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reface

【树北树】离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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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ating:
Teen And Up Audiences
Archive Warn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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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tegory:
M/M
Fandom:
SixTONES (Band)
Relationship:
Matsumura Hokuto/Tanaka Juri
Character:
Matsumura Hokuto, Tanaka Juri
Language:
中文-普通话 國語
Stats:
Published: 2023-01-26 Chapters: 5/5 Words: 14285

【树北树】离支

Summary

全文共5章,约1.7w字。

提到了一点点音乐剧吉屋出租的元素,没看过也不影响
磨和税有微量出场。这俩都没西皮没出场费(?

纯粹服务于我自己的口味……是怪东西,些许咯噔,谨慎食用。
左右不固定,谨慎食用。
感到不适就马上点叉。你好我好大家好。

没问题的话Let's Go!

Chapter 1

ライチの実を爪で割って
柔らかい実を触る
中身が脆い事を知る
君は僕の酸素
もっと君を知りたい
割ってみたら君は何色

——《トランシーバー》イツエ

 

田中樹今天又开张了,被菊池風磨一个电话叫去KTV包间。
風磨在电话里给他解释了一通,什么他们讨论组的加沢教授过生日,什么二次会,什么要追一个学妹所以过来帮忙热下场子。
前情提要不重要,听最后一句就行了。他就是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
圈子里的玩咖基本都互相熟识,他算是其中品性好的,男女通吃,ons的时候礼数周全从不抠门,体检报告更新及时;约完了挥一挥衣袖绝不留恋,也从不对不该出手的人出手。一张嘴皮子还利索得很,进可怼退可怂;骚起来能把大他十岁的人妻哄得团团转陪他玩三人行;偶尔装一装知心大哥哥,也能让刚表白失败的纯情小学弟多云转晴,高高兴兴跟他聊到床上去。

碰到手头紧一些的时候他就接单,诚信交易童叟无欺。来者的诉求五花八门,有像風磨这样请他助攻的,也有失恋请他陪聊的,还有一次有个男的想分手又不敢自己主动提,找他去帮忙勾引女朋友,这种单子也可以接,就是价钱稍微贵点。
仔细一想,他做的事情和清水牛郎好像也并无太大分别,樹曾和身边人开玩笑说以后真去做牛郎算了,想必能比现在赚得多得多。

樹刚进门没到十分钟,坐他边上的女生就开始问他要联系方式。他田中樹的电话和地址从不是什么秘密,于是便也从善如流地给了,给完才发现風磨面如菜色地死瞪着他看,手藏在桌子底下给他发LINE,屏幕敲得震天响,「这位就是我说的学妹,你他妈是来帮倒忙的?」
拿人手短吃人嘴软,樹只好在旁边又勤勤恳恳地帮風磨说了一个小时好话,这姑娘看風磨的眼神才终于是有了点变化。
今天的任务差不多是完成了,他嗓子都快要讲得冒烟,之后就让風磨自求多福吧。

包厢的角落里始终有个人低头坐着,樹进门时就注意到了。此人穿一件松松垮垮的卫衣,偶尔喝一口面前的柳橙汁;不点歌也不参加国王游戏,腿上放着个双肩包,好像随时准备拎包走人;灯光闪过或者音量陡增时,樹看到他会很轻地皱一下眉头。
哪来的好学生,怎么看都和这个场合格格不入。
樹一般不会招惹这种人,难约也就算了,更怕一不小心就变成人家的第一任炮友、性教育启蒙老师、刚出壳的小鸭子第一眼看到的鹅妈妈,到时候好学生变成一张狗皮膏药,粘在手上甩也甩不掉。
不过那是一般情况,今天不知怎么,可能風磨发春传染到了他,樹就是非常地想招惹一下这位好学生。

******

北斗很少来这种场合。音响声震耳欲聋,高频的人声和带刺的鼓点一起作响,格外刺耳;天花板上两个灯球匀速转着圈,各色光点交错游走,划过墙面划过电视划过沙发再划到他眼窝之后。他眯了眯眼,难免声光过敏,太阳穴跳疼,眩晕感强烈。
北斗抓过桌前的柳橙汁又喝了一口,企图用清爽的酸味压过这场感官海啸。早知如此刚才聚餐散场的时候他就应该走人,而不是半推半就地跟着菊池来什么二次会。

北斗的全部注意力都用来忍着别吐了,有人在他面前打了三个响指,他才惊醒一般抬起头来。
那人的声音蒸发在嘈杂的噪音里,听不真切,北斗勉强通过口型辨认出字句,「走,出去吹吹风。」
北斗浑浑噩噩地跟着走出了包间,到半路才注意到,这人好像并不是他们讨论组的学长。
这人很瘦,染一头粉发,北斗跟在后面,看到他的右耳有一枚十字架形状的耳坠,一步一晃。
此人很熟练地在KTV走廊里七绕八绕,最终抵达一扇写着「员工专用」的门,打开之后竟是通向大楼侧面的逃生楼梯。

楼梯是露天的,铁质,扶手已经锈得差不多了。北斗深吸一口气,让新鲜空气灌满胸腔。
粉发青年趴在栏杆上,目不转睛地盯着楼下。北斗顺着他的视线看下去,有只猫轻盈地从垃圾堆之间钻了出来。
「好点了吗?看你刚才一副快吐了的样子。」
「好多了……谢谢。」

「不常来这种地方?」
「嗯,算是被迫参加的。」
「我听風磨说了,今天是你们那个什么,加沢教授的生日?」
「是風間教授。」
「哦哦,抱歉。」
「这么说,你不是我们讨论组的吧?」
「对,風磨找我来的。田中樹,可以叫我樹。」
「松村北斗。」

「可以抽烟吗?」樹问。
「请便。」
樹从半瘪的烟盒里抽出一根烟点上。烟身很细,看起来像是女烟,气味并不是很冲。
「成年礼物,前几天别人送我的。说是礼物,也就是她自己抽剩的而已。」见北斗盯着他的烟看,樹朝他一笑。
北斗点点头,「我也是今年成年。」
「哦?你生日什么时候?」
風間教授的生日是6月17号,北斗看了一眼手表,已经零点十三分了,「就今天,刚过了十几分钟。」
「这么巧,那生日快乐,恭喜步入成年人的行列。」新鲜出炉三天的成年人,倒也好意思在这装前辈。

