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圈一缩再缩,敌人刚从窗后探出半个头来就被樹一枪狙了,耳机里传来恭平的声音,「只剩两个了,樹くん Nice!」
「小意思。」樹瞥了一眼直播后台,凌晨两点,观看人数已经跌到了四位数。
「我这边也收拾掉一个。」
「Nice. 打完这局就差不多了吧?今天也赢了不少了。」
「说的也是,那今天先到这吧。」
三两下解决掉最后一个敌人,和恭平还有观众道了别,樹摘下耳机和防滑指套,锤了锤酸痛的肩颈。
身后伸来一双手,手法熟练地接替了按摩工作,每一下都揉在他的痛点上。樹不可避免地漏出一声转着弯的叹息,头也没回,「你还没睡啊?」
「在剪前天去TGS的稿子,刚剪完。」北斗注意着手下的力度。樹常年枯坐着打游戏,颈椎不好,人又瘦,斜方肌薄而僵硬顽固不化。他常常自嘲说颈椎病算不算工伤,也只有北斗晓得该怎样春风化雨地对付这块重灾区。
『Juri's Gaming Room』是樹的个人频道,主打游戏相关内容,开设将近两年,总算也是积攒了不少粉丝。最初主要投稿一些单机游戏实况和荒野行动直播;自从一年前北斗来帮忙担任构成作家之后,也开始投线下拍摄内容,比如TGS的参展vlog,或者叫几个相熟的游戏类YouTuber来一起玩玩桌游之类。
要说樹怎么会入这一行,跟北斗还脱不了干系。
彼时他俩还是高中同学,樹是学校的风云人物(但成绩垫底),北斗常年霸占年级第一(但没有朋友),怎么看都是玩不到一起的两个人。某天樹在学校天台午睡时,突然听到边上传来Jesse的声音,探头一看,竟然是北斗在边啃饭团边看『Zudon Channel』。
Jesse比他们小一岁,当时还是高中生YouTuber,优越的混血外型加上出奇制胜的搞笑风格,出道短短半年就突破了百万Follower,之后就没从巅峰下来过,当之无愧的顶流。
『Zudon Channel』主要做搞笑整活类的内容,樹爱看纯属正常,万没想到优等生北斗也会爱看这个。
两人因为共同爱好搭上了话。北斗看着闷葫芦一个,熟起来之后话比谁都多,天马行空滔滔不绝;樹看着是我行我素的性格,却意外地擅长倾听,一来二去他俩倒成了无话不说的朋友。
高中那会儿北斗就不止一次地怂恿他,「樹这么有意思,以后也可以去当YouTuber。」
当时樹只当玩笑话,听听就算。到了临近大学毕业的时候,这句话倒是又从遥远的记忆里飘了出来,阴魂不散地在他脑海里扎了根。
他的就活准备得并不顺利,投出去的简历大多石沉大海,最后是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在Ins上给Jesse发了DM,还发了一段之前在高中文化祭当MC的视频。
过了几天有个叫髙地的人打来电话,自称是六石传媒的工作人员,邀请他去面试。樹将信将疑地去了位于渋谷的办公室,没想到还真是Jesse开的MCN公司。就此樹开始了他的YouTuber生涯,并在Jesse的频道露脸两年后,成功开设了自己的频道。
至于后来樹又邀请赋闲在家的北斗来给他做构成作家兼编集,两人又一起租了房子,又是怎么睡到了一张床上导致他们家有一间房间始终空置着,这些暂且不表。总而言之,兜兜转转,现在他俩都在给自己的偶像打工,天底下上哪去找这么好的工作。
六石传媒是Jesse和森本慎太郎合伙开的。
慎太郎以前是知名童星,演了部电影『雪王子』,很是风光了那么一把,小小年纪什么场面都算是见过了,但见多了也就觉得索然无味。就在最是无趣之时,慎太郎碰巧在某个聚会里认识了刚刚高中毕业的Jesse,两人一拍即合,很快就开了这家公司。
现在慎太郎基本不在视频里露脸了,主要负责公司的整体规划运营,Jesse作为主力活跃在多个平台。两人都是很好的老板。
樹如今能一人撑起一个频道,全靠这两个人的栽培。因此即使已经自立门户开设了个人频道,他还是会时不时地回『Zudon Channel』帮忙,在合作企划里露个脸,或者配个旁白之类。
前两天樹也去和Jesse见了一面。
Jesse家里还是那样乱,樹进门就看见玄关挂了一张巨大的摩洛哥风挂毯,走廊拐角处是一面花纹繁复的装饰墙,墙上挂着YouTube的银盾金盾,墙面夸张的配色风格一看就知道出自Jesse本人手笔——是今年年初他做的一个DIY企划『试着用3天时间完成一面装饰墙』。
能见人的部份到此为止,再往里走就是堆成山的拍摄道具了,简直是难以下脚。樹没忍住吐槽了一句,「你是住在热带雨林吗?」
「不至于吧,我和髙地昨天刚整理过。」
「你饶了髙地吧。」
「对了樹,你那边最近忙吗?」
「还好,怎么了?」
「是这样,我这有个助手作家要辞职了。你看能不能借北斗来暂时顶一阵?」
「……北斗?」樹本以为是有什么新的企划要他帮忙,闻言难掩惊讶之情。
「当然,兼任就可以了。我这边也会尽快招人。」
「我是没问题,但我得回去问问北斗的意见。」虽然结论我现在就能告诉你,这句话樹没有说出口。
Jesse点头,「那当然,辛苦你帮忙问一下了。」
问肯定是要问的,但答案着实没什么悬念。北斗从高中起就是Jesse强火担,直到现在也一直是。Jesse的每个视频他几乎都能背出来,对于不同时期的视频风格演变也是如数家珍。别说是请他来做助手作家,就是请他来单纯当个手机三脚架,估计他都乐意得很。
至于樹说他自己没问题,也是言不由衷。
高中时期他和北斗是纯粹的同好关系,聊起Jesse两人都是两眼放光口若悬河。对Jesse的憧憬让樹鼓起勇气进入了这个行业;对Jesse的崇拜让北斗在低谷时期接受樹的邀请加入了这家公司。到此为止一切正常,整个过程透露这一股少年Jump风的青春的昂扬的励志的气息。
但第一次接吻、第一次擦枪走火、第一次在清晨的微光中端详北斗睡颜的时候,樹从细沙般柔软而捉摸不定的,或许可以称之为爱情的悸动里,触到了陌生而硌手的,或许可以称之为嫉妒的芥蒂。
这种感觉于他而言过于陌生,所以他总是选择忽略,但樹知道这个火种从未熄灭。当北斗睡前查看Jesse新投稿的时候,当北斗在忘年会上和Jesse碰杯兴奋得脸色发红的时候,当这天Jesse提出想要借北斗去帮忙的时候,他就能看到焰火又摇摇曳曳地开始冒头。
樹很明白,北斗对Jesse的憧憬和自己对Jesse的憧憬并无分别。但当他继续往下细想自己对Jesse的憧憬究竟是什么的时候,却发现问题又滑向了另一个暧昧的极端。
于是每次想到这里他便放弃了,这天也是。
总之先问一下北斗吧,樹对自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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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斗很少在这个点还醒着,但今天大概是因为刚剪完片子,所以倒也没有一点犯困的样子。
樹心安理得地享受着恋人的按摩,一边装作不经意地问,「如果有机会去Jesse的频道工作,你想去吗?」
「当然想。怎么突然这么问?」北斗手上动作没停,只当他是天南海北提了个假设。
「Jesse那边缺人,想借你半个人力去帮忙。」
「……真的?!」
肩上温热的触感消失了。樹回过头去,看到北斗捂着嘴像个刚被心上人表了白的JK,眼眸中的光芒太过明亮,刺得他马上瞥开了视线。
「真的啊。所以你想去是吧,那我就这么回复Jesse了。」
「等等,樹这里不要紧吗?我记得你和恭平报名了下个月的荒野大会。」兴奋劲过去之后,北斗马上考虑起现实面的问题,「前前后后至少三场直播,还有大会开幕采访的台本,我想想还有什么——」
「我这你就别操心了,直播我一个人也能搞定,稿子我也可以自己写。其他麻烦事我会都丢给恭平的。」恭平也是主打游戏内容的YouTuber,隶属关西的一家传媒公司,和樹私交甚笃,所以才经常一起直播。私下聊起时,樹得知恭平那边人手还挺充足的,不用白不用。
「可是……」
「别可是了,我明白的。你要是想去就去吧。」樹牵着北斗的手让他靠近自己一点。那簇阴魂不散的妒火又飘飘荡荡地烧了起来,他视而不见,「从Jesse那里可以学到很多,当初我也是这样一点点学会的。这是个好机会。」
「樹,谢谢。」北斗很真诚地望进他的眼睛里,然后顺势俯下身,在他唇上印上一吻。
「这有什么好谢的。」樹笑着回吻他。人体工学椅的椅面宽阔而结实,北斗单膝攀上来,环住樹纤细修长的脖颈。
樹一边与他接吻,一边回忆和他的性爱。其实樹有些记不清他们的初次做爱是在何时,好像是合租刚满两周的时候。
两人原本是高中同学,也做了这么多年的朋友,照理说如果该发生点什么的话早就发生了,很难像这样在漫漫长长的岁月过去以后,清流般的友谊里再开出什么旖旎而妖孽的花来。
但事情就这么发生了,自然而然,顺理成章。两人在性事上的相性高到一种匪夷所思的地步。樹也很难说清他们是由爱而催生了性,还是从性里做出了爱。总而言之,性和爱是同时降临到他们俩之间的,是一杯混混沌沌的悬浊液,只要他们始终纠缠始终摇晃,就没有必要去区分清楚。
他们在椅面上或拥或抱地站起来又跌下去,一边接吻一边磕磕碰碰地往卧室走。北斗在途中就脱掉了T恤,还试图把裤子也脱了,结果被绊了一跤,带着樹也和他一起摔到墙上。
于是他们就靠着墙继续。樹想去拿润滑液,但北斗制止了他。
樹在性事上总是从善如流的,北斗想要怎样,他便给予怎样的性爱。于是他把自己和北斗的两根握到一起动作起来。
