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树,你算是我的救命恩人呢。”
这么说完后,不出所料的,我看到树露出了一个很明显是刻意夸张的受宠若惊的表情,然后对着我笑得一脸灿烂。
说话的语气一如既往地像个长不大的臭屁小孩。
“所以才会以身相许的吗?”
说类似的话的时候树总是有点嬉皮笑脸的,不知道究竟是为了隐晦地强调他不喜欢沉重的爱情关系,还是为了掩饰直白说出这样的话必然会产生的羞耻心,亦或是两者皆有。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树显然没有把我的话当真。
这也不怪他,大部分的人突然被人这么说应该都是会做出相似的反应的,何况我的语气也没有多真诚。
不过其实我说的是真的。
我和树的相遇很戏剧性,是没能画成漫画出版都能算上是日本少女漫画界一大遗憾的程度。
当然,这是充满了私心和偏见的看法。
但是不管回想起多少次,我都还是会觉得那就是一次命运般的、简直是浪漫主义的集大成之作的相遇。
那是一个很适合去死的日子。
就算是如今用安定平稳的心态重新回忆那一天,我也还是觉得这是最合适的描述方式。
当然,用更加浅显易懂的方式来描述的话,那是那个漫长的梅雨时节里短暂放晴的一天。即便太阳还是被厚重的云层层层裹挟,只有虚弱无力的光从缝隙间落下一点,但是对于长久阴雨连绵的城市来说,这已经算是很灿烂的一天了。
要死的话,当然就要死在这样一个阳光灿烂、万物向好的明媚的日子里。
我一直很坚定地怀揣着这样的念头。
可能就是从十五六岁的那会儿开始的,或者更早一点,总之是在二十五六岁的年纪再重新去回顾的时候,会觉得是“很久很久以前”甚至是“或许生来就是这样了吧”的程度。
我知道大抵的世人对于“死”讳莫如深又唯恐避之不及,也知道世间对于一个公言“想死”的人总会怀着自我感动的、高高在上的救世主心态试图劝诫,却在背地里又忍不住指手画脚地对各种的原因妄加猜测。
我不知道别人,但我的求死愿望背后并没有什么足以满足世人的窥探欲和猎奇心理的东西。
出生在一个不愁物质的家庭,可能勉强还算得上是个“大小姐”,从小到大没有过什么不愉快到足够让我性格扭曲的经历。学习成绩一直在中游偏上,也没有遭遇什么足够成为社会问题的校园霸凌。确实是没什么朋友,但那是意识到和人往来就是最大的压力来源的我主动做出的选择,所谓的孤独感是从来没有过的。
简而言之,我的“想死”并不是“活不下去了想要解脱”的意思,只是“觉得死似乎也很不错”的意思。
正巧青春期还是个行事莽撞的、并不懂得三思而后行的道理的年纪。
所以那天,当早上拉开窗帘看到一束阳光正好落下来的时候,我一下子就打定了主意。
我决定搭上最近的一班电车,一直坐到那自从小学毕业后就再也没去过的终点站。
我隐约记得那附近有一座风景很漂亮的、但不知为何总是没什么人的、以至于冒出了些荒芜的野生感的自然公园。
如果当我在终点站下车的时候还没有下雨的话,就爬上那里的山,然后从山顶一跃而下。
出门前我特意确认了天气。
天气预报说这天是多云转晴,于是我放下手机,只带上了正好够单程电车费用的几个硬币就出了门。
因为并不是很想让太多的人工的无机物污染那片在都市圈里朴素得有些格格不入的纯粹的自然。
电车很挤。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我姑且还是一个现役女高中生,并且不是那种喜欢沐浴着别人的视线大大咧咧地迟到的性格,所以出门的时间总是和社会一般所言的“早高峰时段”完全重叠。
当然,平日里我会骑着自行车上学,所以挤早高峰的电车对我来说也算是一种很陌生的体验。
在死前感受到如此大量的、大概是此前从未体验过的高浓度的“活着”的感觉,其实也不会对我做出的决定产生任何正向或逆向的推力,只是单纯地让我有种奇妙的感觉。
一个求死的人混进千千万万努力生活的人之中,也不过是一滴雨水落进了大海里那般,毫无波澜。
所以即便是明确地感受到了隔着裙子落在我的屁股上的、带着点令人不快的温度感的手的动作的时候,我的第一反应并不是害怕或是恶心,而是面对这种情况时绝对不该有的无所谓。
反正就算反抗了,也难保不会被人指指点点,甚至可能还会出现“在早高峰不去女性车厢跑来这里的女高中生也不会是什么好货色”的荒谬言论。
当然,如果一切顺利的话,这些都是会发生在我死后的事情了,所以和我也关系不大。
反倒是为了维护这再过几个小时就会变成一堆血肉模糊的东西的身体的所谓“干净”,而导致这早高峰时期的电车一时停运,影响满车急着去上班上学的人的话,还不知道肉体毁灭时会不会一并灰飞烟灭的我的灵魂会有点过意不去。
所以我沉默地接受了那见我并不反抗而变本加厉的手。
请不要用高高在上的姿态试图给我讲解“正确”的大道理,我当然知道这既是对自己的不负责,也是对恶事的纵容,再耸人听闻一点就是为虎作伥、狼狈为奸。
但那时的我只是一个打算去死的女高中生,那一套冠冕堂皇的政治正确在我身上行不通也毫无意义。
还不如干脆就让人类这肮脏的色欲沾在我的身上,之后随着我的肉体一起毁灭掉好了。
“大叔,你从刚才开始一直在干什么?”