大概是恶作剧兴起,樹坏笑着就把烟往北斗嘴里塞,「尝一口呗,算我送你的成年礼物。」
北斗不乐意与人交换唾液,手忙脚乱地拒绝,刚想开口说话就被樹伺机塞了半截烟嘴到嘴里,冷不防吸进半口,呛得要命,扶着栏杆猛咳,摸一手铁锈。
樹得了逞,在一旁笑得直不起腰,眼泪都出来了。
北斗咳得泪眼模糊,和樹对上视线,忍不住也被传染了笑意。

六月的后半,夜风已经十分温暖。风一吹对视就变了味,风带走他们莫名的疯狂的大笑,只留下躁动的悸动的种子。
樹把北斗圈在自己和栏杆之间,试探性地靠近,北斗没有躲,于是樹覆上他的下唇。
北斗没有拒绝,此时他倒是不介意唾液交换,也不介意樹嘴里发苦的烟味了。樹看见他阖上眼皮,极轻地叹了口气,不是那种无可奈何的妥协,是带着期待的喟叹。
樹不知道他感慨什么、期待什么,只好尽自己所能地给予。

樹的吻往往带着目的,或是为了安慰,或是为了调动情欲,或是为了掩饰什么;所以他的吻通常急于推进与侵略,直指某一个目的地。他很少与人这样接吻,缓慢地,循序渐进地,鼻息与鼻息纠缠许久,好像接吻本身成为了目的,好像不需要目的。
他像吃一块冰激淋一样吻北斗,北斗便像一块冰激淋一样顺从地融化,顺从地回应他每一个动作。于是他只好吻得更深,更不知疲倦。
等手指传来烧灼的痛感,樹才如梦初醒地甩掉那半截烟屁股。双唇分离的时候发出了很大的声响,舌尖与舌尖仍然相吸,最后才依依不舍地分开了。樹看到北斗的眼神里带着水汽,淫乱又迷茫,想来自己估计也好不到哪里去。
实在是一个值得回味的吻,樹舔了下嘴角,「找个地方继续吗?我知道附近有不错的Love Hotel。」
北斗推开他,迅速地消失在了楼梯拐角处,铁质楼梯发出令人牙酸的悲鸣。

Chapter 2

恋人也好床伴也好,樹始终奉持着一种随遇而安的态度。直到年初播了一部电视剧,才知道这叫刹那恋爱主义,来者不拒去者不追。
既然北斗跑了,那他们除了一吻之外就不会有其他交集,理应如此。
可这个吻在樹的食指留下了一个小水泡,过了一周多才完全愈合。樹夹烟的时候需要刻意避开它,等后面几天结了痂又开始发痒,他总是忍不住用中指的指甲去轻轻抠弄痂的边缘。
每次抚过这块痂,一吻过后北斗那个潮湿的眼神便又从他脑海深处望过来。拖拖拉拉一个礼拜,现在就算痂已经掉落,新的皮肤长了出来,这个眼神也时不时会勾弄一下樹的神经。

樹问風磨要到了北斗的联系方式。

如他所料,和北斗熟悉起来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樹从風磨那里听说北斗是演劇部的,便想办法打听了时间表,没事就溜到礼堂去看他们排练。
多去几次,其他部员比北斗先习惯了他的存在,点奶茶都会记得算他一个人头。北斗一开始躲着他,后来见樹好像也没想对他做什么,慢慢放下了防备,一个月后便也能在樹身边自然地笑开了,或者说在樹身边的时候,北斗会比平时更爱笑一些。
樹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去见北斗,和他保持一种算得上熟络的关系,不进不退。鱼已经试探着在准备咬钩了,钓的人倒好像忘了要怎么收线。

正式公演前一天,北斗排练到了很晚。最近他们在排的剧目是吉屋出租,他演Tom Collins,一个程序员,有点软弱但很温柔。
他本来就长得书生气,演Collins很像那么回事。排练结束后樹在出口处等他出来,不吝赞美之辞,「北斗还挺适合这个角色的。」
北斗道谢,但看起来并没有很高兴。
时值八月下旬,晚上还算凉爽,两人沿着没有路灯的小路走了一小段,北斗突然没头没尾地问,「樹今年看过烟花了吗?」
「没有。」岂止是今年,樹好几年没有特意去看烟花了,这种偶像剧标配的场景和他天生不搭。别人爱看的是流光溢彩星火飞扬,他却很讨厌烟花燃尽后的那一片硝烟。发臭的烟雾久久不散,什么都看不清,反而让方才的光亮显得很徒劳。
「那一起放烟花吧。啊,成年后的第一场烟花,和我一起,可以吗?」
「可以啊。」樹有点想笑,总觉得这人不怎么像成年了的样子。

北斗去买了一些線香花火,在附近的公园找了一片空地。
已经快深夜一点了,公园里没有人。两人各自抽出一支,用樹随身带着的打火机点燃,看焰火慢慢地顺着棍子往上爬。火光零零星星落下来,还未触地就已经堙灭。線香花火几乎没有硝烟。
樹隔着焰火的光亮看了一眼北斗,北斗也在看他。火光倒映在瞳孔里明明灭灭,波澜万丈,樹又想起那个湿润的眼神。
未等樹有什么动作,波澜万丈的眼睛便凑了过来,北斗主动吻上了他。
两个多月过去了,樹终于重温和北斗接吻的滋味。欲望在黑夜里恣意生长,和平时的情欲又好像不太一样。樹仿佛能听到身体里发出声响,破土而出,萌芽,枝叶伸展,盛开,随后散发出馥郁的即将衰败的气味。
等这个吻结束的时候,烟火棒上的火星都已断落,双双落在了沙地里。两人手中剩余的部分或长或短,离手指都还有一定的距离。
这一次没有再烫伤。

