恶作剧得逞的宫馆凉太仍用月光一样温柔的眼神注视他，渡边翔太取下玫瑰扔在他身上，头也不回地走了，又赌气地假装没有看他的分数。

不出他所料，短节目之后，宫馆凉太排名第二，和难度降级后的自己相差四分，但PCS还是压了他一头。
…嘛，不过是凉太，这也合理。

接下来其他运动员的表现也十分精彩，渡边翔太和宫馆凉太并肩站在场边看完了整场男单的短节目比赛，现场导播时不时拍到他们两个，一个怀中抱着红玫瑰，一个抱着玩偶，有一搭没一搭地评论着场上的运动员。

“…你的粉丝死死盯着我呢，怕不是要把我当假想敌了，” 渡边翔太故作轻松地说，紧张地等宫馆凉太接话，却又害怕他说出什么让人受不了的话来。
“哦。难道不是因为他们要移情别恋爱上翔太才看你的吗？”
“…正经的！拜托你收敛一点啦…我可不想被误会我们的关系。”
宫馆凉太低下头来，紧紧抿住嘴，沉默得几乎让渡边翔太内疚。
这些年，他不是对他幼驯染的心思一无所知，可是每次他都以这种方式提醒宫馆凉太，多少有点残忍，但不对宫馆凉太残忍的话，渡边翔太不知道凉太什么时候才会醒悟过来。
“没有什么好误会的，” 宫馆凉太轻轻拥一拥渡边翔太，“翔太永远是翔太，是三岁起在幼儿园百合组就认识的翔太，我和翔太永远是独一无二的关系。”
他的认真让渡边翔太动容，轻轻“嗯”了一声，低下头不再说话了。

本来渡边翔太已经被哄得差不多了，只是在短节目后的采访中记者好死不死偏偏问了他为什么不用自己的最高难度配置。渡边翔太听完问题后扯出一个礼貌的微笑道：“自然是因为有信心不用最高难度配置也能拿到第一才这样做的，教练也同意了我的决定。”
可怜和他一起比赛的运动员受到的集体伤害，不过渡边翔太向来嘴上不饶人，宫馆凉太这么多年下来早就习惯了他的脾气，无奈地露出了一个苦笑。

“馆样！为什么今年我和你们偏偏就分不到一个分站赛去啊！我也想来中国、想在现场看你的节目啊！” 佐久间吱吱喳喳的声音，比起Rainbow Rose有过之而无不及，开了外放正在热身的宫馆凉太默默把音量调小，旁边的渡边翔太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道：“我们也很羡慕你可以去法国站喝香槟吃鱼子酱啊。”

“不！要！再！和！我！提！法！国！站！” 佐久间果然被气得吱哇乱叫，法国站的冰面软不好使力众所周知，佐久间最擅长的跳跃摔了一个双足了一个，不仅无缘最高领奖台，输给的还是个法国人——这时候看着宫馆和渡边两个分站都可以在一起，自己却只能寂寞地在日本等待剩下的那场分站赛，不由得更悲伤了。

“我一定会在日本站拿到金牌的！渡边翔太！” 动漫男主一般的喊话虽然气势充足，但对中二病防御值极高的渡边翔太只是轻轻一笑，拿起了电话，故意装出腹黑反派的声线道：“那只是因为日本站我没有参赛而已，笨~~~蛋。”
说罢他挂上了电话，把手机还给了宫馆凉太，宫馆凉太忍着笑接过了，心想这两个人加起来心理年龄都不知道可以升组没有。

渡边翔太也不是吃准了自己就一定能赢佐久间，而是在拿粉丝的话开他的玩笑——不知道为什么，自他们升组以来，佐久间和渡边、宫馆参加过国内国外大大小小的赛事，但，只要是在日本举办的比赛，佐久间好像永远都会被渡边翔太压一头。

他们的粉丝因此大吵过一架，有说渡边风格得到日本评判青睐但实力在国际赛场上就见分晓的，有说佐久间表现力就是不够渡边好的，还有人言之凿凿地说渡边是用了巫术，把诅咒人偶埋在了日本，因此“渡边诅咒”的作用范围只在日本，一出境便失效就是证明。

…由于这个说法太过离谱，一时间疯传开来，上了日本Twitter趋势、被深泽辰哉开过玩笑、甚至被体育记者当着佐久间的面问过，大家多少有点默认了“渡边诅咒”这件事——虽然，其实佐久间不是完全没有赢过渡边的，但大众总是更偏好夸张的虚假谣言。

知道佐久间会看他们长节目的直播，渡边翔太跳绳热身都更积极了，长节目他抽在了较后的位置出场，宫馆凉太反而比他先出场。
“好好滑，” 渡边翔太在宫馆凉太上场前还是心软地抱了他一抱，隔着表演服，他宽厚胸膛暖暖热热的反而给了渡边翔太安慰，“回去的时候，我们一人一面奖牌去找佐久间炫耀。”
“遵命，” 宫馆凉太微笑，分开时手不舍地摸了摸他的腰，渡边翔太脸上一红，赶紧去找了个好位置看他的长节目了。

自国际滑联开放人声选曲之后，愈来愈多的选手不再局限于纯音乐，有一些坚持老派做法的选手却并不太喜欢这一改变。
宫馆凉太擅长的是古典乐，但他却不抗拒使用人声，这次长节目的选曲《风之十四行诗》便是一例。

轻盈灵动的管乐引入，宫馆凉太包裹在淡绿色演出服中的身躯如同藤蔓一样舒展开来，在第一句歌词来临时，他双手在身前轻轻一拨，同时向前滑行。

漫无目的地穿过青草之海
追逐流云后
你会看到什么

他的滑行亦翩然如流云，配合着舒缓的男声，没有多花一分多余的力气，如同有风在他身后推动他前进。
这是最高等级的滑行，但，即使是和他同等级的选手，也无人能真正和他比肩，不论是效率还是观赏性。

在遥远的天空中 这颗心
在连声音都停止的时间里
我停滞不前

在乐声中，宫馆凉太上身端然不动，有一种凝滞的美。他这一次的编舞揉合了大量华尔兹的动作，因此，他脚下突然发力跳出飞利浦四周时，观众都吃了一惊。

众人的掌声中，他回报以春天的花绽放一般的微笑，接着跳了一个萨霍夫四周。

花瓣在你的掌心飞舞
被风吹 摇摇欲坠
在我的心中绽放空虚
淡粉色的花
哀伤地颤抖着 簌簌飘摇

怎么会有这么适合花滑、适合宫馆凉太的音乐？在听宫馆凉太说他要选流行乐作长节目的选曲时，渡边翔太十分意外，却在听到了曲子之后，意识到这绝对会是凉太的节目。

浅绿的表演服如同春天的嫩芽，身上点缀着人手压制、染色、缝缀的淡粉鹅黄的花朵，他不是风本身，但在他漂亮的燕式旋转中，你能看见风在他肢体间流转。

这是献给风的十四行诗，情景交融的物哀比人与人之间的情意更虚无缥缈也更难掌握，却偏偏正是宫馆凉太的强项。

燕式旋转之后接的是换足蹲转，宫馆凉太的旋转并不过份追求幻影一样的速度，但观赏性依旧极高，完成两个旋转之后，他再次直立起身，以一串接触步衔接过中间没有人声的纯音乐。

身体倚靠在森林深处的树木
仔细聆听风之歌 眼泪会缓缓流下

曲调进入了新的循环，这一部份宫馆凉太把四个跳跃都编了进去，为的就是用额外的加分弥补完成度的遗憾。渡边翔太有时会开玩笑说他的体能是用发育关时增加的体重作为代价换的，但，确实宫馆凉太在他们当中是体能最好的一个。

总有一天 回忆都被遗忘
在无人之处 渐渐褪色

三个连跳分别是后外点冰四周接后外点冰三周，阿克塞尔三周接欧拉跳接萨霍夫三周，以及勾手三周接后外结环三周，这一连串跳跃配合着曲中的灵动的拨弦乐，当他再次跳出阿克塞尔三周时，歌词正好唱到“阳光中的飞鸟 振翅飞向天空 ”，宫馆凉太拼尽全力，跳出了一个仿佛真的飞向空中的3A。

跳跃结束，编排步伐将曲中的写意之美再次推进，冰场上仿佛吹出春天绿意盎然的和风，宫馆凉太脸上带着平和舒展的笑意，显然在跳跃结束后轻松了不少，姿态更加游刃有余，举重若轻。

歌曲在两把男声的合音以及宫馆凉太的换足联合旋转中徐徐结束，在满天玫瑰花雨中，他款款躬身致意，随即抬头看了渡边翔太一眼。

渡边翔太知道那一眼意味着什么。
宫馆凉太今天的节目Clean，加上跳跃靠后的加分，以及一如既往出色的演绎，极大可能反超夺得第一。

渡边翔太只静静地回望他，就像是在说，你不必担心，我一定会全力以赴。
希望凉太能拿到一面金牌，和尽力滑出自己最好的节目并不冲突。
现在，他要收拾看完宫馆凉太节目的震撼心情，准备自己的节目了。

宫馆凉太的长节目是风，也不知道应该说是巧合，还是默契。
他的选曲，是雨，无尽的雨。
渡边翔太选择的，是X JAPAN的…Endless Rain。

温柔的钢琴和弦引入，渡边翔太款摆着在冰场上漫游，脸上失意哀伤。
I'm walking in the rain…
冰场上下起了无形的雨，他也像是在雨中漫步一样，足下压步积蓄力量。
后外结环四周跳，腾空而起。

Endless Rain是一首怎样的歌呢？
浓烈的哀伤、永不终结的惆怅、最终的释然…那是属于爱情的情感，而坦白说，渡边翔太觉得，他没有真正爱过什么人。
如果幼儿园时喜欢上的双胞胎姊妹也算的话…他当然，喜欢过很多人。
但，没有什么人，比起花滑，对他更重要。
从小认识的凉太最清楚这一点。

飞利浦四周，同样漂亮的腾空与稳定的落地，观众的掌声淹没乐声。这个节目他排练过无数次，即使听不见音乐都可以流畅地滑下来。

深泽辰哉以前还和他是竞争对手时就说过，你要不要谈一场恋爱试试看？要滑抒情曲，还是有经验比较好吧。
而当时的渡边翔太是怎么回答他的？
他说，谢谢你，我把自己想像成我的爱人就行了，没有人比我更漂亮了，即使变成女孩子，我也会想和我自己谈恋爱的。
差点没把深泽辰哉气死。

又是一个后外结环四周跳，接欧拉跳，再接萨霍夫三周，单跳和连跳都做得轻轻松松，但对渡边翔太来说，这套节目最难的可不是技术。

渡边翔太很清楚，他的性格很难和谁保持长久的恋爱关系。
渴望自由与不被管束，却又对恋人有那么强的占有欲，这样的人，无论是多温柔的女孩子，都会有点受不了吧。

Until I can forget your love…
那就将对过往的女朋友的那一点点愧疚，移用到表演中好了。
反正，裁判可不会知道他心中真正想的是什么。

我将颤抖的身体包裹在记忆的玫瑰中
I keep my love for you to myself
这倒是他擅长的，不是吗？任何时候，渡边翔太都知道，他最爱的必须是他自己。

音乐中响起男声温柔的独白，歌词如同诗句，他让自己整个人放松下来，随着独白的节奏，驾轻就熟地自冰场一角起步，滑出一段流畅潇洒的接逐步。

Day of joy, days of sadness slowly pass me by
As I try to hold you, you are vanishing before me
You're just an illusion
When I'm awaken, my tears have dried
In the sand of sleep
I'm a rose blooming in the desert
It's a dream, I'm in love with you

沿着冰场的对角线完成接续步，幻觉般的恋人，沙漠中的玫瑰，梦一般的相爱，他的肢体轻柔灵动，虚无飘渺，却又和宫馆凉太在《风之十四行诗》中的轻盈不同。
一个是身体随风而起，一个是灵魂跟随雨滴流动，他足下的冰仿佛也化成了水，渡边翔太在大雨中狂奔，却又茫然地找不到方向，他痛苦地抱头弯腰，抬起腿以燕式姿态进入旋转。
渡边翔太有很漂亮的旋转技术，位移小，速度快，观众仿佛也能在这样全力以赴的旋转当中，窥见他的情绪。

Let me forget…
嘶吼一样的副歌开启了一连串的跳跃，在粗犷男声当中，渡边翔太向前一跃，那是他最擅长的3A，从他的高度和远度来看，GOE应该能上4分了。

All of the hate
勾手三周接后外点冰三周跳！

All of the sadness
最后一个连跳，后外点冰四周跳，接萨霍夫三周跳，全部跳跃足周落冰，干净俐落！

渡边翔太忍不住露出了这个节目中的第一个笑，结他Solo响起，他以换足联合旋转衔接入早已烂熟于心的编排步伐，他的肢体越是忙碌，大脑却仿佛越是清晰，记忆中许多张脸涌出来，他所喜欢过的、被他辜负过的、与他纠缠过的一张张面孔浮现出来。

他想起泷泽教练评价他时说过，渡边，你没有真的体会过爱情，到后期，这会成为你最致命的短板。
不是的，他固执地想。
我只需要…爱滑冰就够了。

身体在音乐结束时停下他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完成了最后一个旋转，观众掷来大批玉桂狗玩具，他微笑着向四周鞠躬致意，随手捡起一只耳朵像是被烘烤过的棉花糖的玉桂狗抱在怀里，挥挥手滑向等分席。

技术分稳定发挥上了110，节目内容分也过了90，但，不是他最好的演绎，渡边翔太也清楚这一点。
毕竟，刚刚的这个节目，他心中所想的东西过于杂乱，而这绝对被评判察觉了吧。
总分计算出来，他的分数以两分的差距排在宫馆凉太之后，观众席传来的声量一半是为了宫馆凉太预定的冠军，一半是为渡边翔太惋惜。

渡边翔太却没什么太大的情绪起伏，他清楚自己的实力，也知道一场比赛中有那么多因素会影响比赛的结果，更重要的是，他清楚宫馆凉太刚刚的表现有多出色。
要把《风之十四行诗》的精神滑出来，可比讲任何一个爱情故事难多了。

“恭喜你啊，中国站的准冠军，” 渡边翔太抱了抱宫馆凉太，宫馆凉太低头笑道：“还是未知之数呢，中国站的准亚军。”
渡边翔太为他话中矛盾的幽默笑了起来，本来因为节目内容分有一点低落的他瞬间将这一切抛诸脑后。

脖子上真的挂上了银牌渡边翔太才觉得尘埃落定，扭头去看戴着金牌的宫馆凉太，他伸出手，把人扶了下来。
“回去让佐久间看见我们一人一面金牌，他的日本站肯定很有压力。” 渡边翔太狡黠地笑道。
“我得了金牌，那翔太是不是应该给我什么奖励？” 宫馆凉太在大庭广众之下以暧昧眼神注视他，渡边翔太心想这人怎么又来了！索性把刚刚捡到的烤焦耳朵玉桂狗塞进他怀里，本想着敷衍他一下，谁知道宫馆凉太看起来真的很高兴，双手捧起了玉桂狗玩偶。
接着，就见他低头，亲了亲那只玉桂狗的嘴边。

整个会场炸了锅，谁都知道渡边翔太的粉丝给他送玉桂狗是因为他的嘴唇和玉桂狗一样弯弯的，这一下宫馆凉太亲上去几乎就等同于亲在了渡边翔太唇上。
渡边翔太的脸红得要命，他伸手想要夺回那着玩偶，可是宫馆凉太就像是早会料到他会恼羞成怒一样，飞快地滑了开去。
…在这种情况下意识到自己的滑行技不如人真的好羞耻啊！

晚上回到酒店，渡边翔太还在生宫馆凉太的气，看见他把玉桂狗摆在枕边就更不满了。
他坐在床上闷闷不乐地扯着那双焦耳朵，正好宫馆凉太洗完澡出来，看见他这个样子，便忍不住笑着坐到了他身边：“怎么，亲了它一口，值得你恼这么久？” 见渡边翔太不说话，他又凑近了一点，道：“还是说，在恼我拿了第一这件事？”

渡边翔太其实不是在想这件事。
虽然很高兴他和凉太都各有一块金牌了，但输掉了比赛还是难免有点低落，再想到他并不算高的节目内容分，渡边翔太不由得开始思考，或许泷泽和深泽说的是对的，没有真的经历过，只靠对花滑的爱移情，是无法滑出好的爱情题材作品的？

“我不是…” 扭头想要和凉太解释，却没想到他凑得那么近，渡边翔太只感觉到自己的唇重重擦过宫馆凉太的唇。那一下他整个人都僵住了，急急往后退开时，看见凉太惊得一动不动，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像是石化了一样。
还是小孩子的时候他们当然经常有这样亲密的举动，可是自从知晓宫馆凉太对他的心思之后，他便时刻注意着不再越界。
今天这一下虽是意外，却毋庸置疑地能被当作一个吻。
他应该要像往常一样开个玩笑敷衍过去，但今天渡边翔太忽然有了不一样的想法。
或许…我能借助凉太，去帮我弄明白一些…节目内容上的东西？

趁凉太还在发呆，渡边翔太把心一横，将双唇印了上去。

村上真都第一次参加大奖总决赛便爱上了这个比赛。
因为这是青年组和成年组都在一起进行的比赛，不像世青赛和世锦赛还要分开，这意味着所有的哥哥们都会在一起，佐久间、渡边、宫馆…还有，目黑君。
因此，自深泽教练告诉他大奖总决赛的安排时，他便开始期待了起来。

他一直很想有机会让目黑君亲眼看一次自己的比赛。
大家都以为村上真都和去了加拿大特训的目黑莲不熟，可其实他们之间有过一次特别的会晤，短暂，却让村上真都确信，自己会一直记得那场在茶水间里的对话，比他的职业生涯还要长久。

那日，他去冰场，是为了准备他的节目首秀。
却没想到在冰上看见了一个人，男人，一身黑色的训练服，面容俊美沉郁，带着耳机的他显然是沉醉在音乐中，让村上真都想起以前在历史课上学的希腊神话中，为自己的倒影着迷的水仙少年。

“你是谁？”
“我叫…村上真都。”
“…真都？” 男人思索片刻，像是在想，他怎么会有这样一个日文名字。
“我是目黑莲。”

被打断练习的目黑莲没有不悦，他滑到场边，询问起村上真都来到这里之后的细节。
不知道为什么，面对这个人，村上真都竟然觉得，他可以把他从来没有对别人说过的事，都和他分享。
无法对搭档所诉说的迷茫、教练太大期许导致的压力，他都一股脑儿地对目黑莲倾诉出来。而那时村上真都还不知道，刚刚转成双人项目的目黑莲所面对的迷茫与压力，远比他所能体会的要多。

“我们一起加油吧，” 自己说到激动处好像落了泪，而目黑莲伸手抱住了他，轻声安慰道：“真都已经比那时候的我要厉害了呢。一定会成功的。”

他一直想好好对目黑莲说一声谢谢来着，以自己的节目。

这件事，村上真都没有告诉过任何人，甚至包括自己的室友道枝。
就好像这是他和目黑莲之间的约定，彼此心照不宣，不足为外人道。

今年的大奖总决赛在美国举办，日本队所有人都十分激动，登机前佐久间还拉着村上真都说起在日本办总决赛的那一年错失公费旅游的良机有多么可怜，被女单队员开玩笑道是因为那年他又输在渡边诅咒下了。被点名的渡边翔太却冷冷的也不怎么说话，旁边的宫馆凉太和他隔着一个人的距离，两人在一起散发着奇怪的气象，让人无法靠近，可是他们也不靠近彼此。
怎么，这么像闹别扭的小情侣…

第一次一大群人一起出国，村上真都兴奋不已，与之形成强烈对比的是抱住一个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娃娃的道枝骏佑，听说那个娃娃是向井为了补偿大奖总决赛不能亲自来看他的遗憾订制的，穿的还是《初心Love》那套节目的服装，当然，村上真都不会让道枝骏佑知道，自己曾趁他睡着偷偷扒了娃娃的裤子看看它做得到底有多“精巧”。

东京飞盐湖城要十五个小时的机程，期间还要转机，到埗时大家多少都有点腰酸背痛的。在飞机上吃过飞机餐的众人只想尽快躺平睡觉，深泽辰哉也不废话，直接带着所有人坐出租车到酒店去。

“男队在二楼，女队在三楼，村上、道枝，202号房，目黑莲、佐久间，203，记得不要打游戏打太晚吵得目黑睡不着，川口、吉川，318，福本和今田在319。” 深泽辰哉快速地把房卡分配给众人，佐久间笑吟吟地说没关系他要打游戏会去隔壁队医先生的单人房，被深泽横了一眼，“然后我和岩本教练会在201室，有什么事可以来找我们…翔太和馆样，你们在205。”

“嗯？” 看见颜色不一样的房卡，村上真都好奇道：“岩本教练和深泽教练睡的大床房，可是为什么渡边君和宫馆君也…”
“啊啊啊啊别说了啊！” 渡边翔太的脸涨得通红，众人哄堂大笑，这向来是每次有新队员都要解释一番的，最有意思便是看渡边翔太激动的反应。

这件事还要由他们自小一起参与训练营说起。
因为宫馆和渡边两家关系好，小小翔太和凉太在假期时便被打包送去了花滑训练营，他们总是被分配到一间房，便习惯了把小床拼起来一起聊天、睡觉。

进了国家队之后，他们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照样把宿舍的床拼在一起，就这样到了他们第一次出国比赛，这么多年娇纵的坏习惯终于反噬了。
酒店的床太沉，累死累胡活半天才挪动数寸，渡边翔太决定放弃，心想又不是分开睡就睡不着了。
然后第二天两个人顶着巨大的黑眼圈去参加合樂。

当时的国家队教练还是泷泽秀明，看见他们这样也只叫他们好好休息，第三天早上发现他们根本没有来抽签。
用后备匙卡打开门时，便看见两个男孩子睡在一张床上，渡边翔太的睡裤撩起露出白嫩大腿搭在宫馆凉太身上，宫馆凉太的手还抱着他的腰，两人睡得正酣，房门都被打开了也没有醒来。

自此之后，他们便一直是订大床房的惯例，甚至比岩本和深泽要早得多。

“Fukka我今晚和你睡，” 渡边翔太又羞又恼，深泽辰哉笑眯眯地说好啊好啊，被岩本照拦腰抱住，像发现冰箱里的布丁被偷吃了一样，神情委屈地让宫馆凉太管管他家幼驯染。

结果所有人还是按原定计划住下了，然而半夜的各自调动，就要到了次日早上才见分晓了。

“目黑君～我去找阿部酱打游戏了哦～今晚好好休息不要紧张我们明天合乐…”
最后一个“见”字落下时门也已经被关上，目黑莲呆呆地坐在床上，看着佐久间远去的方向，良久才迟钝地应了一声：“啊。”

应该要像佐久间那样去找谁吗？
川口？虽然是搭档，大晚上的去打扰女孩子们好像不太好吧，再说，她应该和吉川一个房间，第一次参加大奖总决赛的吉川应该也很紧张吧。
说起来…不知道那个少年，现在怎样了？

作为前辈去打扰后辈的睡眠好像不太好，还没有意识到想要陪伴别人的原因是因为自己也十分紧张，目黑莲决定先去洗个热水澡，这样应该就会容易点入睡了吧…

“阿部酱～～～”
开门时队医先生正带着阅读用的眼镜，他低头看着小个子的粉发男人，轻轻皱眉道：“今晚难道不是应该早点睡吗？”
“可是阿部酱也没睡，” 佐久间咬住下唇道，“再说，男单短节目在周五。周五之后，可能就真的不行了呢…”
话音未落阿部亮平一把扯了他的臂弯往里带，佐久间露出一个得逞的笑容，踮起脚尖吻了上去。

有人看出来吗，他们的关系？
佐久间比赛时随队的队医永远是阿部亮平，阿部亮平永远会看佐久间的比赛，但他们之间可没有什么暧昧，这两人就是实打实的肉体关系，并且，是佐久间主动勾引的队医先生，就在理疗室的治疗床上。

他们成功瞒住了所有人吗？不知道，也许深泽辰哉发现了什么，但到现在为止他们还没有被安排大床房，那么要不就是他们的关系仍旧不为人知，要不就是…这样的关系不被鼓励。

阿部亮平小心翼翼地不在他身上留下痕迹。
佐久间忽然觉得有点无趣，他粗暴地扯住阿部亮平的头发，勾起嘴角露出一个轻浮的笑：“这么谨慎做什么？表演服能遮盖住的地方你不是很清楚？”
向来待人温柔的队医先生也很少被如此对待，神情便有点委屈，佐久间忍不住觉得有趣，捏了捏他的脸道：“这可是总决赛，我会需要…更多。”
阿部亮平一瞬间口干舌燥，他低低地应了一句好，伸手以手掌抵住佐久间的嘴，不让他发出声音。
然后他低首，在佐久间锁骨处用力啜出一枚吻痕。

渡边和宫馆的房间内，渡边翔太看着抱住刚刚问服务员要来额外一床被子的宫馆凉太，咬牙切齿道：“你到底要做什么？”
宫馆凉太也不言语，只在窗台上把被子舖好，要在床上取枕头时渡边翔太生气地伸手扯住枕头的另一角，两个人就在那里谁也不服输，可怜那个枕头被扯得变形，成为了这两人争执当中具象化的体现。

渡边翔太当然知道这是为了什么。
中国站那冲动的一吻之后，宫馆凉太显然是认为他们两个的关系可以更进一步，可对渡边翔太来说，要和自己的幼驯染像情人那样亲热还是有难以逾越的心理鸿沟。
他已经在竭力伪装，可是当宫馆凉太在宿舍里情动之极地把渡边翔太压在身下爱抚亲吻时，渡边翔太还是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他奋力把宫馆凉太推开，便看见了那张情欲高张的脸慢慢冷却下来，转变成无尽的失落。

“是我急进了，” 宫馆凉太最终只是礼貌地笑一笑，转身出了门，再回来时头发濡湿，显然是洗了个澡。
渡边翔太从来没有这样丢人过，本来被揭穿了就让他觉得十分尴尬，看着宫馆凉太平复下来的…下半身，不由得暗恼起来。
刚刚他在浴室是不是想着我做那种事了！

在那之后，宫馆凉太没有再尝试做点什么，这让渡边翔太短暂地松了口气，可是很快他就生出了新的不满。
宫馆凉太竟然开始和他保持距离。
你喜欢了我小半辈子我都没有说什么，怎么就轮到你和我玩保持距离那一套了！
再怎么说，也应该是我躲着你吧！
于是这两人为“各退一步”赋予了全新的解读，全日本队都看得出他们在闹别扭，但这别扭背后的原因比他们最奇特的想像都要离谱。

渡边翔太忽然松开了手，宫馆凉太成功夺过了枕头，正要往窗台走去时，忽然感觉到一双手抱住了他的腰。
他整个人都僵住了，身后，渡边翔太紧紧贴着他的背，没有说话，骄傲地沉默着，肢体语言却已经是他能做出的最大让步。

最终宫馆凉太还是和他睡在了同一张床上了，因为没有人能拒绝那样的渡边翔太，更何况是爱了他那么久的宫馆。
他们又像儿时那样拥抱着入眠了，黑暗中渡边翔太注视着宫馆凉太几乎隐没在阴影中的轮廓，轻声道：“我们这样，不是也很好么？”
宫馆凉太没有回应他，虽然他的呼吸平顺，但渡边翔太知道他没有睡着。
他知道，要宫馆凉太说那样的违心之言，实在是太残忍了点。

“紧张吗？” 村上真都洗完澡，对着坐在床上的道枝骏佑笑道。
“还好，对手都是认识的，不怎么紧张。” 他以一种和年龄不符的老成说道，不过手上那个粉色衣服的小娃娃还是被捏得轻微变形。
村上真都微微一笑，开始东拉西扯地和他聊天，谈到了教练之间的关系又聊到了队员，最后不可避免地谈到了目黑莲。
村上真都在花滑之外的另一项天赋，就是把所有的话题都带到目黑莲身上，这一点采访他的体育记者早就领教过。
“目黑君向来很会照顾人，” 道枝骏佑便也顺着他的话说，“我刚来的时候，目黑君还没有升组，康二托他照顾我，他便认认真真的带了我很久。”
村上真都呆了一下，听见道枝夸赞目黑莲让他十分高兴，可是心里又生出一点奇怪的想法来：难道他对所有人都这样么？
道枝小时候有没有被他抱住在茶水间哭过？
正想再说什么，道枝骏佑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只见他整张脸都被屏幕照得亮起，接着他接通了电话，对面传来向井康二的声音：“小道枝晚上好！还有你手里的小小道枝！哎，你是和Raul住在一起吗？你好啊！”

村上真都微笑着和视频通话里的向井康二挥了挥手，坐在自己的床上看了会他们两个聊天，忽然觉得无趣。
如果现在去敲目黑和佐久间的门，不知道会怎样？

看见村上真都离开，道枝骏佑略略放松了些，他趴在枕头上看着向井康二带他看坡面障碍技巧的各种坡道和障碍设计。
“大奖总决赛青年组男单的节目排在第一天呢，紧张吗？”
道枝骏佑微笑着，凝视屏幕中关切的那张脸，道：“嗯，紧张。”

目黑莲听见敲门声时正洗好了澡，他以为是佐久间漏掉了游戏机的配件什么的，围着条浴巾就去开门，却看见村上真都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
最近目黑莲因为托举训练增加了不少肌肉，腹肌线条清晰许多，村上真都还是个少年，看着他赤裸上身大脑当机了整整三秒，才结结巴巴地说：“我…我有点紧张，想来找你聊聊天，会不会打扰到你和佐久间君休息？”
“不会，” 目黑莲温言道：“佐久间去找阿部君打游戏了，你进来吧，他今晚应该不会回来了。”
村上真都跟在他身后，踏进了本应属于佐久间和目黑莲的房间，心想他有很多很多话想和目黑君说，但最重要的那句话是——
“加油，目黑君。一定会成功的。”
我想把你曾经对我的鼓励还给你。

次日抽签时两两出现的同房客除了深泽岩本和宫馆渡边之外，男子选手几乎全部换了人，气得深泽辰哉直骂人，女子那边看着他们，笑得腰都直不起来。

今年的大奖总决赛男单打头阵，冰舞在中间，最后才是双人滑。因为有新成员的加入也有旧成员转项目，比赛前抽签合乐什么的乱作一团，不过最有意思的，倒要算是和世界各地的旧友见面，以及看看有没有什么新面孔。

杰西和他的女伴是老熟人了，早早找了岩本叙旧去，说起来以前两人都是双人选手时还有过无聊至极的纷争。当时两人在更衣室互相推撞，还在青年组的目黑傻乎乎地想去劝架，结果被两人联手往外一推，一下子跌坐在地上了，也呆呆地不敢作声，倒把岩本照和杰西吓了个半死，忙着把他扶起来，再不记得还在吵架的事了。