从略高于我的耳朵的位置落下来的、正介于少年和男人的临界点上的声音让我猛地回过神来,然后才注意到我的身体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其实一直在失控地颤抖着。
就算是高峰时期拥挤不堪的电车车厢里,也还是充斥着日本人约定俗成的不知是好是坏的压抑的集体沉默。
所以这个声音就被衬托得像是一朵绽开在夜空里的巨大烟花一样,突兀而灿烂,却完全没有能够轻易灼伤人的那种高温。
据说组成人体的七成都是水,怪不得即便是如此拥挤的电车,也还是可以被默不作声地、自发地在在我周边腾出一块足够逃避所有人的触碰的空间。
“所有人”的意思是,包括那只已经停留在我身上有一段时间的、我并不知晓主人是谁的手。
其实明显有个人倒退的程度比别人更多一些,所以大概那就是犯人,不过当时的我并没有要去看清那人的模样的打算。
反正就算看到了也不能做什么,何况已经发生的事情并不会因为后续处理足够“大快人心”就一笔勾销。
所以我也和大部分不明所以的路人一样本能地把视线投向了声源处。
很瘦,但也因此在视觉上显得更加高大了——现在回过头冷静地想一想的话,或许也有吊桥效应导致的心里错觉的因素在。
看起来也不过高中生的样子,不过因为染了一般的高中生并不会被允许的发色,还带着金色的耳饰,就显得像是那种刻板印象里抽烟喝酒斗殴一样不落的“不良少年”。
不过或许是因为他刚刚挺身而出帮助我摆脱了电车痴汉的英雄之举洗刷了所有以貌取人的负面影响,总之我的第一印象的是“盛夏时节的树”。
用自己的枝叶削弱了盛夏时过于毒辣炽热的那部分,只是滤下了恰到好处程度的、只是灿烂的光芒。
所以后来我得知他的名字真的就是单字一个“树”,并且真的就出生在夏天的时候,擅自感受到了一种奇妙的命运感。
如果用浪漫小说的笔法来总结的话,接下来我应该这样说。
——这就是我和树的一切故事的开端。
不过其实现实情况并没有小说那么浪漫。
树的见义勇为确实帮我摆脱了被人猥亵的困境,但是我之前也说了,当时的我是一个已经下定决心去死的少女。
在那样一个大前提下,这些事情其实怎样都无所谓了。
树的帮助让我在物理意义上暂时拥有了一块不被任何人触碰到身体的、完全自由的空间,但也正好就把“想死”的我单独隔离在了所有“努力活着”的人们之外。
当然,这完全是我的问题,树什么错都没有。
他就是一个突然出现在现实生活中的、理应是少女漫画里才会出现的那种主角。
但我,非要说的话,大概是那种末日世界观的灾难片里出场五分钟就杀青的、只是用来侧面描绘走投无路的绝望感的、或者是用来反衬主角是如何坚毅又强大的无名配角。
不过怀着一点少女的私心,我会比较愿意称呼自己为“花瓶”。
总之,被突兀地提醒了我已经不属于这早高峰的通勤电车上这个大家都在努力生活的世界的当下,我的大脑不争气地变得一片空白。
容我辩解一下。我坚定的寻死之心和一时冲动的寻死旅程并不矛盾,青春期本来就是这么混沌而毫无逻辑可言的一段时光。
我一瞬间完全忘记了距离终点站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这件事,只是为了缓解那种仿佛大脑缺氧的窒息感,本能地朝着进站后开启的车门间忽而吹进来的清爽的、微微发凉的初夏的风跑过去。
我并不知道是树的英雄主义情结作祟,还是温柔真的已经被写进了他的本能里。总之在那个即便是在早高峰时也没什么人的、只有各站停车的电车才会停下的偏僻的小站里,我和树是唯二在那里下车的人。
伴着发车的音乐开始流动的空气让我稍稍回过神了一点。
于是我向树(当然,对于彼时的我而言,树还只是一个好心的陌生人)道了谢。
“谢、谢谢。”
我也是在听到自己的声音的时候才意识到我在哭。
浓厚的鼻音和颤抖的声调听起来大概充满了惊魂未定的感觉,和我自以为的看淡一切只是一心求死的形象完全不符。
这大概才是让树放心不下地跟着我一起下了车的主要原因吧。
其实我很讨厌那种帮助别人后得意洋洋地邀功,或者是自以为是地施舍一些高高在上的怜悯的人,不过毕竟是被帮助的立场,我下定了决心要忍耐住自己这种不讲道理的坏脾气。
但是树和我说的话很出乎意料,也很有意思。