「樹明天会来看公演吧?」北斗抽出了第二支烟火棒。
「嗯,会来。」樹帮他点燃。
「结束后等我一下,有东西想给你看。」
「好。」其实不用特地说,也会等的。

******

公演很成功,满堂喝彩。
樹在演劇部晃悠了两个月,台上的剧情和演员他都已经很熟悉了,但把剧目从头到尾看一整遍,还是很容易就被带入其中受到感染。Angel去世,Collins独唱《I'll Cover You》的时候,樹甚至有些想落泪。
谢幕的时候他在暗处鼓掌,看北斗戴着Collins的毛线帽和眼镜,在台上深鞠一躬,嘴角微微绷着。
散场后,他按照约定在礼堂出口的老地方等北斗,其他的成员陆陆续续都出来了,还不见北斗踪影。又过了大半个小时,他才收到北斗的一条LINE,「樹能不能来一下后台?」

后台的灯关了大半,只有一处还亮着。樹循着光找过去,远远就看到一袭红衣,是角色Angel在平安夜的一套连身短裙;再走近一些,可以看到穿着这身短裙的正是北斗。
北斗见他来了,又开亮几盏灯,「其实我想演的角色一直是Angel,」北斗自嘲地笑了笑,「可是Angel需要被公主抱,部里几乎没什么人抱得动我。」
樹慢慢地过去,再近一些,他看到北斗给自己画了Angel的妆容,很精致,带亮片的眼影把他的双眼勾画得波光粼粼。北斗其实很会做这些事情,今天的舞台有不少演员的妆容也是他帮忙润色的。
「我想要演一下Angel,一下就好。樹愿意当观众吗?」
「可以哦,只要北斗愿意让我看的话。」

北斗迤迤然走到灯光下。Angel这个角色是Collins的恋人,一个drug queen,大部分的对手戏都是和Collins,因此北斗和樹都对她的台词倒背如流。
北斗演了第一段《I'll Cover You》。一曲终了,原本此处应是以Collins与Angel接吻来结尾,现在只有他一个人演,所以北斗以一个转圈的动作结束了舞蹈,红色的短裙摆飞舞又落下。
樹坐在墙边的一个道具箱上,北斗停下的位置离他很近,最后裙摆飞起的时候甚至离他鼻尖只有十厘米。樹抬起头,看到北斗化着浓妆的脸逆着光,额头出了一层薄汗,还保持着Angel的表情,纯真、热烈、开朗。
Angel这个角色的性格很外放,总体而言与北斗本身相去甚远,但两者纤细而感性的部分又那么相像。此刻樹好像突然有点明白了,为什么北斗想要饰演的是这个角色。
「好漂亮。」樹说不清是在夸Angel还是北斗,梦呓一般,仿佛说给北斗听,又仿佛喃喃自语。

Angel听到了,她很喜欢樹对她的评价。她很主动地坐到樹的腿上,靠近他,近到樹可以看清她眼尾的睫毛膏有些晕开了,落下一些黑色的碎屑;再坐近一些,樹的大腿就感受到了她已经硬起来的阴茎。
于是后来的事情就很顺理成章了,樹欣然应允她的邀请,尽心尽力地抚摸她、取悦她,为她解开白色的腰带、红色的短裙,褪下高跟鞋和斑马纹的白色裤袜——这些都是演劇部的东西,可不能弄脏了。
樹让她坐在道具箱上,跪在地上为她口交。Angel肌肉匀称,浑身都汗津津的,樹抬头看到她甚至刮干净了腋毛,真是一副漂亮的胴体。樹很有技巧,Angel仰起头抵着背后的墙壁,大声地喘息。樹抬眼欣赏她在他嘴里盛开的样子,她有一个很漂亮的喉结。
Angel快要射出来的时候,樹没有躲开,让她射到了他嘴里。樹起身,故意在她耳边很响亮地咽下她的精液。Angel睁开眼睛惊讶又疑惑地看他,Angel又变回松村北斗了。

樹的嘴里还有他的腥味,他和他接吻。北斗全无抗拒地吻上去,把樹嘴里自己的味道舔干净。
樹看到北斗流下泪来,混着睫毛膏,在已经被汗液晕花的妆容上留下两道黑色的痕迹。

Chapter 3

公演结束之后,演劇部有两周左右的休息时间。
樹失去了见北斗的理由,不过他已经不需要理由了,北斗主动给他发LINE,「可以到樹家里去玩吗?」
樹把地址报给他,离学校有点远。北斗就住在学校附近,搭电车过去换了两条线。

樹的家里没什么有意思的东西。他租的是个一居室,没有厨房,地方不大,屋里只摆了床和矮桌,还有个电视接了几个不同品牌的游戏主机在上边。
樹分给北斗一个手柄,教他玩动作游戏。北斗不常玩这些,玩得不好,死了好几回,于是又换成互动电影游戏。樹玩,北斗在一边看,就当看电影了。

「北斗喜欢电影吧。」樹撕开一包零食递给北斗。
「嗯,很喜欢。我从静冈来东京,本来是想考电影相关的专业,不过最后还是听家里的,选了经济学部。」
「这样啊,北斗果然喜欢这些很文艺的东西。有时候会觉得你像艺术生。」
「差点就变成艺术生了。」
「会后悔吗?」
「还好吧,经济学部在就业的时候应该更轻松一点。」
北斗的语气也没有什么遗憾,只是很平静地叙述。但樹听出一种紧绷感,就像前几天的公演,北斗扮成Collins的样子牵着身边的Angel一起谢幕,也是那样紧绷着。

「偶尔做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也没什么不好的。」樹的眼神没有离开游戏。
北斗低头不语。樹听到他的呼吸声,像给吉他绕丝的时候琴弦发出细微的低吟。
过了很久北斗才开口,「樹呢?有在做自己想做的事吗?」
「算是有吧。」
「真羡慕。」

窗外响起沉闷的雷声。北斗从窗边望下去,雨点砸在水泥地上,洇出一个个深灰色的圆斑,一开始还是零星两三个,没几分钟雨势就猛然变大。公寓门口的空地很快变成一整块深灰色,又很快积起三两个小水洼。
「我没有带伞。」北斗回头看樹。
樹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外面天色变得很暗,又是一声惊雷。樹说,「家里也没有伞。」
玄关处就斜倚着一把破破烂烂的透明塑料雨伞,两人一个装聋一个作哑。