“想不到现在你都退役当教练了，我的对手也变成了目黑，” 杰西叹了口气。“你也退役开俱乐部好了，” 岩本照笑道，杰西却摇了摇头，道：“美国冰协不会允许这件事。” 在男单全面被日本制霸的情况下，他作为双人滑的世界第一，不能退。
“你不行，才这个年纪就退役了，” 杰西话锋一转，开始取笑岩本照，岩本照仰头哈哈大笑道：“你就羡慕去吧，我现在陪着他带孩子不知道多好玩。” 这个他说的自然是深泽。
“英雄难过美人关。”
“你也追个美人不就行了。”
“我看日本队的美人就不错，” 杰西的目光故意在那群闹哄哄的选手身上转了一圈，忽然被村上真都吸引了目光，“哇，这样的好苗子怎么去了你这里？”
“你别打他的主意！” 岩本照怒气冲冲地挡在杰西身前，“他还没有成年！”
“我只是想挖墙脚…” “挖墙脚也不行！” 岩本照驳得飞快，“这个孩子算是我和深泽的宝贝儿子，你想都不用想！”
“我对未成年又没有兴趣…”杰西苦笑着摇摇头，倒是想起了一个日本队的退役男单选手，想问一问他的消息吧，又觉这时提起他不太适合。
这时忽然响起了一条广播。
本来各人等合乐的等合乐，聊天的聊天，这时都不由自主地安静了下来。
因为那条广播实在是太长了。
“马里乌斯·修米西·叶·成龙·尤里乌斯，请上冰准备合乐，你的搭档已就位。”

“啊啊啊姐姐对不起！！！”
只见中国队里忽然钻出来一个穿着德国队队服的人，口中喊的却是日语，染了金发的男孩一支箭似的就脱掉队服露出训练服往冰场上赶去了，那件队服正好就落在日本队旁边，为深泽辰哉所捡起。
有些大奖总决赛的常客已经认得他了，像佐久间、渡边那些便微笑起来，目黑和村上真都则看起来有点茫然。
村上真都‧拉乌庐自问也算一个挺长的名字。
可是刚刚那一长串裏面好像也没有日语啊？？？

困惑要到合乐结束后才解开，男孩回来取他的队服时深泽辰哉还摸了摸他的发，他好像问了深泽些什么，接着突然转过头来，直直望向村上真都和吉川爱。
“你们就是日本队那对新来的冰舞！”
村上真都和吉川爱不知所措。
“拜托你们了，快点升组吧，” 他主动牵起了村上真都的手，相似的混血面容上闪烁着期盼的光芒，“我好想和你们比赛！”
“小玛丽，” 这时杰西也走过来了，和他拥抱了一下，“你是不是应该先做个自我介绍？”
“大家好，我是马里乌斯·修米西·叶·成龙·尤里乌斯，你们可以叫我马里乌斯，” 这时他的女伴也到了，玛丽娜是他的亲姐姐，因此他很早便已随着姐姐升了组，一直没有什么同龄的玩伴。不过三国混血的身份让他在哥哥们当中很吃香，中国队、德国队、日本队的都很照顾年纪小小就在成年组比赛的孩子，像中岛和菊池退役之前便一直很喜欢这个孩子。
听说日本队来了新的冰舞组合，还是快到升组年龄的一对，小玛丽早早就决定了在大奖赛来和他们打招呼——拜托他们尽快升组，和自己一起比赛吧！

“叶成龙！刚刚不是说饿死了吗！我们去吃饭你来不来啊！”
中文的咆哮只有少数人听得懂，小玛丽几乎跳了起来，握住村上真都的手重重摇了两下，又对他眨眨眼：“记得来看我们比赛，” 就撇下他们跑向了中国队的方向。
跑到一半就被德国队的老教练怒气冲冲地叫住了。

日本队全队忍笑忍得腹痛，为了国家颜面和国际友谊一点声音也不敢发出，最后杰西一尽地主之谊把他们带去吃饭了——去的是本地的日本餐厅，店主是日本人那种，不然渡边翔太又要抱怨他们往米饭上放沙拉酱。

这回男单抽签手气最好的是佐久间，三人当中他排得最前，渡边翔太认为这是因为他和目黑莲住在一起沾了他的好运气的缘故——日本队抽签有个玄学，据闻在抽签前握到目黑的手就能抽到好位置，因此每次全队出去比赛大家都争着和目黑握手——当然阿部亮平统计过数据，没有证据表明和目黑莲握手能沾染他的好运气。

“终于能让你们两个好好看看我的厉害，” 上场前佐久间对宫馆和渡边一笑，他一头粉发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蓝发，一身白色紧身演出服上面的花纹做成机甲驾驶员的服装模样，坚持在短节目滑《新世纪福音战士》TV版主题曲《残酷的天使行动纲领》的佐久间大介看似轻佻不羁，事实上在三个人当中却拥有最多打破传统的勇气。

“啪” 的一声，佐久间把手机放在深泽辰哉的办公桌上。
“我要在短节目滑这个。” 他说，深泽辰哉苦笑一下，道：“我以为你更喜欢在表演滑用这样的曲子。”
“国际滑联都允许了人声音乐，接下来像这样的尝试不会少，” 佐久间坚持道，“如果不去尝试更多的曲风，怎么打开观众的接受度？”
他激动地以双手撑着办公桌的边缘，这时深泽辰哉就想起那个圆圆脸的白白净净的小孩，羞怯、内敛，他是怎么一步一步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呢？
“我又没有说不让，” 他笑道，把手机推还给佐久间，“不过版权费你自己出。”
“自己出就自己出！我冰演比你们都赚得多！” 是是是，整个日本队商业化最成功的当属佐久间，等他生完气他才反应过来：“咦？所以是批准了吗？”
“批准了啊，编舞我相信佐久间也会自己搞定的，啊…省了不少…真好…” 深泽辰哉微笑着看兴奋得昏了头的佐久间拿起手机就往外跑，听见他一路大呼小叫地杀向理疗室说今晚要通宵看剧场版恶补，开始为队医大人的黑眼圈默哀。

就像那残酷的天使
少年啊，成为神话吧

他要压步，在这两句节奏轻缓的歌词中便要完成力量的积蓄，以及三个跳跃。
谁都没有想到他那么快就起跳，路兹四周接后外点冰三周跳落冰时，第二句才唱了一半，接下来那个飞利浦四周在外行眼中几乎会被误会为连跳，日本队的大家是见过他的节目的，却还是忍不住为他欢呼，观众就更不用说了，三个跳跃之后，乐声几乎被人声完全覆盖。

这是想要带着喜爱的文化成为神的少年才能迸发出的力量。

鼓点急促的衔接配上轻快的接续步，佐久间笑得那么快乐，他这次的编舞也带点八十年代的Disco风格，和音乐十分适配。

在此刻、苍凉的风
轻轻敲击着你的心
但你只凝视我
对我微笑，轻轻摇晃

燕式旋转轻盈灵动，佐久间抬头对观众会心一笑，致敬了旧版中绫波丽的微笑。
…也不知道有多少人看得出来…

手指轻轻触及的是
我一直不断沉醉于追寻着的目标
你连那命运都还不知道的
稚嫩的眼眸

这是他最后也是最难的跳跃前短暂的休息，这一次，在技术基础分和GOE上，他都是想要抛离另外两位队友的。
不仅仅是为了奖牌，也是为了证明，滑非传统的曲目也可以赢——你可以不认可我的选曲，但在过硬的技术面前，你无法再压制我。

为什么是《新世纪福音战士》？也许是因为提起动漫绝对绕不开这部作品，更重要的却是，佐久间此刻需要像真嗣一样的勇气，虽然他要对抗的不是使徒…不过那群古板的老头子也差不多讨厌就是了。

从前的他，大约和碇真嗣是有一点像的吧？都是被动形的人物，如果真嗣的使命是驾驶一号机，那么佐久间大约是把动漫推广到花滑的世界里去吧。

这次的节目，他没有尝试讲什么故事，EVA的故事太复杂也太精彩，一个短节目怎么说得完。
但如果可以，他希望把那种精神带到冰面上来，至少让人看完节目后会感兴趣地去搜索一下主题曲也好。

不过总有一天会发觉
就在你背后
有那为了前往遥远的未来而生的
羽翼存在着

…等了这刻，很久了！
积压力量已久的3A如炮弹一样向前腾空而起，落地时双手打开平展，却不仅仅是为了平衡——
“光、翼、展、开！”
把3A留到这里便是为了这一刻，管他现场观众有没有看过EVA，反正这一刻佐久间特别爽。
初号机展开十二只光翼啊，可惜他的比赛服装不能装道具，以后冰演的时候再看看能不能背个机械翅膀好了。

在场边读出了他口形的阿部亮平微笑着，随着音乐的节拍鼓起了掌。

残酷天使的行动纲领
你就将从窗边飞去
飞迸出炙热的悲怆
如果这计划背叛你的记忆
拥抱这宇宙的光辉
少年啊，成为神话吧！

换足蹲转和换足联合旋转最适合放在最后作一个热血沸腾的收尾，佐久间让自己发疯一样转出了幻影，蓝发在他眼前模糊出一片蓝色的世界，音乐结束的那一下他差点没有收住——最终还是停住了，喘息着，伸手指向天花板，最后握成拳头，用力一挥。

会场中有一秒的静默，像是时间凝固住一样，可是佐久间分明能听见汗水滴落冰面的声音。
这不是观众们看惯的作品。
但好作品绝不会被辜负。

爆炸一样的掌声响起时佐久间激动地向四面八方鞠躬，他身上的演出服都被汗水浸湿了，蓝发黏在脸上，一双大眼睛高兴地盈满了泪水，观众的认可对他来说已是最重要的胜利。

“佐久间很厉害呢，” 队医先生怕他着凉，温柔地拿来毛巾把他包裹住，佐久间双手在毛巾底下抱住他的腰，仰起头问：“我就说过会很精彩吧？”
他挑衅地看了眼一旁的渡边和宫馆，渡边翔太笑着白了他一眼，却没有停止鼓掌——观众也还没有停下。
佐久间因此错过了阿部亮平一直黏连在他身上的眼神。

技术分66.91，艺术分47.08，几乎没把佐久间吓傻——“节目内容没有被压分！裁判里不会有同好吧不会吧不会吧…” 深泽辰哉急忙掩住了他的嘴，显然这个高得离谱的分数也吓坏了他，直到赛后采访时他都有点缓不过来，没人管束的佐久间兴奋地对着茫然的记者一顿输出他对TV版和剧场版的感受，以及建议初次接触EVA的大家可以由《新剧场版序》开始。

大奖总决赛的男单短节目最终排名为佐久间、渡边、宫馆，算上之前青年组道枝拿到的小奖牌，第一天开赛已算是收获颇丰。接下来所有人约定了明天也要一起来看冰舞和双人滑的短节目，一片喜悦的气氛当中，没有人注意到不远处的观众席上有一张熟悉的亚洲面孔，正注视着他们的方向，眼中闪烁着遗憾和渴念。
“…松村？”
起身正准备离开的杰西迟疑地喊了一声，那张脸霍然转来，敏锐地在现场的讨论声中捕捉到了自己的姓氏。

路易斯杰西没想到他会再次在大奖总决赛的会场上见到了这位因伤退役的日本队男单选手。
“松村！” 他奔向正准备逃离的松村北斗，把他按倒在旁边观众早已离开的空椅子上，也不在意在自己的主场是否会被认出来。
“…别这样。” 他向来有点受不了过度热情的美国队选手，宣布退役一年，松村北斗发现他好像更不习惯了。
“和我去吃饭，” 杰西握住了他的手，把他拉了起来，“那天才想向岩本问起你，正好现在碰上。我有重要的事要和你说。”

“我想在3A之后接4T。” 短节目结束的那个晚上，佐久间大介一边擦着他的湿发一边说。
镜中，阿部亮平对上了他的眼睛。
“你的身体未必能承受这样的强度。” 队医先生如是说，而佐久间当然早就料到了他会这么说。
“可是我想赢，” 他转身，扔掉那条染了蓝色的毛巾，这样他就真正地和阿部亮平面对面了，“阿部酱，你不懂，一个3A接4T的连跳，技术基础分是19.25。”
19.25分，这是怎样一个让人望尘莫及的数字。
阿部亮平不会明白的，他不是运动员，对他来说，最重要的是保存佐久间大介的身体。
可是如果没有办法跳跃，那这具身体又有什么意义。

日本队雄霸男单赛事已久。
松村、深泽那一代的男单选手开始，金、银、铜牌一直花落日本队，而那时佐久间碍于名额，甚至不一定能踏上国际赛场。
总会有人觉得，赢的是他还是渡边、宫馆也无所谓。
不，这当中分别很大。
这一季，他们的实力都有所增长，《Endless Rain》和《风之十四行诗》是多么出色的节目，节目内容分会有多高，佐久间比谁都清楚。
他的短节目意外地得了很不错的节目内容分，这使他有了和这两个节目内容分大户争夺冠军的一拼之力。
可是他的长节目《Addicted to Love》并不是抒情类的节目。
他只能在技术难度上再把自己迫得尽一点，再尽一点，这样才可以确保，最高领奖台是属于自己的位置。

听见他的话，阿部亮平苦笑了一下。
他怎么会不懂。
运动员都有他们的骄傲，但佐久间和其他人又不同。
他有一个疯子一样的野心。
因为题材另辟蹊径，他这样“非正统” 的花滑运动员，在早年实在承受了太多不客观的评价。
当然，他和宫馆渡边是很好的朋友，他也从来没想过拿棒球棍把谁的腿打折。
但这不代表在赛场上，佐久间不想和他们拼命。

“所以我需要你的建议，” 他伸长手臂，以诱人姿态环住了阿部亮平的脖子，“如果你不赞成…我是很听话的。”
“我需要检查一下，” 阿部亮平认真严肃地看着他。
“怎么…检查？” 佐久间笑道，伸出手指刮了刮他的耳朵。
“我是认真的，佐久间，” 阿部亮平的呼吸仍是无法控制地粗重起来，他一把抱起佐久间把他扔在床上，情节却没有像佐久间预想的那样发展下去。
他真的在一寸一寸地按压佐久间的肌肉，检查他的旧患新伤，看他到底是不是当真可以承受得住3A之后接四周跳的冲击。
看着队医先生认真的神情，佐久间觉得他的心脏狠狠跳了一下。
自他在理疗室的治疗床上勾引阿部亮平得手，佐久间承认，自己对他确实是存了一份利用的心思。
满足性欲也好，获取一些额外的医疗建议也好，又或者只是多一个人听他的动漫安利也好，这段肉体关系当中，佐久间真正在阿部亮平身上的心力并不多。
阿部亮平尽心尽力的样子让佐久间有了一点愧疚。
他只是在履行队医的责任而已…

“你也会这样帮他们检查吗？宫馆、渡边、目黑，嗯…Raul？”
阿部亮平抬起头看佐久间的时候，很像被春雷劈得外焦里嫩的小兔子，惊愕的脸黑得像块煤。
“你要永远更偏心我一点，” 佐久间捧起他的脸，在他的唇上印下一个吻，“我和他们是不一样的，对吗？”

佐久间和他们，当然是不一样的。
直到两天后站在冰场边上看佐久间跳绳热身，阿部亮平仍在回想那天晚上的对话。
他是队医，他也不只是佐久间一个人的队医，但对佐久间份外关照，并不是因为他们上过床的原因。
这一次抽签，佐久间仍是排得较前，在最后一组第一个出场，宫馆、渡边则分别在第三、第四个。
按理说，早出场的选手心理压力会小一些，但知道了佐久间要做什么之后，阿部亮平不觉得他能够轻松一点。
当然，那个连跳出来以后，该紧张的，就是排在他后面的选手了。
“看着我，等等比赛的时候，要一直看着我，” 佐久间看着他的眼睛说，没有姿态接触，却让阿部亮平想起他整个人挂在自己身上时的样子。
“这套节目，我需要你的目光。”

佐久间一身紧身黑色表演服，胸口挖了深V领，直到露出腹肌，他的蓝色护发素也掉得差不多了，现在头发是一种极浅的白金。

这首歌，极尽性感、挑逗，曲风张扬，佐久间乌黑的眼线微微化开，像在夜店热舞寻欢到半夜，性感当中又蒙上了一点慵懒。

右手斜身，他随着前奏轻轻打着响指，漫不经心地仰头转了个圈。
Don’t you get me wrong
Want you to know
I’m not the kind of guy you think I am
他很清楚，他在勾引整个赛场。
佐久间的勾手四周跳接后外点冰三周跳是力量和美的最佳诠释，阿部亮平毫不怀疑有人会因为看到了他的跳跃生出和他上床的想法，而这与他私人的欲望无关。

When you look at me I can’t even breathe
Baby, I just don’t know what to do
You’re just too good to be true
他是寻欢者，也是被凝视的对象。
腾空而起的飞利浦四周完成得超乎想像，阿部亮平知道，他真的拼上了自己的全部。
一旁的渡边翔太显然也意识到了今天佐久间的动作完成度之高，下意识地抓住了宫馆凉太的手。

I wanna touch you…
Wanna touch every part of you
Feel you…
You can feel me feeling you
他的手，抚摸自己的身体，闭目仰头的动作仿佛正沉溺于性爱的快感，单足的接续步变刃流畅，换足、小跳看得人眼花缭乱。
佐久间本不以脚下步法、滑行见长，但这一个赛季，他显然有在致力提高自己的定级。
Let go all the sorrow
But I don’t know how to start it now
I think I’m in love
欲望和爱意纠缠不清，佐久间飞快地旋转起来，燕式旋转压身抬腿的动作逐渐将他的身体拉扯至承受的极限。

It’s just you and me nothing’s stopping us now
You can take me to the new paradise
路兹四周、欧拉跳、萨霍夫三周，这样的配置难度并不大，阿部亮平看见他面不改容地完成了这一组连跳，心想真正的挑战还在后面。

Yes again and again
Every look you make is driving me crazy
Coz I’m so…
佐久间就是在等这一刻，进入副歌的这一刻。

Addicted to love
阿克塞尔三周跳，高度远度都足够，落冰足周，阿部亮平感觉评判宽容的话，他的GOE有望拿到4分。
但，这只是他的第一个3A而已。
接下来的那个3A-4T的连跳，他到底还有没有足够的体力？

Get down, come on and show my groove
Addicted
Get down, loving what, what you do
Addicted to love

歌曲高潮处的副歌部份，佐久间的体力已经迫至临界。

You turned on my fire
Burning with desire
All I want is you but I’m still all alone
Won’t you come together
You’ve just got me higher

这一段编排步伐给分不多，却影响整套节目的衔接和美感，佐久间的身体随着律动越压越低，深刃、深俯身的Hydroblading让他的股四头肌开始酸痛，然而他还有最重要的一个连跳未做。
这一切心路历程都不会反映在他的脸上，观众眼中，他仍是那个颠倒众生、唤起欲望的佐久间，漂亮、性感，让人上扒开他的表演服咬一口。
很快他们就会发现，他可不只漂亮那么简单。

Can we be one
I’m addicted to love
阿克塞尔三周跳，接，后外点冰四周跳！

他平安落冰的那一刻，阿部亮平的脑子一片空白，佐久间像个没事人一样嫣然一笑，向他的方向抛来一个媚眼，自顾自地继续他的旋转编排。
做出了惊动世界的连跳、勾住所有人的魂魄，却都只是轻描淡写地笑一笑，仿佛其他人的惊诧、艳羡、迷恋，对他来说都毫无意义。
可是他看了阿部亮平一眼。
真正让人上瘾的，到底是爱，是情欲，还是佐久间？

节目结束时，佐久间难得地没有像平日那般露出兴奋又可爱的灿烂笑容。
他还沉浸在《Addicted to Love》的氛围当中，喘着气，看谁的眼睛都带着一种要把人吞吃入腹的危险。
他的视线和阿部亮平对上的时候，阿部亮平心虚得不敢看他的眼睛。
“怎么样？” 他笑着拍了拍阿部亮平的肩，假装他和其他队友没什么两样，“看了这个节目，有没有更想要我了？”
阿部亮平只是半跪了下来，伸出手，轻轻按了按他的膝盖。
“啊…嘶。” 佐久间轻轻抽了一口气。
“果然，受伤了吧？” 阿部亮平抬眼看了看他。
“嗯…不过，有阿部酱在，会好起来的啦。” 佐久间倒不是很在意隐隐作痛的膝盖，这样的小伤小病半天就能好，不过…阿部亮平跪在他面前的样子，真能引起遐想。

佐久间的自由滑分数是213.34，327.33的总分让他一直保持着巨大的优势，最终，大奖总决赛男单的领奖台上，佐久间如愿站到了最高的位置，身旁，渡边、宫馆各自站在一边，领受了属于他们的银牌和铜牌。

男单的比赛就此落幕，意料之中的是日本队的雄霸，意料之外的是佐久间的3A-4T和夺冠，但这仅仅是大奖总决赛的开始而已。
接下来的冰舞，还有举世瞩目的杰西、目黑之争，正徐徐拉开序幕。

这几天的冰舞比赛，目黑莲一直在旁观赛。
他和村上真都约定好了和彼此打气，虽然，看着他在冰场上以成熟得可与成年组选手媲美的技术演绎《Crazy F-R-E-S-H Beat》和《梦物语》，目黑莲会想，也许更需要打气的是他自己。
他们两个能在国家队中迅速拉近关系，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处境相似吧。
都在面对新的挑战，不同的是村上真都是第一次以国家队身份踏上国际性大赛的决赛赛场，而目黑莲则是第一次以双人组合的身份出战。
有时，他觉得真都带给他的安慰，甚至比自己能给他的更多。

“他真的是为冰舞而生的天才，” 目黑莲听见岩本照这样对深泽辰哉说，这样他就转头看了一眼，见深泽靠在岩本怀中，仰头对他笑一笑，然后被迅速的吻了一下。
…有摄像头直播的地方真的不需要注意影响吗。

节目结束的时候目黑莲听见自己用力鼓掌的声音被淹没在欢呼的声浪当中。
少年组的比赛一向不如成年组有关注度，但，真都的出现改变了这一切。
他们为少年少女投下了几乎能舖满冰场的各色玫瑰，村上真都快乐地巡行着挑选美丽的鲜花，抱成一束，递到他的搭档手里。
目黑莲眼睛弯弯的仍带笑意，光芒却渐渐淡了下去。
无可否认地，看到他被善意包围，会不自觉地羡慕吧。
竞技体育便是如此，童年时放弃的足球也好，成年后放弃的单人滑也好，总有一些人得天独厚，箇中鸿沟，不是一句将勤补拙可以弥补。

“目黑君！” 应该要赶往等分席的村上真都不知道为何出现在他面前，前面深泽教练还在催促他快一点呢，目黑莲只觉手中多了点什么东西，便见村上真都对他绽开一个笑，接着急步走向了深泽和吉川。
鼻端闻到芬芳气息，目黑莲低头，看清楚了自己手中的是什么。
真都为他挑了一朵白玫瑰，开得正好，层层叠叠的花瓣舒展开来，几乎能把整张脸埋下去，去闻那甜美的荔枝香气。

那天早餐时深泽问起有谁打算去看成年组的冰舞比赛时，大家都显得有点兴趣缺缺，宫馆和渡边表示他们想回去补眠，佐久间则压根没有出现，同时离奇失踪的还有他们的队医阿部。
最终决定去看比赛的除了岩本和深泽两位教练、他们唯一的一对冰舞组合村上和吉川，竟然，还多带了一个目黑。
川口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地偏过头和女单们说起了悄悄话，目黑莲有点尴尬，可村上真都一双眼亮亮地看着他，以口型对他说，哎，你也和我一起去看马里乌斯的比赛吗？

于是冰舞比赛那四天目黑莲都在观众席上，不是在看真都的比赛，就是在陪他看马里乌斯的比赛。其实他有考虑过是否应该花更多时间专注在自己的节目上，但深泽觉得适度的放松对他有好处。毕竟，和杰西的决赛让他的精神一直高度紧绷，而和年龄更小的村上真都在一起时，他反而会没那么焦虑。
目黑莲也没想到，他竟然会在马里乌斯的演出当中，得到了一点意外的收获。

马里乌斯和玛丽娜是姐弟组合，一般来说这样的组合很少滑经典的爱情题材，但他们却毫不避讳，韵律舞和自由舞的选曲都和爱情有关。

他们的韵律舞选曲是《deja vu》，一首轻快的日文情歌，自由舞则是德国民谣《Es Ist Ein Schnee Gefallen》，讲述一个苦命的女子未婚先孕却惨遭情人抛弃，最终在冬日的严寒中死去的故事。

村上真都看得津津有味，时不时和目黑莲感慨一下亲姐弟那可怕的同步率，他和吉川爱在练习节目时最痛苦的便是这一关，手长脚长习惯大框架的他总是很难配合娇小的舞伴。
目黑莲看到的却是另一些东西。
在处理爱情题材上，修米西·叶氏姐弟确实做到了另辟蹊径，血缘导致他们必须舍弃部分张力，但，莫名其妙地，目黑莲在看毕他们的节目后，总是深受震动。
他后来和真都讨论过，觉得那可能是一种更为纯粹和本质的爱，超越血脉与身份，使观众看见马里乌斯将玛丽娜高高举起时，感同身受地怜惜的，是那个在苦寒冬夜独自死去的女子，而马里乌斯是他们每一个人。

“这样纯粹的爱，确实是亲人之间的得天独厚，” 村上真都有一点羡慕，目黑莲便知道他是在想家。
他用力握了一下村上真都的手聊作安慰，看见他感激地转头笑一笑，轻轻靠在了他肩上，也没有松开手，很依恋很亲昵的动作，其实也是一种很纯粹的爱。
目黑莲便有点被触动，他对真都份外关照，多少是因为喜欢自己在他面前可以像个兄长的模样，可靠、有能力，以缓解不可言说的焦虑。
但，真都对他，没有想这么多。
他整个人都还带着小孩子的单纯，你对我好，我便喜欢你，没有别的所求。
是这一刻目黑莲真正地意识到村上真都的可爱之处。
后来，他想要怎么独占如此可爱的真都，便属于之后的故事了。

冰舞成年组完赛那天，目黑莲给这两对夺得冠军的组合拍了一张合影。
画面上，四面金灿灿的奖牌诱惑他，去挖掘自己更深的野心。
后天便是双人滑短节目的比赛日了。
和他同行的队友均已完赛，也取得了相当不错的成绩，他也知道大家对于首次以双人选手身份参加大奖总决赛的他，是不愿意多给压力的。
只有真都在他拿出手机给他查看照片时扑进了他怀中，说，目黑君，我相信你，你能赢的。

他信他，也是纯粹的，甚至不考虑现实，没有别的条件。
目黑莲苦笑着抱紧了他，心想他可能是唯一一个相信他们能战胜杰西和萝萨琳的人。
“好。”
而现在，这样相信的人，就有两个了。

川口春奈最后一次检查了她短节目的烟熏妆有没有沾到眼下，又往头发上补喷了定型喷雾，余光瞥见目黑莲终于磕磕碰碰地画完他的眼线，便轻声问道：“我们该去抽签了吧。”
目黑莲认真地点了点头，他们便披上队服盖住单薄的表演服，一起出了化妆间。

杰西和萝萨琳还没有到，抽签处弥漫着一种奇异的沉默，川口春奈不是不紧张的，但还是努力地在算是后辈的目黑莲面前维持住一脸淡然。

有时川口春奈觉得她的这位搭档真的很神奇。
很认真、很刻苦也很尽责，因为在男单时期的经历没什么自信，但胜在心态好、情绪稳定，面对再强大的对手也真的能做到无动于衷专注自身，这一点已经比许多人强。
而且，目黑莲身上有许多人可望而不可及的魅力。
有时，在望进目黑莲的眼睛里时，她会心惊肉跳，明知他对自己没有任何越界的想法，可那双眼睛是会说情话的，一个眼神都能让人生出堕入爱河的错觉。
魅力真的是一种天赋，特别是在花滑这种揉合表演艺术的竞技活动。
这一点，倒是和龟梨和也很像。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龟梨君才会极力挽留想要退役的自己，告诉她目黑莲可能是那个能让她登上领奖台的人吧？

当美国队的黄金组合现身时，抽签正式开始了。
“你去还是我去？” 川口问，其实每次的答案都一样，目黑莲的手气好得逆天，她也乐得不必肩负那样的压力。
果然不负所望地目黑莲为他们的短节目抽出了最后一组第一对的好位置，萝萨琳灿烂地笑着给他们比了个“4” ，那她和杰西就是第四组了。
他们不约而同地偷偷松了一口气，却听见身后一把声音懒懒道：“因为抽签排在强劲的对手前，就觉得庆幸吗？”

略带讽刺的话任谁听见了都会不悦，目黑莲却惊喜地回过头，之前一直嘴硬说不会来看大奖总决赛的龟梨和也此刻正含着笑，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们两个。
他怎么舍得不来呢，看看目黑他们如何演绎他编的节目，也看看…一位故人的作品。

短节目的赛场边上坐了一大群日本队的选手。
用佐久间大介的话来说，“这里是杰西的主场，我们得去支持一下目黑，好歹大家都借过他的手气沾过他的光，也应该去给他壮壮声势。”
于是大半个日本队都来了，龟梨和也一脸无奈地坐在吵吵闹闹的他们当中，墨镜往鼻梁上一带谁也不看。宫馆凉太倒是不在意，高高兴兴地在他身边坐下了，盘算着怎么向他提出下个赛季的合作，一旁的渡边早已习惯了他这种迷弟行为，却还是忍不住悄悄翻了个白眼，偏过头去和佐久间低语。

冰场上目黑莲和川口春奈站定，手抚上对方的脸，摆出了起始姿势。
“给龟梨君看看我们的Real Face啊，” 她语带笑意，说惯了的打气词现在加上了龟梨和也果然效果翻倍，目黑莲点点头，坚定地应了一声。

《Real Face》悲怆的弦乐前奏响起，场内的气氛便变得凝重，但很快，电结他会燃起他们对这对选手的热情。
目黑莲和川口春奈都冷着脸，眼中却似有熊熊烈焰，这套节目上次在美国站演绎时风评不错，今天居然也有不少主场观众为他们呐喊欢呼，堪称在“路易斯—施耐德时代”的小小奇迹。
他们的台风明显更稳健了，技术上也有了显着的提升，捻转三周抛得高接得稳几乎可以媲美四周，而他们的招牌路兹三周跳完成得一样完美。

“他这个路兹跳倒是比男单的时候更漂亮了。”
佐久间一直在给阿部当免费的解说，毕竟队医先生和他们不一样，只能算半只脚踏在了花滑的门槛上，许多技术分析都得靠他呢。
而阿部总是听得很认真，也不怎么提问，有时佐久间简直怀疑他能不能听懂，不过其实听不听得懂也不是很要紧，他是队医又不是运动员，听不懂很正常，懂得欣赏艺术的部份便可以了。
即使是再不了解花滑的门外汉，在听见《Real Face》的旋律、看见他们那种拼尽全力要撕开世界的假面的狠劲面前，也会忍不住动容的。