北斗很快就染红了眼角,呜呜咽咽地漏出焦灼而湿软的吐息。樹若即若离地啃咬他的下巴,鼓励他叫出声来。于是北斗不再压抑自己,拔高的嗓音声声呼喊着樹的名字。
樹撸的时候给自己放了水,所以北斗掐着他的肩膀闷声射出来的时候,他还能将将坚持住。樹沾了溅在自己小腹上的白浊,熟练而迅速地帮北斗打开了身体。
北斗很顺从地把自己交给樹,射精的余韵让他变得异常敏感,樹进来的时候,他根本压抑不住自己变了调的呻吟。
樹知道他的癖好,毫不留情地顺着他穴口的软肉一下下往里碾,每次都在前列腺周围轻轻磨一圈就撤出来,引得北斗颤抖着吐出一口喘息,樹便又马上开始下一轮的冲刺。
北斗随着他沉沉浮浮,眼也花了腿也软了,刘海凌乱地汗湿在额头上,樹看他像一只湿淋淋的小狗。
「我爱你,谢谢你……嗯啊,爱……」北斗背后抵着墙,汗水被冷却成一种粘腻的触感;话里混着呻吟,呻吟里带着话,也不知道自己在讲什么东西。
樹知道他是为了Jesse的事在道谢,谢谢他带他进入这个世界,谢谢他让他能和Jesse共事,谢谢他给了他一个圆梦的机会。
北斗的声线清澈柔软,听他呻吟是做爱时的一桩乐事。当其中混杂了这样的道谢,就像在柔软的牡蛎肉里吃到一颗沙子,在二十层床垫下藏一粒豌豆。樹眼神沉了沉,不想再听到这些,便不再留有余地,直接往最深处去了。
「樹,要射了、啊、樹,谢谢……呃——!」骤雨般倾泻而下的快感也没能堵住北斗的嘴,北斗最终一边道谢一边射了出来,后穴不自控地痉挛收紧,软肉带着不容分说的情动紧紧吞咽着樹的性器,绞得樹也缴了械。第二次的射精带走了北斗所有的力气,腿根酥得好像一碰即碎,汗湿的身体顺着墙边坠落,被樹眼疾手快地捞住,跟着他一起跪下来,扶着他慢慢坐下。樹的精液混着他的肠液从还在翕动的后穴流出来积成一小滩。
北斗顺从地勾住樹的脖子,泪水和兴奋和尚未散去的欲情在瞳孔里混成一团灼灼光亮。樹记忆里未曾见过北斗如此生动的表情,这是梦想成真的纯洁的欢愉。
深更半夜,北斗体力是快要见底了,兴致丝毫未减,又凑上来吻他。樹偏过头,叹了口气把人架起来,「地上凉,起来吧。」
北斗比樹重了不少,樹半拖半抱地带着他光脚往浴室走。地板下午刚清洁过,但北斗刚才道谢的语句散落了一地,扎得他脚底生疼。
为了荒野大会五分钟的稿子,樹花了两个小时写了第一稿,又花了一个小时改第二版。他和北斗说稿子他可以自己写。确实可以,但不是今天,不是现在。
今天是北斗去『Zudon Channel』帮忙的第一天,现在是凌晨两点。
北斗还没有回来。
樹在Jesse的频道修行了将近两年,当年熬到后半夜也是家常便饭。他当然知道Jesse的创作热情是怎么回事,知道为了长久保持高人气需要维持怎样的工作节奏和强度,知道这样的成就需要一个团队多少人的努力。
但他还是会一遍遍地看表,无意识地抽光手头的半包烟,然后第十几次地检查和北斗的LINE聊天窗口。
「今天大概几点回家?」他问。
北斗始终未读。
他点开Jesse的头像,过了几秒又切回北斗,「今天还回来吗?」他又问。
他也说不清自己是在嫉妒什么,嫉妒这个词离他本身就很遥远。
他高中时有过很多任女友男友,有个别几个彼此还认识。当时北斗和他尚且不是这种关系,便置身事外地明褒暗贬他「不是花心,是爱人的天才」。现在北斗自己也在他这条河里湿了鞋,当然是不提这茬了。
彼时他学会一个时髦的词叫开放式关系,便以此说服一众情人接受他的风流,以自己的宽容作为等价交换——请不要在意,因为我也不在意,不在意就不嫉妒,不嫉妒就有无限可能,就有无限快乐。本该是这样的,一直是这样的。
但关乎北斗的妒火于他而言像一场天灾,他毫无还手的能力,只能看着它神出鬼没地在每一个不合时宜的时刻烧起来,没有任何扑灭的方式,甚至他也没有去扑灭的意愿。
将近三点的时候玄关传来响动,北斗带着一脸兴奋的倦容出现在门口。
「欢迎回家,辛苦了。」樹接过他手里的袋子看了一眼,两个饭团和一听啤酒,「晚饭?」
「夜宵。八点的时候吃过晚饭了,但回家路上发现饿得要死。」
「和我说一声就好,我给你做点。」
「你平时吃夜宵不也是靠便利店么。你会做什么?」
「Ajillo?」
北斗笑了,「那明天就拜托樹了。」
明天也要那么晚吗。樹背过身去,把啤酒装进冰箱,换出两听冰的来。
北斗一边啃饭团一边给樹讲今天的拍摄,他的讲述总是很长,一眼望不到头,夹着大量的细节。樹小口啜着啤酒,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应两句。
今天拍枕头大战,企划本身没什么新鲜,亮点在于规模。他们租了个体育馆,邀请了50人参加,其中甚至还有几个模特和小明星。
「……频道运营到这个规模,企划本身是否有趣固然重要,但到了最后播放量最高的还是合作企划,说到底还是人脉啊人脉。」北斗喝到兴头上,拍摄故事讲完又开始发表运营心得,这套长篇大论听了太多次樹都快会背了。
「你这种阴咖就不要谈人脉了吧。」樹的吐槽毫不留情。
「哈哈,所以我才说Jesse厉害嘛。不管是YouTuber还是TikToker还是模特还是演员,没有他请不到的。」
樹敷衍地点点头,伸手从他的帽衫里摘下一片洁白的羽毛。
北斗缩了一下脖子,看清樹手里拿的羽毛又笑了,「今天至少打破了二十几个枕头。光是结束之后收拾场地就花了两个多小时。」
「玩得开心吗?」樹随手把羽毛揉进掌心里,提问的语气一如往日,听起来像是一句随意的附和,听起来他也不在乎答案。
北斗敏感地从中捕捉到了一丝委屈的意味,于是他没有正面回答问题,「樹今天怎么样,还顺利吗?」
「当然,五分钟的稿子我半分钟就写完了。」
一听就知道在胡说,但能满嘴跑火车就说明没什么问题。北斗放下心来,「那就好,我今天给Jesse想了几个新企划,明天就要开始前期准备了,估计这两周都挺忙的。」
樹觉得此处应该说加油,但实在说不出口,话到嘴边最终变成一句「悠着点,别太累了。」
樹那句叮嘱倒好像变成了一句诅咒。北斗连轴转了两周,毫无悬念地病倒了。
北斗很少发烧,一旦烧起来就直奔着39度去。第一天还强撑着去Jesse那边跟拍,拍到第二支的时候一个趔趄险些顺着河堤滚下去,被刚好在场的慎太郎眼疾手快地捞住,发现他烫得吓人,遂扭送回家。
樹这天正巧有个合作拍摄,一早就去了横滨,此时还没回来。慎太郎帮他买了点药和食物,简单处置一番以后也就离开了。
北斗裹成一个茧,缩在床上烧得昏昏沉沉,思绪飘渺间想起几年前的事来。
这类事情他是有前科的。
他不算是什么天赋异禀的人,当初能蝉联年级第一靠的全是废寝忘食的努力。修学旅行的时候他和樹一间房,半夜樹打游戏,他就在一边刷题;清晨樹刚睡下没多久他就起床了,在房间角落开了一盏小灯,还是在刷题。
毕业工作以后,北斗也维持了这种全力疾走的劲头。但公司不比学校:学生主要还靠自驱,轻重缓急全由着自己;然而社畜一旦被人发现有做拼命三郎的天分,便会有千千万万的人指望能利用他为自己谋取价值。
北斗不是擅长交际周旋的类型,最终逆来顺受地接了许多不属于自己的工作,每天高强度专注十几个小时也干不完的工作。
连轴转了半年之后,他突然在车站倒下,被人送进了医院;然后便是漫长而无聊的休养、上司尴尬而疏远的眼神、同事假惺惺的关心、茶水间的议论、排挤、辞职、赋闲在家。
得鱼忘筌兔死狗烹,人都是这样的。那是北斗第一次切身体会到这个道理。
当时因为工作太忙,北斗已经很久没看Jesse的视频了,和樹也断了联系。现在想来,为了工作孤注一掷地丢失了兴趣和社交,丢失了快乐的能力,然后又被工作所抛弃的自己,就像抱着巨石沉入一口深井然后被人抽干了井水,从此生活好像只剩下发霉的石壁和头顶小小一片阳光不可及的灰色天空。
樹就是这个时候偶然又联系上了北斗,费九牛二虎之力,用Jesse作饵成功把人从井里捞了出来。
樹劝他和自己合租,给他安排一天一个小时的工作任务,等他适应后再慢慢复健到正常的工作量;教他打游戏虽然他玩不好,带他参加公司的忘年会,推着他的后背让他和Jesse碰杯,劝他接受Jesse的邀请去『Zudon Channel』帮忙。
樹的关心从不说出口,他的温柔藏在轻浮和随性之下,名义上皆是无心之举,好像一旦付诸于言语就会有损人设。北斗靠一举一动去辨识他的善意,靠拥抱和每晚的欢愉来确认爱的存在。
恍惚间有一丝凉意把他从回忆里拉回现实,北斗睁开眼,是樹皱着眉在试他的体温,冰凉的手指抵在他额头。
「吵醒你了?」樹小声问他。
北斗想说没有,但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就摇了摇头。
「慎太郎给我打电话说你病倒了。」樹叹口气,帮他把汗湿的T恤脱下来,拧了毛巾来给他擦汗,「然后就看到你在公司群里发一些什么『非常抱歉,给大家添麻烦了』之类的屁话。」
北斗没什么印象了,可能是慎太郎送他回来的时候他在车里发的。他本来准备发到『Zudon Channel』的小群,难道手滑发到公司大群去了?被樹这么一说还有点尴尬。
「你在横滨的拍摄呢?」北斗勉强挤出一点声音,听起来像个年久失修的漏气阀门。
「早拍完了,已经是晚上了。」樹又好气又好笑,盯着他喝了杯水,又给他换了张新的降温贴,「你就别操心我了。」
北斗点点头,困意重新席卷而来。
樹转身去洗个毛巾的功夫,北斗又陷入了昏睡。回房间时樹看到床头柜上北斗的手机屏幕亮起来,没忍住探头看了一眼,是一叠消息,最新一条来自Jesse,『ほっくん你好点了吗?』
虽然他们才共事了两周,Jesse已经给北斗起了八百个外号,美国人的自来熟对所有人都适用。
樹打开自己的手机给Jesse报平安,『北斗烧退得差不多了,刚睡下。抱歉这几天他应该来不了了。』