因为没来得及操作,游戏走向了Bad End。樹把游戏机关掉,显示屏暗下来。房间里灰蒙蒙一片,雨点打在玻璃窗上噼啪作响。暴雨的下午,无趣的房间,可以做的事情好像突然就只剩下做爱。
樹真的很懂怎么通过种种方式调动人的性欲。一开始樹做前戏,北斗还在偷笑,觉得樹玩弄他乳首的动作像在调音箱旋钮。不一会北斗就没有这种调侃的余裕了,鼻息渐渐粗重起来。他们一边拥吻一边倒在床上。樹熟练地从床边摸出润滑油和保险套,循序渐进地给北斗做扩张。
埋入北斗身体的时候,樹听到压抑的痛呼。他们没有开灯,他看不清北斗的神情,但接吻的时候,北斗很激动地回应他,好像唇舌厮磨可以减轻一点痛楚。
他们一起到达顶点。两个人都戴了套,所以樹的床没有被搞得很狼狈,狼狈的只有北斗一人而已。可能是不习惯前列腺高潮,北斗断断续续射了很久,射完之后才发现生理性的泪水已经浸湿了鬓发,腰腹还在不自觉地收紧痉挛。
樹擅长应对这种场面,很温柔地拥抱他,亲吻他的耳垂和额头和潮湿的太阳穴,抚摩他的眉毛,舔舐他的泪痕,「北斗的泪水不是很咸呢。」
北斗胸腔的起伏渐渐平稳下来,无意识地盯着天花板,眼眶里还蒙着泪水,只看到白茫茫一片。樹从北斗的身上起来,去倒两杯水。天花板上空无一物,北斗也不知道视线有没有重新聚焦,心说有点理解那些性瘾患者是怎么回事了。

他们一起简单冲了个澡,樹只有白T,都是稍微oversize一点的,北斗穿起来刚刚好。
樹翻出两盒囤的泡面,两人凑在矮桌上一起吃,小心翼翼地把面碗拿远,免得汤汁溅到白色衣服上。
樹把游戏机重新摁亮,从刚才死掉的地方继续玩。北斗还是坐在一边看,手搭在樹的肩膀上玩他的耳坠。
雨势渐渐小了,外面天也彻底黑了下来。
谁也没提雨和伞和末班车的事。

******

北斗和樹开始经常见面。
北斗对学的专业没什么特殊的情感,谈不上热爱学习,但至少每节课都会去上。
樹却好像永远不用上课。樹把北斗的课表存了下来,总是算准了他下课的时间发LINE给他,「今天能见面吗?」
偶尔樹也会去教室找他,甚至蹭过他两节课;更多的时候,是北斗回复了LINE之后回到家,发现樹已经等在楼下了。
北斗问过樹出席数要不要紧,樹朝他皮笑肉不笑地咧开嘴角,「总会有办法的。」
他们见面,结局多半是做爱。如果刚好在饭点前后,两人就点个外卖,或者去附近的王将吃饺子,很没情趣。

有次樹没有联络,北斗回家的时候天色已晚,远远看到一个穿着白衣服的很瘦的人影蹲在门口,便猜是樹;走近一点,看到渔夫帽下漏出有些褪色的粉发,果然没错。樹正在逗灌木丛后一只流浪猫。
樹逗人技巧一流,逗猫水平堪忧,只会机械地朝着猫招手,并发出一些教人害臊的声音。猫停在离樹两步远的位置,不进不退。一人一猫远远对峙,僵持许久,没有结论。
北斗看着实在是有趣,和樹并排蹲下,从书包里找了小半根火腿肠丢过去——本来是他下午的点心,忘记吃了,现在刚好喂猫。
这猫常年出没在他家楼下,和他好歹是有过几面之缘,闻了闻气味便欣然接受这份礼物,叼着肉肠又消失在灌木丛里了。

两人一起上楼。电梯里北斗闻到樹身上一如既往有股烟味,今天还有很浓的酒味和香水味道。
北斗知道他还在接单做他的“小生意”。不过樹不提这些事,北斗一般也就不过问。
醉酒的樹比平时沉默一些。他们从玄关开始接吻,磕磕绊绊地往里走。樹嘴里的酒味很浓,北斗有些不高兴他喝得这么醉。
但樹喝醉之后找的人是他,北斗又决定不去怪他了。

两人的前戏早已养成了默契,北斗很快就做好了接纳樹的准备。
然而樹今天喝得实在是有点多。北斗尝试先为他口交,但樹还是半硬不硬的,倒是北斗吃得津津有味,自己的帐篷已经支起来了。
樹显然也很苦恼,气氛到了,情欲也快到了,结果被酒精拦在半路就差这临门一脚,憋屈得要死。
「北斗,你要不要试下在上面?」
北斗看着樹不说话,咽了口唾沫。他喜欢被樹进入的感觉,但是樹这样问他,下面倒也诚实地又涨起了三分。
樹权当他同意了,熟门熟路地从他房间里找出润滑剂——这润滑剂还是樹买来的。

北斗担心所谓“在上面”是否包括了帮樹做准备工作——樹是帮他做过很多回了,甚至就在几分钟前还实打实地演示了一遍,但他真学去多少还很难说。如果热身做得不到位,他怕樹会受伤。
樹倒也不是第一次被人肏,自己给自己扩张,很是坦坦荡荡。北斗放心了一点,又过意不去,但也确实是帮不上忙。樹看他在一旁手足无措的样子实在是好笑,于是凑上去和他接吻,也算给他派点活干。

樹本身体温就偏高,今天喝了酒更是比平时还要热上几分。北斗挺进去的时候难以自抑地发出一声喟叹。
樹也在酒精的作用下知觉过敏,被北斗触碰的时候,好像褪去了皮肤,直接暴露出血红的肌肉与惨白的骨骼。每一次触摸都是一场电闪雷鸣,每一次挺进都是一阵惊涛骇浪。感官被放大十倍二十倍,性爱的甘甜与辛辣直截了当地在身体里涂抹开来。

北斗之前没有插过男人,樹又比以往反应得更加敏感,他难免露怯,只好握着樹的腰小心翼翼地动。
樹真的很瘦,骨架也小,腰侧骨盆的形状突出来硌在北斗的掌心。北斗愈发不敢妄动,生怕不小心把樹给折断了。
樹被他磨得火大,没几分钟两人便换成了骑乘的体位。樹灵活地摆腰,灵活地用肠肉挤压北斗的阳具,灵活地把北斗榨得汁水淋漓。
北斗于是放心地把自己交给樹,在上在下好像也没什么区别,他暗想。