83.67的总分才换来了龟梨和也浅浅的一个笑，他们比美国站进步了足足三分，可是谁也不敢掉以轻心。阿部在平板电脑上查看了上次比赛杰西和萝萨琳的分数，短节目是84.51，也就是说即使他们按同一水平发挥的话，目黑莲和川口春奈还是有近一分的差距需要在自由滑里追平。

“这就是他们的杀手鐧，捻转四周？” 看见被高高抛起的萝萨琳，阿部亮平问道，佐久间却皱起了眉，和身边的渡边确认了一下，才沉吟道：“是的，但刚刚那个…只是一个捻转三周。也许因为只是短节目，所以才没有用上吧。”
阿部亮平仔细观察着冰场上选手的动作，《Special Order》这套节目他只在轉播中看过，并不是很熟悉，但萝萨琳肢体中那种微妙的束手束脚的感觉，身为队医，他却敏锐地感知到了。
“杰西的搭档受了伤。” 他低声对佐久间说出他的结论。

阿部亮平没有告诉佐久间，他其实一眼就看出来了那个并不是一个捻转四周。
在最终宣布《Special Order》获得的分数是比上次略低的84.12时，他也没有很惊讶。
队医先生有他的小秘密，比如说，一张压在他抽屉深处的国际滑联级裁判员的资格证书，以及精准到可怕的估分能力。

他看向目黑和川口，这两人抬头看着日本队和美国队紧紧相邻的排名，然后不约而同地对视了一眼。
隔着那么远的距离，阿部亮平还是看懂了那个眼神，他们的想法和自己是一样的。
他们都看到了胜利的希望。

“我还是想做捻转四周。”
萝萨琳没有化妆，看起来像个女高中生，也只有这时候大家才会意识到她今年才18岁，比她的搭档年纪小了不少。

杰西沉默地抱着臂看着她。
捻转并不是男伴把女伴抛上去就行，女伴在空中要控制转速，而每多转一圈她腰上便要多发力一分。
可是她恰好伤的便是腰。
“萝萨琳…”
“定级四的捻转四周的基础分是9.1，” 她双眼通红，“我们不能冒险，他们现在离我们半分的差距都不到。”

杰西和萝萨琳都很清楚，他们和目黑与川口的差距已经逐渐在收窄，这个赛季他们进步神速，美国滑联也在对他们的教练施加压力。
“你说得对，我们不能冒险，” 杰西道，萝萨琳惊喜地抬起头以为他要同意，可是他接着说：“我们不能拿你的身体，和你以后的职业生涯冒险。”
看见萝萨琳的眼泪滴落时，他想起的是松村。

两年前，大满贯得主松村北斗因伤黯然退役，他当时的教练已经引咎辞职，然而对松村来说，那已经没有意义了。
他伤的是脚踝韧带，对花滑运动员来说，那几乎就是给他的职业生涯判了死刑。
大家都以为松村会转战娱乐圈或是时尚届，毕竟向来他都对这两者表现出极大的兴趣，但所有人都没想到他竟然就这样消声匿迹了，曾经日本队男单的铁王座殒落，才有了之后佐久间、宫馆、渡边、目黑的四人混战。

杰西找到他时，要喝很多很多的酒，松村才肯把当年的事以及这两年的经历告诉他。
那时松村也是这样，眼泪缓缓滴落，不过很快就被他伸手抹掉了，又故作洒脱地绽出一个笑来，告诉杰西这两年来他看过不少名医，也有尽力做恢复训练。他现在已经能做绝大部份的三周跳了，但看到大奖总决赛时日本队的短节目松村就知道，那里已经不是他能回去的地方了。

杰西送了松村回酒店才发现他整个胸腔都在痛，向来直白的混血儿从来都认认真真没有告诉过松村北斗自己有多喜欢他的风格与技术，这时候看见他整个人都像是碎掉又重新拼起来一样，杰西第一次对任何人的痛苦如此感同身受。
他甚至不敢问出那句他原先设想的话。
要说服松村北斗重新参加比赛，看来还需要在一起喝好几次酒。

“可是我们会输。”
“不会，我们不只有捻转四周。” 他蹲下来，替萝萨琳抹去她的眼泪。
“要是真的输了呢？”
“那我们还有世锦赛，还有下一次的大奖总决赛，还有以后的奥运会，” 杰西说。
他想，如果当初也有人这样和松村说的话，那么他可能也会在这一次的大奖总决赛出现吧。

萝萨琳用力抽了抽鼻子，忽然觉得刚刚在搭档面前哭成这个样子很丢脸，转身小跑着洗脸化妆去了，丢下杰西一个人在原地哭笑不得。

“我们做捻转四周吧。”
川口春奈提出时目黑莲并没有惊讶，他们两个显然都在考虑同一件事，只是，先说出来的是川口春奈。
深泽的建议是在下一个赛季才起用这样的难度，现在他们的捻转四周偶尔有存周的问题，即使转足周了，也还未到定级四的水平。
可是只有做捻转四周，才有和对手一拼之力。

是的，目黑莲知道萝萨琳受伤了，杰西他们根本没有遮遮掩掩，很坦诚地告诉他之前在训练的时候萝萨琳扭伤了腰。
知道对手受伤了这件事并没有让目黑莲和川口春奈多么高兴，到了这种水平的竞技运动员绝少幸灾乐祸，能挨到如今哪个运动员不是一身伤病，只不过一些人已经习惯了旧患的痛。
竞技体育残酷无比，你受伤的时候，你的对手也没有义务停在原地等你——所有人都全力以赴，才是公平的比赛。

“好。” 目黑莲点点头。他知道川口春奈既然提出，就必然是有完成的把握。
那么，他只需要把她抛得足够高，然后稳稳接住就好。

自由滑抽签时萝萨琳已经完全看不出来曾经哭过，她化好了莎婷美艳的妆容，伸手抽签一看，撇了撇嘴：“咦？还是第四。”
她拍了拍正好在旁边的目黑莲，第一次看见他在抽签之后看起来如此紧张，萝萨琳把自己的数字给他看了看，又问他你抽到了第几？
目黑莲把手中的签递了过去，萝萨琳一下子就乐了，笑得整个会场都听得见：“杰西！你不是说目黑抽签运气很好的吗！他抽到了最后一组最后一对出场！”

算是一种约定俗成吧，选手们都希望抽到靠前一点的位置，这样自己早早完成节目，不必被对手精彩的演出影响心态，导致发挥失常。
目黑莲这辈子都没有抽到过最后一位出场，更别说是紧接着夺冠热门选手出场了，这时他而吓得呆了，看向川口也是一脸的不可置信。
看来这一次，上天是要他好好看清楚他的对手，然后拼尽全力去打败他们了。

杰西和萝萨琳上场前，目黑莲和川口春奈还是很紧张，可是当看见他们真的踏上了冰，萝萨琳的裙摆和杰西的风衣在滑行时一同扬起，两人就莫名安定下来。

下一对登场的就是自己了，可是目黑莲只想好好看清楚他的对手的演出。

杰西这次没有抹上发蜡，微卷的发自然地覆在额上，萝萨琳还是一贯的精致、漂亮、骄傲，她美丽的大眼睛深情地看向她的男伴，冰场上的萝萨琳一点也不比电影中的妮可·基德曼逊色。
目黑莲得承认，有时选手本人确实会限制节目的选择，像他和川口永不可能在外形上比杰西和萝萨琳更适合《Roxanne》，可他们也不可能有演绎《硝子の少年》所需要的气质。

音乐一响起，观众就被带进去了红磨坊的世界。那是纸醉金迷的表演地，女主角会唱着“Diamonds Are a Girl's Best Friend”轻佻地勾引观众，可偏偏最真又最痛的爱情在恶的土壤中生根发芽。

萝萨琳热烈奔放的美、直白的勾引，以及杰西起初轻佻的追逐，到后来真切的心痛，都一如既往地动人。
直到那一句“Walk the streets for money”。
目黑和川口屏息静气，看着被高高抛起的萝萨琳，一周、两周、三周…
四周。
她还是做了捻转四周。
怎么会？

杰西稳稳接住了萝萨琳。
在惊愕中回过神来的目黑莲就明白了，萝萨琳刚刚那个捻转虽然足周，但落下时明显轴心歪斜，那是因为腰伤导致核心无法锁定的缘故，幸好她的男伴足够可靠，还是让他们完成了这个动作。
然而这个轴心不稳的四周已不可能有那么高的完成分。

“我还是做到了！”萝萨琳的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一脸无奈的杰西。
…她即将离开他的手臂前一刻他就感觉到了，这个倔强的孩子还是打算做四周，她的准备动作如此明显，杰西只好在上抛的力上又额外加了一道推力，让萝萨琳可以少折磨一点她的腰。
他不支持萝萨琳这么任性的举动，等等下了冰场，他一定会和她再仔细谈谈，但，在冰上，他绝对无条件支持她的一切，并且，做好承接她的准备。

然而萝萨琳还是为这个足周的捻转四周付出了代价，接下来她后外点冰的3-2-2连跳中最后一跳存周了，但到最后他们还是完成了节目，没有clean，但，多了一种与过往不同的悲壮。

技术分75.42，艺术分76.99，比起上一次技术分虽有回落，但艺术分稍稍提升，总分出来也是极可观的152.41。
趁美国队的选手和教练在等分席相拥，目黑莲和川口春奈已经牵着手滑上冰场。
他们是今天最后一组登场的选手了。
所有对手的节目他们都已经看过，所有人的分数他们也已经知晓。

一黑一白的身影在冰场中央，姿态是纤细的、轻盈的，刚刚在这里明明有过那么浓烈鲜艳的爱恨，这一刻却被巴士站那舞动着的雨水冲刷干净。

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视着目黑莲和川口春奈，这些人当中，当然，也包括他们的编舞龟梨和也。
笔记本上写着分数表，他們的分數差被圈了起来，那是目黑和川口要战胜世界排名第一的双人组合所需要的分数，对于在上次比赛中自由滑已经上了150分的他们来说并非不可能，但，需要一点小小的奇迹。

龟梨和也的嘴角微微勾起，听着Intro部份的雨声，也看着追逐着川口滑行的目黑莲。
他相信他所看中的玻璃少年，会带来他们所需要的那个奇迹。

玻璃弹珠一样滴滴嗒嗒的雨声中拖出一段流丽的前奏。

他和川口同步滑行时渡边便“咦”了一声，下意识地看了看宫馆，宫馆凉太低声笑道“不是我”，接着便向村上真都的方向努了努嘴。
场边，少年的手死死握住栏杆，只看背影都能感受到他有多着紧冰上的人。

转换项目带来的巨大压力让目黑莲的滑行技术提升了不少，当然，这也和他不必再练习四周跳有关。
宫馆凉太的滑行在日本队是公认的好，可是目黑莲的进步他不敢居功，陪伴他练习的另有其人。

不只是滑行，他的艺术表现力也有了显着的提升，如果从前龟梨和也说为他选择《硝子の少年》是因为他心思透明如玻璃，那么现在连毒舌的编舞也不得不承认，目黑莲开始知道怎么为角色赋予灵魂了。

玻璃少年，对那个女子的爱，到底应该是怎样的？
这个赛季开始的时候，目黑莲都还在思考这个问题，就已经懵懵懂懂地把自己滑进了前三名。
分明那个女子不忠、拜金，在他看来，并不值得爱。
可是她穿着一袭白裙飘远的背影又让他忍不住追逐。

Stay with me

他已经听过无数次这一段副歌，但，只有在这一场比赛中，他要和川口春奈完成捻转四周。
一切都在歌手换气的瞬间完成，目黑莲用力将川口春奈抛得极高，她上得急落下也急，在落入目黑莲双臂之中时，堪堪转足了四周。

“Quadruple twist lift! The very first quadruple twist lift from Meguro and Kawaguchi in an international competition…”
讲解员的惊呼、观众的掌声几乎淹没后半段的副歌，今天，在这个冰场上，一前一后地出现了两个奇迹一般的捻转四周。
谁都没有料到目黑和川口还留了这么一手，萝萨琳亦激动得站了起来。
一个是带伤、一个是初试，他们都拿出了自己的最高难度，而这意味着他们自由滑的分数差距会更近。

可是此刻目黑莲没有心思思考分数的事。
3A抛跳之后他有一段独舞，龟梨和也告诉过他，这首歌说的既然是玻璃少年的故事，那么，少年的这一段独舞，便是最关系到节目内容分的个人独白。

是不是每个人都曾经爱过一个人，事后想起来也不过如此，但，当时确实蒙蔽过少年的双眼，让他觉得这辈子非她不可？
目黑莲的脑海中一遍遍响起龟梨和也为他编织的那一段属于少年的心事。
“他爱她，却知道自己注定要失去她，但他还是想捉住她、留住她，即使最后的结局还是不会变改。”
“当然这没有意义，目黑，不爱你的人留得住一时也留不住一世，你怎么这么天真？”
“因为这世上许多的感情都没有善终。即使它们曾经多么辉煌。”
这真的只是龟梨和也为了帮助他理解角色而编造的故事吗，还是确有其事，只是他把当中的人物都隐去了？

目黑莲在三连跳时出了一个小小的失误，萨霍夫三周落冰时他重心倾侧，快速地扶了一下冰又稳住了，但人物仍沉浸在角色裏头，丝毫看不出异样。

因为她最终还是会离开，所以就不应该徒劳无功地尝试捉住她、留住她吗？
可是，倔强又年轻的他，要怎么相信这世上有注定的Bad Ending，即使努力了也无法改变呢？

目黑莲在最后一个托举时紧紧抱住了他的女伴，力度大得略微有些失控，却恰好表现出少年在极痛心又极茫然时的那种不知所措。
他不再一味优游而哀伤了，评判和观众都注意到了这一点，现在的目黑莲不是那个知道了既定结局的演绎者，他是歌中的少年，他不知道捉紧女子是否就代表能够永远拥有她，但他不会放手的。
就像那个不一定能带来胜利的捻转四周，可是不做出来的话，他又怎么知道这是不是徒劳？

音乐结束后他才如梦初醒地松开了川口春奈。
太过投入导致他一直都没有回过神来，坐在等分席上下意识地低头祈祷时，甚至不知道祈求的到底应该是“不要失去她”还是“让我们赢一次吧”。
目黑莲只是一遍遍地无声地重复着一句话。
告诉我，这一切都有意义吧。

“152.89！” 大屏幕上投影出分数时所有人都沸腾了，这和杰西和萝萨琳的自由滑分数相比152.41只高了不足半分。
先前他们的短节目相差的也是差不多的分数，一时间大家都反应不过来目黑和川口到底有没有反超成功，目黑莲甚至还低着头祈祷——
“赢了。” 说话的是阿部亮平，与此同时，他们的总分236.56显示在大屏幕上，接着，向上爬升了一位。
杰西和萝萨琳的总分是236.53。
来自日本的双人组合以仅仅0.03分的细微差距，终结了他们的连霸。

目黑莲在一片欢呼声当中懵然抬头，他的队友们向着他挥手欢呼，除了三个人——早有预料的阿部亮平、历尽风浪的龟梨和也，还有一个伏在栏杆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村上真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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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讨】目黑川口这金牌拿了真不会做噩梦吗？
1
先声明不是亚军粉 但这险胜也太险了点 0.03分的差距真的不丢人吗

2
看到理讨加上目川就知道这贴理性不了

3
又没有做梦梦见po主怎么会做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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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哈楼上偏题了（拉回来）
理讨，目黑转项目过来第一个赛季能把美国人以外全部打趴下也已经很厉害了。

5
实话实说目黑粉（单人时期6年老粉）还真的不尴尬。他技术硬伤在双人里看不出来，节目内容提升了一个档次，能出成绩是应该的。不过没想到能赢杰西就是了。

6
楼上这也不知道是在损还是在夸…果然是亲妈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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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楼主，你问杰西让他赢0.03分他愿不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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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死 确实 赢0.03也是赢 总好过输0.03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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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人得志 赢一场大奖总决赛怎么了 能和全满贯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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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上破防了啊
是 是不能比
不过以后不能吹连霸了只能吹全满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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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好的理讨呢？？？能不能不吵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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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楼上，不能。腥风血雨是花滑版必备传统。由瀧泽和今井吵到现在了怎么可能不继续吵？
话说杰西家也是厉害的，当年和岩本家吵，现在轮到目黑了还在吵。
果然不退役就已经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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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当年杰照粉那相爱相杀的模样真是…时代的眼泪
现在是杰目的天下了TA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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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上CP粉叉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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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死，搞CP也是花滑版传统望周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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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没有人关心下正主怎么想？
指路youtube杰西萝萨琳赛后采访视频（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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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杰西态度很明确了，这次他们确实有失误，输掉是意料之内。粉丝也别洗了，存周扣分还是挺多的。粉选手可以，有体育精神也很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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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体育精神 趁对手受伤上难度挺没品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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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上是新人还是？看竞技体育建议别带饭圈思维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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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也要能上。你以为捻转四周说上就能上？也太看得起目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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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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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捻转四周歪七扭八的也不知道是谁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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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了。楼上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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杰西教的（目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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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频链接 美国站赛前花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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肯定不完全是靠杰西啦，话说他们教练到底算岩本还是龟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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龟梨是编舞吧…好像没有跟排练。不过他来看总决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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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目黑是他亲自挑的，这算什么，关门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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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个舞而已，抱走我们家龟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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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这一届的花滑粉都不看编舞名字的吗？我怎么感觉我吃到了惊天大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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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不看，是不可说。建议删楼。

32
不可说不可说。建议删贴。

33
楼上是想笑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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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不懂…谁来科普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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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不懂是你的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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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上+1

37
转发这个目黑，你唯一的对手会在比赛前受伤，你还会以一点点点差距拿到第一。
目黑の祈祷.jpg

38
不过说真的，日本队也好美国队也好，接下来的比赛都走点心吧，日本队提升提升技术，美国队琢磨琢磨表现力，有对手挺好的，不像男单，现在剪刀石头布定输赢似的。

39
骂男单另开新贴谢谢。

40
三甲都是一国包办又不是什么新鲜事，这不是日本俄罗斯轮流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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岩本深泽夫妻店整出来的都是什么编舞服装双奇葩
拜托这两位退役了就环游世界去吧别祸害孩子了

42
这次双人服装不算土了吧 建议去看青年组冰舞哦 一整个灾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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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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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没有技术流大神分析一下这次大奖总决赛的分数啊？！！！

45
回楼上，有爱好者写了分析 指路（链接）
简单来说和38楼一个思路 目川这回赢了基本上就是对手失误+内容分高 内容分高是因为表现力+选曲优势
这个po主甚至估了小分表 想学习看那边 想看吵架看这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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龟梨和也功不可没（合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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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赌一个四大洲谁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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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押美国人痛定思痛反杀成功

49
倒也不用，押萝萨琳康复就得了。

50
我押日本队 感觉有希望再赢一次

==================本帖因涉及赌博内容，被版主封锁==================
==========赌博不如做运动，日日运动身体好，天天赌博钱包苦！==========

大奖总决赛结束后，一月份的欧锦赛和我们的主角们无关，但马里乌斯和玛丽娜夺冠时，日本队中的不少人还是给这对相熟的选手发去了祝贺短讯。

二月份的四大洲花式溜冰锦标赛则在大阪举行，也算给了他们一点缓冲休息的机会，不用总是飞来飞去倒时差。四大洲本来是万众瞩目的杰西、目黑第二战，但萝萨琳在赛前宣布了退赛养伤，因此目黑莲和川口这块金牌拿得殊为寂寞。

四大洲主要的看点最终还是落在了男单身上，佐久间的动漫选曲在日本地区甚受观众喜欢，也是夺冠呼声最高的选手，但这回夺得金牌的，竟还是渡边翔太——其实懂行的人一看他祭出了最高难度配置都知道佐久间要赢的话不容易，不过绝大部份的观众都只想起了“渡边诅咒”，渡边翔太搭着佐久间大介的肩哭笑不得，说要不我们打个商量吧以后国内的金牌都给你，这样“渡边诅咒”就会变成“佐久间诅咒”了？

他们在大阪这边热闹，去参加世青赛的村上真都、吉川爱还有道枝骏佑就显得十分可怜了，岩本和深泽见四大洲是主场，决定不管那群早已成年的大孩子了，带着队医和一群小的上了飞机。一下机，来接他们的除了主办方，竟还有一个人——带着墨镜和毛线帽，湖绿色的羽绒服上装饰着亮闪闪的反光条，高举着手机将他们所有人下飞机时脖子上还挂着颈枕的狼狈样子直播给了全世界。
“康二！” 道枝骏佑扑了上去，死死搂住他的脖子，明知道他的出现对所有人来说都是惊喜，但只要他先抱住了，那康二就好像是自己的。
“小道枝，” 向井康二赶紧关了直播，双手回抱住道枝骏佑的腰，男孩都比他高了，整个人扑过来的重量…果然不是他能承受得住的。
他刚刚结束了单板滑雪世界杯在瑞士的赛事，银牌还装在羽绒服的兜里，就马不停蹄地赶来加拿大参加世界自由式滑雪和单板滑雪锦标赛，正好在这两项赛事当中能挤出一点宝贵的时间来看道枝骏佑的世青赛。
上回大奖总决赛之后向井康二便答应了道枝骏佑，只要下次比赛时间没有冲突，他一定会来陪他。这回他死缠烂打着岩本照负责他在世青赛期间的住宿问题，于是他就和小道枝顺理成章的住在一起了。最可怜的要算是村上真都，这段期间白天练习，晚上还要在阿部先生那里接受额外的补课。

道枝骏佑去年世青就摘了金，得了个世界青年冠军的头衔，村上真都则是第一次参加世青赛，来之前岩本教练已经和他说了不必有压力，奖牌、名次都是其次，明年他就升组了，升组之前的比赛大可看作是积累经验…不过啊，深泽教练很快补了一刀：“今年不拿第一，以后世青赛的金牌你可就再也摸不到了哦。”
“世界青年冠军…属于年轻人的称号呢，” 深泽辰哉笑眯眯的，“想当年我也当过世界青年冠军啊。”
村上真都和吉川爱都沉默了。
不就是想让他们努努力拿第一还不想他们压力太大吗！分开由两个人来说并不会减轻这两者之间的矛盾的啊！

这边世青赛进行得如火如荼，成年组这边也没闲着，世锦在即，参赛选手虽然都已经熟悉彼此的节目，却更不敢轻敌，而当中压力最大的，便要数目黑和川口了。

“我觉得…我今天…在空中的时间…都要比在冰上长了…”
好不容易到了约定的休息时间，川口春奈脚步虚浮地滑向场边，靠在栏杆上大口喘息，而同样特训了一下午的目黑莲也是一下子委顿下来，瘫坐在冰面上不动了。
他们重点要攻克的动作是捻转四周，之前在四大洲做出来的那个动作虽然被裁判承认，但完成度还是远远不够，龟梨和也在赛后认真和他们分析了一遍，最终敲定下来，在世锦赛之前，他们就专攻这一个动作，好巩固一下得分优势。
“记住，你上次打败的人，可不是你过往面对的对手。”
而目黑莲从未敢轻敌。

“哎，真想体会一下被抛起的感觉，” 在一旁练他的3A接4T的佐久间大介友好地拍了拍目黑莲的肩，他也累得不行，索性在目黑身边蹲了下来。
“你这一身肌肉沉得要死，” 渡边翔太嫌弃地看了他一眼，花滑运动员大多像他一样线条修长，像佐久间这样的确实少见，“目黑接住你，地上都得被冰刀压裂两道长沟。”
“对啊，” 佐久间故作怅然地叹气，悄悄直起了身，“好可惜我的肌肉都定型了，不像凉太还可以努努力再减减——哎，我又没有说你，你生什么气？”
他就是故意的——宫馆凉太自发育关涨体重之后一直深受困扰，这回岩本起行之前也特别为他定制了减脂增肌的计划，渡边翔太自己虽然偶然也开他的玩笑，但刚刚佐久间那句话配上挑衅眼神，渡边深深觉得自己被冒犯了——凉太体脂率不低怎么了！脱了衣服还不是照样线条流畅漂亮，抱起来软中带有弹性谁舒服谁知道！
刚刚走神了一下，佐久间和渡边就在冰上追逐起来了，目黑莲一脸茫然地看向在旁边笑得弯下了腰的宫馆凉太，不知道他这样高兴到底是为着什么。

与此同时，和他们有着十数小时时差的大洋彼岸，杰西正在一家酒吧里，穿着卫衣的他打扮低调，卷曲浏海覆在额前，并没有多少人认出他就是前段时间不关注体育新闻都知道他比赛失利的那个花滑选手。
他本意是约松村出来谈谈他的那个初步成形的计划，但此刻显然有别的东西占据了他的思绪，松村也不着急，坐在他对面喝自己的马天尼，心想近日自己和路易斯‧杰西是走得愈来愈近了，却不知道是不是也离他想要的东西愈来愈近？
“不要只盯着技术分看，” 杰西想起的是今早教练和他说的话。萝萨琳康复后他们第一次完整地滑下来Roxanne那套节目，动作上仍有轻微瑕疵，但教练还是摇摇头说，这远远不够。
不是说不足以重新夺回金牌，而是说，这还不是这套节目最完美的样子。
在目黑和川口的节目面前，杰西动摇了自己无论在技术和表演力方面都能全方位辗压的信心。他甚至有想过把这一切归因于节目的风格，但不，他不可能在这时候换节目，也绝对得罪不起那位同样来自日本的编舞。
日本。
情感细腻哀伤的日本人。
或许，是这一点赛场上鲜见的东方韵味打动了评判？

忽然，一只微凉的手搭上了他的，杰西才意识到，自己握住酒杯的手有多用力。
“怎么了？” 松村微笑着看他，略略睁大的眼睛带着一点困惑与关怀，让杰西恍惚了一下。
他注意到松村眉毛和眼下各有一颗棕色的小痣。
杰西有点不好意思，找松村北斗出来喝酒本是为了和他打好关系，冰协那边隐晦地提到过数次让他帮忙搭线，看看日本有没有什么优质的男单苗子，愿意换个国籍为美国出赛，杰西有意把这个机会给松村，却还只是在彼此试探的阶段。
偏偏今天又只顾着沉醉在自己的麻烦中，冷落了他。
“你听我说过我的事，” 那只手软滑如蛇地钻到了他的掌底，轻轻扣住了杰西的手，涼涼的戒指磨得杰西手心一阵酥麻。
“现在，我也可以听你说说你的事。”

杰西脸上神情逐步软化，松村北斗脸上笑意就更盛几分，虽然敏锐地察觉到了彼此对对方都有所求，却暂时还不知道他们想要的，是不是就是同一样东西。
但杰西那种强悍外表下的一点淳朴的天真，实在会勾起一点掌控与玩弄的欲望。
他需要了解他…利益的联盟或许薄弱，那么，就让松村北斗想办法，为他们两个增添更深刻的羁绊。

“紧张吗？” 村上真都快要上场了，深泽辰哉还在有一句没一句地关心提点，又帮他整理他演出服的网纱，实在很像一个啰嗦的母亲，岩本照站在他身后忍笑忍得艰难，忽然感觉一道强大气场直迫身后，转过身后看清来人，是马上笑不出来了。
“泷…泷泽君！”

“听说你们这叫公费恋爱啊…”
听见他拿小报上的话来开玩笑，深泽辰哉和岩本照还是羞愧地低下头，这么可怜巴巴的挨训在成为教练后还是第一次，现在要忍笑的变成了村上真都和吉川爱。泷泽秀明自从当上滑冰协会副主席之后和他们已经不如往昔当教练时亲密熟稔，可是他只要轻飘飘地说两句，大家还是会习惯性地恐惧。
…在役时期被整蛊说失去参赛资格真的会带来一生的阴影啊。

“你挑的冰舞组合是吧？我带了人来看这些孩子比赛，你让他们好好表现。”
深泽辰哉乖巧应了是，有一瞬间的鼻酸，要不是自己现在也身为教练了，他也想不顾形象地撒个娇，以前泷泽送自己参赛的记忆一下子翻涌而上，他不敢在泷泽面前落泪，转身对着村上和吉川时却再也忍不住，岩本照抱住他的肩，仔细叮嘱起等等比赛的注意事项。
虽则泷泽没有明说，但他带来看比赛的那个人是谁，已经显然易见。
如果…今井君喜欢真都和小爱的表演，那么下个赛季，他会不会愿意为他们编舞？

泷泽秀明【编辑条目】
泷泽秀明（日语：滝沢秀明／たきざわひであき Takizawa Hideaki，1982年3月29日—），是日本花样滑冰男子单人滑选手（已退役），现日本滑冰协会副主席[1]。

奖项
泷泽是2006及2010年冬季奥运会金牌得主、2002年冬季奥运会银牌得主、3届世界花样滑冰锦标赛男子单人滑冠军（2004年、2006年、2007年）、7届全日本花样滑冰锦标赛冠军（2000年、2004年、2005年、2006年、2007年、2008年、2009年）；5届国际滑冰联盟花式溜冰大奖赛总决赛冠军（2001年、2004年、2007年、2008年、2009年)、13次国际滑冰联盟花式溜冰大奖赛分站冠军（按此查看获奖年份及分站）、世界花样滑冰青年锦标赛冠军（1999年）。
他被认为是男子单人溜冰有史以来最为成功的运动员之一[2]。

技术
表演风格偏硬朗，因为长相俊美被戏称“光是这张脸就值得满分的艺术表现分” [3]，但其实他的技术亦不可小覷。
职业生涯当中滑行均获定级四，其四周跳实力强悍，当中以勾手四周跳为其招牌动作。[4]

经典节目
短节目：爱想曲、SAMURAI
长节目：Venus、Heartful Voice、义经
表演滑：魔女的条件、西洋古董洋果子店

对手
职业生涯前期和今井翼[5]打得难舍难分，世青赛、世锦赛、奥运会轮流站上最高领奖台，外间一直有传他们不和，但其实两人私交甚笃，今井翼患病之后泷泽亦于当年休赛。
职业生涯后期因为今井翼退役后一直制霸赛场，曾在采访中说出“没有今井的比赛毫无意义”，还留在赛场上只是因为答应过今井翼他会珍惜能够在冰上的每分每秒。[6]

退役后发展
退役后先成为日本国家队主教练，后加入日本滑冰协会，致力于为后辈舖平道路。其指导选手后来均在赛场上获得不俗成绩，现日本国家队主教练深泽辰哉[7]即为其弟子，深泽亦直言视他为偶像。

[1] 泷泽成冰协会副主席 传与主席不和未回应
[2] 纽约时报：冰雪传奇 冰雪运动的知名运动员
[3] 日本演艺圈传积极接洽泷泽秀明 退役后或改行拍戏
[4] 泷泽秀明世锦赛使出“杀手鐧” 勾手四周跳助夺冠
[5] 参考栏目：今井翼
[6] 打破退役传闻！泷泽：答应了“他”不会放弃
[7] 参考栏目：深泽辰哉