Jesse很快连回了三条,『那就好。』『我这边完全ok。』『拜托你照顾北斗了。』
樹盯着最后这条看了几秒,先在输入框里打了『遵命』,删掉,又打了『多谢关心』,再删掉,最终按熄了屏幕。他不晓得Jesse是站在什么立场来拜托他,也不知道在这抠字眼的自己是不是过度反应了。
算了,不回了。
******
北斗病倒的这周刚好是荒野大会。樹只计划了直播,没打算上传新投稿,所以北斗的缺席没有给他带来太大的困扰。直播做到现在,说实话也没什么需要额外准备的了,到点上播就行,比起拍摄来反而显得更轻松,樹一个人完全能搞定。
反倒是Jesse这边不像他说得那么“完全ok”。他更新频率高,存稿消耗快,还有相当一部分的商务稿件事先讲好了发布时间,没法提前发出来;所以到了后半周就弹尽粮绝了,主要靠一些未公开集来水更新。但瘦死骆驼比马大,光是未公开集他也能更新三个月不带重样的。问题是有,小问题。
对Jesse来说,北斗这一病正好是给了他自己喘口气的机会,让他能匀出一点时间分给某个长久以来的夙愿。
Jesse和慎太郎早就对音乐这块感兴趣,两人总说着要找机会发首歌,之前也和几个唱片公司谈过,但因为其他工作实在太忙,始终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
趁着这周没什么拍摄任务,他们终于是把这件事给安排停当了。乐曲监修和流媒发行委托了某索姓唱片公司,是鼎鼎有名的业内大手;作词由Jesse亲自操刀,作曲则交给自家的音乐系YouTuber京本。
京本平时入乡随俗地跟着他们整活,骨子里实际是个正儿八经的音乐人,手里囤的好歌不少,给唱片公司的接洽人员听得一愣一愣的,差点就要开口挖人,话到嘴边被慎太郎一个眼神顶了回去。
这事是他们三人的机密项目。北斗痊愈回归的时候他们已然谈得八九不离十,选曲已经敲定,Jesse的词也写完了初稿。
北斗问接下来的工作安排,Jesse只神秘兮兮地告诉他过一阵要直播发表一个大新闻,死活不说到底是什么事。
北斗分外好奇,旁敲侧击地去问髙地。Jesse这人,说好听点叫直来直去,说难听点就是憋不住事,能瞒住他还算勉强可以,要瞒住髙地可就难了。
对于Jesse和髙地的事北斗了解不多,只知道两人从小就认识,髙地在公司成立以前就在给Jesse的频道帮忙了。网传Jesse有个男友,其实就是髙地,北斗不止一次见过他们在暗处拥吻,比如去年忘年会散场后的小巷里,比如上上周拍摄间隙二楼的拐角处。
髙地确实知道这事,倒不是因为他是Jesse枕边人——主要是因为这公司的帐全归他管,有点什么风吹草动他都知道,要是他不知道那可就是大问题了。
但Jesse三令五申地下了封口令,他也不好和北斗说,只好随口搪塞两句让他敬请期待。
北斗被他们合伙卖了个关子,无处诉说,最后的受害者还是樹。
北斗兼任两个频道的时候太过忙碌,两人总找不到合适的时机;后来又病了,樹也不好趁人之危;等痊愈回归一周之后,Jesse那边的工作量终于才算是有所收敛。掐指一算两人已经将近一个月没做过了,今天北斗难得回家早,樹好不容易找到个机会开荤。
刚吻上北斗的颈侧,樹就感受到唇下的喉结发出振动。北斗问,「以你对Jesse的了解,你觉得过几天他到底要直播什么事?」
樹叹了口气直起身来,「这事你已经想了三天了。」
「髙地和我说敬请期待,总不见得是他俩要出柜吧。」
「如果真是出柜的话髙地才不会说敬请期待,他只会去修理Jesse——你能不能专心点。」
北斗只听了前半句,「那难道是隐退?不可能啊,Jesse最近连放了四五个未公开集,播放量都没掉很多,不可能在这个时候退。」
无以名状的疲惫感席卷而来,樹低下头埋在北斗的肩窝,不让北斗看到他的眉间的皱褶,「北斗是不是对我厌烦了?」
北斗一愣,「我……对不起。我是爱你的,樹,你知道的。」
在高潮的时候说爱,这是北斗的习惯;清醒时轻易不言爱,这也是北斗的习惯;所以这时候搬出这么一句来,反而更像是在开脱在敷衍。樹趴伏在北斗身上,只觉得北斗这句爱的表白在他的胸膛破开一个空洞,风灌进去猎猎作响。
樹支起身来和北斗接吻,闭上眼睛不去看北斗带着内疚的表情,也不让北斗看到他的眼神。
唇舌交结,来不及吞咽的涎液从嘴角溢出,顺着北斗的下颌缓缓流下。北斗喉间漏出难耐的喘息,不自觉地挺胸向前送,在樹瘦削的胸膛上摩擦自己的乳首。
樹顺着他的意,潜下身去把他的乳头舔成两颗湿漉漉的肿得发硬的红豆。樹伸手向他的腰间探去,触到了充血的蓄势待发的性器,自嘲地想至少北斗还能对着自己硬起来,这就够了吧?
樹不想让北斗看见自己的表情,便示意北斗背对着自己跪好。北斗晓得他喜欢的每一个姿势,熟门熟路地抓来一个枕头抱着趴下,任樹挤进他两腿之间。
上一次做爱还是北斗刚得知要去Jesse那里帮忙的时候,漫长的空白让北斗的后穴显得异常紧致。埋进去的时候,两人都难以自抑地发出一声闷哼。樹被他夹得冒汗,北斗也大口呼吸着,试图放松下来更好地容纳樹的性器。
除了最初的几次,他们很少有这样的体验,没想到这还做出了一点小别胜新婚的风味。北斗又深呼吸了几次,总算缓过来了,鼓励性地晃了下腰,示意樹可以上主菜了。
樹还没消气,但还是失笑,「急了?」
北斗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又向后顶了顶,让樹进得更深一些。樹便顺势挺到最深处,囊袋拍在北斗的会阴,樹看见他抓紧了床单。
禁欲一个月之后的性爱,轻易就能叫人欲仙欲死。北斗开始还能撑着上半身配合地摆腰,几分钟过后就只能手脸并用地瘫软在床上,任樹大开大合地操他了。
北斗的主动多少缓解了一些樹的烦闷,但出于对他在前戏时开小差的报复,樹故意不去碰北斗的前面。
随着樹的动作,北斗的性器愈发坚挺起来,滴滴答答漏着前液,在床单上洇出点点圆斑。北斗的呻吟里混进了几句求饶,「樹,让我射,求你了。」
「我记得北斗不用碰也可以射的吧。」樹停下来拨弄了一下他的性器,看北斗猛地一颤,又有几滴透明的前液牵着丝滴落在床单上。
樹把北斗的双手抓到背上固定住,不让他自慰。北斗失去了支点,只好无力地埋进枕头里,任樹摆弄。
好在樹每一下都隔着他的后壁狠狠掠过敏感点,并没有折磨他太久。射出来的时候北斗痉挛着诉说爱意,直到攒了许久的浑浊浓厚的精液在床单上积成一小滩,才脱力地软倒在床上。高潮的余韵里,北斗还在喃喃自语,「爱你……」
即使知道高潮时说爱只是北斗的习惯,类似条件反射,但樹还是很受用,听着总归比刚才那句兵荒马乱的爱的表白要好得多。
樹把他翻过来吻他,吻他颤抖的睫毛、咸涩的泪痕和嘴角溢出的涎液,吻他上下滚动的喉结和剧烈起伏的胸膛。
「北斗,我知道的。」樹说。
过几天就到了十二月下旬,樹掐指一算,差不多该办忘年会了。果不其然,当天晚上Jesse就来了消息。
今年的忘年会在Jesse家里办。前半场是直播,全公司的YouTuber都出镜。樹和京本都在,慎太郎虽然不怎么在公众面前出现了,但知名度依旧很可观,所以也象征性地镶了个边,类似吉祥物一样的存在。
直播前Jesse神秘兮兮地说今天没有台本,自由发挥。大家零零散散地开了个头,东拉西扯胡闹了十几分钟,没一句有营养的。就在快要词穷之际,Jesse突然拉着京本站起来了,「明年我们要做一件大事——」
来了,樹心想,不管什么事赶紧发表吧,北斗终于不用纠结了,谢天谢地。
「由京本作曲,我作词,Jesse的第一首单曲将于明年二月发行!」
北斗在摄像机后边真情实感地表达惊讶,樹倒是没有太意外,在镜头前假模假样地哇了两声。这事他之前有听Jesse说过几次,现在也算是伏线回收。
之后便是PR时间了,Jesse和京本从歌曲风格聊到作词作曲的心得体会,仗着自家主场那是好好宣传了一番。
樹偶尔跟着起哄两句,大多数时候插不上嘴,就缩在一边小声地和慎太郎交头接耳,「藏得挺好啊,什么时候开始准备的?」
「也就前段时间,北斗生病的时候。」
樹不禁感叹恐怖如斯,Jesse这真是效率惊人。他还以为这种事怎么说也得筹备两三个月才能发表,没想到这么新鲜,登时有望洋兴叹之感,觉得自己这种一周两更的腰部选手在工作节奏上和老板还是有很大的差距。
宣传结束,几人又各自憋了一句新年祝福,结束了直播。
北斗举着两三个手机从三脚架后面飞过来,「SNS上已经炸了,不愧是Jesse。」樹探头一看,YouTube急上升与推特趋势齐飞,Jesse这可真是字面意义的顶流。
这位顶流小朋友在SNS的滚滚洪流之中摸爬滚打这么多年,还是很受用于这种霸榜的喜悦,笑得嘴角都飞到天上去了,得得瑟瑟地招呼周围的staff们都坐下来吃,自己跑到二楼去喊髙地。
忘年会后半场纯粹是没有镜头的内部聚会,可不能少了这位财务大臣。
早年间髙地负责『Zudon Channel』除拍摄以外大大小小的所有事项,从写企划到准备道具,从外景排期到收支款项,样样都经他手。
后来公司规模渐渐扩大,人手充裕一些以后,这些事情就一点一点交了出去。现在髙地手里只剩下了公司整体的财务管理和一些商务接洽,一般都窝在Jesse的二楼办公。
说到这个,六石传媒虽然有个办公室在渋谷,但近几年一直空关着。因为YouTuber一般都有自己的拍摄场所,事务人员如髙地都是远程办公,还有某些人不是在山里就是在海里就是骑着摩托在去山里海里的路上(此处特指老板慎太郎),总而言之办公室里就是没人。