 

在性事上,不管谁上谁下,经验值的差距摆在这里,最终占主导权的总归是樹。单从身体契合度来讲,无论哪种方式,两人又都能从中获得最大程度的欢愉。
于是自打这次之后,便有时是樹在上面,有时是北斗在上面,不一定,大概五五开。
北斗偶尔会想,他们的关系好像有些过于集中于肉体,又过于友好和坦荡了,你上我一次我上你一次的,很公平,甚至有点客套。这是否只是在互帮互助解决生理问题?
北斗把这个疑惑讲给他为数不多的友人听,寺坂听完直接给他判刑,「啰嗦一大堆,不就找了个固定炮吗?」
啊,是这样啊。
且不说起初他是以怎样的打算接纳了樹的示好,总而言之,现在是固定炮的关系。北斗在心里复述了一遍寺坂的宣判。

过了一阵北斗又在楼下看到那只猫。它估计是惦记着火腿肠,见到北斗热情了许多,亦步亦趋,差点要跟着他进楼道了。
被猫跟了两三天,北斗决定把猫拐回家。他本来就喜欢动物,老家也养过狗,很难抵挡这种主动送上门的小东西。
北斗带着猫去家门口的宠物店洗了个澡,打了驱虫。这猫之前混在草丛里灰扑扑的一团,洗干净了才发现是只很漂亮的长毛猫。北斗拍了张照片发给他的固定炮,附文「我把它带回家了」。
「漂亮的,和北斗好像哦。」樹的回复轻飘飘的,像在回复前几天在涩谷搭讪的路人辣妹。
北斗打了字又删掉,没有告诉樹自己给猫起了什么名字。

樹回消息的时候,正和風磨鬼混在一起。風磨半是开玩笑地问他,「谁啊,你这还管上售后了?我记得你炮友不都一次性的么,怎么突然这么有环保意识。」
「北斗,你们讨论组的那位。」
自上次找風磨问北斗的联系方式之后,樹没有再给風磨讲过他们的事。風磨以为他俩早就断了联系,多少有点意外,「你什么时候换这个口味了?」
「找个合得来的不容易,就多做几次呗。」樹嘴上把这归功于肉体的契合度,脑子里却开始浮现北斗潮湿的眼神,后台的红衣Angel,还有他耳垂上微微发痒的重量感——北斗好像很喜欢玩他的耳环。
「行吧,你别把自己玩进去就行。」
「你有空操心我,还不如操心操心你那学妹。」
「……早分了。」風磨用一种怪异的眼神看向樹,「大哥这都快半年前的事了。」
樹一怔,方才意识到与北斗相识也已经将近半年,对他而言几乎算得上是持续时间最长的一段关系了。

Chapter 4

北斗发现樹喝醉的频率在变高,也可能是他喝醉的样子更多地暴露给了北斗。
樹的酒量并不是很好。有些人喝酒上脸,有些人却容易脸色发白,樹是后者。他生活习惯本来就糟糕得很,脸色一直算不上健康,喝了酒就更是吓人。
樹醉酒之后去北斗家,十次里能有七次忘记提前联系。樹其实是个礼仪周正的人,这对他来说实属罕见。北斗猜他可能是忙于应酬忘了,又或许是醉到深处真是已经搞不清自己回了什么地方。
总之,北斗逐渐习惯了在夜深人静时听到含糊的零星几下敲门声,门外是形容枯槁的樹,或是按着胃靠在墙上,或是干脆蹲在门边缩成小小的一团——北斗只好把他捡起来,像捡起一颗尖锐又顽固的石头。

有次樹实在醉得厉害,北斗半梦半醒之间听到他在卫生间呕吐,就睡眼惺忪地走过去,看到樹折叠在马桶边上,本就瘦削的脊背佝偻着抖动。
「樹下次少喝一点吧。」北斗接来一杯水,顺着他的脊柱徐徐抚摩。樹吐了个干净,平静下来,嗓子被胃液浸过之后哑得有些变调,「吵醒你了?抱歉抱歉。你先回去睡吧,我会收拾干净的。」
根本不是这个问题。北斗有些说不上来的烦躁,悬在半空无处发泄,最后落下来还是变成一句重重的叹息,掏出手机开始检索解酒的方法。
猫也被吵醒了,异常精神地在北斗和樹之间徘徊。樹没有余力管它,北斗就把猫捉过去,小声叮嘱它不要去打扰樹。
北斗并不知道他喝醉的原因。第二天樹宿醉醒来的时候,北斗尝试问他,不过得不到答案,樹只会笑着说我没事。
犯人拒不坦白,北斗只好动用武力,逼他至少把早饭先吃了。

 

樹把房子退租了,北斗是在两周后才听说的。菊池问他,「樹昨天好像又换了家旅馆,你知道在哪吗?」他才知道这事。
具体缘由菊池也不清楚,只说樹现在辗转在不同的旅馆和网咖,开销比之前大了许多,所以他需要赚更多的钱,接更多的单,喝更多的酒。菊池还以为北斗比他知道更多。
北斗给樹打电话,响了很久才接,电话那头听起来又是在某个酒吧。北斗说我们聊一聊吧。

当天晚上樹如约来了,手里还提了一袋荔枝。北斗问他大冬天哪来的荔枝,樹说是今晚的客人吵着非要吃,所以去超市买了进口的,客人又嫌进口的不好吃,全送他了。这天樹喝得不多,但脸色看起来依旧很差。
「我很担心你。」北斗不自觉地皱眉,显示出一种近乎哀戚的眼神,落在樹身上引起一阵刺痛。于是樹很快地别过头去,避免与他对视。
樹讨厌被人同情,但他默许北斗的安慰。这并非因为他是一个软弱的人,樹在心里说给自己听,他只是想要赋予北斗安抚他的权力,这是他纵容北斗的方式。
樹顾左右而言他,剥了几颗荔枝喂给北斗,还是没有坦白。北斗后知后觉自己过于咄咄逼人了,便有意识地软化下来,抱住樹的肩膀,亲吻他的发际线,舔舐他的耳垂和耳环,然后轻柔地和他接吻,把甘甜的果肉送一半给他。北斗一边吮他的舌尖,一边轻捋他的脊背。就像每次事后樹对他做的那样。
他相信这样可以给予樹一些能量,就像樹对他做的那样。