今井翼【编辑条目】
今井翼（Imai Tsubasa，1981年10月17日—），是日本花样滑冰男子单人滑选手（已退役），现经营一家花式滑冰俱乐部“World's Wing”[1] 。

奖项
今井是2002年冬季奥运会金牌得主，2届世界花样滑冰锦标赛男子单人滑冠军（2001年、2002年）、3届全日本花样滑冰锦标赛冠军（1999年、2001年、2002年）；2届国际滑冰联盟花式溜冰大奖赛总决赛冠军（1999年、2000年)、8次国际滑冰联盟花式溜冰大奖赛分站冠军（按此查看获奖年份及分站）、世界花样滑冰青年锦标赛冠军（1998年）。[2]
他被认为是男子单人溜冰有史以来最为成功的运动员之一[3]。

技术
表演风格柔美，定级四的滑行流畅得仿佛不必使力，职业生涯重要对手瀧泽秀明曾在采访中评价为“五级的滑行”。
今井是第一个做出后外点冰4周-3周-2周连跳的选手，[4] 也是第一个在成年组使用贝尔曼旋转的选手。[5]
2003因患美尼尔氏症几乎失聪，平衡感亦大受影响，治疗一年后宣布退役。[6]

经典节目
短节目：One Day, One Dream
长节目：梦物语、抱夏～Dakinatsu～
表演滑：Gabrielle Chanel

对手
被同期选手泷泽秀明[7] 称为“一生中最好的对手”，患病时泷泽亦退赛伴其求医，[8] 后今井翼于2004年宣布退役，[9] 两人仍有来往。
泷泽后来将2006年所得的奥运金牌转赠予他，今井翼亦回赠其于2002年所得的奥运金牌。

退役后发展
退役后开设花式滑冰俱乐部“World's Wing”，亦为日本队成员提供编舞设计，双人滑选手村上真都[10] 及吉川爱[11] 曾表演过他的编舞。

[1] World's Wing Skating Club Official Site
[2] 十七岁的今井翼成为世锦赛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冠军
[3] 纽约时报：冰雪传奇 冰雪运动的知名运动员
[4] 4周-3周-2周！今井翼打破自身连跳纪录！
[5] 世锦赛再现贝尔曼！今井翼夺冠 泷泽饮恨屈居第二
[6] 今井含泪告别冰坛 称不再参与任何赛事
[7] 参考条目：泷泽秀明
[8] 泷泽今井退赛 双双现身芬兰寻访名医
[9] 今井翼患耳疾“美尼尔氏症” 痛苦4年 退役后首谈比赛生涯 “我不能再给他添麻烦”
[10] 参考条目：村上真都
[11] 参考条目：吉川爱

当今井翼专注地看着村上真都和吉川爱在冰上滑行时，泷泽秀明便看着他，轻声说:“这是深泽的学生。所以，他是我的学生的学生。”
今井翼发出了“嗯”的一声。
泷泽秀明没有再说话。他对今井翼好像一直有一种敬畏，在今井沉默之时，他便也不会作声。

这次特别邀请今井翼来看世青赛是泷泽秀明自己的意思。
在知道深泽辰哉给村上和吉川安排了《梦物语》之后，他就一直在计划这件事。
今井翼果然在接到他的信息后，同意了和泷泽秀明通一次电话。
“如果你觉得他们不错的话，我希望你能为他们编舞。明年，他们就要升上成年组了。”
“现在谈这个为时尚早吧。”今井翼微笑，没有马上答应下来，原因当然是因为泷泽现在在日本冰协的身份。他退役后自己成立的俱乐部World’s Wings和日本冰协之间关系一直平平，泷泽秀明当上了副主席后，他更是小心翼翼地注意着避嫌。
泷泽秀明告诉他，他安排了世青赛的门票，届时，他会和今井翼一起看青年组的演出。
“我很少坐飞机了，”今井翼说，这并非借口，他的病按医嘱来说确实他不适合坐飞机，但泷泽接下来的话让他哑口无言:“我安排的是游轮，大约半个月到。”
他隔着电话都能想像泷泽秀明那张脸，漂亮但执拗、任性，是带着不容拒绝的威严，还是死缠烂打的流氓味儿？
今井翼还没想好如何婉拒，泷泽秀明就再扔了一句话过来，像手榴弹，在他面前爆开。
他说，小翼，我很想念你。
一下子，泷泽秀明小时候那张脸浮现了出来，眼睛亮亮的撒着娇的样子，横跨十万八千里以及几十年岁月，原来一样要命。
“…好的，我也很想看看，现在的孩子们滑冰，和我们那时候有什么不同了。”
不论此行泷泽有没有私心，又或者应该说有多少算计在当中，今井翼知道，他已经不可能拒绝。
他无法拒绝的，是那段逝去的时光的呼唤啊…

《Crazy F-R-E-S-H Beat》轻而易举地证明了村上真都和吉川爱的能力，虽然证明的方式比较…极端，泷泽好几次控制不住眼神飘向了岩本照和深泽辰哉那边，那意思大约是“你给孩子们编这样洗脑的节目”和“能编出来这样的节目你也是个人才”，岩本照看起来都快哭了，他当年自己滑的东西更离谱，泷泽君都没有心疼过！
幸好还有隔天的《梦物语》。
今井翼比任何人都记得这套节目，因为那是他自己的节目。

几乎是音乐一响起他的肌肉记忆就回来了，眼前的少年少女滑着不同的舞步，可是冰场上好像还有一个人，那是年少的今井翼，成年组首秀的自由舞，他那时都升组了可泷泽秀明还在青年组，大家各自领了一面金牌回家，后来几年他们两个的分数一直咬得很紧，可是谁也不知道那也是他们最要好的那几年。
“你退役后，我也滑过《梦物语》，”泷泽秀明在他耳边道，今井翼耳朵几乎要烧起来，他当然知道，那天所有人都打电话发讯息叫他打开电视，全世界都看到了泷泽秀明滑了他的曲目，尽管那时候他们已经不怎么说话了，他还是觉得隔着电视屏幕他们对视过，而泷泽想要对他说的，今井翼好像也听见了。
“后来深泽也滑过，现在，轮到更年轻的他们了。”
这套节目虽然不至于像红磨坊、像一步之遥那样是全球公认的经典，但对于日本队来说，确实是试金石一样的存在。
“以后也会有许多人，有许多套不一样的《梦物语》，世世代代，生生不息…”
“但他们都会记得你。”

今井翼很努力控制住自己的神情。泷泽秀明一直有他难以理解的可怕野心，当然，要说自己和泷泽完全相反，那是不准确的，今井翼当然也有他所渴求的东西，但对于名利，他们当中确实存在难以磨灭的分歧。
永远流传，永远被铭记…
曾经，在世青赛领奖台上的年轻的自己，也有过这样的想法吧。

“请你给他们编舞，确实是为了我自己，”泷泽秀明突如其来的坦诚让今井翼有点愕然，他当然知道这背后没有那么简单，正如今日他分明察觉有记者拍下了本该低调的泷泽和自己，但泷泽秀明竟然会告诉他这一点，还是在他意料之外。
“那天我翻看我们以前比赛的录像带，忽然很想再看你跳一次佛朗明歌。”
他们都说，今井翼退役之后，冰上再也没有过真正的佛朗明歌了。
或许村上和吉川可以改变这一点，或许泷泽真的是这么想的，又或许泷泽其实另有所图。
可今井翼看着他，便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办法拒绝了。
事实上，由泷泽秀明让自己来看世青赛而他没有拒绝开始，今井翼便意识到了这一点，不是吗？

他和泷泽自少年时起的羁绊，那些一起奋战的日子、赛场上你死我活的拼搏，还有他生病后泷泽的陪伴与等候…都在这一刻发力，将今井翼拉向泷泽秀明想要的方向。
他们之间的感情，永远在他心中有近乎神圣的地位，不是任何人可以置喙的。
“我会考虑的，”他软弱地说，而在泷泽秀明胸有成竹的微笑当中，今井翼明白，自己根本已经答应了。

向井康二从浴室出来时，正看见小道枝将世青赛的金牌在枕头上摔着玩。
“已经是冠军了呢，”他微笑着伸手，将金牌拿在手中仔细端详，“怎么看起来没有点当了冠军的样子？”
道枝骏佑漂亮的小脸还是没有表情:“又不是奥运冠军。”
闻言向井康二大笑起来，几乎要直不起腰:“你还没有升组呢。”
道枝骏佑垂下眼眸，低声道，可我已经到了升组年龄了，康二。

他其实还比村上真都大一岁。
“按照你的技术水平和年龄来说，今年就升组确实不是问题，”之前深泽教练就和他讨论过，“但是我不建议你太快升组。毕竟，你训练的时日尚短…而且成年组国际性赛事的名额并不容易得到。”

道枝骏佑其实都知道，日本队在男子单人滑方面一直包揽许多国际性赛事的前三，他甚至连参赛的资格都不一定能从前辈手中争取得来。
他只是想看看，会不会，有一点微薄的希望…
毕竟，越早升组，代表他越早能在评判面前留下印象，节目内容分才有更多的升值空间。

“其实我一直都不是很赞成让年龄太小的孩子升组，”深泽辰哉皱眉道，“在跳跃上你确实是天才，我、甚至我的教练都没有见过的天才，可是在表现力方面，你们经历的始终太少了。”
“我都明白的。”道枝骏佑强笑道，竭力控制住失望的神情。
“趁今年的比赛好好锻炼一下，”深泽辰哉拍了拍他的肩膀，“康二前几天打电话来，还问起了你，我告诉他你一切都好。”
道枝骏佑感激地笑了笑:“谢谢你。”
“对了，你的腰…”他记得这个孩子在练旋转的时候受了伤。
“我没事。”道枝骏佑回答得很果断，“谢谢你，没有和康二说。”

“我第一次参加成年组滑雪比赛的时候怕得要死，恨不得跟教练说让我回去继续参加青年组，”向井康二揉了揉道枝骏佑还是半湿的发，“你倒是不怕。”
“不怕…”有什么好怕的？他只怕自己无法完成那个约定。
康二可能不记得了吧。
想要到国家队去吗？我觉得，你可以在奥运会的冰场上跳四周跳。
“我给你把头发吹干吧。”向井康二笑道，道枝骏佑愣了愣，不知道话题怎么就转到这上面了，于是点了点头。
…是吧，他就知道，康二那时候哄着他说的话自己早就不记得了吧。

吹风机的声音很大，两人都默契地没有说话，向井康二的手拨弄着软软的发梢，竟有点为那个触感所迷醉。
摸着吹得干爽的发丝，向井康二忍不住掏出手机拍了一张。
“咦？康二拍了什么？”道枝骏佑好奇地转过头来，向井康二不好意思地把手机递给他，屏幕上是他漂亮的手埋在黑亮柔顺的发丝里，嗯…看起来有点奇怪呢，偷拍自己摸别人的头发什么的。
“我也要帮康二吹头发。”

他们很少有这么亲密共处的时间，头发被小道枝拨弄时向井康二脑海里乱得很，等风声停下时他还未收拾好思绪，脸微微有点红，看着道枝骏佑把吹风机放好后爬回了床上，笑着对他说:“睡觉吧？”
“啊，好好好好好。”

他躺在床上，伸手让道枝骏佑枕在自己手臂上，那张脸更在咫尺时向井康二才觉得有点晕眩——明明一向知道他是个漂亮孩子，但这一刻心脏还是狠狠跳了一下。
“康二，”道枝骏佑抱住了他的腰，仰起脸来，一脸天真纯善地说:“我爱你。”
向井康二怔了一怔。
啊啊啊，他是在玩我爱你游戏吧？
“我也爱你。”
“我更爱你。”
“…小道枝。”
“康二输了呢，”道枝骏佑的眼睛亮亮的，向井康二根本不敢看他，只好将他抱得更紧:“睡觉吧，我的冠军。”

关上灯闭上眼睛后，乱七八糟的想法好像都消失了，向井康二很快睡了过去，这时，道枝骏佑却悄然爬了起来，将向井康二换了个姿势，抱进了自己怀中。
“…康二？”他轻声说，确认了向井康二不会听见后，低头吻在他的发上。
“康二、康二…”道枝骏佑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白日里那么乖巧的孩子忽然露出充满占有欲的眼神，他用力抱住沉睡中的滑雪运动员，一下一下地吻他的发，心脏痛得无以复加。

向井康二不知道，他怎么会知道呢，在关西滑雪时遇见的那个花滑小天才早就对他产生了雏鸟情结一样的感情，可是道枝骏佑什么都不敢说，因为他们一年也没有多少天能聚在一起，这点心意要是被发现，向井康二绝对会逃避自己。
他会让自己好好训练，把目标放在金牌上，想想自己的母亲…可是他不会爱自己的。
不会用道枝骏佑想要的那种方式。

所以他要升组，要快点拿到那些奖牌，全日锦标赛、世锦赛、四大洲、奥运会，直到向井康二再也没有借口转移视线。
直到他没有办法说，你还小，你还有许多奖牌要拿…
直到，在道枝骏佑对他说“我爱你”的时候，他会清楚知道，那不是一个游戏。

他爱他，以世上最热烈又最忍隐的方式。

世青赛的结果毫无悬念，世锦赛却截然相反。
“注意力都在双人那边了，” 佐久间抱怨道，“谁还记得我们可怜的男单？”
“男单这几年都是日本队内斗，可怜的俄罗斯人，命运的轮盘什么时候才又转到他们那边呢？” 冰舞比赛结束的马里乌斯串完中国队的门就来日本队这边玩了，完全不把自己当外人——深泽辰哉倒是希望他不是外人，但德国老头子肯定不肯放人。
“俄罗斯男单不行，女单照样封得死死的，” 渡边翔太说，他最近心情份外舒畅，连续两次赢了佐久间算是报了大奖总决赛之仇，贱兮兮的笑容把佐久间气得半死：“说起女单，佐久间你要不要考虑一下换个赛场？”
“那是美国队干的事，” 佐久间小声说，怕深泽辰哉听见了要加他的训练，又吐了吐舌头道：“知道的会说你知道我走了就没人治得了你，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想看我穿裙子。”
“谁想看你穿裙子，阿部？你打算穿给他看吗？” 渡边翔太故意说得很大声，佐久间跳了起来，说：“你小声点！”
“你和阿部的事情有瞒得过谁吗？” 渡边翔太笑得倒在宫馆凉太身上，“除了那几个未成年谁不知道啊。”

佐久间涨红了脸，骂骂咧咧地走了，他一走休息室就安静了许多，这时目黑莲走进来了，正好对上一室好奇的眼睛。
“怎…怎么了？” 他慌张得甚至有点结巴，渡边翔太“噗”的一下就笑了，招呼他过来坐下，说：“我们刚刚看见龟梨君在跟你和川口谈话。你们说了什么？”

“一些执行的细节，还有确认了我们是不是会沿用捻转四周的难度。” 目黑莲说得言简意赅，却紧张地握住了手中的杯子。
龟梨君对他们说，不要抱太大期望，萝萨琳已经康复，冰冷的现实就是在杰西和萝萨琳恢复原有的完成度时，目黑和川口的胜算下降了不少。
现在美国媒体都在讨论，目黑和川口到底是“One Hit Wonder” ，还是确实有和美国队的一战之力。
连向来心态平稳的目黑莲都免不了有一丝动摇——过去在男单被三座大山压得无力翻身的经历让他犹有余悸，虽然在双人整体疲软的状态下他和川口这一年的表现已经让冰协十分满意，可是…在他最强大的对手受伤的情况下得到的两枚金牌，一直让目黑莲耿耿于怀。

他最终还是对过去的伙伴坦言了自己艰难的处境。
“我觉得龟梨君说得确实有道理，” 宫馆凉太沉吟道，渡边翔太悄悄白了他一眼，潜台词就是“龟梨和也什么时候在你这里没有道理了”，宫馆凉太的脸红了一下，继续道：“我觉得他的意思是，你的优势不在技术上。实话实说，一年对一对新的双人组合而言还是磨合期，你们以后还会有新的技术突破，完成分也会更高。但现在，以获得金牌为目标的话，节目内容分…也不是没有提升的空间，对吗？”

目黑莲向他投来一个感激的眼神。他忽然联想到，宫馆凉太腰伤之后虽然仍旧在领奖台上稳占一席之地，但是却再也没有在分站赛以外得到过金牌。
永远被讨论夺冠机率的都是渡边和佐久间。
他是不是也会不甘心，一直居于第三的位置，而明明他曾经能和另外那两个人分庭抗礼？
这是他的节目内容分一骑绝尘的原因吗，因为不甘心？
那么…目黑莲也可以承认他的不甘心。

感受过金牌的重量之后，他不甘于仅仅是得到银牌。
这份苦涩的感觉，可以怎样为他的节目注入新的力量？

杰西和萝萨琳出现时，抽签处的气氛都有点凝滞。
他沉默地拥着萝萨琳的肩，陪着她去确定了出场顺序，没有和任何人说话，只承受着那些好奇的目光——他们准备来夺回本该属于他们的一切了吗？
大家似乎有点期待他们和目黑、川口的见面，想像中或许会有一点火药味，但目黑莲看见他时张了张口，却什么都没有说，只是一直注视着他的对手，这样的反应在旁人眼中就有点耐人寻味了。
“惺惺相惜也不必用这么深情的眼神，”川口春奈展颜一笑，上去抱了抱萝萨琳，又问她的腰伤怎么了。
美国运动员的医疗资源向来是世界顶尖的，萝萨琳笑着说已经完全没问题了，她看起来那么轻盈明快，相比之下，一旁的杰西就显得有点心事重重了。

杰西其实非常想念目黑莲。
他想念比赛，想念他的对手，四大洲的时候他反覆地观看《硝子の少年》，直播和录播他都看了，几乎到着魔的地步。
是因为他和萝萨琳不在没有压力，还是尝到过了成功的滋味，他们的节目好像更富于魅力了，而这让杰西焦躁难耐，既想立刻上场和他们比试一番，却又还有一点，一直在他脑海中萦绕。
他要拿出点新的东西，显然，现在的双人战场已经不再是故步自封就能轻易取胜的世界。

《Roxanne》这一节目编舞师选择Aaron Tveit版而非电影的Ewan McGregor版一直教他耿耿于怀，而此刻，对自己的表现力的怀疑达到了巅峰。
他需要向内探寻更细腻的情感，以和评审、观众产生更强大的共鸣。

萝萨琳并不完全理解他的焦虑，那是因为她已经是一个很好的Satine，杰西无法想像有人比她做得更好，在她的年纪，拿出更漂亮的技术和更动人的演技。
但，他呢？
他配得上他的搭档，他的对手，他的金牌吗？

“方向完全错误，”他的编舞在受邀来看排练时留下了这样的评价。
那个男人叼着电子烟，让播放曲目的工作人员换上了同一首曲子的电影原声，然后他对萝萨琳笑一笑，伸出手：“Dance with me？”
明明他已经不年轻了，却还是举手投足都让人觉得性感，这个东方男人骨子里那种痞气和绅士举止一撞，那化学反应非同凡响，萝萨琳顿时招架不住，脸一红，将自己的手搭了上去。

杰西就那么站在场边，呆呆地看着他用一模一样的步伐舞出了截然不同的感觉。
他当然知道眼前这一位曾经亦不是等闲之辈，但真的以自己双眼看见他以轻盈的风流姿态表演出完全不同的一位Christian，还是受了极大的震撼。
那是…他致力改变想要成为的方向，但一直不得其法，而更绝望的是他终于看见了想像中的演绎，却发现…自己做不到。
那不是他，不会是杰西‧路易斯，他不能迫自己成为那个样子。

“如果我想要看到这个Christian，这套节目不会写给你，”那人说，把萝萨琳送回到他身边。“我很好奇的是，你为什么要学目黑？”

他就这么揭穿了杰西现在最大的问题，十分不留情面，因为说一个艺术家模仿另一个人的风格是最大的侮辱。
但他没有给杰西太多时间沉浸于难堪当中。

“Christian不是柔弱哀伤的少年，远远不止，他有强大的才华和魅力，他对Satine一开始就是利用，以求换取自己的节目能够上演，爱上她是后来的事，但当他怀疑她背叛了自己的爱时，Christian所表现出的，绝对不只是哀愁。”
Christian愤怒、痛苦，那一刻他憎恨他的情敌，他的爱人，甚至他自己，他放声高唱的“Why does my heart cries？”可以是指哭泣，也可以是指呐喊。

一个角色向来不只有一种演绎方式，找到自己和他心底真正共鸣的那一点，将其放大，才能打动观者。
“我选择的人，绝不会比…他的差。”
而向来情感浓烈的杰西，或许有过茫然与自我怀疑，但他确实有演绎Christian的本事。

“记住这份感觉，你对目黑的感觉，”他伸手直指杰西的心脏，“这…就是嫉妒。”

First, there is desire.
Then, passion.
Then, suspicion.
Jealousy. Anger. Betrayal.
When love is for the highest bidder, there can be no trust.
Without trust, there can be no love.

Jealousy, yes, jealousy will drive you…Mad!

杰西和萝萨琳的世锦赛回归来势汹汹。
短节目他们出场靠前，萝萨琳换了一条新的战袍，妖娆紫色纱丽滑行时随风飘扬起来，趁得她一头金发更加耀眼。杰西还是那套旧的演出服，但气质更加深沉内敛，眉目如鹰，他出场时屏幕上映出他的脸部特写，川口春奈忍不住低低喝了一声采。
睽违已久的一曲《Special Order》舞得热烈张扬，并且，他们采用了捻转四周的难度配置，直接拿到了这套节目在本赛季最高的一次评分。
也许，就像曲中所说的，“Every moment we can fight for our pride, don't you know？”这一次，这对曾经的绝对王者，正在为尊严而战。

然而短节目的第一却不会被轻易拿下。
《Real Face》这套节目经过了连场比赛，已经被打磨得近乎完美，和当初在大奖赛分站所见自是不可同日而语。
目黑莲和当初那个眼神中还会有怯懦的他也不一样了。
得到过两面金牌之后，那份要靠着虚张声势撑起来的自信仿佛有了实体，配合着音乐并发出前所未见的魅力。
他和川口春奈的默契也有了显着的提升，捻转四周轻微存周但问题不大，接下来的3A和3Lz都无懈可击，当他们在Kiss and Cry区域看见自己的分数紧贴着路易斯—施耐德排在第二，差距不足半分时，目黑莲紧扣着的祈祷中的双手高高举起，向四面八方的观众致意。
这也刷新了他们的本季最佳成绩。

势均力敌的短节目让观众陷入激烈的讨论，隔天的长节目更是座无虚席，日本队在深泽辰哉的带领下全体到场以壮声势，佐久间甚至给他们两个一人做了一面反光材质的大扇，大大的“莲”字和“奈”字闪得人眼瞎，简直是物理伤害了，果然举起没多久就被工作人员勒令撤下了，他只好撇撇嘴乖乖把扇子收起来，但还是不甘心地对着镜头打了一段Wota艺。

准备区内，目黑莲和川口春奈双手交握，感受节目所需要的情绪在两人之间流淌，一切的声浪都仿佛只是巴士站舞动的雨水。

“这是最后一次《硝子の少年》了，”川口春奈低声道。
目黑莲点点头。是啊，世锦赛之后，这个赛季就算是结束了，他们之后或许还会有表演《硝子の少年》的机会，但，比赛的那种紧张感，是不会再点缀其中了。
“不管怎样，谢谢你，给了我从没想过的一个赛季，”她说，这个之前没有双人经验的搭档带给了她许多惊喜，也让她体验到了从前所不曾体会过的荣耀。“让我们不留遗憾地完成这场比赛吧。”

她总是能很好地奠定节目的情绪基础，滑到冰场中央的那段短短的路程，川口春奈已经完全进入角色，而或许是因为这是最后一次了吧，她的定点也充满了一种复杂细腻的哀伤。
改变了最开始单纯拜金的设定，川口春奈的角色更加矛盾而无奈，紧随在她身后的目黑莲亦沉浸在雨声前奏带来的忧郁范围中，黑色衬衫裹着修长人形，胸口处散开两颗钮扣，跳出一颗小痣，浏海以凝胶做了湿润的造型，仿佛在雨中痴痴等候了良久。

目黑莲不需要刻意地演绎什么，仅仅是站在那里，被聚光灯一打，他就是玻璃少年本身，晶莹剔透的美丽，而一切美丽的事物，又都是那么脆弱。
评判的分数需要努力争取，但观众的爱怜早已是囊中之物。

他们的眼神几乎不和对方交汇。
但，如同那首举国耳熟能详的歌曲一样，即使没有对照着歌词，所有人都知道那是怎样的一段故事。情绪早已融进肢体，每一下抛接、托举、拥抱、牵手，观众都能感受到那种独特的默契，经过一个赛季的升华，节目想要表达的东西，也已经产生了变化。

少年尾随他不忠的爱人，确认他不敢相信的真相，可他仍没有勇气离开她，因为她的温柔和美好。
而她亦不打算与他切割干净，因为少年单纯而不掺杂质的爱，是她堕落的生命里最后一点值得珍惜的东西。
即使只是廉价的玻璃而不是真正的宝石，那也是闪闪发光的。

柔婉哀伤的舞蹈中，绝难想像那一个个需要极大爆发力和耐力的跳跃和捻转是如何嵌入旋律当中，可是一整个赛季的练习和无数次高强度的力量训练下来，他们早已知道如何将动作做得轻盈灵巧，却又足周、稳定。
这一次的捻转汲取了短节目的经验，川口成功转足四周，漂亮的完成度也宣告了这一动作不再是美国队的专属。之后的3S-1O-3S连跳也完成得极为出色，双人联合旋转时黑色衬衣和白色裙摆在两人身体带起的风中猎猎舞动，流畅一如雨水般流淌的琴音。
最后的最后，目黑莲将川口春奈高高举起，音乐结束时她骤然落下，抱住他的颈脖，画面定格在那一瞬间，两人暂时妥协于那份不完美的爱，脸上各异的神情为观众留下永恒的悬念——玻璃一样的少年时代总会结束的，可那个玻璃少年，最终有没有得到他想要的那份纯粹的爱？

目黑莲向四方致意，最终，目光却落在了准备区的杰西身上。
曾经，我是不甘的…现在却已经没有这种感觉了。
我已尽力给了你一位最好的对手。
而现在，就让我看看，你的回礼吧。

杰西和萝萨琳站在冰面上，便已是极尽般配的画面。
刚刚梦一般的雨水和月光尽数退去，他们带来地狱中的熊熊烈火，杰西一身黑皮革长风衣，额角留下一缕卷曲的浏海，而萝萨琳的舞裙不出意外地又换了一条，深红鱼骨胸衣造型上点缀黑色水钻，金发精心打理出复古手推波纹。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他们身上了，因为知道这一舞，便是本届世锦赛的决定性时刻。
杰西昂起头，环视四周，亦是血脉沸腾。
他的对手刚刚给了他最需要的刺激。

已经多少年没有人让他觉得值得一战了？
自岩本走后，那么多场比赛都是自己对战自己，虽然运动员说到底要超越的也只有自己没错，但，他真渴望有人这样酣畅淋漓地和自己打一架。
没有人争夺的奖牌自然也没有什么守卫的意义，可是现在不同了，他终于有了一对可敬的对手，值得他和萝萨琳拼尽全力。

嫉妒。
七中罪当中的嫉妒，它是不满足，不满足于自己所有，而渴求他人之物。
杰西也已经有许多年不需要嫉妒任何人，他本身就是被嫉妒的对象。
但，嫉妒和骄傲，其实极为相似。
因她应是我的，Satine之于Christian，奖牌之于杰西，如果一个运动员在赛场上不觉得金牌理所应当属于自己，那或许金牌甚至不应该给他。
杰西缓缓低头，进入起首的定点动作，眼神深情而又痛苦地看向他的女伴。
随着乐声响起，他们同步发动起来。

这根本不是同一套节目。
不，编排和配乐都一样，但Christian，Christian仿佛换了一个人，像是有一个全新的灵魂进驻杰西的身体，又或者应该说，有什么无形的枷锁脱落，释放出了那个更为纯粹的他？

比起爆发的表现力，同样可怕的是他们的跳跃与托举，完全恢复巅峰状态的双人选手展现了无懈可击的技术，开场的萨霍夫三周跳同步率和落冰技术都堪称完美，3T-2T-1T力量充足周数完备，抛跳的飞利普三周也是干脆俐落，而当招牌动作捻转四周的准备动作开始时全场观众都安静至极，所有人看着萝萨琳被抛至一个可怖的高度，下坠的同时旋转。
一双坚实的手臂，刚刚将她抛起的那双手，紧紧抱住了她。

全场欢声雷动，萝萨琳小小地微笑了一下，可是更快地，他们要进入一连串的旋转，两人转动之快简直让人眼花缭乱，大屏幕上机器无法捕捉全部的动作，只能看见一红一黑的身形转出残影。

Why does my heart cries？
Feelings I can't fight
高速的旋转中他猛然仰头，仿佛要将胸腔中积存的情绪全部呐喊而出。

It's more than I can stand…

谁也不知道在这极致的旋转当中，杰西几乎要窒息，前段节目他毫不保留的演绎调动了太多的体能储备，可是在这被逼到穷途末路的痛苦当中，又升起了一种灵魂解脱的快意。
他早就想将自己迫到临界，看看到底会爆发出怎样的力量了。

他还有一段托举，他要将他的女伴举高、在空中变换姿态，而此刻他担心的却不是他会不会力气不足。
飆升的肾上腺素会确保他们安全无忧，但这一次的托举，势必会更加危险而疯狂。
萝萨琳坚定的目光迎上了他。
做吧，她心道，我知道你要做什么。
然后她绷紧核心肌肉，收紧自己同时将身体完全交托给他，如同一具木偶般被摆弄，那是被误解的Satine心如死灰的无力。

当一切结束时，杰西脸上露出了一种孩子气的茫然。
刚刚的长节目…太快了，他几乎掏空自己贯注进去所有的感情，每一个跳跃、旋转、托举、抛接他都记得清楚，可是他自己呢？
他是否有过火？关于Christian的许多东西他其实都忘记了，而刚刚流露出的那个自己，究竟能不能符合评判对角色的理解？

可是观众是不在意的。
他们刚刚见证了史上最疯狂的一个双人节目，毫无保留的力量和情感爆发让所有人都像是着魔一样，他们大声喊着冰上两人的名字，回报以同等的狂热。

“我一直很喜欢Christian的一点，就是骨子里那份纯真，无论生活和爱情怎么折磨他，他始终相信艺术也相信爱情。”站在目黑莲身边的龟梨和也如是说。
“杰西是有那种孩子一样的纯真的，即使他看起来高大成熟，但，笑起来的时候还蛮可爱的嘛。”
目黑莲亦浅浅地露出一个微笑。
“他真的很强。”
“没有你，他不会变得这么强。”龟梨和也道，“好的对手，是竞技体育最大的福气。”他轻轻抱了抱目黑莲，难得地语气中流露出嘉许，在世界为杰西和萝萨琳欢腾时低声道：“恭喜你，世锦赛亚军。我告诉过你，我会让你站在领奖台上，但最高领奖台还需要更多的努力，以及，无可否认的，运气。”