“你这样显得像是我把你给弄哭了诶。”
“道谢的话也要好好说才行,至少要对着我,而不是对着空气说吧。”
“还有,托你的福,我今天绝对要迟到了。”
树肯定是没有那种能看穿我扭曲的心理的超能力的。
但是他居然完全避开了我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迎接的那些陈词滥调,甚至是用了臭屁小孩一样蛮不讲理的抱怨语气对我说话。
连笑声也分外爽朗,完全没有被漫长的梅雨时节浸润成好像快要发霉的湿嗒嗒的感觉。
太过出乎意料的情况让我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我心里一定是已经有些忍不住想笑了,但是身体很迟钝地才刚刚停止颤抖,眼泪和鼻涕都还在绝赞大量发生中,所以完全没有办法回应大脑的指令。
我只是很不争气地、真的就像是个委屈又害怕的普通的女高中生一样抽抽嗒嗒地回答了他的话。
“真的非常抱歉,如果有什么我能做的请告诉我,我想要好好感谢您。”
是我最讨厌的那种回答模式。
不过有一种说法是,人会没由来地讨厌别人的话,一定是因为在对方身上看到了自己最为自卑、厌恶、但又改不掉的坏毛病的关系。
可能真的就是这么个道理吧。
而树不一样,树是真的本性如此。又滥情又专一,又温柔又残酷,又成熟又天真。
大概因为是在很不得了的家庭中长大的孩子的关系吧。
因为事实上那天是我自己主动下车的,树才是跟着我下来的那个,所以很遗憾,追求准确性的我不打算进行浪漫主义的美化。
不过如果要那么写的话,大概是这样的吧。
——在我一心寻死的那场旅程上,是树带着我在中途下了车,让我再也没有想着去往那个终点。
只是事实并非如此。
最终让我那天选择了迟到半天并且两手空空但也还是去了学校,而不是坐上下一班车继续去终点站的原因,在旁人看来可能显得很儿戏。
当时树见我说话的口齿变得清楚了不少,鼻音也弱化了不少后,大概是稍微放心了,于是对我笑得阳光灿烂的,语调里的臭屁度也是全开。
“比起报恩什么的,你可以记住我的名字哦——树,田中树。”
“姑且是杰尼斯,所以如果以后有机会看到我的话,记得支持一下我哦。”
这么说完,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我就被他塞了一张被叠成方块的野口英世先生到手里。
我至今都不知道树是在什么时候注意到我身上没有现金也没有手机,只剩下一张去往终点站的车票的事情的。
树好像是还说了什么让我买点喜欢的甜食吃,忘记刚刚在电车上发生的不愉快之类的话,不过具体的内容我已经不记得了。
而等我终于反应过来的时候,树已经急急忙忙地跑出车站了。大概是赶着去学校,毕竟会经过这里的各站停车要三十分钟才会有一班。
但树离开的时候,从他的外套口袋里掉出来了一枚金色的戒指,并且满脑子都是不想迟到的念头的树并没有听到那完全被脚步声掩盖的、戒指落地的声音。
于是我过去捡起了那枚看起来绝对不是便宜货的戒指,决定等下一个晴天再死。
不然我就没办法把这枚戒指物归原主了。
借助网络的力量,顺着实时的目击情报找到树,并且把戒指和一张全新的野口英世一并还给他并不是什么特别难的事情。
被我从背后叫住的时候,树并没有表现得太过惊讶,大概是他做“杰尼斯”的这些年里或多或少也碰见过追他追得太紧了点的粉丝的关系。
但事实上我不是那种特别入流的当代的女高中生,一直到树很自豪地向我介绍他是“杰尼斯”之前,我都对这个确实时常会出现在同龄人口中的片假名词语没有什么兴趣,也从来没想过要为了结交朋友而去了解一下“杰尼斯”究竟是什么。
所以当时的我既不懂“粉丝不该打扰偶像的生活”一类莫名其妙的戒律,也完全没有树是个偶像、或者说是偶像预备役的认识,只是很单纯地以绝对平等——毕竟大家都是高中生——的立场,想要好好地面对着他道一次谢而已。
现在想来,由于“偶像与粉丝”是一种有天然的高度差的关系性,所以正好和树的大部分粉丝众年龄相仿的我表现出来的平等立场,对于习惯了被我们这样的人仰望的树来说,大概反而是一种很新奇的东西。
不过他的诧异也只是转瞬即逝,因为我手上的戒指和执意要一并给他的千元纸币,还有和那天当然穿的是完全一样的学生制服,显然是让树想起了我是谁。