这天他们没有做爱,只是并排躺在床上,时不时地接吻,时不时地拥抱,时不时地低声聊天。
北斗知道樹不愿意讲。没有关系,于是北斗只和他聊一些不痛不痒的话题,聊组会上发生了什么趣事,聊猫身上发生了什么趣事,聊在SNS上看到的趣事;即使北斗最近的生活其实全然谈不上有趣。

北斗侧过身搂过樹,把额头抵在他的耳后,坚硬的耳环在北斗光洁的肌肤上留下一个印记。他们体型本就差了不少,而且最近樹又瘦了一些,瘦得好像他可以把樹完整地包裹起来。
北斗问,要不要来这住几天。
樹没有转向北斗,他知道北斗的那种眼神依然缠绕着他的脖颈,是一根勒不死人的丝线。北斗尽管没有要收紧它的打算,他依然预感到呼吸不畅的违和感。
北斗说话时潮热的吐息汇聚在他的肩窝,水汽氤氲,仿佛一场连绵不断的阴雨在他的颈侧留下蚀骨的痒意,再一层一层地往里渗漏,引发一场声势浩大的偏头痛。
樹说,好。
北斗感觉到樹很轻地蹭了一下他的头顶。

 

北斗醒来的时候樹已经离开了,这种情况很少发生,毕竟他睡眠比较浅,而且他总是比樹醒得早。他看到樹帮忙倒好了猫粮,才想起来他还没有告诉樹,猫的名字叫Angel。
等今晚樹回家的时候告诉他好了,北斗想。樹会吐槽他起名的品味很土,连北斗这个名字樹都曾经开玩笑说有点土。
过了五分钟北斗还是没忍住给他发了一条LINE,「今天就可以把行李带过来哦。晚饭想吃什么?」
樹没有回复,甚至没有已读。
他可能在忙吧。
可是72小时过去了,已读的标志依然没有点亮。

说实话樹会消失这件事,他像是早有预感——或许从樹第一次喝醉,从他在学校礼堂的后台无微不至地取悦北斗,从KTV的铁质楼梯上交换第一个吻的时候。总之北斗没有感到很意外,但当然是要找的。
北斗和菊池谈不上多熟悉,顶多是每周组会的时候讨论两三句的交情。他知道,菊池能告诉他的应该都说了。但不管怎样,现在确实也只有菊池或许还能提供一些信息。
菊池也好几天没能联系上樹了,很爽快地找出了几个共友的联系方式以及他们常去的酒吧地址。
北斗仔细地把菊池提供的情报保存下来,「帮了大忙了。你知道樹是哪个学部的吗?他同学那里应该也可以提供一些帮助。」
「……樹没有和你说过吗?」菊池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他不是我们学校的,他不是任何一个学校的。」
北斗张口结舌,感觉到血液像退潮一样从脸上消退下去。他落荒而逃。

这么回想起来确实是,樹原先租住的房子到他们学校可以说是交通非常不便;每次问起樹关于社团、出席数、学校活动这类事情的时候,也总是被他嘻嘻哈哈地搪塞过去。
不单是学校,樹的家庭、他的朋友、他喜欢去的地方、爱听的音乐,这些事情北斗全都一无所知。说来可笑,这所谓“固定炮”已然固定了半年,他们还是这般陌生,或许这样才能算是真正的炮友?他不太懂,也没个什么对照组好让他参考。
北斗只知道樹身上痣的分布,知道他的敏感带,知道他喜欢的姿势,倒是知道他爱吃什么因为每次做完都很饿,知道他真正睡熟的时候会半睁着眼,有点丑,但北斗觉得挺可爱的。
仔细一想,他知道的也只有这些了。

北斗去了一趟樹之前的住处,理所当然没有任何成果。信箱上的名牌已经被撤下来了,后一个租客好像三天后就会住进来。
他也尝试走访樹常去的酒吧,给樹的朋友逐一打电话。
所有人无一例外都和樹失联了,他们说樹消失地一干二净,不接电话不看消息,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不过东一句西一句,北斗倒是从这些电话里知道了不少樹的事情。比如他有好几位哥哥和一位弟弟,有恐高症和尖端恐惧症,胸前的吊坠里装的是小狗的骨灰;比如高中时期他是呼风唤雨说一不二的一军人物,不知何时变成现在这种能屈能伸的,半是圆滑半是轻浮的状态;比如他总是主动避免任何人对他产生依恋的情感,但有时又会追着人问在对方心里他排第几。
恐高症估计是假的,北斗想了半天只能确定这一项。他租的房子在六楼,有好几次他和樹倚在窗边看楼下的咖啡馆,猜下一个进去的是男的还是女的,这人可没表现出半点恐高的样子。

北斗觉得樹像一幅拼图,他捏着拼图的一角,四处搜寻其他的碎片。有些勉强可以与他的樹拼接到一起,有些却完全无法咬合。他也不知道这些消息的真伪,只觉得东一块西一块,手里这幅拼图的形状越来越陌生和模糊了。
樹待人接物总是老练的四两拨千斤的,一副能够应付任何捶打而从不会受伤的样子。北斗以为他是那种没有外壳的人,他的本质就是柔韧和结实,谁都能接触到,谁都不能奈他何。现在看来,这层圆滑再不过是荔枝外面的那层皮而已,柔韧和结实是真实的,但或许还有质地完全不同的芯躲藏在其后。

最后的最后,北斗去了一趟之前那个公园。樹当然不在那里。
他找了一片树荫坐下,正对着他们当时放烟花的那个沙坑,看几个孩子在沙坑里嬉笑玩闹、打架、跑去和妈妈告状、再和好,就这么看了一下午,实在是一片和乐融融的景象。
现在看来,这个地方实际上并不适合他们这种同性炮友三更半夜跑来做些谈情说爱的事。光天化日下,那点情爱与悸动就像个快要咽气的吸血鬼,一晒就直接升华成一团雾气,灰飞烟灭了。
北斗一边想一边觉得滑稽,笑出声来,笑得眼泪往外冒,泪眼朦胧里好像回到了那个KTV的户外楼梯。如果他的笑点能高一点是不是就不会和樹接吻,不会和他做爱,不会为他学会一些没有必要的性知识,不会在这阳光灿烂的大好时光在公园里昏昏沉沉坐一下午。
远处的年轻妈妈们交头接耳地朝他这边看过来,招呼孩子们换到离他较远的滑梯那边去玩。
于是北斗识趣地走开了。