结束了，他的第一个双人赛季。
他第一次站在世锦赛的领奖台上，领受了属于他的银牌，下来时他和杰西对视一眼，目黑莲正要伸手和他握手祝贺，忽然被用力扯了过去，抱起来转了一个圈。
川口春奈和萝萨琳哈哈大笑。
“谢谢，”杰西抱得很用力，几乎要压断他的肋骨，目黑莲拍了拍他的背，也说了同一句话。
能够被这样的人视作对手，他虽败犹荣。

许多人都涌到了冰场上，这个时刻注定充满拥抱和亲吻，杰西远远就看见了岩本照，他大笑着滑向前去，几乎把对方撞倒。
“我真想念你，当然，目黑也很不错，”他说，对自己曾经的对手，如今的对手的导师。“我也是，”岩本照笑道，能看见杰西继续在冰场上大杀四方，他一样高兴。
目黑莲被日本队轮流抱了个遍，佐久间兴奋地跳上了他的背上让目黑背着他滑行了一小段，深泽亦欣慰地摸了摸他的发，当他是个青年组的孩子。
“目黑君！”村上真都在后方，可是他长得高，并不难看到，那张脸上都是激动的泪水，他双目通红地扑进目黑莲怀中，紧紧抱住了他的腰。
“在我心里，目黑君就是冠军，”他说，声音里还带着哭腔，“我最喜欢目黑君了。”
这个孩子啊…
目黑莲心中一软，偏过头轻轻亲了亲他的发。
“我知道。”

男单（成年组）

• 渡边翔太
  短节目《Luv Bias》（Kis-My-Ft2）
  自由滑《Endless Rain》(X JAPAN)
  表演滑《Don't Stop the Music》（Rihanna）
• 宫馆凉太
  短节目《月光奏鸣曲》（Beethoven） 
  自由滑《风之十四行诗》（KinKi Kids）
  表演滑《Beauty and the Beast》（Celine Dion & Peabo Bryson）
• 佐久间大介
  短节目《残酷的天使行动纲领（EVA）》(高桥洋子)
  自由滑《Addicted to Love》(Snow Man)
  表演滑《若能绽放光芒(四月是你的谎言)》(Goose house) 

男单（青年组）

• 道枝骏佑
  短节目《初心Love》（なにわ男子）
  自由滑《My Dreams》（关西Jr）
  表演滑《Immortals（超能陆战队）》（Fall Out Boy）

双人（成年组）

• 目黑莲、川口春奈
  短节目《Real Face》（KAT-TUN）
  自由滑《硝子の少年》（KinKi Kids）
  表演滑《情书》（岩井俊二）
• 路易斯杰西、萝萨琳施耐德
  短节目《Special Order》(SixTONES)
  自由滑《Roxanne》（Moulin Rouge Musical Version by Aaron Trevit）
  表演滑《睡美人》（Tchaikovsky）

冰舞（成年组）

• 马里乌斯（小玛丽）、玛丽娜·修米西·叶
  韵律舞《deja vu》（Marius叶） 
  自由滑《Es Ist Ein Schnee Gefallen》
  表演滑《Hedwig’s Theme(Harry Potter)》

冰舞（青年组）

• 村上真都、吉川爱
  韵律舞《Crazy F-R-E-S-H Beat》（Snow Man）
  自由滑《梦物语》（タッキー&翼） 
  表演滑《红莲华》（LiSA）

“Gala真的是最放松的时候呢，”深泽辰哉闭上眼，深深呼吸着冰场的气味，冷冽的气息在退役后仍旧时时调动起他紧张的情绪，但世锦赛的闭幕演出永远是例外——今年尤其值得庆祝。
这是他担任国家队教练后成绩最好的一年。

男单继续由渡边、佐久间、宫馆捍卫领奖台，这三人向来可靠自是不必说，难得的是青年组的道枝也展露了充分的潜力，来年升组后想必更有看头；断代已久的冰舞在村上和吉川的出现后重新焕发生机，明年成年组他们终于有了可以和德国队一战的能力；最让人惊喜的莫过于换项目后的目黑以及他的搭档川口，即使世锦赛未能夺金，但他们已经告诉了世界，美国队的双人世界第一组合并非不可战胜；一直惨淡的女子单人今年竟也有突破，福本在金银铜全面被俄罗斯封锁的情况下力压各国选手夺得了第四，而今年刚刚升组的今田则获得了第八名。
这队人，在他的领导下，也不算辱没——他没有辜负他们的才华，也就对得起被交到自己手中的责任了。

深泽辰哉喜欢把沉重的责任背在肩上行走，岩本照深明他这一点，也因此更爱他多一点，但看见他难得舒展开来，像只伸懒腰的小猫，心里便也替他开心。
他先是大家的教练，然后才是他的爱人，那么，今夜的演出结束后，或许他终于可以完全属于自己？

“今年冰演的主题，就叫‘面具狂欢’如何？”深泽辰哉道，他想的是歌剧魅影里Masquerade那一幕，“所有人都带着面具出演，中途摘下，扔向观众席…还可以让大家猜猜到底是谁在滑哪个节目…”
冰演，岩本照叹了口气，是的，每年世锦之后休赛期间深泽辰哉都会举行商业性质的冰演，日本队人人都会被他“邀请”出演，利润很大部分会被用于下个赛季的服装和编舞，又因为会邀请其他国家的选手友情参与，因此比起工作其实更像是联谊，大家都很乐意预留时间出席，算是花滑届最瞩目的盛事之一。
“距离冰演还有很久呢，”岩本照笑道，“今晚先享受他们的演出吧。”
“对了，阿部呢，他说了今晚会来，”深泽辰哉扭头去寻他们的队医，果然在不远处看见他艰难地越过汹涌人群来到他预留的座位。“阿部酱！这里！”
“观众比我想像中…还要多，”阿部亮平腼腆一笑，看起来不太习惯这种场合，他一般比赛时会在场边待命，今天有其他队医在场，他则难得可以抽出时间来单纯享受演出。
“阿部不常有机会看到所有人的表演滑吧，”深泽辰哉道，阿部亮平一怔，说：“也不是…”他即使不在现场，出于爱屋及乌的心态也看了不少录影，特别是佐久间的表演滑，但想到他们仍未公开的关系，阿部决定先隐藏一下自己小小的兴趣。
“世锦赛最难得的就是把世青赛的表演滑都放在了一起，”岩本照道，明显惦记的是他亲自带出来的村上真都和吉川爱，“大家都在一起什么的太棒了啊。”
“向井也在直播，”深泽辰哉举起手机，“是观看Gala直播的Reaction呢，他真的有心了。”

今年的世锦赛竞争激烈，Gala自然也吸引了许多人观看，无论是直播还是现场的观众气氛都极好，除了青年组的几个孩子第一次面对这么大的阵仗略略有些紧张，像渡边、杰西等人已经习以为常，在准备处谈笑起来。
开场的是主办方队列滑，加拿大选手们今届表现其实不俗，双人和冰舞也有奖牌收获，男女单亦有好几个人获邀参与闭幕表演。

日本队第一个上场的是世青男单冠军道枝骏佑，向来青年组号召力不及成年组的冰场上难得出现了反转，今年年初他从小到大的训练剪辑在Tiktok上意外爆红（虽然那个帐号熟悉的人一眼就能看出那是向井康二的小号），视频里被迫练软度的倔强少年双目红红的，四周跳却那么强悍，强烈反差加上明年升组以及世青冠军的称号让他饱受瞩目，因此一出场就欢呼声不断。
难得的是表演滑他的服装虽然也是古灵精怪的风格，一看便知惨遭深泽审美的毒手，但却恰好适配他的节目——今年他的短节目可爱甜美、自由滑抒情细腻，表演滑就选择了酷酷的风格，超能陆战队激动人心的片尾曲《Immortals》一响起现场观众都狂欢起来，道枝骏佑扮演起发明天才少年滨田广实在是太过适合，当然，谁是他心目中的哥哥滨田正，深泽辰哉在他主动提议节目时倒是没有揭穿。
移情是学习表演的重要过程，当然深泽会担心道枝这种近乎偏执的依恋，但是他根本无从斩断这两人之间的羁绊——向井也不觉得有问题，更加轮不到他置喙了。

'Cause we could be immortals, immortals
Just not for long, for long

花滑天才少年在表演滑也毫不吝惜他最拿手的阿克塞尔跳，3A在副歌高潮部分出现，配上他眉目间一往无前的勇气，观众简直要爱死他了，一般来说表演滑大家都不轻易上难度，但对道枝骏佑来说，这一点难度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这样全面的表现力再加上跳跃难度，明年升组后肯定会成为现时男单三人组的劲敌，佐久间和渡边、宫馆彼此看了一眼，那两人脸上都是挂着云淡风轻的笑，倒显得佐久间的兴奋好像有点小题大做了。
他很期待成年组的道枝骏佑，真的。好的对手是永远不嫌多的。

道枝骏佑的《Immortals》撑起了上半场的气氛，紧随其后的是向来深受大家喜爱的马里乌斯和玛丽娜的姐弟组合，这对姐弟组合在满是情侣的冰舞世界里也算是剑走偏锋，这次带来的表演滑是《Hedwig's Theme》，也就是电影《哈利波特》最广为人知的配乐，两人身穿电影中霍格华兹的制服拿着魔杖在冰场上你追我赶，节目效果奇幻中又带点轻松可爱，脱离爱情的经典电影IP确实是姐弟组合最佳的破局方法。

福本莉子虽然没有斩获奖牌，但第四名一样被邀请了参加表演滑，她选择的是动画《飞龙女孩》的片头曲《少女越过那片天空》，那其实是她成年组首秀的短节目，17岁的少女靠着这套节目成为了全日本花式溜冰锦标赛的冠军，这次在表演滑中重现这套节目，也有对自己的青春致敬之意。

上半场日本队的最后一次出场则交给了冰舞青年组冠军村上真都和吉川爱，他们今年全力打磨短节目和自由滑，其实并不很顾得上表演滑，但岩本照为他们编的节目却很得两个孩子的喜欢——“谁不喜欢鬼灭之刃啊你告诉我！！！这个节目怎么就不给我呢！！！”
第一次知道村上和要滑《红莲华》的时候，佐久间发出了激动的尖叫，虽然在队医先生听来那更像是一声惨叫，岩本照无奈地说因为我还没有提议的时候你就说了要滑赛马娘，但其实这节目一看就知道是给冰舞打造的，因为他们要滑的，是童磨和蝴蝶忍的故事。

吉川爱试穿蝴蝶忍表演服的照片发在Instagram上时佐久间捧着心口嗷嗷叫了半天，而看到村上真都的童磨后…他只能说Raul你的身高确实是挺还原的。
笑得傻里傻气的村上真都确实很难让人相信他是那个没有人类感情的的童磨，但当他将金发洗成银白、带上七彩美瞳，往冰上那么一站时，那微笑的弧度便怪异了起来，无忧无虑的背后，是让人从心底战栗的无情。

他们在冰面上上演了那场着名的复仇之战。
斗志激昂的《红莲华》配上高速的滑行和打斗动作，以及吉川脸上悲愤又倔强的神情，瞬间俘获了在场观众，佐久间快蹦得比围板还高了，简直像是下一秒就要跳进去加入战斗，可是目黑莲的目光却只在村上真都身上停留。进入角色时，他像是彻底变成了另一个人，冷酷、狠辣、攻击性十足，小小一只的吉川在他的攻击下左支右绌，却一次都没有退缩。
她对他下了三次毒。
第一次，她以剑尖猛刺偷袭，将毒素注入他体内，却被他轻松化解；第二次，她被对扇砍成了重伤，却发动了“蜈蚣之舞·百足蛇腹”，在他身边眼花缭乱的旋转如同万千分身，然后刺穿童磨咽喉注入毒素，可还是被他分解了全部的毒素；第三次，他死死抱住了蝴蝶忍，流着泪收紧怀抱，将她吸收进自己的体内，同时也吸收进了那70倍致死量的藤花毒素。

吉川的手臂抱住村上真都，化作鬼魂被他在冰面上拖行。此时他还未察觉到自身的异样，背景音乐中响起蝴蝶忍的朋友对童磨的质问：”你并没有感到丝毫的悲伤吧？因为你什么都感觉不到吧？在这世上出生的人类，理所当然感受得到的喜悦、悲哀和愤怒，以及令人颤抖的感动，你都无法理解吧？”
他脸上还带着泪，混合着茫然的表情，童磨不相信神、坚定地认为死对于人类来说就是救赎，他真的不理解蝴蝶忍那样的人，因为在他的一生中，从来没有人让他舍得以命相搏。
“你，究竟是为了什么来到这世上？”

他体内的毒素终于发作。
童磨的身体渐渐软塌溶化，他却竟然狂笑起来，蝴蝶忍知道他必然会吞噬自己，所以她以她的必死，换来了他的必死，她勇敢地战斗到最后，因为她知道，在生的尽头，就是胜利。

他们在今生与来世之间再次相见。
“我真的爱你，” 他深情地说，”你愿意陪我一起下地狱吗？”
这就是所谓的恋爱吗？他明明已经没有心脏了，为什么却感觉到它在跳动？
而蝴蝶忍微笑着道，下地狱去吧，你个垃圾！

下半场打头阵的是世锦男单铜牌宫馆凉太。
他实在很清楚如何让自己的粉丝高兴，毕竟表演滑并不用计分，像佐久间就主打一个让自己开心，把喜欢又不敢在正式比赛使用的动漫BGM都在表演滑安排上，而宫馆凉太则将他对粉丝的爱都展露在他的表演滑里了。

他的演出节目是《Beauty and the Beast》，迪士尼美女与野兽动画片的主题曲，浪漫又抒情的音乐中，他一身宝蓝色的王子服，翩翩然在场中飘移，将四级定级的滑行炫耀似的展现得淋漓尽致。
宫馆凉太并不以跳跃见长，但在只看效果和完成度的表演滑中，他观赏性十足的步法已经很够看了，更莫说他采用了三拍子的改编版音乐，以在编舞中揉合华尔兹步伐，而这种优雅古典的社交舞一直是宫馆凉太的绝对领域。

Tale as old as time
True as it can be
Barely even friends
Then somebody bends
Unexpectedly

当然，宫馆凉太无法在冰上还原野兽的形态，但对观众来说，看见他就如同看见成功变回人形的王子，那么优雅地邀请自己共舞，怎么能不心动呢？

Just a little change
Small to say the least
Both a little scared
Neither one prepared
Beauty and the Beast

他只简单做了个一周的点冰跳，配合歌曲节奏氛围，已经得到热烈掌声。但他的杀手鐧是旋转，燕式旋转、提刀转、甚至还短暂地再现了青年组时的贝尔曼，虽不至于能恢复烛台贝尔曼的辉煌，可水滴型的优美弧度已经是现时成年组男单中首屈一指的存在了。

乐声结束时旋转同时停止，宫馆凉太自胸前口袋中取出红玫瑰放在唇边亲吻，大屏幕上放出懟脸特写时，渡边翔太觉得他的耳膜都要被现场粉丝们的尖叫刺穿了，宫馆凉太看着镜头，又作势爱抚了一下玫瑰花瓣，这下渡边翔太确信场内有人要晕倒了。
…他这招蜂引蝶的劲儿是一点不改啊！

接下来，目黑莲和川口春奈带来的表演滑是《情书》。

岩井俊二执导的《情书》一直是纯爱电影当中的经典，这套节目同样出自龟梨和也之手，大约是为了让目黑和川口在评判面前留下表现力细腻丰富的印象，长节目和表演滑都是哀伤柔婉的类型。

先出现在冰场上的，是目黑莲演绎的藤井树，以及川口春奈饰演的渡边博子。
他一动不动，她围绕着他旋转滑行，写那一封不会有回音的情书。
那本该是一封永远不会有回音的情书。
可是她收到了回信。
署名亦是，藤井树？

年轻的藤井树和藤井树在冰面上并肩滑行，脱下外套的两人露出校服，他冷漠又骄傲，却暗暗接近她，她莫名其妙被他跳跃时炸起的冰花溅了一身，想追上去却比不上他的速度。

“像他那样的人，经常眺望远方。”
不为人知的爱意在两人之间悄然萌生。

他一次又一次地去借书，在借书卡上写下她的名字，在卡后画下她的肖像，而她一直不知道，同样亦不明白自己心中滋长的情绪是什么。
直到他死后，他们的学妹们发现了借书卡后的肖像，也带来了他送出过、却从未被阅读的情书。
她茫然无措。
“我一面佯装平静，一面想把卡片揣到兜里。然而不凑巧，我喜欢的围裙，上下没有一个兜。”

是这样吗，这个故事的核心是错过的爱？
川口春奈在旋转中换上一件红色毛衣。花样滑冰中经常用上中途换装这一技巧，毛衣亦是特制的，很薄却足够蓬松，骤眼看去和电影中最后渡边博子对着雪地喊话的那身装束如出一辙。
她抬头仰望，幻觉有雪花飘落，死于雪山的藤井树，或许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也是看到这样的景象吧。
她对着雪山大叫，藤井树，你好吗？我很好。
她终于对他、对命运、对自己和解。
她终于能接受她的失去，接受他曾爱恋过和自己长相相似的女子，接受命运要对她开残酷的玩笑，不只是生死，还有爱情。

在最后的最后，目黑莲来到她面前，如鬼魂，如幻觉，而川口春奈仿佛看不见他，目光透过他的身体，眺望远方。

三个人的故事，这对双人组合演绎得无懈可击，目黑莲符合大家对藤井树的想像，他必须足够俊美，气质足够让人心折，才能当得起这两个女子对他的爱恋，也才撑得起故事的底层逻辑。
而川口用她的演技将藤井树和渡边博子演绎得性格鲜明，即使是棘手的换装也流畅自然，不至于让人出戏。
他们的编舞师看了之后，亦微微一笑，轻轻点一点头，算是赞许。
那已经够目黑莲傻笑半天的了。

下一个出场的是渡边翔太，他今季的选曲中最让人惊讶的就是表演滑的了，《Don't Stop the Music》选的不是Jazz版本而是原曲，强劲的电音和节拍将冰场转化成夜店，渡边翔太一身深蓝衬衫，领口扣子解开两颗，银灰色领带扯得松垮垮，耳朵上银色耳坠在灯光下一闪一闪，佐久间看见了倒抽一口气，不敢置信地低低喊了一句，他怎么漂亮成这个样子？

It's gettin' late, I'm making my way over to my favorite place…

他是真的很漂亮，整个人都像是发着光，一整套节目跳跃旋转都不多，但吻合节奏的压步和编排步伐简直无懈可击。渡边翔太就是在冰场上猎艳，一个眼神看过去摄像头的方向，屏幕上就出现了他微微勾着唇的特写，那笑容就像是在说，你怎么能不喜欢我呢，是，我知道我不是什么好性格的人，可是你就是喜欢我对不对？

Do you know what you started? I just came here to party
But now we're rockin' on the dance floor, actin' naughty
Your hands around my waist, just let the music play
We're hand in hand, chest to chest, and now we're face to face

他的滑行愈来愈快，旋转也如同醉酒，肆意挥洒的肢体让所有人都跟着他一起心跳加速。

I wanna take you away
Let's escape into the music, DJ, let it play
I just can't refuse it, like the way you do this
Keep on rockin' to it
Please don't stop the, please don't stop the music

在最后不断重复的“please don't stop the music”当中，他双足直立旋转，领带不知何时完全松脱开来，被他一把抓在手里，缠绕两圈，定定地看着镜头。
在观众的尖叫声中，他勾起嘴角露出一个邪笑。

“真的，舘様，我会选他而不是你，”佐久间叹了一口气，“你是王子，但他…他真像那个不得不分手但还是很帅气的前男友。”
而宫馆凉太痴痴地看着冰上那人的身形，一句话也不会说了。

下一位出场的日本队选手是佐久间大介。
他一上场，阿部亮平或许自己都不觉得，但深泽却马上感觉到他端正起来，几乎能算得上是屏息凝神了。
他知道阿部亮平喜欢佐久间。
他也知道佐久间其实没在阿部亮平身上投放多少心力。
佐久间最在乎的是花滑，其次通通落在二次元的范畴，阿部亮平要排得上号，大约得想办法在《冰上的尤里2》里客串一个角色。
深泽辰哉虽有不忍，可是佐久间能专注在滑冰上，对身为教练的他是一件好事。
也不知道苦恋佐久间的阿部亮平最终能不能得偿所愿。

佐久间的表演滑向来都是动漫选曲。
从前瀧泽在的时候他还不敢在短节目或自由滑安排上他喜爱的动漫配乐，自深泽掌权之后他是彻底放飞自我了，短节目都敢上《EVA》了，表演滑就更不用说了，这次他选的是《四月是你的谎言》的“若能绽放光芒”，其实曲子也就是一个甜甜的小情歌，但…
他穿了套JK校服上去表演。
深泽同意他的两个原因，一个是因为从前不是没有更离谱的例子，毕竟有俄罗斯的大前辈穿过婴儿装在赛场上滑《Sex Bomb》的先例；一个是因为他如果不允许的话，佐久间会想办法在正式节目里穿洛丽塔。

“公生是天才没错啦，”其实两个主角中佐久间要滑谁的故事线还是有纠结过的，“可是我真的好心痛小薰哦！”
宫园薰坚持以自己独特的方式演奏小提琴，所以在比赛中并不受评审委员的认可，最触动佐久间的，大约是这一点吧。

他站在冰场中央，模拟着拉小提琴的动作，前奏被他改成了小提琴独奏，无形的弓弦拉出轻快的节奏。
他开始讲这个故事。
这个由宫园薰5岁的时候，在钢琴赛上见到有马公生，听他演奏的第一颗音符时开始的。
他是她改练小提琴的原因。
因为她想和他合奏。

她很早就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初一病倒之后，每次都在医院花上愈来愈长的时间，宫园薰知道，她必须要跑起来。
佐久间也一样。花滑运动员本来就没有很多时间呢，更何况他伤的是膝盖。
所以宫园薰撒了个谎，她对到有马公生说，她喜欢渡亮太。

宫园薰终于成功认识了有马公生，也和他合奏了，她短暂的人生已经没有任何遗憾了，只除了她喜欢的那个人，不是渡亮太。
要到写最后一封信的时候，她才坦诚了自己的心意。

你怎么想呢？
我是否住进某个人的心裏了呢？
我是否住进你的心裏了呢？

传达到了吗，传达到了就好了。

有马公生君，我喜欢你！ 喜欢你！！ 喜欢你！！！

对不起。对不起。很多对不起。

谢谢你！

她的绝笔信，种田梨沙的VO在佐久间脑海里响起。
这么轻快的歌曲，谁会想到背后是如此凄美的故事？
在那一次一次的跳跃当中，有谁明白那是宫园薰一次又一次的努力？
逃脱死亡的努力。
接近他的努力。
真好，在死亡追上她之前，她先来到了有马公生君身边。
可惜，她不会知道他是否也对她抱有同样的心意了。

他们也就在这首歌里最幸福了吧。

是你哦 就是你哦
告诉了我
在黑暗中发光的话 就能成为星空

答案都总是 偶然的必然的
总有天会知道自己选的道路才是自己该行的命运之路
手中紧握着的那份希望以及不安
一定会成为照耀两人前行的光芒

至少，这份心意能传达到吧。
佐久间也是，总有天会知道他选的道路才是自己该行的命运之路吧。
即使同样地不被评判理解。
但，每次上场之前的希望以及不安，也会成为照耀他前行的光芒吧。

“他要攻陷Tiktok了，上一次有这样的服装出现在冰场上，还是美少女战士…不过是女选手，”深泽一边笑一边鼓掌，不管怎么被体育媒体批评他不正经、哗众取宠，佐久间一直有一种能让自己和观众都快乐的能量。
有时，深泽会有一种直觉，他们几个当中，佐久间不一定会靠这项特质走到最高，但他一定会走得最远。

最后一位登场的，当然是杰西和萝萨琳。这对双人选手在一个赛季内完成了反杀，成功保住了世锦赛的金牌，那场酣畅淋漓的《Roxanne》之后，他们的关注度在世界范围内飆升，连代言都接了好几个，身价简直水涨船高。

他们在万众瞩目之下，为所有支持着他们的观众带来了一曲《睡美人》。
配乐奢华地用上了乐团版本，同样的乐团为纽约市芭蕾舞团的《睡美人》演奏过，这套表演滑是一套堪比正式节目的诚意之作，虽然两位当事人一致同意这是对他们的折磨。
“这是教练给我们的惩罚！惩罚！”上个赛季后不听话跑出去玩，用假身份证混进酒吧里意图喝酒被队友抓了个正着的萝萨琳不满地抱怨道，杰西苦笑道我可是被无辜牵连的，萝萨琳马上说那大不了今年把这个造反的机会还给你好了，杰西心想那还不是自己受苦，下个赛季再滑一次芭蕾？杀了他吧。

但，抱怨归抱怨，他们闭上嘴站在冰场上浪漫共舞的时候，真的很像王子与公主啊。

所以有时候目黑莲不得不服气，许多题材美国队确实有先天优势，也因此他十分庆幸，他的编舞是龟梨和也。
明年继续有他在，目黑莲相信他和川口真的有望拿到金牌。

《睡美人》的故事大家耳熟能详，因此这里也不再详述（事实上杰西和萝萨琳也很想忘掉），但即使是经典题材他们也尽心尽力地交出了完美的演绎。虽然在稍后的群舞中，这两人完全把观众从王子和公主的救赎与爱情中硬生生扯了出来，因为…
人压抑久了，是真的会发疯啊！

GALA结束后集体发疯已经是每年的必备节目，各种你想像得出想像不到的组合在冰面上一个比一个狂野，只差在——谁疯得更早。
正式演出一结束，萝萨琳就一个箭步上来，举起了川口春奈。
“啊啊啊啊啊！！！”怎么也没想到萝萨琳有这么大的力气，川口春奈吓得花容失色，还在空中就看向了目黑莲求救，目黑莲呆呆地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然后杰西一下子拍上了他的肩。
“别担心，我不会的。”目黑莲才放松下来，下一秒他和川口春奈在空中四目相对，一起大叫起来。

“我们国家的双人滑的脸要被你丢尽了啊！”佐久间滑过他们身边时忍不住取笑了一句，不过他的目标是吉川爱，蝴蝶忍的扮相实在太可爱了他必须要去和她滑一段！
村上真都看着惊魂未定的目黑莲，跃跃欲试地想要上手去抱，目黑莲急忙牵了他的手好歹转移一下注意力，没有注意到少年的耳朵突然红透。

宫馆和渡边早有准备，和所有人保持安全距离静静看戏，忽然他们互相商量了一下，同时起跳做了个3Lz，一下子把观众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这晚的MVP绝对是萝萨琳，临完场的时候她和佐久间不知道怎么斗上了，结果她跳了一个近乎足周的3A，还不是抛跳而是靠自己一个跳的，差点没把所有人吓死。
现在双人选手都这么卷了吗！！！
目黑莲看见这个跳跃时脸色惨白，杰西悠悠地滑到他的身边，笑道：“这次真的别担心，因为我不会3A。”
…不会3A也不耽误你的技术分比我们高那么多啊！

这样疯狂的气氛一直维持到晚宴，有了酒精的加持那群成年了的是一个比一个有病，除了目黑莲因为要陪着村上真都滴酒未沾之外，基本上所有人都喝了一点。
因此，目黑莲很清醒地观察着一切。

深泽和岩本喝多了在舞池上跳慢狐步，花滑运动员的浪漫大约就是各种各样的社交舞都熟悉得很，渡边和宫馆在旁边偷偷拿手机拍了下来要发给向井，佐久间和一群小女单混在一起交流起最新的动漫，杰西忽然从门口处出现，目黑莲和他目光交汇，发现他脸色不是太好。

“怎么了？”他关切地问，杰西摇摇头，显然不知道该怎么启齿。
“…是我的教练。我们吵了一架。”是因为谁，因为什么，他并不能和目黑分享，即使他可能想要听取一点旁人的意见。
“…”目黑莲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他了。
“别担心，”杰西勉力笑了一笑。“会有办法的。”
然而，有什么办法呢？他也想不清楚，只能一杯接一杯地喝，终于，在摄取足够的酒精后，他脑海中形成了一个疯狂的计划。
疯狂吗？
…不是的。事实上，成功的机率很大。
今年…把这个造反的机会…给我…
“萝萨琳，”他猛然抬头，起身去寻找自己的搭档去了，只留下一脸茫然的目黑莲，坐在桌子边半天没反应过来。
看他黯然神伤的样子，还以为他受了情伤…
不会吧？？？萝萨琳？？？

喝醉酒头脑不清醒的显然不只杰西一个。
渡边翔太和宫馆凉太跌跌撞撞地回酒店房时，两人都躺在床上大口喘息着，谁也不想先动身去洗澡。宫馆凉太就偏过了头去看渡边翔太，伸手珍惜地摸在了他的脸上。
他…好想吻他，整个人从眼神到肢体都在传达这一个信息，可是他知道翔太不会喜欢。
而渡边翔太被他这样的眼神看得心头一颤。

他发现，喝醉酒的时候，要亲吻宫馆凉太并不是一件难事。

渡边翔太的肢体缠住宫馆凉太身躯，嘴唇因为连续不断的接吻而红肿湿润，可是他没有打算松开。
接吻这种事，好像一但习惯了、熟练了，就不想停下来了。
只想要更多。更多的触碰，更多的拥抱，更多的亲吻。
“唔…” 他从来没有这么失态过，在哪一任情人面前也好，这种呼吸都错乱了、身体也疯狂战栗的感觉前所未有，渡边翔太低声呻吟，只知道酒精绝不是唯一的原因。
为什么…和凉太…感觉会这么好？

宫馆凉太看起来亦不比他好太多。
从来没有被渡边翔太这么主动而热烈地亲吻过，他脸都涨红了，好像随时要因为这个吻窒息而死。
在心脏鼓胀得酸痛的时刻，他仍未让幸福完全吞噬自己。
脑海深处的某一处，他仍然记得上一次接吻时翔太僵硬抗拒的姿态。
此刻在他怀中软绵绵地轻哼的翔太像是神仙教母施展魔法送给他的礼物。
“翔太，” 宫馆凉太温柔展臂将他抱起来，下身硬挺抵住翔太，见他并不反感，便惊喜地放肆和他厮磨起来。