髙地不止一次和Jesse还有慎太郎提,说要不把办公室退租了吧还能省一笔费用;Jesse总是不置可否,每回都被慎太郎以变更公司注册地址太麻烦了为由拒绝。久而久之髙地也不再提了,这俩毛头小子财大气粗的,自己都不心疼钱,他替他们俩心疼什么呢?想想就来气。于是后来每次髙地想起这事,Jesse都会被他莫名其妙找茬怼上两天,不可谓不冤。
扯远了,总之樹加入六石传媒的时候,髙地还在经常参与拍摄的准备工作。所以那时他和髙地聊得不少,说当时樹在公司内最亲近的就是髙地也不为过。
Jesse和慎太郎虽然为人很随和,但对于樹来说,和这种高能量的人长时间呆在一起,总会有体力透支的时候;而且他俩总归是老板,能熟到互相放肆开玩笑的地步,还是得经历一番心理建设。
京本又是我行我素的性格,自带一种生人勿近的气场——尽管后来熟了也就知道这人不过是中二而已,但就初见而言,勾搭起来还是有一定难度的。
排除法下来,最好聊的果然还是髙地了。
谈笑间髙地跟着Jesse下楼了,在座有不少人他好久没见,便又是一番推杯换盏,一个个轮流打招呼。
一时间场面乱作一团,这边樹和京本在聊宝可梦,Jesse在给北斗表演最新的一発芸,那边髙地和慎太郎在约下一次的骑行和露营。
Jesse一听髙地和慎太郎在约时间,立刻又来劲了,凑到他们俩中间,「髙地,你还欠我一次岐阜呢,先安排我的。」
「你一边去,」髙地脸上挂着笑,把他毛茸茸的脑袋从自己脖子边上推开,「我可不想出镜,我还是做个一般男性就好。」
「我保证不拍摄,」Jesse立马给他打包票,「就我们俩私下去,好好玩一玩。」
「得了吧,你这大忙人哪有时间跟我出去。」
「是啊Jess,接下来录音、拍MV、宣歌,有得好忙了。」京本也加入了这个话题。
「那等拍完MV之后,」Jesse不依不饶,「总能挤出时间来的。」
髙地摇摇头抿了一口酒,显然没把他的话当真。Jesse总是飞扬跋扈的两撇眉尾蔫下来,「你可是答应要跟我走遍全日本的,别说话不算话。」
「……那都什么时候的事了,」髙地皱着脸使劲回忆,「得五六年前了吧。」
「七年零七个月,」Jesse更委屈了,「都这么长时间了,到现在也才去了三个地方。」
「照现在这速度你们俩可得注意身体了,要想47个都道府县完走,你们至少得活到……一百三十多岁?」京本平时话不多,但每次吐槽都最是角度刁钻,慎太郎闻言扭过头去偷笑。
「今日不必往昔啊,」髙地被京本带偏,掐着嗓子开始装老年人,煞有介事地叹了口气,愣是把烧酒兑水喝出了一股浓茶的风范,「你现在这么多圈内朋友,名头一个比一个响亮,排着队要找你套近乎,哪里轮得到我这种老人家。」
一帮人一唱一和没个正经,三言两语就把这个话题打发掉了。
Jesse张了张嘴,最终也没再憋出半句话来,只说去拿酒,起身往厨房走去。
这边慎太郎又开始拉着一众人讲他们创业当时的武勇伝,京本和髙地也时不时补充两句。这套故事樹在入社当时听过几次,差不多已经会背了;北斗倒是头一次听,颇是津津有味。
樹想了想,还是借口尿遁追出去找了一圈,最后在厨房后门外边找到了人。Jesse坐在台阶上,给自己兑了杯嗨棒一口一口闷着,樹在他边上坐下来,无言地拍了拍他肩膀。
樹起初还以为Jesse和髙地只是一般的青梅竹马,只是因为关系好才变成了室友。因此那时他和髙地相处起来可以说是口无遮拦,还多次问髙地讨要过生日礼物——髙地沉迷于手工皮具,给很多人送过。但最终是不了了之,问起来的时候,髙地支支吾吾地说是怪他生日和Jesse太近,被美国人给截胡了。
从这件事起,樹隐约察觉到Jesse和髙地之间应该不只是青梅竹马这么简单。等后来他和北斗也从室友处成了恋人,久而久之才咂摸出味道来,原来如此,差点撬了老板的墙角,罪过罪过。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Jesse和髙地去LaLaport约会时被网媒拍了照片。Jesse借这个机会,虽然没有对外公开,对公司内部算是官宣了他和髙地的关系。
再后来,Jesse不知怎么发现了樹有做他男闺蜜的潜质,一和髙地发生了点什么就来找他谈心,小到髙地给他送了情人节巧克力,大到髙地不肯向父母出柜,搞得樹对他俩的情史比对自己家谱还要熟悉。
时值年末,气温在零点上下浮动。樹坐了两分钟就觉得这台阶着实是有些冻屁股,一向话多的Jesse此时像是也没有开口的打算,一时间气氛冷上加冷。樹实在受不了了,「……Jess,如果有什么想说的话,可以和我说。」
Jesse没有回话,樹一撇头就看见他定定地盯着地上的一棵枯草,手里的玻璃杯将倾未倾,剔透的酒液险些就要溢出杯外。大概是种族优势吧,美国人垂着的睫毛在眼下晕染出一片模糊的阴影,冬季黄昏的萎靡天光在他雕塑般的脸上投射下一个晦暗不清的表情。
这副神情在他脸上实在是太过罕见,樹心有不忍,「要不先进去吧?挺冷的。你过几天就得开始录音,别把嗓子搞坏了。」
Jesse抬起头来,抱歉地朝他笑了笑,「没事,别担心。」也不知道是在说他人没事,还是说嗓子没事。Jesse率先站起身往屋里走去,温暖干燥的空气扑面而来,踏进屋内的瞬间,樹看到熟悉的松弛愉快的表情重新回到了这张脸上。
Jesse和樹统共离开了不到十分钟,归来时仍是两个没心没肺的整活专家。慎太郎正巧讲到兴头上,都没发现他们离席;只有北斗还算给了他俩一个眼神。
忘年会在一片和乐融融的气氛中结束,尽管大家都喝了不少,还是很有素质地帮忙收拾了残局,把Jesse的客厅恢复成原来的样子——说实话比原来还要整洁得多。
其他四人基本都还能人模人样地走直线,和Jesse打了声招呼就各回各家了。
Jesse的酒量在这帮人中间简直可以算是海量,送客之后甚至还惦记着把第二天拍摄要用的道具先收拾出来。倒是髙地平时难得有酒局,今天又算是和好几个旧友相见,难免多喝了两杯,此时横在沙发上,很是惬意地看Jesse忙前忙后。
「Je——ss,」髙地拉长了声音喊他小名,「今天做吗?」
Jesse背影一顿,简直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他们俩做爱,多半是由Jesse发起,髙地很少会主动要求。大概是因为Jesse的性欲更旺盛,也可能是髙地照顾他总是变幻莫测的日程——鬼知道他今天拍摄有没有累到或者明天又安排了什么变态企划,索性由这位日理万机的朋友自己来控制频率。
总而言之,从髙地嘴里说出这句话显得极不正常,上次可能得追溯到半年多以前了。Jesse一时间受宠若惊,什么今天的委屈明天的准备统统抛之脑后,一个滑跪就飞到沙发边上来,乖巧地跪坐着点头,音量超大,「要做!」
髙地被酒精熏得昏沉,恍惚间仿佛看到恋人身后有一根大毛尾巴在啪嗒啪嗒地左摇右晃,实在是可爱,没忍住支起身吻了他一口。
Jesse顺势趴跪到沙发上加深了这个吻,等髙地帮自己把衣物尽数褪去。
他们俩之间总是维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尽管发起方是Jesse,插入方也是Jesse,但在床上却总是由髙地掌握着节奏。Jesse也说不好为什么,可能是因为两人独处时他已经习惯了跟在優吾哥哥身后永远做一个小跟屁虫。
髙地牵着他的手递到自己唇边,缓慢地含住两根手指,然后一点点吞进深处。Jesse的指尖触到他温软滑腻的软腭,下体条件反射般涨起了几分。
髙地用舌面轻柔地包裹住他的手指,Jesse心领神会的捉住他的舌头玩弄起来,又添了一根手指。他的手指很长,三根手指微微曲起,已经足以撑满髙地的口腔并剥夺他的言语。
髙地喉间漏出细小的喘息。Jesse敏感地捕捉到这一丝情动,用另一只手圈住他的性器套弄起来。髙地难耐地挺了挺身,吐出他的手指,牵着他的手又向身后探去。
Jesse的手指被舔得湿透,试探性地在他穴口周围轻按两下之后,很容易就挤进了一根。髙地闭了闭眼,适应着体内的异物感,等差不多了才睁眼示意Jesse继续,余光瞥见房间角落里有个拍摄用的手机还架在三脚架上,吓得酒醒了一半,「你确定设备全都关了吧?!」
「关了,」Jesse倾身吻住他,把他支起的上半身重新摁回沙发里,「专心一点。」
他们不常在一楼做爱,理由就是这个:一楼是Jesse的拍摄场地,二楼才是他们的生活区域。楼下四处都架着拍摄设备,尽管知道全都关着,也总有一种被人窥探的感觉;而且白天一楼总是人来人往的,每个角落都可能在视频里出镜,万一保险套丢一边忘扔,哪天被拍进视频里,这事情就大条了。反正髙地总觉得在一楼做爱和在大街上做爱没什么区别。
但事已至此也不好再换战场,髙地认命地叹了口气,「继续吧。」
Jesse得了令,很是开心地又往髙地身后逐根添加手指。他们的前戏总是要花费很长时间,毕竟Jesse的尺寸摆在那里,不做好万全的准备,最后受伤的总是髙地。
Jesse做爱的时候喜欢咬人,一会儿在髙地的肩头啃一啃,一会儿又用牙齿轻轻磨他的锁骨。他肯定不会下狠手,坚硬的牙齿只是在柔软的皮肤表面一遍一遍地轻轻刮蹭,不一会儿就磨出几道红痕来,不至于疼痛,但带着一种酥麻的痒意。
被磨红的地方痒得发烫,像要烧起来一样,髙地不自觉地向后仰头,咽下一口唾沫,喉结上下滚动,Jesse像是发现了新大陆,对着他的喉结又是舔咬起来。
「你是狗吗?」髙地笑着推了一把他的脑袋,「别玩了,赶紧进来。」
Jesse对髙地的此类言语照单全收,嬉皮笑脸地回他,「喜欢小型犬还是大型犬?这两种我都会模仿哦。」
真是烦人。髙地翻了个白眼,企图把身上的人掀翻。
奈何Jesse本就比他高一个头,平时健身房去得也勤,练就了一身可以登上Tarzan封面的肌肉,被髙地这么一掀,那是纹丝不动。