Chapter 5

这天晚上北斗做梦了。
梦里光线昏暗,只有远处透出一小点光亮,他看不真切,但可以听见暴雨的声音,就像他和樹第一次上床的那个下午,他在樹家里听到的雨声。
他在摇晃,频率很熟悉。身体的感觉异常灵敏,后面被填满,前方也有严丝合缝的包裹感。北斗努力在昏暗的光线里辨别,于是他看到自己穿着angel的红裙,裙摆被掀起来,腿也被折起来架在一双肩膀上,斑马纹的裤袜被卷到了膝盖,皱皱地堆在一起。
对方当然是樹,他是被樹填满的。视觉信息补全后,触觉也愈发具象起来,他感觉到樹大幅度地动作,好像要把他搅成一团浆糊。北斗觉得自己快变成浆糊了。那前面是什么?
「是锁套。」或许因为在梦里,樹直接回复了他未说出口的疑问。樹明明近在咫尺,比咫尺还要近,负数,但他的声音听起来很遥远,像是隔着玻璃隔着雨,「剧团的衣服不能弄脏。所以我把你锁起来了。」
梦里北斗很容易就被说服了,于是他乖乖地变成浆糊。

醒的时候天色还是昏沉,窗外传来豪雨的声音。
夏天的暴雨常见,夏天本就该是喧嚣的,像他们的第一次做爱,疼痛、激烈、吵闹、爽得天灵盖打颤。但冬天的暴雨却不那么寻常。雨点带着冰粒砸在玻璃窗上,叮叮当当,风声大作,声势浩大像一场泥石流。
理智被情欲冲洗得满地狼藉,北斗花了三分钟才勉强拼凑起一个能低速运转的大脑,堪堪分辨出来:天没亮,真的;暴雨,真的;果不其然内裤里一片粘腻,啊,浆糊原来也是真的;什么都是真的,除了樹。

北斗看了眼钟,才凌晨三点。但看钟其实是没有意义的,他没可能忍受一条遗了精又开始变得冰冷的内裤,就算换了也没可能放任这条内裤等到明天早上再洗。
隆冬暴雨的夜晚,松村北斗起床开始搓内裤,一边搓一边回味刚才那个梦的余韵:梦见和樹做,本身并不奇怪;在这个节骨眼上梦见,也绝对不奇怪,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想;但唯独锁,樹绝对不会做这种事情的,所有意味着捆绑、约定、束缚的事物,即使那只是一个玩笑,樹都很自觉地不去触碰。他明白得很,自己天生不适合这类东西。
北斗不知道这个梦意味着什么:或许梦是反的,之所以梦到他被樹锁住实则是因为他已经被樹丢掉了;也或许这是另一种他和樹的相处方式,不同于“固定炮友”,一种他——北斗潜意识里真正渴求的方式。

第二天暴雨变成了雨夹雪,再渐渐减弱为小雪,冰粒敲击玻璃窗的声音轻了下来。北斗感觉自己对樹的挂念好像也跟着轻盈起来,跟着昨晚梦里的浆糊一起释放了,在他的皮肤表面风干成一层薄壳,再一片片剥脱,落在雪地里,等明年开春,就会混着雪融化后的泥水一起渗进土地,像是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北斗终于还是放弃了寻找,回到他原本的日常里:上课,出席组会,写小论文,参加演劇部的排练,早睡早起,自己解决性欲。
上次樹带来了一袋荔枝,北斗把它吃完了。这样一来樹在他家里留下的东西,就只剩 一支牙刷以及没用完的保险套和润滑油而已。北斗犹豫了一阵最终还是没有扔掉,把它们收进一个盒子然后推进了床底。
北斗偶尔还是会想起他,比如经过楼下的花坛,比如喂猫,再比如下雨的时候。但和樹的相遇逐渐变得像一场海市蜃楼,遥远又模糊,只可远观不可触碰,一抬眼讲不定就消失得无踪迹,再也想不起来是什么样了。

******

这天寺坂的剧团在新宿演出,忘带一个至关重要的小道具,经纪人又恰巧休假,于是托北斗去他家里拿一趟。
北斗送完东西顺便看了好友的演出。剧团里的其他演员和他也有过几面之缘,但实在谈不上熟悉,所以北斗婉拒了之后庆功宴的邀请。
从剧场出来的时候已经接近晚上九点。北斗不常来新宿,相比之下他还是更喜欢去下北泽慢慢在古着店淘货。今天他难得来一趟,倒也有兴致四处逛逛。
剧团的位置靠近歌舞伎町,路边挂着大幅的公关Club海报,时不时有拉客的企图截下北斗,都被他脚步轻快地避开了,一是他一介学生手头不算宽裕,二他对这档事也真是没什么兴趣。
直到街角处另一张巨幅海报吸引了他的视线——

这是家男公关Club,店名叫Jungle。海报上的男公关们都以动物命名,头牌是一个叫Zebra的混血,很有气场;第二名的位置是Lion,染了一头嚣张的粉发,长着一张他熟悉的脸——是田中樹。
身体快过意识,等北斗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走下楼梯推开了店门。领班迎上来,看到他是男的又顿了一顿:「客人……是第一次来吧?我们店也可以接待男性顾客,我给您推荐一位?」
「不用了,」北斗嗓音干哑,「我指名Lion。」
「Lion……」领班确认了一下手里的名簿,「他今天挺忙的。您看要不请其他人先陪您喝两杯?」
「不用了,我可以等,先点酒吧。」
北斗先发制人点了酒,领班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便差人把他领到卡座去了。

北斗等了大概十分钟,远远看到一个穿得花枝招展的干瘦人影走过来了。
樹最近应该没有去补色,头发已经褪成了浅金色,比前段时间也长了不少。樹没戴隐形眼镜,走到很近的地方才看清是北斗,在他身边坐下的动作顿了一顿。
原来你也知道尴尬,北斗心里稍感安慰。
「哟,」还是樹先开了口,毕竟现在的北斗是客人,「好久不见了,作为纪念点个香槟塔吗?」
「好啊。」北斗不甘示弱地盯着樹,盯得樹先低下头去了。
「……给他来杯橙汁吧。」樹节节败退。
「这……」一边点单的服务生进退两难。
「橙汁,」樹重复了一遍,「算我账上。」
北斗心想真不愧是No.2,和服务生讲话的时候口气倒是硬气。