他们像青春期初尝禁果的少年一样笨拙地和对方相拥、接吻以及摩擦。
渡边翔太愈来愈亢奋，宫馆凉太伸手解了他的衣，两人赤裸地抱在一起，皮肤紧贴间都觉得对方是滚烫的。
宫馆凉太扯过被子盖住了两人，然后钻进被子之下。
渡边翔太起先还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性器被湿润温热的口腔含住时，他闭上双眼闷哼一声，几乎想要反抗宫馆凉太要为他口交这件事，却很快迷失在了极乐之中。

阿部亮平其实迟疑了很久才打开门。
但逃避没有意义，佐久间知道他一定在这裏，他也知道佐久间一定会来。
所有的比赛和演出都结束了，佐久间想要什么显然易见。
他…也不是要拒绝佐久间。
只是最近，对于这种不是他真正想要的关系，他会有一点动摇。

他一开门就看见佐久间的笑脸。
“阿部酱，”佐久间没有扑入他怀中直入正题。
他反而一把抓住了阿部亮平的手臂就要把他往外带。
“去哪里？”阿部亮平一愣，佐久间低头发现他还穿着酒店拖鞋，就笑了起来。
“当然是，去玩啊。”

佐久间所谓的去玩和阿部亮平的想像有很大的不同。
他先是带阿部亮平去附近的小酒馆买了数瓶当地自酿的啤酒，却不在酒馆里喝，而是一路走到了一座临着河的小山之上，选了块平地就往那里一坐。
阿部亮平随队也来过几次蒙特利尔，但他从来不知道这座城市有这样的一个地方。

“小时候来这里比赛，晚上睡不着出来乱跑发现的，深泽他们都不知道，”佐久间狡黠地对他笑一笑，拿两瓶啤酒互相一卡一扭就变魔法似地把啤酒盖子卡掉了，他递给阿部亮平一瓶，又和他碰一碰杯，道：“晚宴时见不到你，我知道阿部酱肯定是在忙，所以我来找你啦！”

阿部亮平其实并不是在忙。
这个赛季结束，他打算让自己好好休息一段时间，也向深泽申请了假期，当然，这休息也意味着，他得以脱离佐久间一阵子。
阿部亮平需要让自己抽离，才能头脑清醒地判断他和佐久间的关系，是应该要维持、舍割，还是更进一步。
自他意识到这一点之后，阿部亮平便有点不太知道在佐久间面前该如何自处。看见佐久间变成了一种折磨，而折磨的根源不在于佐久间对他的感觉，而是他擅自萌生的情愫。
从一开始佐久间就和他说得很清楚，他们的关系只是朋友，是，会上床的朋友听起来多么肥皂剧，但阿部亮平和佐久间确实是很好的朋友，他们之间可以谈的也不只是床上的事。
但是，佐久间可能低估了自己对阿部亮平的吸引力。

为什么偏偏是今晚，在阿部亮平想要让自己离佐久间远一点的时候，他就出现了，又不知怎么的竟不是为了他一贯的目的，而是把他带到了这里来？他知不知道这让阿部亮平有多心动？
“看，星星，”佐久间扬一扬下巴，示意阿部亮平向上看，阿部亮平却盯着他的侧脸，没有移开目光。
“那是猎户座吧，三颗星星连在一起，是猎户的腰带，不过现在没有冬天那么亮了呢。”佐久间笑道，“看《浪漫追星社》的时候，佐久间很认真地认过一段时间的星座来着呢。”
“你看它们，像不像我、渡边和宫馆？”
“一直都是差不多的大小、亮度，连被人提起，也是连在一起的。”
“连评述都说，我们的名次，仿佛是上帝掷骰子决定的——有时我的点数大一点，有时是渡边，有时宫馆的才是最大的。”
“真不甘心啊。”

他忽然一跃而起，小跑到山坡的边缘，阿部亮平一惊，却见他止住了脚步，佐久间在城市的光中只剩下一个深黑的剪影，然后，他举起了手，向天空挥拳，突然让阿部亮平想起热血动漫中男主角立下誓言的画面。
“我们的名次，不是你掷骰子决定的！”
“我会赢！我会一直赢下去！我会证明我，佐久间大介，才是最亮的星星！”
“我才不是猎户座腰带，我是星星的话，也要是最亮的北极星！”
“听到了吗，蒙特利尔！！！两年后的冬季奥运会，我一定！会拿到金牌的！”

阿部亮平听得心神俱震。
好像刚刚那一下，被眼前的佐久间狂妄的呐喊和倔强的背影击碎了所有要远离的想法，是吧，阿部亮平又骗得了谁，明明他完全无力抵抗佐久间？
他喜欢他，连同他的中二病和野心。

星星远在无数光年之外，每个人抬头都能看到，却不属于任何人。
阿部亮平能做的，便是买一架天文望远镜，好好地、仔细地了解它，或许有一天，阿部亮平会对观星失去兴趣，又或者，他能等来一个奇迹。

蒙特朗布朗距离蒙特利尔大约一个多小时车程，向井康二比赛的地方就在这裏，道枝骏佑一个人拖着行李箱，打电话告诉向井康二自己到了蒙特朗布朗时，向井康二吓得马上从床上滚下来，打车接人去了，接到人第一时间做的事便是打电话给岩本照报平安。
“你是说，你刚刚来蒙特利尔把小道枝带走了？”岩本照哭笑不得，一边去道枝和村上的房间确认，村上真都睡得正酣，迷迷糊糊地被教练叫醒了才知道自己的室友悄悄跑去了那么远的地方。“怎么连招呼都不打一声？”
“对不起，照哥，我就是一时激动…你看，你们的世青赛冠军好端端的，他在这里和我待到比赛结束我就把他送回日本去，机票我会负责的。”向井康二有苦说不出，却也只能把罪责都揽在自己身上，也不知道深泽知道了会不会气得以后都不让自己来看花滑国家队的比赛和训练了。

“你怎么回事？”回到酒店房间，把行李箱随便推到床边，向井康二看着道枝骏佑鼻尖冻得通红，又是生气又是怜惜，想要抱住他安慰，却又觉得自己似乎应该严肃地让他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因为我想念你，”道枝骏佑说，语气又委屈又倔，向井康二再怎么心疼他也不能接受这样的解释，只得努力板起脸孔道：“你知不知道，如果在你来找自己的路上出了什么意外，我会有多愧疚？我要怎么向岩本、深泽，还有你妈妈交代？”

道枝骏佑只是想给他一个惊喜。是，他是没有和教练交代就偷偷跑了过来，其实也就是想来看一看康二天亮就回去，刚刚康二帮他担责还让他留到比赛结束时他还暗自窃喜，现在却被这个素来温柔的哥哥这样恶狠狠地责备。
他在晚宴上反覆看向井康二直播中自己表演的那一段，越看就越是抑制不住思念，下定决心之后定车票收拾行李一气呵成，出现在他面前，可不是为了如今的局面。

“对不起，”他说，因为知道康二确实为此事为难。
道枝骏佑从来都不想给康二带来麻烦的。
只是，向井康二好像从来都不知道，对道枝骏佑来说，和他分开意味着什么？
他以为，没有康二的道枝骏佑，和没有小道枝的向井康二，是一样的感受吗？

“你怎么能这样？”向井康二其实并不是要苛责道枝骏佑，他只是不敢相信这个孩子竟然就这么一个人坐了一小时的车来找自己了，但他的表情却被道枝骏佑误解了。
“对不起，这样的事不会再发生了，我现在回去还来得及。”他伸手就要去取行李箱，向井康二急忙把他的手拉住，见道枝骏佑挣扎就用力将他抱在怀中：“我不是要赶你走！”

他见到他，因为太过紧张慌乱，都不敢流露出欣喜。作为长辈，向井康二不能不优先考虑安全问题，可是作为朋友，他最喜欢有人陪伴了。道枝骏佑的做法他不能鼓励，但是他已经可以想像到，这段时间有小道枝在身边，他会有多快乐。

他们就这么紧紧地抱在一起，两个人都在流泪，道枝骏佑借着一点身高优势，反客为主地将向井康二抱入怀，又伸手去擦他的眼泪。
为什么他们在一起的短暂时光好像总是有争执和悲伤？
“等你比赛结束，教我滑雪吧，康二，”道枝骏佑轻声恳求。
“嗯。”
“如果我滑雪也有天赋的话，你说，我能不能转到滑雪队来？”
“想什么呢，”向井康二破涕为笑，轻轻拍了拍他的背。

是啊，道枝骏佑在想什么呢。
在想什么时候，他才能一直一直和向井康二在一起啊。

突然被岩本教练叫醒，发现道枝不见了，村上真都瞬间睡意全消，看着隔壁空空如也的床怎么也无法入睡了。
真的吗，向井康二来过，他怎么不知道？

穿着睡衣踢着拖鞋他来到酒店一楼的行政酒廊。
“要杯热牛奶就可以了，”村上真都小声道，有点不好意思，却当然不敢大着胆子喝酒，即使按加拿大的法律，他也未到饮酒年龄呢。
他在角落处落坐，才发觉酒廊里还坐着两个他认识的人，斜斜对着他的那个人是龟梨和也，而他对面的那个人…
“目黑君？”村上真都轻声自言自语，往裏面更缩了一缩，虽然知道偷听是不道德的行为，却又忍不住好奇，这两个人深夜在这里，到底有什么要说？

“你晚宴上还没喝够？”这是龟梨和也的声音。
“晚宴上有未成年，不想在他面前喝酒，”目黑莲笑道，龟梨和也看了他一眼，说：“你可真是好好先生。”
接下来是良久的沉默，看得出来龟梨和也心情不太好，只是一个劲儿地低头喝闷酒，大约他也不是很想目黑莲在这里，却可能是出于寂寞吧，并没有把他赶走。
他的心事不是村上真都或目黑莲可以窥见的，但怀揣秘密的人身上有一种奇异的吸引力，村上真都看见他额角头发垂落搭在脸上的样子，忽然心里一惊，突突直跳，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他看见龟梨和也终于无聊得发了话。
“要把双人滑演绎好，还是得谈一场恋爱。”他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扬手让侍应又加了一杯，“别误会，我没有撮合你和川口的意思。你们谈恋爱不要紧，要是分手分得很难看，那么职业生涯也就可以跟着陪葬了。”
“最好是…爱的时候非常爱，分手的时候恨不得要他死，以后回想起来这个人都隐隐作痛，”龟梨和也忽然自嘲地笑了笑，“算了，和你说这个做什么。你也不是没谈过恋爱那种毛头小子。”
目黑莲沉默了一段时间。
“…不是吧？”龟梨和也好像明白了什么，一双眼睛瞟过去看目黑莲逐渐涨红的脸，终于忍不住爆发出一连串大笑。
“对不起，是我失态了，”他笑得伏倒在桌上，差点扫跌一只酒杯，酒杯倾侧目黑莲连忙伸手去扶，两只手撞在一起，目黑莲被他指尖碰到，猛然向后一缩，酒杯“哐”的一声掉落在地上，成了这两人拉扯之间的牺牲品。

“龟梨君，你喝醉了，明天起来要头痛的，”目黑莲伸出手来，拉了他一把。“我送你回房间吧。”
龟梨和也本想拒绝，但当他站起来之后，他发现他连直线都走不了了。
也不再逞强，挽着目黑的手臂，头疲累地搭在他肩上，让他把自己送回去。

村上真都怔怔地看着这两个人离开的身影，茫茫然就觉得舌头发苦、鼻尖发酸，好像他的身体里一切的东西都错位了。
为什么，看见目黑君和龟梨前辈并肩走出去的时候，他的胸口会毫无征兆地痛了起来？

“道枝在向井那里，他和我视频了，”岩本照从后面抱住还坐在椅子上的深泽辰哉，把下巴抵在他肩上撒娇，深泽辰哉叹了口气，道：“没事就好。向井这件事做得太鲁莽了，好歹应该先告诉我。”
“也许是怕你不批准，所以先斩后奏？”岩本照笑道，“怎么了，我去完道枝和村上的房间，你还在计划冰演的事情？”
“按出席人数大致算了算节目数量而已，今年龟梨有望加入，宫馆和目黑会负责当说客，如果他来，我们的观众想必会更多，”深泽辰哉答道。
“啊，忘了告诉你，杰西在晚宴上告诉我，他今年没办法出席冰演了。”
“嗯？这是什么原因？往年他也会来的啊…”深泽辰哉奇道。
“不知道，我看他好像很匆忙，便没有继续问下去。”岩本照说。
看着深泽辰哉咬住唇划去了杰西和萝萨琳的名字，一脸苦恼的样子，岩本照就把他打横抱了起来。

“照！”深泽辰哉突然被抱起吓了一跳，“你在GALA看他们双人选手玩托举技痒了是不是！”
“Fukka说了今晚会先不想工作的事情的，结果我才离开一会意你就写了这么多，”岩本照撇撇嘴，一脸委屈：“我回来了，你就不准再想冰演的事情了，今晚只好好想着我，行不行？”
每次岩本照一撒娇，深泽辰哉就又觉心疼又觉好笑，要是让年纪小的队员们看见岩本照这个样子，在他们面前岩本教练还有没有威严了？
“好，”他搂住岩本照的脖子，深深一吻。
他的爱人，最大的好处就是容易哄，只要深泽辰哉柔声软语地说上两句，亲亲他、抱抱他，岩本照就什么都不计较了。

蒙特利尔机场，路易斯杰西戴着墨镜，以免被人认出来，他一直注视着机场的入口处，终于，等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松村，”他站了起来，看见松村北斗穿着软绵绵的卫衣卫裤，拿着小小行李箱，显然也做好了登机的准备，便知道他已经同意了自己的计划。
“你真的考虑清楚了吗？”杰西看着他，眼中神情复杂，愧疚当中却又有一点星火，是为求达成目标一往无悔的勇气。
“这不一定是你代表美国出赛的最佳方法，但，这是我在总教练拒绝后，所能想到的唯一出路。”
“不用说了，我知道，谢谢你愿意为我做这么多。”松村北斗微微一笑，伸出手来，“机票呢？”
杰西递了一张给他，看着他把机票夹在他的日本护照里。
那是一张通往拉斯维加斯的机票。

其实运动员能有的假期并不算多，仅仅是两星期后，这群人便再度聚在一起，要排练的便是下个赛季前的冰演。
深泽辰哉正拿着他的笔记，研究自己的动员发言，只是却怎么也静不下心来，因为他身边有一个怎么也不会闭嘴的渡边翔太。

“你真是个糟糕的朋友，” 渡边翔太恨不得能伸手打掉他手里的笔记本，“我在面对多大的人生危机你知不知道？”
“我没看出来这算什么人生危机，” 深泽辰哉合上他的本子，正色道，“我从来不觉得舘様对你来说是什么危险人物。真的要说的话，由青春期起你才算是他最大的劫难。”
渡边翔太泄了气，自己也知道理亏，便低下头专心看着自己绞在一起的手指。

他和凉太自世锦赛之后，关系就像是突然骑上一辆水上摩托车一样，“哗啦”一下失控地在水面冲得飞快，然后不知怎么就摔落到茫茫深海当中了。
他们没有做到最后一步，但，“除那以外什么都做了”，他和深泽诉苦时深泽愣了两秒，说：“所以呢？”
“所以我和凉太到现在都没有正式谈过这件事。”
可怜的舘様，深泽辰哉叹了一口气。
有时他都不知道这两个人命中有彼此到底是幸运还是不幸。

知道渡边翔太和宫馆凉太在世锦赛之后情难自禁他一点也不意外。
深泽辰哉一直都觉得渡边翔太并没有他所表现出来的那么抗拒他的幼驯染，之前就听他说过在中国站接吻的事，世锦这回事出来他简直想拍手大叫活该。

全世界都看得出来宫馆凉太深爱这位没心没肺的好友，现下这两人亲也亲过了、摸也摸过了，深泽辰哉就纳闷了，怎么这样还不能修成正果？
“我真的很好奇，翔太，” 深泽辰哉道，“你为什么不肯试着爱他呢？”
渡边翔太面色惨然，苦笑道：“那我的人生就完蛋了，辰哉。”

渡边翔太其实也说不上来为什么。
他甚至能像一个旁观者那样怜惜喜欢自己的凉太。
只是这个人，认识自己几乎有一辈子那么长。
他要怎么把友情硬生生转换成爱情？

“那你为什么不离开他？” 深泽辰哉说，“拒绝他，明确地告诉他你不爱他，永无可能回应他，这才是你应该做的。”
“翔太你知道我不是在怪责你，” 看见渡边翔太的神情他又忍不住心软，“我只是，无法明白你们这样的关系。”
渡边翔太轻轻把头靠在深泽辰哉肩上。
“我知道。” 他说。

深泽辰哉和岩本照一直是外界评价非常两极的一对。有人不喜欢岩本照过于高调的态度，但真正每天接触这两人的队友们会表示，他们在人前已经非常克制了。

岩本照还在青年组时就已经把喜欢深泽辰哉这件事闹得人尽皆知，只除了深泽辰哉一个不明就裏，以为这经常来看自己训练的选手是把自己当作了什么假想敌。
后来这小子升上成年组时就转了双人，天天缠着他讨教，他就又把人理解成了想要学习技术的虚心后辈，深泽辰哉疼他疼得不得了，有什么都倾囊相授，自己也没发觉对岩本照的好早就过了火。
渡边翔太和佐久间天天说他不开窍，结果岩本照退役后成为了教练团队的一员，这两人直接就成了。

深泽辰哉一直说他是被岩本照的诚意打动了。
只有最亲近的几个密友知道他当时被岩本照堵在更衣室墙角告白，告白之后还被吻得腿脚发软，大约那一吻让他真的开了窍了，几个星期后这两人突然就开始极其高调地出双入对——包括酒店的房间。
被文春拍到他们在酒店后门抽烟、接吻的那组照片至今是日本花滑界最劲爆的一次恋情公开。

对深泽辰哉而言，两人要是能当上朋友，还能接受和对方亲吻、上床，这样便已经可以谈一辈子长久稳定的恋爱。
他当然不会明白渡边翔太在纠结些什么。

“非常感谢大家来到Man On Ice的彩排，” 要站在那么多人面前发言深泽辰哉还是有点害怕，本来都想把这件事让给岩本照来做了，可是岩本照说这是你主办的活动啊，大家当然想要听Fukka讲话，便又把他乖乖的哄了上去。“今年我们的人多，规模也略大了些，一共会巡经五地，每地三场，其中东京场次日为媒体场。”

“这次的主题是Masquerade，假面舞会，观众拿到手的节目单是这样的，上面只有剪影以及服装、面具，看不出来哪个节目属于谁，但我们自己肯定是猜得出来的，”他把印好的传单递给大家，果然每个节目底下都没有标明参演者，只有黑色的身穿演出服、头带面具的剪影，十分神秘。

“我来看看这节目单，”佐久间大介拿着节目单，仔细研究起来，上面许多身影他都熟悉，一个个节目看过去，花束般的恋爱的主题曲《勿忘》不是给双人就是给冰舞选手，《Infighter》一看就是深泽辰哉的品味但不知道他是打算祸害自己还是祸害他们所有人，《幽灵公主》也不知道是哪个小女单…
“等等，《Call Me By Your Name》？这是什么，男子双人节目？”
他大呼小叫的声音很快引来众人的注意，上面的一个剪影标志性的发型一看就是目黑莲，另一位却…
“舘様？这是你吗？”
宫馆凉太却一脸茫然，也怪不得佐久间认为这是他，可是他却全然不知道这件事…

“对不起，我来晚了，” 大门忽然被推开，逆着光走进来一个戴着墨镜的男人，他一进门所有人瞬间就知道那个剪影属于谁了，宫馆凉太看起来整个人都僵住了，目不转睛地看着慢条斯理地换了冰鞋上冰的龟梨和也。
之前大家隐约听说过目黑去邀请了龟梨和也这件事，却不知道他们达成了这样的合作，现在亲眼看到这两人站在一起，连川口都忍不住故作嫌弃地推了目黑一把，让他和龟梨和也站近一点。
“…所以，是目黑君和龟梨君，要共演？”村上真都喃喃道，心中百味杂陈，这时冰上却没有什么人意识到他的异常，大家都去看宫馆凉太的反应了。
毕竟他可是知名的龟梨担，被队友在眼皮底下光明正大拿到了合作机会，所有人都忍不住同情他了。

渡边翔太这段时间都心不在焉的，这时听见大家起哄才如梦初醒，急忙问佐久间这是在做什么？
“你男朋友失恋了，”佐久间笑着推了他一把，渡边翔太怔怔地转头去看凉太的方向，也顾不上驳斥佐久间的话，只觉得心里空空的，本来就因为凉太和自己的事烦心，现在只觉得…更加烦了。

“凉太、凉太、凉太，” 第一天初步合乐结束，渡边翔太把宫馆凉太抵在宿舍的墙上，姿态像逮捕到什么间谍正要质询，语气却是调笑性质的：“怎么，龟梨君要和目黑共演，你不高兴了？”
宫馆凉太摇摇头，露出一个浅笑：“没有，我其实挺开心他要来，虽然能和他合作的不是我。”
听见他这么说，渡边翔太却没有多高兴，宫馆凉太欣赏崇敬龟梨和也简直到了卑微地步，这样也能笑着说自己很开心…他宁愿宫馆凉太提刀去抢人。

“翔太在意吗？”宫馆凉太问得很认真，忽然渡边翔太就觉得他们现在靠得太近了，姿态也从开玩笑变得有点过于暧昧，他下意识向后躲，却被宫馆凉太一把抱住了腰，瞬间动弹不得。
“你知道的，我在意的只有翔太一个人。”
渡边翔太涨红了脸。
他…知道。
可是…他真的没有办法把这位多年好友当成爱人。

对渡边翔太而言，友情就不是爱情，他看宫馆凉太的第一眼便知他们会是相当好的朋友，但却清楚这绝非一见钟情，也从来没有把他当作备选恋人看待。
在有过那么亲密的夜晚后，渡边翔太只觉得愧疚，身体沉溺欢愉在他看来只是软弱又摇摆不定的表现，他应该要像深泽辰哉所说的那样，拒绝他，明确地告诉他你不爱他，永无可能回应他。
可是他舍不得。

拒绝他，意味着自己会马上就会失去宫馆凉太，而勉强和他恋爱，只会让渡边翔太在一段时间后更加彻底地失去他。
“你对我太重要了，” 他眼里有一点泪光，这个人和他一起长大，一起经历了那么多，他怎么能失去他？
他的手紧紧抓住宫馆凉太胸前衣料，是焦虑而依恋的姿态。
“你永远不会失去我，” 宫馆凉太仿佛和他心灵相通。
“无论你此后爱不爱我，能不能如我所愿的那样爱我，” 他低下头，轻轻摸了摸渡边翔太的脸，“我绝无怨懟，永不后悔。”

渡边翔太浑身一颤。
宫馆凉太低下头来，吻在他的唇上，渡边翔太呜咽一声，只觉自己的膝盖软弱得要支撑不住。
这一刻，他确信这世上他最害怕的事正在发生。
自此之后，渡边翔太再也无法斩钉截铁地说，他对宫馆凉太纯然是友情。

Mystery of Love 和 Visions of Gideon两首配乐听得倒背如流，甚至比和川口的节目配乐都要熟悉了，目黑莲的紧张却还是一点不减。
毕竟，和他合作的，是龟梨君。
每次要和他一起上冰前，他都会心神不宁。
心中有什么被他的眼神勾得蠢蠢欲动，却情知不可以、不可能。

这时便见他单手勾着包带，一脸慵倦地走到冰场边，开始换他的冰鞋。
龟梨和也这个人浑身上下都是迷，目黑莲心想，看见他时便只想知道他昨夜去了哪里，见了什么人，他为什么一脸怠惰的样子，好像对什么都没有兴趣，但分明，他就是最有趣的一个人？
“愣着做什么？热身啊。”
目黑莲这才如梦初醒，急急跟在他身后上了冰，默然随着龟梨和也的步伐在场绕了三圈。
他的滑行仍是好，整个人在冰上姿态舒展如同散步，突然一个点冰，两周漂漂亮亮地落地，激起一地冰花。

这个节目龟梨和也并没有明确地编排出什么来，许多动作都是在冰上合着音乐摸索出来，有时他觉得这里似乎应该有一个跳跃，有时他会让目黑莲将自己托举起来，接着摇头说 “不不不，这不是我想要的效果，我们换个姿势。”
又有时，他会问目黑莲，你觉得这里应该有什么？
目黑莲总是紧张得说不出话来。
“联合旋转？”他迟疑道，然后在龟梨和也似笑非笑目光中，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低下头来。

“…前辈，” 他终于鼓起勇气问出萦绕心中许久的问题。“这套节目…为什么我总是抓不住它的感觉？”
这个问题刚出口他就后悔了，目黑莲都能想像出前辈嫌弃的神情，但龟梨和也却只是淡淡一笑，说，我很高兴你终于问出来了。
话锋一转，又问道：“你在捕捉的，到底是剧情，还是感觉？”

“感觉，” 目黑莲冲口而出，然后呆一呆，再抬头，满目都是茫然。

收到这套节目的名字时，他便去找了电影光盘来看，在被窝中抱着电脑看完了那一个少年的夏日恋情。
懵懂少年遇见了父亲的学生，他们在意大利北部美丽的乡郊渡过了一个夏天，两人逐渐相知相恋，以自己的名字呼唤对方，但最终，年长男子的一个电话打来，告知他要结婚了，而少年在壁炉前饮泣了一整个长镜头。

他知道这套电影在说什么，当然，但它以情节来说太过平淡，许多气氛镜头穿插其中，连这两人的相爱，都像是蒙在一层薄纱里，通通看不真切。
这让目黑莲很是不安。

上季的节目中，《Real Face》虽然是没有剧情的节目，但节奏激昂，他尚且能够掌握；《硝子の少年》和《情书》都是剧情性很强的节目，他也比较适应。
但这次冰演在即，他们却仍在慢悠悠地计划应该在哪里加入一个跳跃，却从来没有谈论过故事和角色，目黑莲必须承认，他不知道他应该怎么表演了。

“你真正想要的，是切实的角色和剧情，因为这样你才能投入进戏里，然后拿到节目内容分，” 龟梨和也笑道，“你确实也擅长这一点。”
“但其实，双人表演不是戏剧，不是吗？” 他说，凝视目黑莲的眼眸。
“本质上，我们是舞者。”
“而节目内容的核心不在情节，而是感受。”

目黑莲似懂非懂地点头。
“把电影看完后，你感觉到了什么？”
“痛，” 他答得很坦然，“被背叛的痛。” 他一直对壁炉火光旁流泪的面孔印象深刻。
“肯定还有点什么，” 龟梨和也说。
“美。” 目黑莲道，这一次在他鼓励目光中说得更加坚定。“意大利明丽的日光，流水，绿荫，宽大衬衫和短裤下少年细瘦的腿。”
“你看，我一直知道你很聪明。” 龟梨和也笑道。
“还有一点，” 目黑莲轻声说。
“是遗憾。”
是永远无法和那个人重现那一个夏天的，遗憾。

“把这些带到冰上去，其实并不需要太具体的情节。” 龟梨和也带着他站到冰场中央。
“看，” 他回到场边播放音乐，随着前奏轻快琴音进场，在中央和目黑莲碰面。
“跟着我，” 他说，双手负在身后滑行，兴之所至做一个Hydroblading，手臂上沾满晶莹冰屑。

“只是在玩而已，” 龟梨和也道，他们在原先计划的地点一起腾空，后外点冰两周跳轻松落地，目黑莲也笑起来，追逐他如同追逐风。
并肩滑行时他们仿佛就是一起在意大利骑着单车的Elio与Oliver，却又不完全是他们，目黑莲和Elio其实完全不像，龟梨和也亦不可能是Oliver。
但世间所有的快乐原是相通的。

“你应该在享受！” 龟梨和也大笑起来，他脚上的滑行更快，风在他耳边呼啸而过，忽然音乐变得沉重，如同夜幕降临。
目黑莲已经知道要怎样做了。
他伸手托住了前辈的腰，在龟梨和也的目光中将他托举起来。

接下来的一切就有点像一个梦了。
他们贴得很近，因为没有具体的舞蹈动作所以他们只是在滑行，他的一只手被龟梨和也握住了，旋转、变换位置都靠那一只手来传递，最终他被放开时目黑莲便明白了，他独自一人回到场中央，在那段象征美丽夏日的音乐响起时，酣畅淋漓地做了一个双足直立旋转。

“你看，你要做的事情就是去感受他，然后把那些虚妄变成现实，” 目黑莲停下时浏海散乱地披在额前，微张着嘴喘息，龟梨和也轻巧地滑到他身边，道：“情节…不是难事。不要让它束缚你。”
“也许你将来还是会滑很多扎实的剧情，你的女伴会协助你将一切具像化，” 他拍拍目黑莲的脸，当他是个小孩子，“那么，这就当是不太一样的一次体验吧。”

这确实是与别不同的一次体验。
当川口伴着他时，他虽然觉得安心，却从来不会有今天这样急速的心跳。
目黑莲清晰知道自己被蛊惑了，而对当事人来说，那却仅仅是一次指导，甚至没有刻意为之。

“Man On Ice: Masquerade!”是MOI系列举办以来最为嘱目的一届。退役巨星、世界冠军和后起之秀共聚冰面固然重要，但，深泽辰哉自觉他的编排也功不可没。
毕竟，敢让这个星光熠熠的Cast在冰上大跳《Infighter》的，也没有几个人了。
渡边翔太知道深泽把全员开幕曲目定成《Infighter》的时候简直想要杀了他;没杀害成功只是因为龟梨和也发了话觉得挺有意思的，于是看在前辈的面子上深泽辰哉免去了大家穿斑马迷彩服的酷刑。
《Infighter》这套节目本来是深泽自己的表演滑，退役后也就是在冰演中表演过一两次，大家各自穿着自己漂漂亮亮的演出服戴着精巧面具跳起《Infighter》奇奇怪怪的舞蹈，多演几场倒也就堕落地享受起来——比如说，能看到宫馆凉太尝试让这套节目变得端庄，又或者道枝骏佑沉着脸把节目中的跳跃当成发泄一样，其实也挺有意思。
面具摘下那一刻，观众认出自己喜欢的运动员，都欢呼起来——不排除他们早就从前几场的观众Repo中了解到服装的安排，但看见他们在自己面前露出真容，现场观众一样兴奋。

开场节目后，打头阵的是龟梨和也的《唯爱》。
重金邀来的前辈当然要先登场，每回观众的尖叫都让深泽辰哉确信这钱是花对了。
《唯爱》已经是很多年前的节目了，却不失经典，千金大小姐和钢铁厂平民的爱情故事现在看或许会觉得是俗套的设定，甚至会因为悬殊的阶级被批判，但两人跨越重重障碍相爱的过程依旧动人。
现在这套曾经的双人节目，已经只剩他一个人演绎了。他做的改编不多，女伴的部份仍保留了绝大部份，只修改了一点衔接，看起来就像是…忍痛和菜绪分手后的弘人，在独身一人的那些年，孤独地缅怀着曾经的爱人，与她的幻影再相恋一次。
太年轻的时候遇上相爱却无法相守的人，大约是最遗憾的事了吧？
因为你之后每每记起她，记起那份爱——你便会想到，你本可以拥有一切，如果当年的你…有能力的话。
音乐一结束，他脸上便又浮现出惯常的微笑，那种把魅惑风情都收敛好的自矜的笑，向为他欢呼或悲泣的观众礼貌地招一招手。
当年的他，青春年少地把工服、长发、耳环穿戴出一种落拓的美，却不可能有今日细腻的表现。
青春很珍贵，经验也是，得到一些，必然也要失去一些。
龟梨和也不追往事。