不过这身肌肉虽然不听使唤,但Jesse本人相当听话,很是领会精神地自己翻身躺下,看髙地跨坐到他身上来,含着他的巨根缓缓坐到深处。
他们常用骑乘的姿势,好处是深浅髙地自己可控,不至于每次都让美国人操得头昏脑胀;坏处是后半腿酸了以后深浅也就不好控制了,到头来还是得被美国人操得脑浆都沸腾起来。
髙地双手抵在恋人手感绝佳的小腹上,前后摇晃着,感受Jesse那堪称凶器的肉棒把自己搅成一团浆糊,深深浅浅地喘出一串不成句的单字来。
一场酣畅淋漓的爱做完,髙地和Jesse两人裹上一层汗的薄壳,光着身子挤挤挨挨地黏在沙发上。
Jesse从后面环抱住他,趁他心情大好,重提旧事,「说真的,我们什么时候去岐阜?」
「怎么又是这事,」髙地困得眼皮都快阖上了,「不去,你没空。」
「我有空。」Jesse的声音里带上一点焦躁,「你别拿这种理由敷衍我。」
「有空你就和上次合作的那个模特事务所的老板去吃饭啊。人老板跟我提了三回了,你这最近一个月可是连一个晚餐档期都挤不出来。」
「那算公事,我们俩出去旅游这是私事。」
髙地累得够呛,闭眼挥了挥手,一句话都不想多说了。
Jesse也不吱声了,在他身后僵了一会儿,粗手粗脚地爬起来。髙地只听到他光着脚噼里啪啦地在房间里踱了两圈,然后把一条毯子胡乱地往他身上一丢,又噼里啪啦地上楼去了。
髙地睁眼只看到Jesse一个光着屁股遛着鸟的九头身背影,每一步都踩得极重,听着都觉得脚疼。
看来是真生气了。
髙地张了张嘴,咂摸半晌只叹出口气,捞过茶几上的手机开始检查他们的公共日历——Jesse的日程安排不是秘密,为了方便排期,他们几乎把公私所有日程都登记在一个共享日历上,这规矩当初还是髙地定下来的。
日历上姹紫嫣红的一片接着一片。Jesse的日程标记为红色,髙地把这部分筛出来,发现还是一片接着一片,稀稀拉拉地夹杂着几个一小时左右的空档,最长的一段空闲也不过三四个小时,能跑一趟横滨逛个中华街就算够呛了,还岐阜,想得美。
日理万机的年下男朋友,好难办啊。
忘年会结束以后,一行四人离开了Jesse家,到主干道边上拦出租。
年末的午夜晴朗而干燥,星星清晰可数。京本血液里还遗留着酒精的痕迹,在寂静空旷的人行道上且唱且跳,无实物表演雨中曲,惹得樹在一边小声吐槽「明明是大晴天」。
音乐剧唱腔穿透力极强,实在是过于扰民。慎太郎怕改天就有人把传票送到Jesse家里去,等车一到,赶紧把这祖宗塞进去带走了。
樹和北斗又在路边等了十分钟也不见一辆车来。樹查了一下,姑且还赶得上终电,两人便往车站的方向走。
北斗喝得微醺,整个人一半重量挂在樹身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讲话,无非是在聊Jesse的新歌——尽管还没开始录音,刚才忘年会的时候Jesse就着京本的吉他给大家小小披露了一段,已经足够北斗疯俩礼拜了。他也不看路,眯着眼睛任樹牵着他走,一点也不怕樹给他卖了。
北斗讲得热血沸腾。虽然他在Jesse的频道帮忙了已有一个月有余,看Jesse还是完完全全的粉丝视角。Jesse卖了他两个礼拜关子他也不生气,满心只有「我推要出新歌了」的喜悦之情,オタク之楷模也不过如此。
樹刚进六石的时候也是这样。Jesse是发光发亮的,太阳一样的领袖人物。他好像有无限的创意、才华和精力,好像永远不知疲倦。所有人都因为拍摄累趴的时候,作为主角连轴转了一天的他还能神采奕奕地自己剪片子。
那时的Jesse于樹而言只有一面,一个巨大的伟岸的,正面。
后来的岁月里樹才了解到,Jesse固然是一颗爱意充沛的太阳,但他也有侧面。正因为他知晓爱的方法,所以他有脆弱,也有爱的诉求。越了解Jesse便会越明白,他也是个普通人。
日常的相处让樹得以一点一点拼凑出Jesse的这些侧面,有些是他本人所展现的不经意的小习惯,有些则是经他人之口。
这些天樹时不时会想,像北斗这样纤细而敏感的人,如果有一天触碰到了Jesse这些柔软的侧面,是否还能安然端坐于现在这样一个只能仰望的位置上,甘心当一个观众?
北斗大体上是爱的接受者,很少会主动地向外舒放爱与情,他需要一个樹这样的引子在边上才能卸下心防。但倘若对方是他多年来的偶像,倘若对方又正好有这般需求,这个答案就变得飘忽不定起来。
不过樹此时倒也顾不上横吃飞醋了。他在回想刚才与Jesse在厨房后门那无言的五分钟,回想Jesse垂下的睫毛、呼出的白气,和转过身时自嘲的笑容。
这一切都与传奇YouTuber这个身份显得那么不相称。正因如此,这一切又显得那么真实而珍贵。
他自己对Jesse,也并非没有非分之想。
所谓经他人之口了解Jesse的侧面,多半还是通过髙地。
很久以前樹和髙地聊天的时候听说,他和Jesse幼时就是邻居。所以早在公司成立之前,早在Jesse认识慎太郎之前,早在Jesse开始拍YouTube之前,他们就成天黏在一起了。
髙地比Jesse大了两岁。放到现在,两岁的年龄差距根本算不了什么,四舍五入大家都是同龄人。但对于当时只有四五岁的Jesse而言,比自己年长了两岁已经开始上小学的優吾哥哥,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当Jesse因为混血长相和明显高出同龄人一截的身高而被其他孩子们嘲笑排挤时,是優吾哥哥站在他身前赶跑那些坏孩子,把有些融化的黏糊糊的水果硬糖分给他,带着他在暑假傍晚的树林里找蝉蜕。
髙地长得很英气,与人讲话的时候爱笑,但独处时总会不自觉地拧起两条浓密的眉毛,看上去就总有些严肃,让人觉得这人年少轻狂时可能在哪当过番长。樹和髙地还不是很熟的时候,看到他流露出这样的表情也总觉得有些怕。
但当髙地说起幼时的Jesse,樹就会在他脸上看到很温柔的神色;虽不是他标志性的那种挤得眉眼都聚起来的笑容,但是带着六分宠溺三分怀念一分嫌弃的,独属于優吾哥哥的神情。
樹知道髙地对Jesse的态度和情感是不曾变动的,髙地的很多东西都不曾变动。在这个日新月异高速变化的业界里,髙地像是六石的一颗定海神针,如同基石一般沉稳。或许也正是因为有髙地这样一个稳定的后盾与归处,Jesse才有了尝试一切的勇气。
但在稳定的同时,髙地也是迟钝的。正是因为他们一同走过了太长的岁月,他反而低估了自己对Jesse的重要性。髙地或许会明白Jesse的渴望,明白他的气愤,但不会明白他的落寞——只要Jesse不说。
Jesse会很熟练地和髙地撒娇,也会发火,但樹一次也没有见过他向髙地表达寂寞。
Jesse和樹在一起的时候倒不曾有过隐瞒。不止今天,此前樹也陪他做过几次恋爱相谈。樹也会劝他和髙地好好谈一谈,Jesse总是摇头,说这种事情可以讲与任何人听,唯独不可讲给本人,一旦说出口,就像在索取在讨要。说是矫情也好死要面子也罢,反正他是死都不会讲的。
Jesse不是北斗那种一句话拐弯抹角讲三个小时的人,他可以很直白地剖析和表达自己的情绪,但这种表达唯独对髙地不可见。
或许在髙地以外,Jesse确实需要一个人来陪他面对这些。
或许,樹想,只是或许,这个人可以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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诚如髙地所言,接下来的几个月Jesse确实是忙得脚不沾地,先是录歌录MV,等制作完成后又是打歌,拍了好几个围绕新曲的企划,甚至还参加了几个地上波音番的直播节目。等到发行首周过完,这一切才姑且算是告一段落。
作为外行玩票性质的首张单曲,Jesse的首周成绩算是相当不错了,在各大榜单都有一席之地。Jesse这一生不羁放纵唯爱站在所有人视线中央,这次算是玩了个爽,又屁颠屁颠地召集所有人来开庆功会。
所谓“所有人”是一个美好的愿望,慎太郎和髙地出差去冲绳帮『Zudon Channel』谈一个大项目,实在是赶不回来。
Jesse喝得四体通泰,掏出手机就想给髙地打个视频电话,手指都悬到通话按钮上了,蓦地又想起髙地推着行李箱离开的背影——这个项目慎太郎本准备一个人去,髙地非说他这人对钱没概念,要跟着一起,愣是把自己也塞到了这个行程里。
这次髙地甚至都没有提前告诉他说要去出差,临起飞才给他发了条短得不能再短的消息。Jesse仔细一想,只觉得髙地在刻意躲他。髙地能有什么理由要躲他呢,无非就是不想和他去岐阜。
这么一圈琢磨下来,Jesse又不想给他打电话了。凭什么,有本事让髙地打过来。
庆功宴散场的时候,Jesse和樹留在店里结账。财政大臣不在,只能由在座所有人中最靠谱的樹来担当起核对账单的大任。
账单没什么问题,樹靠在吧台上等老板刷卡付钱。Jesse一边签字一边不经意地问,「樹一会儿去二次会吗?」
「可以啊。去哪里?我打电话问下是不是有位置。」
「不是大家一起去。就我们两个……想和你聊聊。」
原来如此,樹了然地点头说知道了。
原来是找他吐槽髙地来了。
结完账以后,两人和其余一众人等道别,打车去了一家Jesse熟人开的店,拜托老板给了个幽静的个室。
Jesse从他和髙地的中学时代讲起,讲他们当初是如何作下要走遍日本的约定,讲首次和髙地出游时他是怎样的兴奋,讲髙地拿到驾照以后第一次载他自驾游,讲旅途里碰到的种种突发事件。
前半段是老生常谈,后半段没听说过。樹是个很好的倾听者,Jesse是个很好的倾诉者,这一讲就几乎讲到了后半夜。讲到最后,Jesse开始掰着手指数数,「三年了,三年都没一起出去旅游了,他竟然一点想法都没有?前两天还一边找酒店一边抱怨,好像跟我出去是什么迫不得已的出差一样。……而且他去冲绳都两天了,到现在也没一个电话。」