服务生跑去下单了。樹声音低下去,「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没有特意来找,只是走在路上恰巧看到你的海报而已。」这说的倒是真话,但讲出口以后不论谁听都感觉不像真的。
「你?大晚上的?在新宿闲逛?」
「不信拉倒。」
「没跟你开玩笑。到底是谁告诉你我在这里的?没人跟着你吧?」樹探头望了望周围。
北斗觉得有些反常,刚要问,服务生就端着橙汁过来了。
樹马上换上营业笑容,「诶——你叫北斗啊,好酷的名字。你很受欢迎吧。」
北斗被口水呛了个半死,想起三个月前某次做爱之后,樹一边靠着窗抽烟一边笑他名字土。

「怎么回事,你在躲什么人吗?」等服务生走了以后,北斗才问出口。
「算是吧,」樹朝他笑笑,也没有多说,「我原来那个地方已经住不了了,这里包吃包住昼伏夜出,倒是蛮适合我的。」
隔壁桌就是头牌Zebra,混血男孩长得人高马大,个性倒十分活泼,时不时传来惊天动地的笑声,加之店里bgm音量也高,两人没能正经聊上几句。
或许是念在北斗的钱包也没有那么宽裕,樹在餐巾纸上写下一个地址,和一把钥匙一起交给北斗,「你别在这耗着了,先去我家等我。我下班了就来。」
先前已经被这人甩过一次,北斗将信将疑地瞥了樹一眼。樹捏一捏他的手,久违地给了他一个酒精味的吻。
北斗败下阵来,好吧,好吧。

 

北斗顺着樹给的地址找到了他的新公寓。这里应该是他们店里统一租的房子,此时住户们还都在店里营业,每个屋子都暗着灯。
樹的房间比之前小了不少,但多了个厨房。房间里还是一张床、一张矮桌、一台电视、几台游戏机,就这点东西,毫无生活气息。
北斗检查了一下樹的冰箱,果不其然里面没有什么正经东西,只有成打的啤酒和营养果冻。估算着樹下班可能还有一会儿,北斗去附近的便利店给他买了份可以加热吃的盒饭。
一点刚过的时候樹回来了,看北斗还在等他,多少有点意外,「今天反省会有点久,我以为你会坐终电回去或者先睡。」
「我一走,你是不是又会不见了。」北斗把刚买的盒饭从冰箱里拿出来,催樹赶紧吃点。
樹没有回答他这句似是责备似是埋怨的话,只小声道了谢,乖乖把饭放到微波炉里加热。

樹一边吃饭一边讲给他听,试图把故事讲得很简短。
「大概是三个月前吧,我发现有人盯上我了,就开始换地方住。其实我确实想过要住到你家去,但后来在那片区域也发现了有人在跟踪我——就是最后去你家那次。所以我干脆就换了手机号,回老家躲了段时间,上个月刚回东京。」
「等等,」信息量太大,北斗难以消化,「你被人跟踪?」
「还好了,这次没什么大不了的。是之前来联系过的一个客人,好像是个什么社长之类的,准备包我来着。我没兴趣,拒绝了几次之后他大概面上挂不住,找人来骚扰我。」樹挠挠眉毛,不甚在意的样子,「上个月回东京之后没再出现过,大概已经放弃了吧。」
「什么叫这次,还不止一次?」北斗开始皱眉。

「啊算了,告诉你也没什么。我高中刚毕业那会被一些反社盯上过,所以——」
「……反社。」越听越吓人了。
「说是盯上,也没那么严重。他们不会打我或者对我做什么,只是单纯地把我抓住、放走、再抓住、再放走,好像玩一只蚂蚱。毕竟我只是个用来威胁我哥的人质而已,」樹朝他干笑两声,语气像在谈论最近的天气,「人质都谈不上吧,玩具?」
北斗无法作出评论,这些故事离他的生活实在是太远了。

「扯远了。反正当时有过这样的事情,所以我对于被人跟踪这种事很敏感,一下就能发现。这也算一技之长,你说我之后去应聘保镖是不是也可以,哈哈。」
北斗想回他说可以个屁,抬头望过去,樹的眼睛里没有笑意,他的眼神讲不清是警告还是央求,但北斗看懂了,他在叫他不要同情他,不要问。
好吧,北斗把所有的情绪都咽下去,胸口闷痛。「太晚了,我今天就睡在这里可以吧。」
「帮大忙了,」樹终于露出一个真心的笑容,「我失眠有一阵了。不知道为什么,北斗在身边的时候我总是睡得很好。」

关了灯以后,北斗没忍住还是问出了口,「樹回来之后为什么不来找我呢,告诉我一声也好。」
樹沉默了很久。北斗回想起梦境中樹在远处闷响的嗓音,突然感到有些害怕,这会不会又是一个梦?
「北斗不是我们这边的人吧。北斗不和我遇见的话绝对会更加顺利的,这也是个结束的好机会。」且不谈回答的内容,樹的声音从身侧的黑暗里传来,北斗感到一种久违的安心感。
「那为什么今天又把地址给我了呢?」
「北斗能再找到我也是缘分,我是来者不拒去者不追的啦。」
北斗失笑,说实话他确实也已经是放弃找樹了,说是缘分倒也不错。

「樹,那我们算是炮友吗?」知道樹讨厌这样的问题,但算作对这数月不闻不问的惩罚,北斗决定今天把所有想问的问题都问清楚
樹侧过身抱住他,口齿含糊,听起来已经快睡着了,「不太一样吧,算是会做爱的朋友?」
随他怎么说吧。北斗回抱住樹,轻轻揉了揉因为多次漂色而变得质地细软的发丝。樹又瘦了一些。
「我确实不是你们这边的人,但我永远是樹这边的人。如果下次樹有想要躲起来或者想要倾诉什么的时候,要记得随时来找我。」
樹没有回答,北斗的怀里只传来他绵长的呼吸。

Afterwor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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