树并没有马上接过我手里的东西,只是又对我露出一个笑。
还是和这漫长的、依旧没有结束的梅雨时节格格不入的,自顾自阳光灿烂的笑容。
其实那时候我就有和树说过,他是我的救命恩人这件事。
而且完全没有后来那种听起来真假难辨的游刃有余感,而是青春期特有的坦诚和直白完全拉满的很真挚的叙述。
不过树的反应倒是和如今大差不差。
总归是觉得我在过度夸张,或者干脆就是在故意装傻说笑,反正完全没有当真。
但是那时候的树比现在可爱一点,还留着点小孩子才会有的傻乎乎的过度善良。
他分明一点都不信我所说的寻死计划,但还是很认真地皱起眉来,(在他的认知中应该是)陪着我胡闹完了整一场戏。
“这样的话,我就还不能收下这个戒指了。”
树这么说着,却又伸手从我掌心里捏起那个戒指,举起来透过那个小小的圆形空隙望了一阵灰沉沉的天,然后忽而把它套到了我的食指尖上。
那是树的戒指,尺寸当然不可能合适我的手,可况他只是随机选择了我正好伸展开的一根手指罢了。
那戒指就只是很敷衍地被卡在了食指的第二个指关节上,而树在感受到那一点极小的阻力后就已经松开了手。
“你得再替我保管一阵,这样你就能活得更久一点了吧。”
树的语气明明一点都不认真,所以那让我脸红的一定是戒指上残留的不属于我的那部分体温,还有该死的吊桥效应。
总之我就那么稀里糊涂地应了下来。
即便我应该很清楚,树会那么说只有小部分是出自拯救我的善意,大部分是因为我是个还算漂亮的年轻女孩,并且不是那种爱张扬的麻烦性格。
但我还是被树勾起了更甚于寻死愿望的求生欲望。
像我这般消极阴郁的心态遇见了树那游戏人生的绝对享乐派信仰,就像是一颗流浪的小行星遇见了巨大的恒星。
面对无法抗衡的万有引力牵引,我只能乖乖地被他带着偏离自己原本的轨道,心甘情愿地入驻以他为中心形成的那片星系。
那往后的生活就变得无比世俗了。
简而言之,就是我顺理成章地在和树又见过几次后,成为了很类似于他的恋人的存在。
只是“很类似于恋人”而已,树的生活里充斥着来自不同人的各种各样的爱,他也乐于把自己的爱分成很多份去一一回应。
树就是那种在情人节可以直接无成本摆出一个巧克力专卖店,在白色情人节又会成为巧克力批发商的人。
不过因为我是个“爱”的总量就很少的人,所以就算树只是从他那庞大的“爱”里掰下小小的一块分给我,从绝对质量来说反而正好能让天平保持大致平衡的状态。
平心而论,这样的我对树来说应该是个省心的好宠物。
这个说法似乎会显得我很卑微,但事实上对于总是能够在世间一般概念中的“亲密关系”感受到窒息般的痛苦的我来说,这种不对等的关系反而正好。
而对于身为“杰尼斯”的树来说——虽然我在查了很多相关的资料后终于对“杰尼斯”和“偶像”的概念有了个大概的把握,但是树似乎并不属于正统的那一类,他的身上全是例外——一个打心底里没有想要得到名分或承诺的女孩子,应该也是正好。
所以我们的关系始终在岌岌可危中,却也稳定而持久。
比较常见面的地方是在我的家里。
这里的“比较常”的意思是,十有八九都是如此。
树几乎不会带女孩子进自己的家门,不知道是他那多少有点半吊子的“偶像素养”作祟,还是更单纯的一点的这个年纪的男生大半都有的不爱收拾屋子的懒散性格影响。
大部分情况下最佳备选就是酒店,不过就我慢慢了解到的情况,在还没出道的那些人中树应该是属于人气程度在第一梯队的(托他的亲哥哥的福,知名度更是如此),所以光明正大地和女孩子出入酒店自然也是件挺有风险的事情。
虽然我始终觉得并没有白纸黑字的“恋爱禁令”的杰尼斯艺人还是会被强制施加“恋爱就是大罪”的守则的事情,明明都心知肚明他的女人关系并不清白、但是只要没有被拍到就能默契地装聋作哑的粉丝心态,以及明明有着绝对的自制力和似乎很完备“偶像素养”但也并不真的付诸实践的树的行事原则,这一切都像是荒谬的滑稽剧情节。
但是我并不是一个偶像宅,也对偶像这种看起来光鲜亮丽的东西毫无兴趣,所以笑过后也就把这些都抛到了脑后。
对我来说树就真的只是树而已,是救命恩人,但也只是一个连姓氏都很大众化的田中先生。