下一个出场的是深泽辰哉。
主办冰演也是满足他表演欲望的方式，花了组织的力气当然要好好享受，《ひらりと桜》这套节目佐久间多想要来做开场群舞，却被深泽辰哉否了，恨得他牙痒痒。
凭什么你漂漂亮亮地跳樱花舞，我们却要当丧尸啊！！！虽然佐久间得承认，集体当丧尸有当丧尸的快乐，而旁观者会说，在冰上鲤鱼打挺得最欢的就是他了。
《ひらりと桜》的音乐有着明亮华丽的开头，深泽辰哉穿着粉白西装挥洒着花瓣登场时众人都欢呼起来——无他，只因为近年来要看他正正经经地美一次给你看都是奢侈，自从退役后深泽辰哉就往奇装异服和搞笑整活的路上越走越完，几乎要让人忘记他升组时也诟病过是花滑的 “偶像派”人物的。
深泽辰哉身后粉色风衣下摆被滑行时带起的劲风吹得鼓起，翩翩然彷佛是山中樱花树的仙灵。成为教练之后，久久不必和那几个跳跃高手竞争，深泽自问技术上是打了个折扣的，但却添了一份游刃有余的味道。他的旋转和滑行倒是一贯漂亮，编舞和步法反而更上一层楼了，那件半透明的风衣被他玩得出神入化，翻身、跳跃、旋转时在冰上留下一道樱色轨迹如同幻影。临了时他回眸对观众笑了一笑，解下风衣让它随着滑行的动作被甩在身后，灯光便追随着那件粉色风衣缓缓落在冰面上，深泽辰哉本人却在黑暗中隐了身，只剩下那件残影一样的衣服，渐渐失去支起来的形态，一寸寸塌落下来。
灯光再亮起观众才如梦初醒，其实刚刚深泽辰哉那一笑投射在大屏幕上众人已经晕得一阵阵，这人平日嬉皮笑脸，忽然动了心思要来勾引观众，杀伤力不容小觑，而且这人竟然撩完就跑，更是罪加一等。观众满场地寻深泽辰哉，追光灯适时把他抓了出来，却见他在场边抱住岩本照把脸埋在他胸口撒娇呢，一脸不好意思的笑，岩本照穿着他下一套节目的白衣白裤，两人抱在一起，倒是很登对。
…观众欢呼起来，熟人却故意喝倒彩，这两人不分场合地公然秀恩爱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再不制止一下，只怕他们以后变本加厉——虽然也没有什么恶化的空间了。

岩本照的节目也将开始，只能无奈松了怀抱上场准备。他退役已久，便重拾男单的老本行，自行排了一曲《Feel the light, Lovely》，宽松麻质白衬衫在身上垂坠出好看飘逸的弧度，又添了一顶白色巴拿马帽，一下子将所有人带至椰林树影的度假海岛去。
对于这位教练，村上真都向来知道他的厉害，但这也是他第一次看岩本照演绎自己的作品。许是近来钻研冰舞多一些，岩本的这套节目便不编排跳跃了，纯然是舞的部份，但举手投足之间节奏卡得极其精准，潇洒之余又吻合节拍，观者无不身心舒畅。
“这支舞，还真的得要他来跳，” 宫馆凉太向来和岩本照都很赞许彼此的舞，但这时宫馆还是不由得要为岩本喝一声采——每一下律动，肌肉起伏、关节定点，松弛却不失力度，到位却不拘谨，整个国家队，能跳这只舞的人不少，但能跳得这样好的人仅此一个。

第一篇章的结尾由渡边翔太压阵，《君の彼氏になりたい》这首歌真的很适合他，挑逗撩拨之中又带着一点玩闹的意味。这向来是渡边翔太擅长的风格，表现如何自不必多言，他滑起这种曲目来风流又可爱，迷得观众意犹未尽，可这一套节目后便是休息时间，要硬生生挺过二十分钟才迎来第二篇章的节目。

第二篇章编排的都是影视插曲，深泽辰哉说这里的每一首都很“爱与自由”，打头阵的便是演出后外界讨论度最高的节目，由龟梨和也、目黑莲带来的，《Call Me By Your Name》。

龟梨和也一身浅蓝衬衫和目黑莲一起在冰面上漫步。这套电影自上映以来便十分轰动，虽然过往也有同志题材电影搬上冰面的先例，但这次演出的两人可不是临时组合在一起，会来看冰演的观众大都知道他们不只是前后辈的关系，更是上一个季度合作的编舞和选手，因此尖叫几乎淹没轻柔的背景音乐。
他们的节目几乎完全沿用和之前那次即兴演出的编排，只是为了强调Elio和Oliver的关系加了一个错位的吻，借着手部动作的遮挡其实根本看不出来是否亲了上去，但龟梨和也意犹未尽的一抹唇还是让人有了联想的空间——他是真的不在乎旁人怎么想，有嫉妒者说他退役后专爱炒作，但是也不是谁都能像龟梨和也那样，错位吻了谁都能被炒作一通。

第二篇章的其中一个亮点便是花滑队女单的两位选手，福本莉子今年在比赛中虽然未夺三甲，但仍是日本队最好成绩的一位选手，因此来看她的女单粉丝也不少，她带来的是《幽灵公主》的主题曲，身上披着狼皮、脸上画上红油彩的她有一种野性的坚毅，配上她本就可爱的脸型，还是给观众带来了很大的惊喜。

另一位参加冰演的女单选手便是今田美樱，和她的前辈一样，今田也选择了动画电影的插曲，《你的名字》中的“花火”一曲，红领结、红头绳的宫水三叶和今田甜美的形象适配度极高。今年她在世青赛排名第八，深泽他们对这个小女单是抱有寄望的，但在当下俄罗斯几乎对女单全面封锁的状态下，今田在国际赛场上崭露头角的机会实在不是很大，不过等她升组的时候，说不定已经变了天了。

村上真都、吉川爱带来的是《哈尔移动城堡》，村上为此还染了黑发、穿了耳洞，带上一对红绿玛瑙的耳环，不开口的时候眉目沉静，看起来确实有几分哈尔的样子了。一开始吉川以为自己要扮老吓得哇哇大哭，后来才知道是她的好搭档骗她的。
最终她只是临时把头发喷成了白发，往村上真都身边一站只觉得…嗯，身高差是大了一点，可是扮相还是很还原的。
他们自上个赛季起，就因为表演滑的《鬼灭之刃》扮相吸引了一波动漫爱好者，有粉丝说他们是“Cosplayer中最会滑冰的”，嗯…虽然不是专业的Cosplayer啦，但被夸奖了还是很开心的，不是吗？
他们自己也知道，下个赛季进入成年组之后，就没有太多滑这种相对轻松可爱的动漫题材的机会了，佐久间前辈铁了心一条道路走到黑，可是到现在都还没有局势明朗，他们是不可能冒这个险的。
那就尽他们的所能，在能够把喜欢的动画电影搬到冰上的年纪，多做一点、做好一点吧。

第二篇章的最后一位表演者是道枝骏佑，能让他自己作主的节目他还是很有主见的，粉丝们最津津乐道的《初心Love》反而是酷小孩不太喜欢的风格，这次冰演他递上来申请的时候深泽很爽快的就批了，节目是《驯龙高手》，用的是“Test Drive”，道枝骏佑看着这难得的效率都震惊了一下，深泽笑眯眯地说你明年就升组了啊，小孩子长大了就要自己拿主意了呢。
…我不是小朋友，道枝骏佑心想，然后就兴高采烈地订自己的驯龙装备去了。
对于明年升组，道枝骏佑其实是很茫然的。他清楚深泽有心把他往柔美方向培养，他也知道现在世界排名前三的那三位队友各自都确立了鲜明的风格，而自己想要和他们争一席之地，就不应该任性。
那确实是很容易出彩的一种风格，可道枝骏佑还是想要走那条注定没有那么容易的路。

他演出的时候向井康二就举着他的相机一直在帮他抓拍。向井身上还挂着一只无牙仔玩偶，睁着两只黄澄澄的大眼睛一脸傻气地随着主人转来转去，道枝骏佑演出完下场的时候一定会来抱这只无牙仔，嗯，虽然每一次他都会隔着玩偶把那个人也泡进去。

第三篇章打头阵的是佐久间。他这回选的曲子是《动物狂想曲》第二季的OP Monster，一如既往地，是让人意外却很佐久间的选曲。
他自己很喜欢这套动漫，只是，这样的选曲在正式比赛中还是冒险了。
但在深泽这里，他可以放心地做一些自己想做的事，包括但不限于给自己搞一套却里顿学园的校服，背带、西裤、衬衫、毛衣背心，他个子虽然不高吃了点亏，不过肩宽腰细的，也把制服撑得很好看。

佐久间向来是观众宠儿(虽然和评判的缘份还是薄弱)，他一出场大家就给了他极高涨的反应，他灿烂地笑着对观众挥手，音乐一响，却换上了猎食者的狠戾眼神。

一开局佐久间压步的时候有些人便看出了端倪。
他的速度和力度显然是要做跳跃了，但这是个什么跳跃呢？
他腾空那一下大家都怔住了，佐久间竟在冰上做了一个后空翻，双足稳稳落地时观众欢呼起来，深泽他们亦大笑着给他鼓掌。

场子瞬间就热了起来，佐久间的出场虽晚，却是最知道怎么在短时间内吸人眼球的表演者。
佐久间悄悄在无人在意之际苦笑了一下。
这个动作，难练、难做，在正式比赛中却不会获得任何分数，甚至会被扣分。
有人会说他这种行为是在哗众取宠。
他只是，真的很想这套节目被看到。

不知对未来希冀了多少次
咬定不放
只为在这荒谬的世界中
博君一笑

动物的世界弱肉强食，现实中，食肉动物和食草动物和平共处只能是美好的幻想。
其实花滑的世界也是一样。
竟技体育中，想要得到金牌的话，再好的朋友到最后也是要互相撕咬的。
佐久间，会是兔子还是狼呢？

他只知道，他一定要拿到奥运会的金牌。
他可以是委曲求全的兔子，为了讨评判的欢心，他可以放弃他最喜欢的选材，如冰协所希望地往技术流的方向走; 他也可以是凶狠彪悍的狼…

除了阿部亮平，谁都不知道在接下来的一个赛季，他下了怎样的决心。
这是奥运前的最后一个赛季。
再不改变、试错，就来不及了。

他们为佐久间的最后一次任性兴奋、会津津乐道这个空翻很久很久，然后有一天，他们会猛然发现，这是佐久间最后一次在他们面前滑动漫配乐了。

“交给你了，”下场时佐久间对宫馆凉太俏皮地行了个礼，“国王陛下。”

《Venus》算是日本花滑国家队的组传曲目了，宫馆凉太选它算是打张怀旧牌，渡边翔太笑他选了一首这么妖娆的曲子，他也不气恼，真的就往妖娆的方向一路狂奔而去了。

特别为了节目定制的深红演出服上钉满施华洛世奇的水钻，色泽像玫瑰，袖口领子边上还镶着粉色驼鸟毛，奇怪的是这衣服穿在他身上，却不觉得压住了人，宫馆凉太本身仍然是冰场上最张扬艳丽的存在。
能驾驭这样的妆造，也不失为一种天赋。

炽热的VENUS 燃烧的VENUS
你的眼睛灼烧着我的心

这是一首拉丁舞曲，他几乎没有编排任何的跳跃，步法展示上却一点也不含糊，一长串单足步伐斜斜破开冰场，动作灵巧如蛇，一边舞他一手轻轻自脖子抚到前胸，故意做出要解一颗钮扣的样子。

丝路漫长蜿蜒
爱情没有终点
若你犹豫的话
那我不如忘记

渡边翔太似乎一直没有看演出，这时却抬起眼来，好奇地瞟了一眼。
哦，没脱。

热情的VENUS 感动吧VENUS
你的魅力蔓延 像暴风般侵略

冰面就是宫馆凉太散发魅力的主场，他虽然不是这一代跳跃技术最顶尖的运动员，但滑行、旋转，以及极强的驾驭各种风格的表现力，已够他在赛场上牢牢守住领奖台上的一席之地。

目黑莲和川口春奈在第三轮才上场，今夜有不少人都是来看他俩的，毕竟日本已经很久没有在国际赛场上获奖的双人队伍，亲眼目睹他们风采的机会，大家还是不想错过。

他们演出的节目用的是电影《花束般的恋爱》的主题曲《勿忘》，这也是他们在本个赛季备受好评的表演滑之后的又一套爱情电影改编作品。

有些人专攻古典音乐虚无缥缈的氛围，有些人长于影视节目的情节，目黑莲和川口春奈显然是后者，甚至有些评论家认为，他们退役之后即使进军演艺圈，想必也能有一席之地。

他们穿着休闲得近乎家常的演出服，轻快地伴在对方身边滑行。
这是山音麦与八谷绢，他们刚刚因为错过末班电车在东京京王线明大前车站前相遇。
“刚才是押井守对吧？”
绢笑着，对同样认出知名导演的麦问道。
这便是他们相识的契机。

一样的小白鞋、一样打结的耳机线、一样的电影票书签、一样的书架，镜像的舞蹈动作是彼此默契的证明。
他们试探地向对方伸手，触碰、继而牵手、拥抱。
他们终于决定爱上和自己这么相似的一个人。

接下来的一段长长的接续步里，绢和麦沉浸在恋爱的幸福当中。
恋爱是什么？大约是一起做喜欢的事吧。
他们看电影约会、交换礼物、同居、做爱、一起大扫除、一起养猫。
那些东西都很难具体地表现出来，可是他们脸上洋溢着的笑意是那么真实。

倘若此刻你的　那双瞳眸已然湿漉　纵然如此
呼唤之声也早已无法听闻
如同溶散在颜料中那般　与你共度之日在记忆里　浸入其中
若奢求些什么　同时亦有什么崩落而下
在这样子的世界里

两个那么相似的人要恋爱，是必然会幸福的吧？
但爱情却日渐在现实面前消亡。
麦放弃了插画师的梦想，努力成为可靠的供给者；绢无法接受精神世界的凋零，仍旧看从前喜爱的漫画。
他们最终走到了结婚或是离散的那一步。
他想要结婚。她决定分手。

就如等待着春来的那朵花那般
若有着一道以你为名的光
跨越过峰回路转的命运
使那爱之花　以及花束　盛绽吧

是否走不到最后的爱情就没有意义？
最终会凋谢的花束，是不是一开始就扔掉比较好？
是不是没有开始就不会结束？
这是他们在往后的日子中反覆思考的事。

直到他们重逢。
直到麦自电脑中看见他们曾经一起散步的身影，被留在了Google街景中。
花束般的恋爱也有带来美好的意义。
曾经的回忆，以及这段恋爱在我们身上留下的痕迹，便是最好的证明。

目黑莲和川口春奈含笑鞠躬谢幕，这一场的观众还沉醉在怅然的氛围当中，掌声久久不绝。
其实爱情故事搬到冰场上，不过是一些共舞以及分离，反反覆覆，但是有一些人就是有把故事讲清楚的魔力。
他们双人组合当中未必有最顶尖的技术，但是，目黑莲和川口春奈已经找到了自己最擅长的那个范畴。
两人相视一笑，心里都有了面对下一个赛季的勇气。

来到压轴演出，所有人都屏息以待，因为这是冰演主办人深泽辰哉以及其伴侣岩本照难得的共演。
这两个人在赛场上的巅峰时期一个在单人一个在双人，生生错过了比试的机会，但当上教练之后，每年冰演的全员谢幕之前，他们都会给自己编排一个男子双人节目。
他们的选曲早在冰演前一个月就被佐久间在Instagram Story上剧透了，那时候岩本照和深泽辰哉还在设计动作，佐久间就蹲在冰场旁边，偷偷举起手机拍下他们两个跟着《One Love》的音乐起舞，最后还拍到他们两个抱在一起的名场面。

冰场上打下柔和的紫色灯光，深泽辰哉和岩本照都是一身白色西装牵着手滑行进场，欢快的苏格兰风笛前奏彷佛婚礼进行曲，岩本照笑得脸都皱起来了，深泽辰哉微笑着和粉丝挥手，没有什么定点起步就顺着音乐进入了表演。

想传达给你　但又传递不了

偶然就是无法诚实面对自己

越过哭泣季节的我们俩

现在非常闪耀喔

他们的节目没有什么剧情，因为他们两个人本身就是一段传奇故事。
喜欢的人看着他们两个在冰场上恨不得笑得和岩本照一样皱，不喜欢的人心如死灰却又不得不看着他们两个公然示爱。
…配上这么甜蜜又真诚的歌词真的会让个别人士嫌弃得翻白眼。

彼此描绘的幸福的形式合而为一

如今化作了一份巨大的爱

今后让我俩永远在一起吧

他们在冰场上并肩而行，如果上一节的《Call Me by Your Name》演绎的是两个人初初萌生的情愫，那么现在的《One Love》就是一些老夫老妻携手同行。

我愿对你发誓　百年后的爱

你就是我的全部

我爱妳 就是单纯的爱着你

 让我们一起约定同样的明天

副歌的时岩本照终于放了大招，将深泽辰哉高高举了起来，让他顺着自己的身体翻滚而下，深泽辰哉是单人选手不会做捻转也不会做抛跳，但是被抱着滑还是可以的，岩本照就真的没有放过这个机会，几乎全程抱着他滑完副歌，最后甚至做了一个ISU已经禁止了的高难度动作——握住手将人甩出去在空中转圈，离心力让深泽辰哉彷佛在空中飞起来一样，他的手和岩本照紧紧握在一起，这个动作不只需要绝对的力量，也需要绝对的信任。
没有很深的爱，想必没有办法将自己这么交给另一个人吧。

冰演一般大家都不会上难度，岩本和深泽这种杂耍一样的节目就很适合放在结尾让观众最后再沸腾一次，深泽辰哉被放下来之后立马就被岩本照抱在怀内，两个人旋转着拥抱在一起，正是那条偷拍视频中的最后一个动作。

…在世界之中　仅仅只有一个人

我只选择了你
只要有你
无论是怎样的未来
都会永远灿烂

灯光暗下来，他们悄悄吻了对方一下，牵着手一起离场了。

再次亮灯时，全部人齐刷刷的都上场了，佐久间领着头在前面大笑着挥手，全员闭幕的曲子选了一首最近在TiK ToK上流行的《Juicy》，众人把宫馆凉太推去莲脸龟梨和也身边和目黑莲一左一右地伴着他跳最洗脑的那段副歌，来看演出的熟人当中向井康二也被拉了上来，没穿冰鞋的他单足站着做那段抬腿勾手指的动作几乎要摔在渡边他们身上，大屏幕还特意给了他特写，突然头顶“嘭”的一声巨响，还是把他吓得摔倒在地上。
冰场上方落下彩色飘带，纷纷扬扬洒了所有人一头，观众都兴奋得伸手去抓，向井康二还坐在冰面上，也迫不及待地伸手去够那些飘带。
他没有够到飘带，而是握住了一只手。
“起来吧，康二，”道枝骏佑对他笑道，背着头顶灯光身边就是一圈白光，恍如天使下凡。
“嗯，”向井康二用力扼住他的手，让他把自己带了起来。

整个巡演结束，龟梨和也本该回酒店取了行李便飞回加拿大去，却忍不住在大堂叫住了目黑莲。

“刚刚…” 最后一次的演出时，那个本该靠手掌遮掩的错位之吻，是结结实实地亲在了他的唇上了。
区区一个吻，龟梨和也是并不在意的。但这是他的学生、他的客户…他不希望目黑莲对他真的有什么企图或欲望。
目黑莲是一个很好很好的孩子。
可龟梨和也早就决定不再承担任何爱与被爱的枷锁了。
“啊，你在说那个吻，” 目黑莲眨眨眼，“只是一时间入戏了而已。”
和他身贴身地表演那样一个故事，怎么可能不被迷惑，但那也仅仅是一个瞬间的分心失神而已。
“你这小子…” 龟梨和也狐疑道，真要让他问出口呢，却又略觉有失身份。
“前辈难道以为我爱上你了？”目黑莲微笑道，那个笑意真是欠打，龟梨和也就嫌弃地伸手拍了一下他的头，像在拍一只小狗：“没大没小。”
虽然好像被他摆了一道，龟梨和也却实实在在地松了一口气。
目黑莲敛一敛眉目，心道，怎么可能不爱呢。

没有人逃得过龟梨和也的魅力。
再小一点的时候，他也曾经仰望电视里的双人选手，被全盛时期的龟梨和也迷倒的不只有他，还有整个日本。
这一个赛季，和他走得那样近，被他点拨、提携，在世锦赛之后见过他最脆弱的时刻，甚至现在能和他一起演出一个节目，目黑莲承认，自己有过心神失守的时刻。
但目黑莲也很清楚，要是放任自己真的爱上这个人，他势必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就在“Call Me by Your Name”的节目里以Elio的身份全心全意地爱一次Oliver吧，然后就放手、释怀，不再抱有妄想。

目黑莲忽然上前抱一抱他，极真诚地说：“谢谢你。”
为了龟梨和也相信他、帮助他、教导他，目黑莲会永远感激他。
“不客气，” 龟梨和也扬一扬下巴。
…不对，虽然说这小子不喜欢自己是件好事，但是他今夜说的话怎么好像都那么欠打呢？
“先走了啊，” 他还有回加拿大的长途航班要赶，拖着行李箱扬长而去，只留下目黑莲一个人在酒店大堂。

目黑莲默默坐在沙发上，也不急着回房，却忽然听见身后有声响。
“真都，你怎么在这里？”
村上真都缓缓从远处的一根罗马柱后现身，怔怔地看着他，眼中有泪将滴未滴: “目黑君。”
“嗯？” 目黑莲见他状态不大对，便上去握一握他的手，道: “怎么了？”
“目黑君，你可不可以不要喜欢龟梨君…你可不可以喜欢我？”

目黑莲的酒店房间内，佐久间那长床长年是空着的，他和村上真都两个并肩坐在自己的床上，见真都还是一脸难过，就伸出手抱了抱他的肩：“我和龟梨君…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
如果刚刚真都有听见他们两个的对话，大概不会衍生出这样的误会，但不是这样的误会，他也不会鼓起勇气来向目黑莲告白。

“我对他的感情，在刚刚已经理清了。” 目黑莲决定以坦诚回报坦诚：“至于你，真都，我虽然隐约知道你对我有好感，但…我确实不知道，已经到了喜欢的地步。”
村上真都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轻声说：“我也是最近才意识到，对于你，我可能不只是那种对队里最照顾我的大哥哥的依赖。”

当然，他喜欢上的，是那个每天陪自己去食堂大口大口吃，帮他讲解步法，提醒他生活小事，在他做理疗疼的满脸是泪的时候抓住他手的目黑莲。
但当村上真都看到冰场上叙述爱情的目黑莲时，他也会情不自禁地把自己代入进去，在短暂的四分钟里扮演与目黑莲相爱的人。
他不仅依赖他的大哥哥，也迷恋目黑莲所讲述的故事。所以，即便目黑莲的讲述被龟梨和也嘲笑蹩脚，但在村上真都心目中，却始终觉得这才是他想要的、更明白目黑莲、更接近他内心的途径。
他从目黑莲的讲述里窥探自己，代入自己，再去完善自己…不知不觉间，村上真都就喜欢上他了，却还不自知。
却要到了看见他和龟梨前辈共处之际，失落、羡慕、不甘百味杂陈，村上真都内心真正的想法才被激发出来。

听见村上真都娓娓道来他的喜欢，目黑莲不是不触动的。那毕竟是一个少年最真挚的心意——又是他那么疼爱的这个少年。
“现在，面对你，我愿意给你我能给的一切， ” 他说，看着眼睛和鼻头都通红的村上真都。 “我不知道我会不会像你喜欢我那样喜欢你，我也不知道你会喜欢我多久，所以我们要不要把这段关系交给时间？”
“如果到你成年了你还想和我在一起，而那时候我也真的全心全意爱你的话，我们就真的…给彼此一个机会吧。”
目黑莲并不想冷酷地抹杀掉所有的可能性。
有勇气将珍贵的心意宣之于口的人，应当被好好对待。

村上真都猛然仰起头看他，一脸不敢置信，脸颊涨得通红、长睫忽闪忽闪的，忽然就凑了上来，用力吻在目黑莲唇上。
“唔——” 骤然被柔软嘴唇贴上来，目黑莲吓了一跳，却还不至于要立刻拒绝，这时村上真都顺势坐在了他的大腿上，这个吻也从一开始的热情激动，越发往不纯洁的方向发展。
再这样发展下去，目黑莲就可以上社会新闻并且在监狱里给恶霸表演陆地三周跳了，他急忙把村上真都推开，哭笑不得道：“我都说交给时间了…”
“可是我现在就知道，” 村上真都的衣领散开，一副被别人看见必定解释不清的样子，眼神却很是坚定，固执道：“我会一直一直喜欢你、爱你这一个人。我就是知道。”
…这个孩子啊。
目黑莲无奈地将他抱住，哄了又哄，才让村上真都心满意足地在他怀中睡去。
他的心脏酸酸地痛了起来。
他不知道将来他和真都会怎样。
但，他一定会全力照顾、保护真都，直到他成年、能够做出决定的那一天。

次日佐久间睡眼惺忪地回来。
他只是来取行李，然后就到楼下吃早餐，昨夜在阿部亮平的房间留宿，现在还有点腰酸背痛的…
“早安，目黑，额…” 佐久间看见目黑莲的被窝中似是还有一个人，便眨了眨眼，惊讶道：“…你有来过夜的客人？”
“只是我们的队友而已…” 目黑莲说，忽然发现佐久间神情有异，显然一通以己度人之下已经想歪了。

佐久间可没有觉得自己想歪。
虽然那人完全被盖在被子底下，导致他看不见脸，但…从这蜷缩起来的块头可以推断出来的身高…整个花滑队，就只有三个人而已…
而佐久间可以肯定，那个人，绝对不是岩本照！

“佐久间…等一下…” 目黑莲还想要解释，可是显然佐久间已经误会了，他拉着行李箱子扭头就走，口中嚷嚷道：“无论里面躺的是谁，我都觉得，我知道得越少越好！”
废话，剩下两个的选项，可就都是未成年了！佐久间一点都不想知道，目黑莲昨晚趁自己不在的时候，对那两个孩子当中的其中一个做了什么！

新赛季的来临并没有带来多少雀跃的心情。
短短一个假期变数太多，打得人措手不及，首先是他们的好朋友小玛丽与他的搭档兼姐姐忽然宣布退役，那一纸声明长得要命，村上真都翻到最底下看到日文版，才知道他的退役理由是身体原因。

“很遗憾无法与你同场竞技了，” 他在Instagram发过去的私信得到了回覆，具体情况还是不清楚，但生病的似乎是马里乌斯本人。村上真都进入国家队之后还是第一次这么难过，他和马里乌斯都在很小的年纪便广受媒体关注，他们还有过要一起比赛的约定，可是现在这个承诺必须要落空了。
他听生见前辈说过自己受伤退役的事，也知道川口姐姐已经换了三次搭档，可这还是竞技体育的残酷第一次切身地击中村上真都。

而另一个消息则对教练们冲击比较大。
瀧泽退出了日本冰协，谁也不知道他打算做什么，有风声说是要从政…那几天教练组的表情都不太好，村上真都也弄不明白，但已经渐渐意识到这个圈子确实时刻都在变化。
他倒是如愿得到了World's Wing俱乐部的关照，新赛季的韵律舞有了着落，是探戈经典名曲《一步之遥》，
自由滑则继续由岩本照操刀，选的是一首快节奏的流行曲《Grandeur》。今井教练说这是曾几何时的受人所托，村上真都便很识相地没有再问，他清楚这次编舞合作是一点旧日交情的余荫，而作为冰舞选手，他只需要对得住自己的节目便可。

以成年组的身份重新回到训练场，村上真都自觉好像长大了些，同样有这种感觉的是道枝骏佑，此刻他正在冰上热身，一回来集训就安排跳跃训练真是振(强)奋(人)人(所)心(难)啊…

这一季因为是奥运赛季前的最后一个赛季，大家的态度都严肃起来了，变化最明显的是佐久间——他的粉发已经完全褪了色，变成了一种苍白的金，脸色看起来有点阴郁——也可能是因为要早起的缘故。渡边翔太把道枝骏佑拉了过去，给他听新赛季的选曲：“感觉怎么样？”
他选的还是他的必杀技，短节目是个抒情的流行曲子，唱的是两个人并肩一起散步的事，自由滑则燃得多，是黑色五叶草的片头曲《Stories》，道枝骏佑想像不出来渡边翔太滑这种风格，但却也自曲子当中感觉到了一股决胜的决心。

该热身时男单成年组永远在闲聊，道枝骏佑跟着他们一圈一圈地滑行，感受自己的肌肉逐渐暖热起来。
若果说渡边翔太的选曲是蓝色调，宫馆凉太这季就是以红色为主的、蜷川实花风格的艳丽质感。短节目《花鸟风月》大概会穿着仿和服造型的演出服，自由滑是音乐剧《摇滚红与黑》里的《La gloire à mes genoux》，奇怪的是都不是他向来喜欢的古典乐，但莫名地就是觉得很适合他。佐久间大介的短节目选了一首叫《Toxic Girl》的歌，和上一季的《Addicted to Love》风格很像，自由滑则是《死亡笔记》电影的《the WORLD》，渡边翔太说你不是下定决心不滑动漫配乐了吗，佐久间怪叫道这是电影原声！我说的是不滑动漫没说不滑漫改！
“小道枝呢？”他们转身来问道枝骏佑时道枝骏佑差点往他们身上撞去。
“短节目《ウィークエンダー》，自由滑《The Answer》，”别的是一句也不多说了，让他们自己查去吧。

道枝骏佑的别扭除了因为向来和他们不太相熟之外，还有一点很现实的因素。
世锦赛和奥运会都只会给每个国家最多三个名额，这意味着要拿到下个赛季的奥运名额，他今年必须打败这三个人当中的其中一个。
而渡边、宫馆和佐久间都是明白这一点的，这让道枝骏佑的处境更加尴尬了，他们对道枝骏佑一如当初对青年组的小弟弟，可是很快他们就要在冰场上厮杀了。