樹不会在这种时候为髙地开脱,只是一边抚着Jesse的脊背,一边对他的发言作出全盘肯定。
「樹有碰到过这种事情吗?如果北斗持续三年不肯跟你一起出门旅游,你怎么办?」
樹心头一跳,一时没有吱声,过了半晌才调侃回去,「我哪知道,我就没有一段超过三个月的关系。」
「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Jesse知道他在开玩笑活跃气氛,但怀抱着纯爱的烦恼惴惴了数日有余,实在听不得这种渣男发言,抬手便锤了樹一拳。
樹嬉皮笑脸甘之如饴,半是开玩笑地提议,「我下个月打算去一次大阪,Jess要不和我一起去玩吧,别管髙地了。」
「那不行,」Jesse几乎是秒答,「我说好了要和髙地一起去的,他会去的。」后半句音量逐渐小下来,要不是他一米八五的大高个趴下来就占了半张桌子,不然樹还以为在给哪个高中生小妹妹做恋爱相谈。
说好什么了,人都逃到冲绳去了。樹费了好大劲才把这句话憋回了肚子里。
Jesse的酒量能屈能伸,聊合作拍企划的时候千杯不倒,但一到这种场合却醉得特别快。可见酒不醉人人自醉这句话还是有点道理,樹看他主要是不想留一个清醒的脑袋再去思考那个无情的髙地。
Jesse精神是醉了,肉体还力大无穷,樹尝试把人往出租里塞,这人高马大的洋人手脚并用地扒着车门就是不肯进,嘴里还念念有词地说什么髙地不在家他也不要回家。
哪里还有个老板的样子,跟个小孩一样。樹一边跟出租司机道歉,一边吃力地架着人不让他滑下去,凄凄惨惨地在记忆的角落里搜寻初识他时那个巨大的伟岸的正面,努力维护心目中对老板的滤镜,感慨自己真是有较强的自我管理精神。
终电已经停了,人又不肯回家。没有办法,樹只好掏出手机找找附近有没有什么快捷旅店之类的,总不能让顶流YouTuber露宿街头吧。
作为企划故意这么拍可能还有点意思,但要真被路人或网媒拍了放到SNS上,那可就不好玩了。
好在300米开外就有那么一家。樹开了间房把人从肩膀上卸下来,心里默念我不打算留宿,把人扔下我就回去;过了两秒又开始反省,把喝得烂醉的老板一个人扔酒店是不是太不道德了,吐了怎么办,呛死怎么办,第二天把我开除了怎么办。
樹自己明白,这一整套心理活动只不过走个过场——但过场还是要走的。他掏出手机给北斗发LINE,『Jesse醉得厉害。我今天不回家了,你早点睡。』
北斗很快回了他一句好的。
Jesse神智不怎么清醒,洁癖倒是清醒得很,趁着樹低头给北斗发消息的空档闪进了浴室。
樹放下手机的时候浴室里已经传来了水声。他哪里放心让一个喝醉的人自己洗澡,当即就敲门让Jesse放他进去帮忙。
Jesse置若罔闻,哼着新歌回敬他,时不时还传来一两记东西落地的声音,听得樹是心惊肉跳一身冷汗。好在十分钟后,Jesse还是全须全尾地出来了,眼神已然没那么迷蒙。
樹也进去快速地冲了个澡,在简陋的花洒底下盘算自己继续留宿的合理性——Jesse醒酒醒得七七八八,再赖着不走好像不那么合理;但毕竟已经报备过了,此时再回家反而显得奇怪。
樹出来的时候,Jesse已经熄了大灯,很是体贴地给他留了一半床。
樹蹑手蹑脚地爬上去,刚打算闭眼,隐隐觉得边上透来一束手机发出的冷光,探头看过去,Jesse竟然在看髙地前年去冲浪时拍的照片。那时髙地不知受了什么刺激去剃了个角刈り,Jesse笑了他两个月,真没看出来他竟然还挺喜欢这个造型的。
整个场面有些过于纯爱了。
樹再次打算闭眼,然而视线一被遮断,其他的感官就变得异常灵敏。身侧的床榻传来轻微的震动,还有Jesse略显粗重的吐息,再探头一看——原来重点并不是看照片,照片只是配菜而已。
……整个场面又有些过于咸湿了。
「需要帮忙吗?」黑暗里,樹没头没尾地轻声问。
Jesse的动作停了一秒。他既然敢这样干当然就没怕被樹发现,大概只是没想到樹会这样直白地问他。
「抱歉,」Jesse哑声说道,「我只是……」
只是有点想他,樹在心里帮他补完后半句。
樹探过去,先是触到了Jesse肌肉鼓胀的手臂,再是触到了他血脉贲张的性器。
Jesse的尺寸很大,更何况现在已经硬得差不多了。樹握了满手,手心是勃勃的生机,被他握住之后甚至又涨大了一些。
Jesse发出一声短促的喘息,反手覆在了樹的手背上,带着他撸动起来。
樹知道这是默许。黑暗中谁都没有说话。
樹潜到被子里,Jesse的喘息被厚厚实实地隔在外边,几不可闻。他循着Jesse紧实的腰腹一路向南找到了那个巨物,伸出舌尖小心翼翼地舔了一口龟头,性器的腥味顺着唇舌漫至鼻腔,樹感受到自己的那根也已经开始撑起内裤的布料,束缚的触感让欲望更显具象。
樹吞进大半根,已经顶到极限了,剩下的一点实在是吞不进去,便用手帮忙,在揉搓囊袋的同时抽空照顾一下根部的柱身。
Jesse一把掀开被子,冷空气灌过来,他的鼻息也重新变得清晰起来。
Jesse一手包裹住樹的脸颊。樹太瘦了,吞吐之间脸侧清清楚楚地映出性爱的形状。Jesse感受着掌心的耸动,像握着一只脆弱的神经质的小动物。
Jesse次次顶到深处,樹呜呜咽咽,怕方才喝得几杯酒都要被他顶出来,勤勤恳恳吃了半天,这人还是没有什么要射的迹象。樹只好束手无策地把Jesse的东西吐出来,跑到抽屉里翻箱倒柜的找,一边活动一下酸疼的颌关节。他知道快捷酒店里一定会有他想要的东西。
「找什么呢?」Jesse被他晾在床上,不知现在演到哪一集了。
「找润滑和套,」樹嗓子有点哑,「嗦得腮帮子都酸了。」
樹不是第一次当0,不过距离上一次确实有那么几年了,何况一上来就面对Jesse这样的重磅选手。Jesse花了不少时间才把自己塞进了樹的身体里。
Jesse也不好受,满头大汗地等他适应,还很是绅士地轻轻吻他皱起的眉头。樹没有继续向他索吻,他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于是吻便只停留在额头。
Jesse一点点地动作,逐渐加大幅度,帮助他循序渐进地打开身体。樹渐渐来了感觉,久违的甘甜快感从腰侧一路电光火石地闪上来,直冲天灵盖。
谁都没有说话,一时间除了喘息以外,房间里只剩下被褥摩擦的声音和交合处隐隐的水声。樹渐入佳境,一点一点被操开,只觉得Jesse越劈越深,像是要把他掘个对穿。樹鬼使神差地摸了下小腹,以前听人说stomach bulge只觉得是个都市传说,恍惚间却觉得自己腹部的皮肤似乎确实在随着Jesse的动作涨落,马上又触电般地把手移开了,心里暗骂,太大了,操。
Jesse虽然不吻他,但嘴也没停着。他就是喜欢在做爱的时候吃点什么东西,这习惯很难改。于是樹的锁骨和肩膀又接连遇害,留下几个不算浅的齿痕。樹被操得昏昏沉沉,思绪不受控地乱飞,在想能不能把这几个齿痕拓下来挂到煤炉上卖钱。
樹脑子在走神,花了很久才注意到那带着湿意的急喘是从自己口中发出的,这嘴跟脑子基本算是分家了。我平时不这么喘,樹暗想,一边又不受控地被操出一声激荡的鼻音。
樹不太记得自己后来是怎么睡着的了。关于这一晚的记忆,似乎只是无止尽的抽插,无止尽的射精,和无止尽的快感。
第二天一早樹是被Jesse起床的动静吵醒的。Jesse背对他站在床边,低下头专心对付两颗衬衫扣子。樹看到他隔夜发皱的衬衫下露出紧致的下半个屁股和一双大腿,只感觉喉咙又开始发紧。
「Jesse,我昨天说下个月要去大阪玩是真的,我去找恭平。你要是改了主意记得联系我。」
Jesse没有回头,模模糊糊地嗯了一声。
「有什么事记得找我,我会帮忙的。我是说……任何时候,任何事情。」
「任何事情?比如昨晚那种帮忙?」Jesse回过头来,睡了一夜的发丝乱糟糟地盖住他的眉眼,樹看不清他的表情。
「任何事情,」樹说,「包括昨晚那种。」
「樹人真好,」Jesse笑了,「髙地从来不会对我说这种话。」
Jesse很镇定地收拾了自己的东西,和樹打了声招呼就走了。
樹并不意外,这也不是他和Jesse第一次做这种事了,说实话樹宁可他采取这样的态度。
大概两年多以前,北斗加入六石之前,有一次也是Jesse和髙地闹别扭,樹来陪他。一切都和昨晚非常相似——除了那回樹只是帮他口了一次,没有做到昨晚的程度,但本质是一样的。
要说有没有帮上忙,樹觉得确实是有,但只要双方默契地停留在这个层面,就不至于衍生出更多的麻烦。
能够帮Jesse到这个程度,樹觉得刚刚好。
Jesse离开后樹一不小心又睡了过去,等再次醒来时已经过了退房时间。
昨晚的酒精加上体力透支让他头痛欲裂。窗帘缝里渗进一条夕阳,顺着一片狼藉的床铺蜿蜿蜒蜒地爬上来,攀上他半裸的胸膛,覆上脸颊,洇进瞳孔,在脑后投射下宿醉的眩晕。
床头柜上的手机连响三声,是北斗发了三条消息过来;再往下一翻,19个未接来电,一个是不认识的号码,两个是Jesse,剩下的全是北斗。
樹揉着眉心给他打回去,对面几乎1秒不到就接了电话,「樹?」
「嗯,抱歉刚才一直没接到电话。」
「再联系不上我就要报警了。」
「太夸张了,我只是不小心睡着了。」
「我问Jesse,他说早上就和你分开了。」
他还去问Jesse了。樹干乎乎地咽了口唾沫,「Jesse还说了什么吗?」
「没什么,就说他也会试着联系你。你记得给他报个信。」
「……我会的。」
脑子还懵着,樹挂了电话以后又花了几分钟消化现状。……Jesse,对啊,Jesse。
说真的,把人送到酒店还好,帮忙抒发一下欲望也不算什么,邀请他和自己一起去大阪是不是有点做过头了?