其实大概就是因为我对于他的光鲜亮丽的那部分始终是毫无兴趣的关系,树反而很放心地愿意一次次踏进我的家门。(当然,我不能否认因为家里的经济条件足够好,所以我开始独自生活后租住的地方的条件确实显著优于大部分的同龄人这一点。)
后来留宿的次数多了,树还留下了他专用的洗漱用品、拖鞋、睡衣,以及一些更加贴身的东西。
即便和树维持了许久这种几乎类似于半同居状态的关系,事实上我从来没有亲眼看过在舞台上光彩照人的、完全是作为的“杰尼斯”的树。
不过我倒是见过很多次顶着一头被睡成鸟窝的头发、还冒出了胡渣的完全不修边幅的树,有时候工作结束后都懒得把妆卸干净、脸上还残留着乱七八糟的彩妆浮粉和鲜明的汗水痕迹的树,以及有时喜欢像个小孩子似的胡搅蛮缠地撒娇、有时又突然完全展露出男人的模样扮演完美情人的树。
树应该是很喜欢自己作为“杰尼斯”的这个身份的,并且很执着很坚定地要把这条路一直走下去。
所以分明正是因为我对他的偶像身份毫无兴趣才和我保持了这样的关系的树,偶尔也会莫名其妙地试图把我拉进他的那个梦想世界里去。
说实话,我其实还挺喜欢树在那些时候一定会流露出来的那种很小孩子气的臭屁自大。
“我的Rap真的超级帅的哦,确定不要看一下吗?”
“结果我之前和你说的‘请支持我一下’的请求,你完全没有做到嘛!”
“就算不是我,我的成员们也都很帅气,绝对会让你心动的。”
其实还有一种可能,树就是咬定了我是个刀枪不入的人,所以才会这么明知故问。他就是想听到我永远很坚定的“我对偶像没有兴趣,我只是喜欢树而已”的回答。
不过这种解释实在是有种过于自恋的嫌疑,我并不打算对此大加宣扬。
但是一般在这样的对话后,树几乎都不会流露出什么失望的表情或是试图再争取一下,而是自然而然地过渡到一个温柔又缠绵的接吻。
所以或许事实真的如此也不一定。
当然这并不是树唯独对我动了心的证据,大抵的人应该都会喜欢这种被别人当成是独一无二的特别感,而对于树而言,这个“别人”一定是个远大于1的自然数。
因为吊桥效应在理论上来说并不是一种持久性的心理错觉,所以我和树的关系能够维持这好几年,肯定在除了大脑的错觉、正好能够各取所需的现实条件之外,还有些别的什么东西作为助推力。
直白地说出来可能会被人觉得“不知廉耻”,或是过于“低俗粗鄙”,但这是事实,不管加上多少个弯弯绕绕的修饰词来避重就轻,本质都还是一样的。
所以我干脆就直截了当地说吧。就是性。
我会一直鲜明地记得我对于树的第一印象是“很瘦”这一点,也单纯是因为后来我有无数次机会亲眼看着他那副天生骨架就不大的、还没有什么多余的脂肪和装饰性肌肉来欲盖弥彰的身体——在没有任何多余的布料遮挡的情况下。
不过和树那乍看之下几乎是弱不禁风的、似乎在青春期的某个节点突然就停止了生长的体型完全不同的是,事实上树身上那点看起来可怜兮兮的肌肉量意外的很实用。
至少是在应付一个比他还要挑食的、又瘦又柴的女孩子上,那个程度的肌肉量就完全够用了。
我大概是始终没有完全摆脱寻死愿望,所以对大抵有关于“生存”的行为并不上心,比如进食、比如孕育后代、比如描绘未来。
前者和树的坏习惯臭味相投,后两项则和他的需要不谋而合。
所以虽然我们确实玩了一场很长久的恋爱过家家酒游戏,但是如果真的被人指着鼻子说那也不过是树平等地分给自己的炮友的一点小甜头而已,“可不要自以为是地得意忘形了!”的话,其实我也是打算温顺地点头承认的。
只是平心而论,我并不关心的、但是事实就是如此的、树作为“杰尼斯”就必然会存在的不可能真的有一场高调到人尽皆知的外出约会的限制,以及我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怀有的、平等地对于除了树以外的人类、包括人类组成的社会毫无兴趣的孤僻性,注定了我们就算真的只是一双普通的恋人,我们的恋爱也会几乎完全被封锁在无人知晓的室内。
当然也有打游戏、看电影一类纯粹的娱乐可作为约会内容的备选,但是比起那些和普通朋友也能一起做的事情,让性成为约会的主要内容也不是什么非常特立独行的选择。
很有意思的是,在性这件事上,我和树都是那种毫无奉献精神的、本能性地只为满足自己而行动的自我中心主义者。
但却几乎每次都会误打误撞地正好给出对方正在渴求的东西。
某个意义上,这大概算是一种天生的缘分?