赛场上其实何时都是严冬，而有些人竟然还能奢侈地和对手恋爱…
被当成小孩子的不甘心、对强悍对手的忌惮，混合着微妙的嫉妒的酸楚，在逐渐暖热的躯体里发酵。
这一切在佐久间在训练时跳出了一个3周半的Axel时到达了巅峰。
“你一定是在和我开玩笑，”渡边翔太喃喃道，而佐久间笑得像朵花似的——谁都没有见过这么欠打的花——“哎吔我只是试试看，要真的能出4A，那也是下个赛季的事了。”
下个赛季，那就是奥运赛季了。
很好，现在堵心的不只道枝骏佑了。

“这个赛季的选曲都偏柔和…确定了你们想走的风格了吗？”岩本照听着他们呈交的节目歌单，双人组合发言的照旧是川口春奈：“是的，都是电视剧的OST…目黑很有当演员的天赋啦。”
有些人在冰场上是战士，有些人是舞蹈家，而有些人最大的优势是演绎情节和细腻的情感——冰上的演员。
“那我们先来看看初步的编排…你们想先展示短节目的《Secret Touch》，还是自由滑的《Subtitles》？”

不得不说，一个假期回来，目黑莲在表演上有了很大的进步…但，也可能是剧情贴合性格的缘故。《Secret Touch》出自一套漫改电视剧（佐久间得悉的时候高呼漫改就是王道），原作讲的是青涩的校园恋爱，虽然似乎更适合两个男选手演绎——但谁让ISU的价值观念还停留在80年代呢，等他们什么时候有男子双人和女子双人项目再算吧。闲聊时讨论到这一点的时候宫馆凉太的原话是“男子双人羽毛球赛也不见得有失优雅”，目黑莲至今想起都还是忍俊不禁。
但《Subtitles》，《Subtitles》在他心里的地位又不太一样。同样是大热电视剧的选曲，但后者播出的时候全年龄段观众都哭得稀里哗啦的——聋人和健听人的恋爱故事确实是在无声处都动人。

渡边翔太听见他的初步选曲时便向他比划了个手势说你加油吧，过了两天目黑莲很激动地说你那天跟我做的是手语吗，渡边翔太无奈地说我的手语基本上都忘光了，现在只记得“你好”、“谢谢”和“我爱你”，你还是好好找个老师教你吧。
于是便这么定了，目黑和川口在一堆滑冰训练以外还多加了一节手语课，密密麻麻的时间表更是雪上加霜。

第一天复常训练之后大家都累得瘫倒，连佐久间都在凌晨一点前睡下了，他们都天真地以为一夜好眠之后第二天就会开始适应。
然后次日清晨，素来只会在群组里转发“保护膝盖的六个小知识！”和“腰椎间盘突出你不可不知的六种预防方法”的队医阿部亮平发来了一条英语版的体育新闻。

十五分钟后所有人都清醒了，没醒的也被人拍着门大声念出那条头条吓醒了。
“Hokuto Matsumura takes lead after short program in U.S. International Figure Skating Classic”，翻译过来也就是，松村北斗于美国经典赛短节目排名第一。

他们看着视频里出现在松村姓名前面的美国国旗默不作声，显然全都还沉浸在巨大的惊吓当中——谁也不知道他怎么无声无息的就转了国籍了，上一次听见他的消息已经是他因伤退役的时候…他回来了？在这个时候？
同时代的选手里，男单三人组尚未形成如今稳定的局面、目黑刚刚升组尚在苦苦挣扎着寻找出头机会，深泽辰哉和松村北斗却已经是领奖台常客了。
深泽辰哉听见这个消息也是一脸懵然，只说了一句：“啊，他们治好了他的伤？” 岩本照已经在给杰西打越洋电话了，“我们在这里猜测，还不如问美国人来得快。”

男单的四位选手挤在一起看松村北斗的短节目，他竟然还是选了一首日语歌，《Ordinary Hero》，听着那句“We are all just trying to make it to the very next day”大家都有点感触，渡边翔太低声问宫馆凉太你看他康复得怎么样，宫馆凉太说他看不出来，松村北斗根本没有上难度，在美国的冰场上没有人能和他比，即使是伤病状态的他都不行。

这时杰西已经接通了岩本照的电话。
他倒是很坦然，一上来就说我知道你们在好奇北斗的事，对不起我确实知情但是我能说的有限，你懂的，美国冰协不喜欢我多嘴。
他这样岩本照倒不好意思怪他不够朋友了，说实话转国籍是花滑界常规操作了，每年俄罗斯都流失一大堆女单选手——与其在花滑强国连国际赛事的名额都争不到，不如去别的国家，还会被奉为上宾。
“他在你们那里也好…是你在帮他，对吗？”岩本照问，杰西笑了起来，说你怎么知道？
“好好照顾他吧，松村从前…真的是一个很厉害的选手。”
“他现在也很厉害，你们拭目以待吧，”杰西笑道，岩本照伸手抱了抱深泽辰哉的肩，说我们正在看他的短节目呢，我们都在看，帮我们说一声恭喜吧，还有长节目加油，真的，我们都很高兴还能在冰上见到他。
“等等…” 杰西在他要挂掉电话之前忽然说，“岩本，祝福我吧。”
“祝福你什么？你也需要我们对你说比赛加油吗？” 岩本照奇道。
杰西说：“不…不是那样的。你会祝福我们吗？”
“当然啊，” 岩本照听得云里雾里的，然后杰西就把电话挂掉了。

杰西挂掉电话之后，脸上那一贯灿烂的笑容却黯淡了下来，松村北斗刚刚自浴室出来，头发还滴着水，这时就伸手按在了他的手上，说，你觉得愧疚吗，对你的朋友们隐瞒了这么重要的消息？
“也不是，” 杰西叹气，反握住了松村的手，“只是在这件事里…我总觉得，有许多地方我本可以做得更好一些。”
“没有人会比你做得更好了，” 松村北斗看着他的眼睛，认真道：“我现在能够在这里，以选手的身份踏上冰场，已经代表我们的计划是成功的了。对于我所做的一切，我永不后悔。”
他凑上前去，即将要吻在杰西的唇上前却停住了，道：“还是说，你后悔了？”
杰西被那双近在咫尺的眼睛蛊惑，冲口而出：“不！”
“那就好，” 松村北斗轻笑，将双唇贴了上去。

路易斯杰西让松村北斗移藉美国的计划十分简单粗暴，那就是和他结婚，拿到永久居民身份，然后获得代表美国出赛的资格。
松村北斗在电话里听见这个想法的时候沉默了很久，久到杰西都不敢问他到底觉得怎样，然后他就听见电话那头传来很轻的笑声，和他说，“杰西，我们在机场见吧。”

他们瞒住所有人飞到了拉斯维加斯（好吧，他至少告知了萝萨琳，他可怜的搭档应该要有知情权），因为拉斯维加斯是这个世界上最适合冲动结婚的地方了，相同性别、不同国籍的人都能在这里获得结婚许可，只要他和松村北斗拿到了那一纸结婚证书，教练的阻拦就再也起不了作用了。
美国冰协可以不接受松村北斗的归化，但他们总不能限制一个美国公民的婚姻自由。而只要松村北斗有了美国身份，杰西就不信他还不能在B级赛中给自己滑出来足够的分数，以换取国际赛事的参赛名额。

“你不用担心，”杰西在飞机上握住松村北斗的手，这个计划看似冲动愚蠢，实际上他想的远比表面要多，不过看见松村北斗脸上那个淡淡的笑他就知道了，许多东西根本无须解释，他的这位“未婚夫”足够聪明，说不定考虑得比自己还要深远。
嘴上说着不用担心的杰西下一秒就让服务员给他端来了一小杯烈酒。
他不是担心，他是害怕。
…教练知道了一定会暴跳如雷吧，他老人家的心脏会不会被自己气出毛病？

拉斯维加斯领结婚许可方便得像是在超市排队结账，教堂就在附近，站在神父面前杰西才有了要缔结神圣婚姻的实感。
他复述誓词时结结巴巴的把松村北斗都逗笑了。
“现在请两位新人交换婚戒，”神父说，杰西傻了眼，他完全忘记了婚戒这回事。
“你可以把手上的戒指先摘下来…充数。”神父有点无奈，不过冒失的新人他不是第一次见，至少这两位来的时候不是烂醉的状态…他只能祝福他们的婚姻会长久。

好消息是杰西手上长年带着一只克罗心的黄金戒指，松村北斗十指有八指上都带了奇奇怪怪的装饰戒指；坏消息是杰西那只戒指对松村北斗来说太大了，带上了也要小心翼翼地夹住防止下滑，而松村北斗带在拇指上的戒指才勉强能推到杰西的指根。
神父很耐心地看着这对新人当场试带戒指，训练有素地露出和蔼的笑容，等他们终于结束了这场小小的闹剧时他便说“新郎现在可以亲吻彼此了”，然后看着他们大眼瞪小眼，好像从来不知道婚礼的最后一步是接吻。

先向前踏了一步的是松村北斗。
“做戏要做全套啊，”他说的是日语，然后手臂就环上了杰西的脖颈，这个姿势杰西和他的搭档做过无数次，下意识地就抱住了他的腰。
但这时他抱的是松村北斗，要吻的也是他，杰西的心跳忽然急促了起来。
他揽住闭上双眼的松村北斗吻得他向后仰，花滑运动员柔软的腰肢摆出来这个姿势游刃有余，视觉效果非常浪漫，连旁观的工作人员都忍不住鼓起掌来。
他们直起身时松村北斗微微红着脸，对所有人行了一个礼，像是节目结束后对观众致意。
出了教堂杰西才想起来自己忘了做什么。
“我现在去订酒店，”他说，低下头来快速地在手机上开始查找附近的酒店，完全不敢去看刚刚成为他合法伴侣的那个男人。

酒店的前台对结婚之后前来投宿的夫夫一贯热情，大床上用玫瑰花瓣舖成了心形，杰西有点心虚地领受了祝福，然而在关上房门后茫然就爬上了他的脸。
他的心跳仍然很快，一半是为了和冰协以及教练作对的那种叛逆感，一半是为了刚刚那个吻，然而他不太希望松村北斗看出来他不合时宜的情动。
他们的计划里不包括感情因素，这会让杰西觉得自己是以诈骗的手段骗取了婚姻…毕竟，他好像忘了说，他一直认为松村北斗十分迷人，而这可不仅仅是在说冰场上的他。

但松村北斗不是傻子，杰西一开始对这个计划的兴奋和现在的反常对比过于鲜明，他便直奔迷你酒吧，罔顾必定高昂的价格开了两小瓶XO。
“敬我们的计划，”他笑着递了一瓶给杰西——他今夜一直在笑，好像一点也不紧张，杰西就稍稍释怀了一些，仰头一饮而尽。
接下来…应该要做什么？

真正的新婚夫妇此时就应该拥吻在一起，然后在床上滚得玫瑰花瓣都被压烂，可是杰西觉得自己如果真的敢吻上去，那么松村北斗可能会当场给他下身来一脚，并且把尚未公证的结婚证书撕了。
“你好像不太开心，”松村北斗的手轻轻贴上了杰西的脸，将他转向自己，这样杰西就必须对上他的眼睛。
杰西叹了口气，低头以前额和松村北斗相抵，好像这样就能获得一点安慰。
“奥组委规定必须在入籍三年后才能代表新的国家参加奥运会，”他说，虽然他肯定松村北斗也知道这一点：“你很大可能赶不及下届奥运。”
“但我至少可以参与美国国内赛事，” 松村北斗笑道，“你不知道我有多想回到赛场上…无论如何，谢谢你。”
他那么温柔地道谢，简直让杰西有愧于自己的私心。

“移民局会查问我们是怎样相识相爱，”松村北斗说，“你想好了要怎么说了吗？”
“要喜欢上你不是很简单的事吗？”杰西说，浑没意识到这句话的另一种解读方式，“我看了你那么多次比赛…每一次我都觉得你应该是冠军。”
“那时候就喜欢了？可是一直没有太多的互动呢，他们会相信吗？”松村北斗问。
“不，是在你退役之后…才真的喜欢上的。”杰西摇摇头，“意识到可能从此都不会和你再有交集，我才发现自己对你的感觉不只是冰场上的欣赏。”
松村北斗顺着他的话说下去，“所以你找到了我，我们开始约会、恋爱、结婚？”
“…嗯。”
“很有说服力呢，杰西，” 松村北斗笑道，“我都要相信你了。”

杰西猛然清醒过来，刚刚他和松村北斗靠得太近，闻着他的香水气味就意乱情迷了，这时才醒觉松村北斗不过是在配合他编造应对移民局的谎言。
他想要抽身后退，却被松村北斗伸手抱住了，那个拥抱的力度其实十分轻，不知怎地杰西却觉得无法动弹。
他吻上来的时候杰西更是浑身僵直。
“这可不像是真正的伴侣，这场婚姻会被发现是一场骗局的。” 松村北斗皱眉道，“还是说，你其实…没什么经验？”
杰西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下意识地就要反驳——以另一个吻。
他把松村北斗吻得压倒在床上，唇舌放肆攻略，气息彼此交换，玫瑰花瓣舖成的心形都被压得变了形，一吻结束时杰西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却被松村北斗以双腿缠住了腰。
“知道怎么做吗？”他说话还带着喘息，却挑衅地挑了挑眉，头发里还有红色玫瑰花瓣，看起来简直像是《American Beauty》里的经典一幕。

这可能是刚刚完成一件惊世骇俗之事的过度兴奋，也可能是酒精作祟导致的情欲上头，又或者是整个拉斯维加斯都有让人冲动的魔力，但杰西看着身下肆意勾引的松村北斗，已经无法深入思考。
“…知道。”

毕竟，他们刚刚才在十字架面前宣誓过彼此相爱。
那么此刻，他们也应该给全知全能的上帝一点证明了。

整个日本队的男单对于正式对上效力美国队的松村北斗都跃跃欲试，然而这等重头戏却一直拖到了大奖总决赛才得以上演——松村去的是美国站和加拿大站，今年渡边、宫馆、佐久间、道枝分别在日本、法国、俄罗斯、中国，硬是一个都没和他碰上，倒是目黑莲在加拿大站亲眼目睹了他的节目。

“怎么样？”男单的比赛一结束他们就在群组里问目黑莲观后感，毕竟他曾经也是男单选手，而他的评价更是让所有人都心中一紧：“和我记忆中的他相比…很像。但，表现力更细腻了。而且，我看不出他有伤。”

这样的评价可信吗？当年的目黑莲还未有资格和他同场竞技，对他的印象或许已经模糊，但如果他用“细腻”来评价松村北斗的表现力，那么经过两年沉淀之后，松村北斗的进步确实不可小覷。
并且，当年那个中断了他竞技生涯的伤病，真的完全看不出来了吗？若然美国真的有办法治好他的旧患…那么，卷土重来的松村北斗，说不定真的能将领奖台上的固定组合挤下去一个。

对于松村北斗的状态，目黑莲没有多作评价，事实上大家只要在直播或录影里看见他那个漂亮的4lz+3t便也用不着他多说了——那是顶尖男单的配置，受伤前松村北斗的标志性连跳，能恢复简直是奇迹…也或许是顶尖医疗技术所致。

然而，也许是他敏感吧，目黑莲总觉得，比起松村北斗的状态，更让人关注的，应该是…路易斯杰西的状态。

“你不需要在这里的，”松村北斗低声道。不是，他真的以为自己只要带上墨镜、穿上帽衫，站在教练身后，就没有人认得出他了吧？
“我又没有比赛。”杰西一脸无所谓的笑，松村北斗简直拿他没有办法，道：“就是因为你根本没有被分到加拿大站来！”他一个人压力已经够大了，自转国籍后他在赛场上走到哪里都是闪光灯不断，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把身边这个媒体炸弹引爆了。
“就算被看见了，那也只能说明我们是朋友，”杰西说。“你对外宣称来美训练一年半了，有个朋友才合理。”

美国花式溜冰总会那便得知路易斯杰西英年早婚的消息时简直要炸了——他们这些有搭档的项目中，不成文规定便是有恋情也尽量不公开，对外营造和搭档暧昧的关系，好在裁判眼中增加一点PCS，也在赞助商那边增加一下商业价值。萝萨琳年龄太小了，真和她炒作的话杰西会被当成恋童癖抓起来，USFS便不怎么管他们两个，谁知道杰西突然就给他们来了一手闪婚，并且，闪婚对象还是个男人。
这个男人是退役男单选手松村北斗这件事就更加炸裂了。

松村北斗还是到那时候才知道杰西打的是什么算盘——杰西演得好一手情根深种非君不娶，你们爱要不要反正男单选手是给你带到家门口了，你们不要我就等他透过婚姻拿绿卡然后由B级赛一点点刷上去，哦，不知道如果我直接公开我们两个的婚姻事实，舆论会不会让移民局赶紧干活？
可怜的教练差点被他气得心脏病发，但USFS是拿他没办法了，双人滑世界第一说话就是可以挺直腰杆，于是他们想了个折衷的办法，那就是——承认松村北斗是作为花滑男单的人才引进美国，提供相应医疗及训练资源，但前提是杰西闭嘴，把他结婚了这件事掩严实了，特别是在记者面前一句都不能提。

“算了算了，我配合，”杰西早就被USFS那群老古板烦透了，现在美国队男单后继无人，能得到松村北斗简直是天上掉馅饼，竟然还想借着这件事敲打自己，真是别得了便宜还卖乖…躲在无人处他倒是紧紧抱住了松村北斗，埋头在他肩上大口喘息半天，事实上他对这个闹法还真不是有十足的把握，但…总算是对得住他了。
松村北斗有一下没一下地摸他的发，心里有种奇异的悸动，说是感动吧倒也不完全是，他和杰西本就是各取所需，滚到床上去了也还是各取所需——但他总觉得自己是骗了他的。

但到后来美国那边也算是明白了，杰西换回来的这个人确实值得他们为他费的那些人力物力，松村北斗靠着昔日七成余力已经可以把美国队现役男单压得死死的，而且，他们没见过那么想赢的人——松村北斗简直像是从地狱回来复仇的冤魂，没有人不害怕他，也许除了杰西和萝萨琳吧…于是不久之后萝萨琳也被教练训话了，原因是发现杰西闪婚之前竟然和她报备了，而她瞒了下来，什么也不和上头说，所以现在以半个媒人自居，是以现在和松村北斗关系也不错——松村把她当小妹妹看。

目黑莲那日在赛场上认出杰西，倒是上去和他打了招呼叙了旧，但见他躲躲闪闪的也就当他是不想被人认出，不过…他明显是为了松村北斗而来，虽然明面上没有什么互动，但直觉告诉他，这两人的关系，或许不只是为同一个国家效力那么简单。

大奖总决赛男单一共六个名额，日本队就包揽了四个，这时四双眼睛都盯着场上准备的松村北斗——看他翩然摆刃在场中站定，姿态老练，脸上微微带着个笑，一脸漫不经心，但眼神却十分坚定。

《Ordinary Hero》的前奏响起，松村北斗身体随着City Pop的轻慢节奏摇摆，一身黑色表演服上同色水钻折射出低调光芒，开场便来了一个4Lo，落冰干脆，然后是一组3A接3T连跳，虽然比起佐久间上个赛季的3A接4T来说技术分没有那么高，但还是让他微微色变——动作做得太漂亮了，果真如目黑莲所说，看不出半点旧患的痕迹。

Look up to the sky
ため息ひとつ
憧れてた hero ならどうする
He would always win the fight
She would always end with smile
でも look at me now 投げだそうとしてる

松村北斗是不是必胜没人敢肯定，但他脸上挂着的那个笑确实符合一个胜者的身份，或许能重新上冰于他而言就是胜利了，更莫说是大奖总决赛——那可是全球仅仅有六名男单有资格参与的比赛。

Uh, yeah, yeah, when you build it up just to watch it fall
I know 谛めたくもなるでしょ
でも you see どんな hero も
Had to fall before they learn how to fly and all
That's right

他的飞利浦四周落冰时倒是扶了一下冰，但姿态也很美，神情没什么变化——他是经历过大起大落的人，这点小事难不倒他，更何况，这不是正如曲中所说么？
“Had to fall before they learn how to fly and all”，摔落之后才能学会飞翔，下一个萨霍夫四周他的状态就回来了，而且落冰时双手打开的姿态卡着音乐的节奏，舒展如飞。

No cape to fly
But hey I'm fine
谁だって shine so bright

阔别赛场两年的选手拿得出三个四周跳已经够吓人的了，但真的让在场解说都泪光盈然的，还是松村北斗做出一个标准的提刀燕式的时候。

深泽辰哉这时也有点激动，抓紧栏杆的指端发白——松村北斗一度是他们当中软度最好的成员，那时也只有宫馆凉太能和他相比，但后来ISU显着地更看重跳跃，男单选手便渐渐不太注重软度，像渡边和佐久间都不能算得上十分优秀，半路出家的道枝就更别提了，那就是一个有棱有角的甜甜圈——这时看见这个提刀燕式，漂亮一如往日，才真正让他有了松村北斗回来了的感觉。

We are all just trying to make it to the very next day
映画の hero より地味だけどね
That's how we play
Work so hard day and night
十分カッコいいじゃない (いいじゃない)
So keep your head up
But it's ok to cry
We are ordinary hero

和提刀燕式同样漂亮的是他的下腰鲍步，松村北斗几乎能做到和冰面平行甚至更低，到此刻为止这套节目不算那一下扶冰就是Clean了，但收结时还是出了个小问题——松村北斗的3lz+3lo跳成了3lz+2lo，大约是体力不支——然而最终还是得了92.73的技术分，加上91.81的表现分，总分184.54。
这个分数不至于对后面的选手造成太大压力，但，对于媒体来说，已经是可以大书特书的题材。

“ISU拿不准他的情况，GOE少给了一点，不然他的总分还能更高，”正低声分析着情况的是阿部亮平，佐久间点点头，他抽签抽到了最后，相对没那么紧张，还有心情调笑：“你恶补评分准则去啦？”
但，或许，对一些人来说，ISU有没有压分已经不太重要了。
松村北斗鞠躬致意时在人群中好像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眯了眯眼确认了一下，才向那个方向挥挥手——那是从前的冰迷了，没想到还能见到她，而那个粉丝看见他对她招手，已经激动得落了泪——有时候这个世界确实会让人明白坚持的意义，比如说，在你坚持着回到冰上的时候，有些人也在坚持着等你回来。

道枝骏佑在场边热身时脸上全然没有表情。
看见他这个样子深泽教练就紧张地搓搓手，叮嘱道：“记住不要逞强，你才刚刚升组，还会有很多机会…别把自己逼得太紧。”
道枝骏佑点了点头，深泽辰哉才松了一口气，目送他滑到冰上。
这个孩子…真是让人不得不担心啊。

《ウィークエンダー（Weekender）》是一首节奏轻快的歌，讲的是和心爱的女孩子在周末约会，道枝骏佑脸上挂着的微笑却有点僵硬。
渡边翔太下意识便觉得不对，扭头看了看宫馆凉太，对方便像是知道了自己在想什么一样，拍了拍他的手背说：“也许是刚升成年组紧张呢。”
开场紧密的前奏配搭的是迪斯科风格的舞步，色彩鲜艳的西服穿在他身上有种活泼可爱的帅气，像是少年人努力装得成熟去讨喜欢的人欢心，也很适配道枝骏佑刚刚升组的身份——十七岁的少年现在要讨的是裁判的欢心。

他第一个跳跃就是一个萨霍夫四周。左脚内刃起跳，滞空时间漂亮，落地也稳健，然而深泽辰哉的脸色却一下子变得惨白。
小道枝没有听他的话！
其实看见他压步的时候深泽辰哉便已经猜到了，以他的跳跃能力来说，跳三周根本不需要那样的准备…可他还是选择了四周。

从前的他说要跳四周跳，深泽辰哉眼睛都不会眨一下——可是道枝骏佑最近显着长高了，这也就意味着他的发育关来了。
他和村上真都的问题一样，都是发育关的时候疯狂长个子，但村上真都是冰舞选手，并不需要跳跃，而跳跃才是受身高变化影响最大的东西。
短短一个月内道枝骏佑突然整个人的重心都变了，从前拿手的跳跃开始接二连三地丢，深泽辰哉怕他受伤，便建议他在大奖总决赛时只用三周跳——“记住不要逞强，你才刚刚升组，还会有很多机会”，调整技术之后他可以继续跳四周跳，可是如果现在为了四周而受伤，那便真的得不偿失了。

深泽辰哉用力握紧了拳头。
刚刚那个四周外人或许看不出来，但他熟悉这个孩子的跳跃，知道对他来说那样平稳的落地在训练当中成功率不足20％，即使侥幸成了一个四周，接下来却很难再次有奇迹发生了。

果然下一个3lz他也摔了，3A、4T+3S全部折戟，只剩下一个3T+3T成了，许久没有在冰场上看见有人摔得这么惨，还是向来以跳跃怪物着称的新人，连见多识广的解说都有点呆，只是叹了口气说，发育关也不是第一次夺去我们的天才了。
短短数分钟的节目完了，没有人关心精心编排的舞蹈、也没有人关心他的表现力——在接二连三的摔倒之后道枝骏佑也没有什么表现力可言了，他只是一直坚持着要按原定计划来，即使教练让他改跳三周，他也就是口头答应下来…他怎么甘心只跳三周啊，特别是在看见复出的松村的节目之后！

道枝骏佑最后的一点的自制力都被用在忍住不要落泪了上面，Kiss ＆ Cry区域气氛异常沉重，分数显示出来的时候深泽辰哉只草草瞥了一眼便转身去搂住了他的选手——分数是意料之内的分数，然而真的要面对，一样叫人难受。
在分站赛的时候还是人人瞩目的天才，到了总决赛却摔成了这个样子，众人都十分唏嘘，在这压抑的气氛当中，渡边翔太叹了口气，神色从容地上了冰。

“坡道上 我俯视街道中迫不及待回家的人潮
车站前 你我见面的信号灯处 你的笑容奔向茜空”

渡边翔太身上的演出服亦难得柔艳如同茜红色的天空。
好像在印象中他总是穿蓝，上一个赛季的《Luv Bias》是天蓝，《Don't Stop the Music》是深蓝，甚至一开始所有人都以为他又会习惯性地衣蓝，见到他的设计图稿时都是一怔。
“主题不就是恋爱么？穿点不一样的吧…省得大家审美疲劳。”渡边翔太故作无谓地耸耸肩，佐久间笑着说他这季把自己的代表色偷走了，肯定是想靠换形象加P分，然后嘴贱的男单选手就被渡边翔太在冰上追着打了两圈。
只不过是尝试一只新的颜色而已…众人实在不必想太多。
这不代表他本人有什么变化，但，如果评判能这么想，他倒是乐见。

他细白的皮肤在夕照般的色泽下更显动人。
这个节目，说简单也简单，不过是散步，说难却也难，因为没有情节，然而渡边翔太是立定了心要将《360M》打磨成一件精致漂亮的艺术品——他承认灵感来源是上一季的《风之十四行诗》。

“坡道上 我俯视街道中迫不及待回家的人潮
车站前 你我见面的信号灯处 你的笑容奔向茜空”

后外结环四周跳是他最喜欢的开场跳跃。
流畅地向后滑行，右足后外刃起跳，四周后同样右足后外刃落冰，左足全程抬起，姿态潇洒。
黄昏是一天当中最瑰丽的时刻，而现在，他只是一个和喜欢的人轻松地散步的小子。

冰刃流丽地划过冰面，渡边翔太的滑行观赏性极佳，举手投足都潇洒，后外点冰四周跳接后外点冰三周轻松写意，像是在恋人面前无意识地流露出的孩子气的蹦跳。

“只有360米的二人时间
要是可以变成永恒该有多好”

舒展的换足燕式旋转在冰面上绽开一朵温暖明艳的花。
渡边翔太脸上神情陶醉，全然是在恋爱当中的模样，一切动作在那样的笑意当中都能天衣无缝地衔接下来，跳跃是恋爱当中情难自禁的欢喜，旋转是头脑发热的晕眩。
显然冰场上的这个人被爱着，被观众喜爱、被艺术之神宠爱，又或者是被某一个特定的人所爱——不用细说都能从渡边翔太的动作当中品味出巨大的幸福。

歌曲即将迎来高潮，也迎来渡边翔太招牌的阿克塞尔三周跳，落冰时后外刃落冰干脆俐落，他亦罕有地低头羞涩一笑，姿态甚至可以说是有点娇俏，然而很快地他就抬起头来，迈进接续步的环节。

“从向你传达365天的爱开始
那五分钟内未能说出口
我发自内心 只想表达一件事 那就是
今后我想和你在同一个地方”

对角线接续步是最适合展现这套节目的了——简单、直接，短短360米的散步，但渡边翔太的步法却一点也不简单，编舞师为这套节目设计的是最复杂的4级接续步，十多个难度转体和步法在他足下却干净俐落，冰刀削出细碎冰花，在灯光下闪闪发光。

步法早已熟烂于心，此刻渡边翔太脑海中完全没有在思考脚下的运动，他只专注地沉浸在音乐当中，心绪跟着轻快音乐飞扬。
和恋人散步…他其实没有太多这样的经验，但，已经有人伴他走了无数个360m，从小时候自冰场回家、再大一点回到宿舍，或者飞赴世界各地参赛…
他只需要暂时在节目里放纵自己，把那个人当成恋人罢了。

节目的最后是两轮酣畅淋漓的旋转。
跳接燕式旋转速度变换自如，换足联合旋转姿态繁复华美，所有人都看明白了，在奥运前一个赛季，渡边翔太是毫不保留地呈现出了自己的最高技术，跳跃、滑行、步法、旋转都是顶级，然而最动人处还是他细腻的表现力——他好像还在自己抒情慢歌的舒适区里，却又有了显着的不同——他好像真的在恋爱。

分数出来时全在渡边翔太意料之内，他暂时位列第一，因为难度分和节目Clean的原因，和第二名的松村拉开了不小的距离。
这时他就完全不见羞涩了，骄矜地扬起下巴接受各方的掌声，那样张扬的自信在他脸上也好看，渡边翔太当真是备受宠爱，在他所拥有的那么多份爱里，爱情只占那么小的部分…爱他的人真是有难了。

正如此刻他完全没有想过，有一个人满脑子都是他们当年并肩放学回家，渡边翔太背对着夕阳舔冰棒，吃完了还会无意识地把木棍咬在嘴里，半天才发现自己中奖了。
他们匆匆忙忙跑回商店去兑奖，吃完一根冰棍明明牙痛得厉害可他还要吃，一边按住腮发笑，一边还得防着另一个人抢他的冰棍吃——对有些人来说，并肩散步不过是寻常事，对另一些人来说，却记足一生。

下一个上场的是佐久间大介。
他一脸冷漠地在冰场中央站定，白金发色下面容是病态的苍白，他要带来的短节目是《Toxic Girl》——队友说他看起来像个疯子，他心想他可能真的得是个疯子才能赢…明年便是奥运赛季了。
他真的很想、很想要那面金牌，甚至为了它，真的疯掉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