早上大概是睡傻了,一时口快就那么问了出来,现在想想真是傻得很。他Jesse那是缺人陪么,摆明了只是想和髙地过过二人世界罢了。
何况退一万步讲,就算Jesse真的只是想找个旅伴,那也有大把的人排着队要去,有比自己关系更亲密的,也有比自己更会照顾打点的,不管怎么想都轮不到他。
还腆着脸和Jesse说有事记得找自己来帮忙,说到底他又能帮上什么忙呢。就连昨天晚上讲不定Jesse都没那个心思,只是他一厢情愿地以为Jesse需要帮忙而已。
然而不管有没有做过头,反正已经被Jesse拒绝了。
樹最终还是没有给Jesse打电话,只是发消息报了个平安。
十分钟后Jesse公事公办地回了一条,『没事就好。昨晚多谢照顾。』
樹这时在等前台结账,本想问Jesse房钱能不能走公司账报销,想想还是算了,报销还得经髙地之手,这种不必要的麻烦还是能避就避吧。
超时退房加上房间里用掉的东西,前台小姑娘算了好一会儿,隔着眼镜片躲躲闪闪地偷瞄他。樹装没看见,倚在柜台上慢吞吞地清理一个白天漏回的上百条消息。
空虚感后知后觉地涌上来,漫至胸口,樹把它归结于今天荒废了一天的宝贵时间——至于Jesse,他决定不再去想。
这种空洞如影随形地跟着他回家,在北斗迎出来的时候到达了巅峰。
北斗有一整个白天用来打腹稿,没等他换完家居服就开始长篇大论絮絮叨叨地骂他失联。樹摆一副洗耳恭听的架势,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时不时地嗯两声——他最擅长这个了。
北斗的唠叨虽是穿肠过,但至于他的担心,樹是完全领会精神了。
北斗就是这样的,从高中起他便从未掩饰过对樹的关切,或者说不安。于他而言樹值得操心的地方实在太多了。
樹是不是太瘦了?我的肉丸分你一颗。
樹的恐高症要不要紧?你们去玩滑索吧,我和樹去玩点别的。
樹脚伸到被子外面会着凉哦。
樹,樹……
有一年愚人节,樹打电话骗他说自己在医院,电话那头乒铃乓啷一阵响,然后就是北斗甩上门的声音,「哪个医院?」
「愚人节医院啦,笨蛋。」
但第二年愚人节给北斗打电话,他还是会接。再骗一次,第三年还是会接。
他的电话北斗永远会接。就算被这不长良心的骗了这么多次,北斗还是那个北斗。樹自己也很明白这一点。
北斗细碎的叮嘱沉沉落下来,堵在樹心口闷出一片暖意。久违的悸动伴着挥之不去的空虚感愈演愈烈,樹忍无可忍地倾身上前吻住了北斗,堵上他那张喋喋不休的嘴。
北斗还没说够,但无所谓,接吻也可以,比起说教他更喜欢接吻。于是北斗甘之如饴地回应他。
樹突然觉得自己很卑鄙。
他是心甘情愿把自己献给Jesse的,真的是献,就像民间传说里把童男童女献给山神的那种献。也不知道对方要什么,但自己最宝贵的就是命了,那就把命都献给你,反正重在一个虔诚。
是的,虔诚,樹想。爱和信仰最是不讲理。世间总把爱讲成一桩天大的事,有爱就山可平海可填。可是碰上了信仰,情爱就小巫见大巫。他对Jesse的感情与其说是爱情,其实还是信仰更为贴切。
他在Jesse这里掏心掏肺地双手奉上信仰,转头就没心没肺地索要北斗的爱请来作为弥补。北斗高中的时候说他是「爱人的天才」。不,他只是个投机倒把的奸商,昨晚不巧在Jesse身上崩了盘,今天就要在北斗身上赚回来。
樹深知自己的卑鄙,但他确确实实需要靠北斗来填满一个已经抽空的自己。
两人一边急切地啄吻,一边褪去身上的衣衫。樹用唇描摹北斗的面容,蜻蜓点水地掠过他的五官,然后顺着下巴和脖颈一路向南。
樹对他的敏感点如数家珍,像操纵一架精密仪器一般手法娴熟地打开他的每个开关。被樹吻过的地方泛起酥麻的痒意,北斗听到自己的鼻息逐渐染上了细小的呻吟。
樹在他大腿内侧稍微用力地吸出一个淡红的吻痕,北斗的内裤明显鼓胀起来,布料被前液洇出一块深色的痕迹。
北斗担心了一整天,这人现在完好无损地回到家里来,二话不说就把他从头到脚吻个遍。北斗是想生气也没法生气了,何况樹还隔着内裤用鼻子轻轻顶弄他的性器,用指腹或轻或重地按摩他的会阴。北斗哪里受得了这种刺激,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不自觉地晃动起腰身,无意识地催促樹,「樹,嗯……快一点。」
樹咬住他的内裤边缘往下拉。北斗已经完全勃起了,性器弹出来打在樹脸上。樹闭眼躲了一下,北斗笑着帮他把沾在睫毛上的前液揩净。
情欲蒸腾,北斗的后穴迫不及待地翕动着寻求慰藉,樹沾了他的前液作为润滑,很容易就挤进一根手指。
樹隔着肠壁找到他的快乐开关,轻拢慢捻抹复挑,节奏完美的高强度刺激让北斗大幅度地挣扎起来,声音里染上了哭腔,「樹!太快了、唔!……不行……要、要射——」
「刚才不还在催我说要快一点吗。」樹笑着调侃他,手上动作不停。
就在北斗以为自己就快交货的时候,樹又突然停下了动作,好整以暇地看他。快感勃而不发,积郁在股间化作一团浓重的热量,北斗昏昏沉沉地忍耐着小腹不受控制的躁动与时不时的痉挛,只求樹给他个痛快。
三番五次之后,北斗终于是被玩到了极限。等樹再一次发起攻势时北斗几乎是瞬间就射了出来,积攒了长时间的快感一下子得到释放,北斗爽得脚趾尖都发麻,视野明明暗暗地闪烁,吐息凌乱溃不成军,连呼吸的方法几乎都要忘记。
樹很满意他的反应,凑过来和他交换了一个长而腻的深吻,然后起身去拿纸。
北斗还沉浸在射精的余韵里,眯着眼睛细细品鉴樹的背影。樹很瘦,竖脊肌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背沟也就不甚清晰,只有一双轮廓明显的蝴蝶骨茕茕孑立。这不算是一个非常标准的好看的背部,但北斗很喜欢,今天也是——直到他在樹肩膀靠后的位置看到一个淡红的齿痕。
樹拿了纸来帮他擦拭喷溅到腹部的白浊,北斗本能地向后抽身,一把推在樹的肩头。
樹被他推得一晃,迷茫地抬起头来,「怎么了?」
樹除了他以外还维持着别的关系,对于这一点北斗倒是一点也不意外。樹以前就是那样的人,他不是第一天知道;他也没有自信到那种程度,觉得樹和自己同居了从此就自觉修身养性改吃素了。
不过也许是出于礼貌,樹总是掩藏得很好,从未在他面前露出过哪怕一点蛛丝马迹,因此北斗也从不提这事。谁都知道这里有一颗肿块,谁都任它自行发痒溃烂却不去主动触碰,这也未免不是他们的一种默契。
今天樹却带着另一个人的齿痕向他求欢,若无其事地任脓水流到他眼前来。樹想做什么呢,想和他炫耀自己睡到了Jesse?
是啊,而且樹昨晚是和Jesse在一起,Jesse也证实了这一点——怎么会是Jesse?
北斗脑子里乱成一团,花了很久才意识到自己在打颤。他想自己应该是露出了非常冷淡而疲惫的表情,因为樹的表情也跟着冷却下来,甚至透出紧张胆怯的颜色。樹问他究竟怎么了。
北斗没有说话,抬手抚上那个齿痕,然后用力握住,感觉到自己的指甲一点点嵌进温热的皮肉里。
「是Jesse吗?」北斗听到有个声音在问,干涩陌生遥远,是自己的声音吗?