不过这种抽象的浪漫情结,基本就是水中月一样的存在,越是想要抓住就越是会四分五裂,所以最好还是不要太执着于此。
我有点咬人的癖好。
不是那种奶猫幼犬撒娇似的软绵绵的那种,而是我猜大多数的人类或多或少都怀着一点的“好可爱啊想要亲手毁坏它”的原始暴力欲望的直白表达。
比如在接吻的时候咬破过树的下嘴唇。
当然并没有那么血腥,那只是一个被没控制好力度的虎牙误打误撞地磕开的很小的破口,而我又很讨厌血液那股奇异的铁腥味,所以在舔到那正缓慢地向外少量渗血的伤口的时候,我便本能地推开了他。
说起来那大概是树唯一一次并不是为了逗我而主动向我提起他的“杰尼斯”身份。
“哎,我过几天还有Live呢,不知道涂厚一点的唇膏能不能盖住。”
这完全是我的错,但是树居然完全没有要怪罪我的意思,只是很淡然地这么说完,然后捏着姑且说了抱歉的我下巴,五指用力地蹂躏我脸上还残留着的一点婴儿肥痕迹,说是礼尚往来。
“至于‘对不起’什么的,反正你心里完全没有这么觉得吧?那就不用说了。就只是一点意外而已,我也没有在对你生气。”
就这么轻易被原谅了。
后来出于不安和一点良心尚存的歉意,在树口中的“Live”开始的那天,我偷偷在网上搜索了一下,想看看那个在结痂后反而变得更加显眼了点的伤疤有没有被好好地盖住。
结果发现树选择了光明正大地露出那块难看的红褐色凸起,然后用“天气太干燥了嘴唇都裂开了”的借口蛮不讲理地主动向并不知情的粉丝们撒娇,最后被其实多少能猜到实情的好心的某个成员以“是偶像就给我好好做保湿啊”的吐槽给收拾掉了。
其实看到SNS上用怜爱的语气描述树在说那些话时是怎样怎样可爱又娇气的文字的时候,不可否认,我的心里还是闪过了一丝非常不道德的暗喜与怜悯。
还好我对身为偶像的树完全没有兴趣。
不然像我这样其实很倔脾气还死脑筋的人,哪怕自己就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大概也还是会蛮不讲理地用偶像守则的那一套东西试图审判树的。
但那以后我还是吸取了教训,没有再在诸如嘴唇一类,比起“田中树”更带着明确的“杰尼斯偶像”光环的那些部位留下过明显的齿痕。
树的手指在大部分时候都代替了他身体的其他部位来承受我的啃咬,他还一直笑我像是不磨牙就会死掉的兔子,但是却又完全没有试图把我驯服成一个有自制力的人类。
而比起只是柔软的、对于大抵的压力都只能逆来顺受的嘴唇,其实有着坚实的指骨支撑着的手指确实更加适合被当成“磨牙玩具”。
说起来,我一直觉得手指是一种很有意思的存在。
它能够握着笔连缀出一篇篇阳春白雪的诗词歌赋,但也能灵活自如地模拟出最直白的性器官的形状,从那本能与欲望之火中取出新的火种,让它、它们燃烧于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而树的手指则是在超越这个程度的意义上,是一种更加矛盾的存在。
一方面,毋庸置疑的,他的手是非常典型的男人的手。
偶尔十指相扣的时候,我总是能够很清楚地看到他的近节指骨像是要把我的手指锁住一样分明突出,就算并不在特别用力,他的手背上也会一直浮起着肆意张扬的血管。也能够分明地感受到紧紧贴着我的手背的、他掌心里那层薄茧又柔软又粗糙的质感,以及即便在松开手后也还是会短暂地停留在我的指根的、完全是属于他的辛辣咸涩的烟草味道。
因为大部分时候他是蜷起手指来,只是把自己的某个指关节送给我“磨牙”的关系,我尤其对于那分明的关节形状无比熟悉。
我的牙齿会正好卡在他的关节两侧,骨骼和骨骼隔着他手指上那层薄薄的皮肉顶在一起,关节的最高点又正好卡在我的口腔上壁,让我无法控制地分泌出必要以上的大量唾液。
略显粘稠的唾液会顺着他的手指淌下去,一点点填满他的指缝,最后顺着血管的走向把他的掌心和手背都给打湿,而处理掉这些液体的最快方式是直接用舌头卷走,过渡到自己的口腔里咽下。
树是一个甚至懒得走进卧室就会直接在沙发上睡觉的人,所以站起身来去抽一张纸来擦一下这种事完全不会在考虑范围内。
冷静地想想,被树的某个身体部位通过我的某个打开的器官侵入身体,然后不可自控地分泌出应激性的体液,把两个人都弄得湿漉漉的这种事情,是并非只有唯一指向的描述。
但另一方面,因为树天生的骨架就很纤瘦,所以和大部分的男人比起来,他的手又会显得更加纤细精致一点。
尤其是有着很漂亮的弧度形状的指甲,以及和近节指骨相比存在感相当薄弱的末节指骨,让他的手指在末端的那一节忽而又变得很雌雄难辨。
所以如果只是看反扣在我掌心里的五指指尖的话,我甚至偶尔会错觉自己是在和一个女孩子牵手。
这种错觉在我有次一时兴起地说服了树,给他涂了一次夜空色的指甲油后就变得更加真实了。
不过如果树真的是女孩子的话,大概是那种一定会被我敬而远之的、花枝招展的辣妹。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我倒是很感谢田中家总之就是很擅长生儿子的基因。
啊,姑且还是要强调一下,树完全是自愿地、甚至有时候是主动地来满足我的咬癖的。
他说可以拿要盖住我留下的齿痕作为借口,理直气壮地去把自己看上的那些戒指都买回来。
不过同样的借口放在耳朵上就又行不通了。
是在树自己的这套歪理里行不通,即便他明明很热爱往自己的耳朵上挂各种各样的装饰品。
真实的原因我也能猜个大概,毕竟在手指成为了固定的“磨牙玩具”之前,我也不是没有试着咬过他的肩膀、后颈,当然也有耳廓。
所以我很快就确认了耳朵大概是树的敏感带之一的事情。
如此光明正大地露在外面的身体器官,却联结着身体最深处的、在所谓的“文明社会”需要被隐藏起来的那部分抽象需求,就和能够把原始的动物本能都作为一种漂亮的装饰品明晃晃地挂在自己的“偶像光环”之上的树一样,有种很狡猾的吸引力。
不过当时的树还没有完全走出男人那点儿好笑的无用的尊严的束缚,总之是不太愿意在一个年下的女孩子的面前原原本本展现自己的弱点,所以时不时会本能性地避开我凑到他耳际的嘴,后来我也就干脆地主动放弃了。
当然,这已经是稍微以前一点的事情了。
可能是已经对我的癖好和动作力度习惯了,又或者是“杰尼斯”经验更多了几年、所以学会了如何控制好自己的反应的关系,总之现在的树倒是能够很泰然地任由我在他的耳边乱蹭了。
甚至可以很自然地抓住机会稍稍扬起下巴后转过头来,正好就把我的脸卡在他的下巴和肩膀之间。
我的鼻尖或是上唇会正好贴在他的喉结附近,所以在他跟我说话的时候,就会有非常明显的颤动感通过相贴的部分传递到我的皮肤上,又渗透进血管里,伴着血流的方向遍走全身。
而从他的唇间伴着吐字一起流淌出来的温暖湿润的气息则会落在我的头顶上,像是千千万万个轻柔的吻,顺着发丝如冬日的初雪一样轻飘飘地流淌而下。
“会痒啦。”
明明被若有若无的吻和喉结的震动挠得心里发痒的人是我,但是树总是恶人先告状的那个,并且不经许可地就用他的下巴把我好不容易打理整齐的头发给蹭成横七竖八的一团乱。
多数情况下,我会把树的这种行为理解成大猫撒娇,宽宏大量地予以原谅。
但偶尔也会一时兴起地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比如慢吞吞地仰起脸来,期间非常刻意地用自己的发梢蹭过他的脖子。在隔着薄薄的一层皮肤感受到明显的吞咽动作后,就故作无辜地对上他落下来的视线,微微嘟嘴演一个浮于表面的不满。
“明明树自己也很乐在其中。”
树也不会否认,就是在嗓子里挤出一个轻笑的气息声,然后下巴蹭着我的额头、鼻梁一路下来,最后给我一个很有恋爱的氛围感的吻。
或者是很类似于亲吻的、无比轻柔的啃咬。
用树自己的狡辩来说,就是通过亲身示范,让我明白咬人也是要讲究基本法的,像我那种简直是野生动物狩猎的咬人方式完全不适合调情。
“但我又不是为了和树调情才咬你的。”
那本来就是一种和性欲大概很类似的、原始的毁灭欲望的表现而已。
然后我就会想起来,树从来没有真的相信过我曾经真的一心想死这件事。
我向来自诩不是个沦于世俗的人。
比如我没有什么世间大抵的女孩子或多或少都怀着点的毛绒情结。
对于那些“可爱!”的东西,大脑的第一反应是好奇那些大惊小怪的人,等到那娃娃沾了灰、褪了色、甚至被“开膛破肚”后,对着那无力地瘪下去的外皮和散成了满地狼藉的填充物究竟会真的感到悲伤,还是面无表情地打扫那些“垃圾”。
再比如我也没有什么明确的梦想或者目标。
所以才会在世人眼中最是未来无限、意气风发的年代一心寻死,并且把青春期特有的热血和勇气全都花在了这件事上,还差一点就如愿以偿。
其实我和树的关系也本可以作为一个典型案例被列举在这里的。
毕竟我自始至终都没有想过要涉足树并不属于我的那半边名为“杰尼斯”的光鲜亮丽的世界,也没有被安全感缺失的恐惧裹挟着去咄咄逼人地求一个承诺,甚至从来都没有被爱情、或者类似那样的东西冲昏头脑,陷入一场虚假的美好梦境不可自拨。
但这最后一点,在我意识到的时候,已经变成“本可以”了。
树是彻头彻尾的、很坚定的现实主义者,所以当初才能够把在破灭的边缘徘徊的、只是半吊子的浪漫主义者的我拉回到这边的现实世界里。
这些我分明在一开始就是清楚的。
但我忘记了树是一颗恒星。
隔着足够远的距离,在万有引力的影响微乎其微的前提下观赏的话,恒星的光芒是一种微弱到几乎感知不到温度的、只是浪漫的星辰璀璨。
但是隔着如此遥远的距离,也依旧能够把自己的光芒落在我黑暗的视网膜上的恒星,事实上一定是一团足够巨大的、炙热的、能够轻易吞噬一个只是碰巧路过的小小天体的发光等离子体。
简而言之,在至近距离和树共度了这些年月后,我才终于在某个瞬间错愕地发现,我已经被树驯化成为了“世俗”的一部分。
包括我在遇见树以后,已经很久都没有想着去死了。而我是在前段时间久违地又搭了一次那班电车的时候,才发现原来终点站的那个公园早就因为城市的开发而不复存在了。
包括我确实已经不会在树的身上——无论是会被衣服遮盖住的部位还是可能已经比我本人都更加熟知我的口腔结构的手指上,再留下一个足够看到血色的齿痕。
也包括我某天居然突然冒出了“比起孩子,我的话大概还是更适合养一对猫狗吧”的、关于我理应毫不关心的未来的念头。
然后树拯救了我第二次。
“拯救”是我擅自定义的,可能在某些人的眼中,这算是一种“摧毁”也说不定。
总之,就在我差一点真的陷入对于和树可能拥有的未来的畅想无法自拔之前,他叫醒了我。
其实也只是在一个很平常的晚上,我随手抓起一根炸薯条问树要不要玩“Pocky游戏”,树用一种了然的眼神看着我,但也很温柔地应了好。
在一个带着点盐粒和番茄酱味道的吻之后,树大概是看到了前些日子我突然一时兴起,当做项链吊坠挂在了锁骨间的那个只有所有权还属于树的戒指,于是轻描淡写地突然开了口。
“对了,我要出道了。”
并不是那种很骄傲的炫耀,也不是想要从我这里得到祝贺的暗示,树很清楚我对于偶像依旧毫无兴趣。
当然也不可能是无聊的玩笑话,我同样清楚树对于偶像这个职业的热情和执着,也亲眼见证过本以为出道在即却终究还是毫无下文的树难得向我展示过的脆弱,所以他不可能拿这种事情开玩笑。
但我当下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就像是被冻结了一般定定地愣在那里,只有还落在树身上的视线因为沾染了他的温度,所以还能够流淌。
其实按照合理的展开,接下来应该是“提分手”的剧情。
但是我和树并没有在严格意义上“在一起”过,没有办法名正言顺地走这个流程。
于是树给了我一句非常狡猾的告别词。
“所以我不能再继续喜欢你了。”
已经被“世俗”驯化的我,根本就没有办法像少女时代的自己那样,没心没肺地问出一句“所以树其实是喜欢我的是吗?”,或是不管不顾地回复一句“但我可以继续喜欢树啊!”了。
——因为树会困扰。
这个念头迅速占领了我的大脑,然后封锁了我的所有任性。
我终于意识到我的所有特立独行、所有的乖戾孤僻、所有的阴暗消极,本质上都不过是被偏爱者的有恃无恐,是小孩子蛮不讲理的恃宠而骄。
而树,大概早在我遇见他之前,就已经是一个精于扮演天真无邪的、但其实始终成熟又清醒的职业偶像了。
我最终把那个戒指还给了树。
还约定好了在亲眼见证他成为最最顶级的偶像前不会死。
那是我第一次意识到,原来树也不是完全没有把我幼稚的寻死愿望当真过。
说起来,把“偶像”比喻成“星星”好像是最为泛滥的俗套表达来着的。
所以我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其实从一开始,树就是我的“偶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