水汽在樹的瞳孔上结成一团晶莹的光亮。樹一哽,低下头去,发质柔软的刘海垂下来遮住他的眉眼。樹忍着没有呼痛,哑声问「北斗,我在你心里是第几位?」
这句话问得太混蛋了。北斗本应生气的。
但在怒气升腾的前一秒,北斗听到了几不可闻的一声抽泣,樹大概已经在拼命忍耐,但北斗的掌心还是传来了他肩膀的颤抖。北斗不明白为什么此刻的樹看起来比自己还要伤心,不知道一个人如何可以发出这样压抑的哭声。
樹不解释也不道歉,只是执拗地问他,北斗,我究竟是什么。
这不是炫耀。北斗豁然开朗:樹反而是在寻求认同。
他不知昨晚樹和Jesse发生了什么,但他只知道现在的樹迫切地想要被人需要,想要确认自己的价值,想要被爱。
北斗太明白这样的感受了。
一时间情绪像决堤般淹没他。北斗也讲不清是愤怒、同情,还是情欲,总之火势从腹腔升起来,一路向上烧,把眼眶烧红,把心脏烧得噼啪作响;火舌肆虐,理智像羊皮纸一样卷作一团发出焦黑的臭味。于是他不克制了。
北斗翻身把樹骑在身下,俯身吻他的泪痕,把他的嘴唇咬出血珠。铁锈味道在两人的嘴里漫开。
「樹,我需要你。」北斗一边把他想听的话讲给他听,一边对准他的性器沉下身体。
吞到深处的时候,北斗故意收紧括约肌去绞他,樹几乎是无助地发出一声闷哼。
北斗用指腹轻轻抚过他的下唇,然后粗鲁地把拇指塞进樹的口腔,擒住他的下巴。
樹也不恼,只是用舌面轻柔地包裹住北斗的手指,挺腰更加用力地顶进北斗的深处,极尽讨好之意。
樹昨天晚上刚透支了几乎一周的性欲,说实话这场爱做得很痛苦。他搅着北斗那一池软肉,快感像接触不良的灯泡一样滴滴答答地折磨他,久久不得舒泻。
北斗也倍受煎熬。樹一刻不得释放,机械重复的抽插就一刻不停。他的穴口早就被磨得肿痛,充血让皮肤和黏膜更加敏感,每次摩擦都像是刑罚。
他射过一次,被颠了半晌,脑浆都要被晃散了,但还是凭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志力,报复般地不肯认输。
等樹终于射出来的时候,两个人都松了一口气。
北斗脱力地趴伏在樹身上,感觉到樹软下来的性器啵的一声滑出他的穴口,牵出一股稀薄的精液。
樹好像得了表白,又好像得了原谅,心理受到了照顾,摆出一副浓情蜜意的姿态来吻他,要感谢他的包容。北斗偏头躲开了,又主动叼住樹的唇找到那个被他咬破的口子,把已经半凝结的血痂撕开,吮那腥甜的血腥气。
樹自知理亏,任他咬,手覆在他的后颈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揉,是安抚的意思。
樹先发制人地来感谢他的包容,他就只好选择包容了。北斗被他揉得没脾气,突然就觉得很没劲,兴致索然地从樹身上爬起来往浴室走去。
樹看着他的背影,抹了一下嘴唇,暗红的血在手背上画出短短一截。北斗再生气,对他的惩罚也就如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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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斗的愤怒似乎仅仅收束于那个见红的吻,等几天后樹嘴角的血痂结了又掉,这事好像真的就此揭过一样。
Jesse那边过了新单的新鲜劲,重新启动了一些大型的合作企划,免不了要差人东奔西走迎来送往,北斗就又开始忙碌起来。
北斗往Jesse那跑,樹还颇为紧张了两次,旁敲侧击地问Jesse北斗的言行有没有什么异常。
Jesse不知道那一晚的事情已经在北斗那边漏了个底掉,很是天真地回复他,「没有啊,我看北斗挺正常的,和我讲话也没一开始那么拘谨了,看起来已经适应了我这的节奏。」
「你不是说要招人吗,招得怎么样了?」樹想想还是不放心,得找个借口把北斗调回来。
「怎么,吃醋了?」Jesse习惯性地调侃,本意想说樹是不是怕他把北斗抢走,一出口才意识到这话在他俩之间已经有些串味了,两人同时沉默下来。
樹这天是来给Jesse的企划录个音频素材,顺便接北斗一起回家。北斗收拾完东西出来就看到这两人双双戳在门外,表情一个比一个苦大仇深。
「走吧,」北斗不甚在意地搡了一下樹,又回头和Jesse打招呼,「Jess明天见。」
Jesse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仓皇而逃。樹无处可逃,自觉坐到驾驶座去当车夫。
狭小而密闭的车厢里只有轮胎轧过路面的底噪和两人的呼吸声。北斗以往拍摄结束总有一筐话等着要讲给樹听,最近却一反常态地安静。
樹无端想起以前高中时与北斗的第一次见面。
那时北斗刚转学进来,被担任老师推到讲坛上自我介绍。略长的刘海堪堪遮住眉眼,讲话的时候总是垂着视线看向地面,身形倒是挺得板正,大概是空手道练出来的。北斗只有在转过身写自己名字的时候才昂起头来,『松村北斗』四个字写得挺拔又漂亮。
北斗转学的原因是父母工作调动。他从小在静冈老家长大,没怎么来过东京,讲话也带着难以掩盖的地方口音,难免在一众city boy中间碰了一鼻子灰。
他本就和同学们显得又格格不入,偏偏转学过来第一次考试就考了年级第一,还总有隔壁班女生指名道姓地要约他放学后去体育馆背面一见,更加讨人嫌了。于是北斗进一步压缩自己的存在感,戴一副土得掉渣的黑框眼镜,下课时间就窝在自己的位置上看书。
这种状况一直到班里的人气选手樹认养了他以后才渐渐好转。从此北斗下课有人一起聊天,午饭就着油管下饭的时候有同好能一起吐槽,周末也有人陪着一起去原宿买衣服。
樹不敢说是自己改变了北斗,但有些时候他也会想,如果当初在天台自己没有向北斗搭话,他会不会在壳里越缩越深,最后化成一颗沉默而坚硬的石头。
最近的北斗又颇有一些这样的征兆,时隔多年缩回壳里,只留一个冷硬的侧脸给他。
樹这些天一直在想着办法哄他开心,哄到今天多少有些累了,就也不开口。
在此之前,相对无言于他们俩而言从来不是问题,他们经历过许多闲适的松弛的安静的午后,但像这样比胶还厚重的沉默,大概还是头一遭。
结果还是北斗先开口。北斗像在隔空回答樹几天前提出的问题,「樹,那我在你心里又是几位呢?」
樹没有讲话,北斗看见他抠在方向盘上的指关节捏紧,失了血色,金属戒指与手指之间顶出一缕细小的留白。
看吧,你也答不上来。
庆功会后过了几天,髙地和慎太郎从冲绳出差回来了。
樹和Jesse去接机,说是接机,车夫自始至终只有樹一人而已。
本来这事不该他来干。不过碰巧经纪人Da君休假,北斗和京本也没一个顶用的;Jesse更是没驾照,充其量只能在副驾驶当个吉祥物。
慎太郎把大包小包塞进后备箱,一上车就开始抱怨,「就不该和髙地一起去,连伴手礼都不准我买。」
「半个月后全员都得去一次,买什么伴手礼。」髙地也不甘示弱。
「大家一起去冲绳?」樹从后视镜望向后排座位,看见慎太郎拿出一叠资料递给副驾驶的Jesse。
「嗯,和当地的观光振兴课谈的一个合作项目。怎么样,厉不厉害?那叫什么来着,社会贡献?」慎太郎很是得意地一挑眉毛,「Follower数这些已经没有太大的增长空间了,接下来果然还是应该提升一下形象,看看能不能把Jesse的好感度打上去,往地上波发展。」
「不错嘛,辛苦了。」Jesse翻看着手里的资料。这个企划他自然是知道的,但很多细节还是靠这次出差才算正式定了下来。
「我还好,主要是髙地比较辛苦。那些门门道道的商务技巧我是不懂,全靠髙地周旋。这么说带Daddy去还是很明智的——就是抠门了点。」慎太郎承认髙地的工作能力是一码事,嫌弃他抠门是另一码事。
髙地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只听前半句,不跟小屁孩一般计较。
Jesse在一边帮腔,「什么抠门,这叫精打细算。这个家不能没有Daddy,你懂什么。」
慎太郎骂他重色轻友,气得要窜到前座来和他打一架,樹心惊胆战地抓稳了方向盘叫他们消停一点。两人各自挨了髙地一掌,终于是老实了。
田中宅急便把髙地和Jesse先配送到位,再去送慎太郎。
髙地久违地回了家,把自己往豆袋沙发里一抛,然后从屁股底下抽出一个GoPro和两副变装眼镜,赶紧检查有没有被他坐扁——也就那么十来天而已,一楼又变成狗窝了。
Jesse难得主动地帮他把行李箱运进来,进进出出前后忙活,一会端来杯热茶,一会儿去放洗澡水,一会又来给他捏肩。
刚才樹和慎太郎都在车上,Jesse姑且还能克制。现在只剩他和髙地两个人,要是给他装一条尾巴恨不得能摇到天上去。
要说Jesse怎么突然这么殷勤,事情还得回溯到髙地出发去冲绳那天。
忘年会之后,两人一直不咸不淡不再提岐阜这事。倒也不是什么默契,Jesse其实是想看看髙地能不能良心发现回心转意,髙地则是以为Jesse想通了放弃了。结果Jesse左等右等,好几天过去都等不来动静,终于还是忍不住旧事重提。髙地被他软磨硬泡一整天,只好老大不情愿地松口答应了。
他们俩出去旅行,计划行程也好订酒店也罢那当然都是髙地的活。髙地睡前眯着眼睛百无聊赖地划着屏幕看酒店,咕咕哝哝抱怨了两句。不小心被Jesse听去,又免不了一场口角。
他们俩这么多年下来,小争小吵当然是有过,往往是床头吵架床尾和。然而不巧的是这次没有留下所谓“床尾和”的机会——髙地全然忘了自己第二天要跟慎太郎去冲绳。
翌日一早,髙地被慎太郎的电话吵醒,说Da君半个小时后来接他,问他准备好了没。髙地这才想起这茬,赶紧连滚带爬地窜起来收拾衣服。
Jesse这天本就睡得不安稳,懵懵懂懂地醒来,只看到髙地往行李箱里塞东西。Jesse的瞌睡登时醒了一半,心想昨天虽说是有点不愉快,但也不至于吵到分居的程度吧。
在Jesse迷迷瞪瞪惊出一身白毛汗的工夫里,车已经到了门口。髙地分秒必争地跑出去,甚至都没注意到Jesse已经醒了,只留给他一个决绝的后脑勺。
一直到登机的时候髙地才反应过来,他要和慎太郎同去冲绳这事好像还没同Jesse讲过,匆匆忙忙这才给他发了条消息简单知会了一声。
髙地要跟着去冲绳,这其实老早就定好了,他要去帮慎太郎把把关,省得这位天马行空的老板谈出一个天花乱坠没人能落地的方案来。要说髙地何罪之有,无非也就是忘记通知Jesse一声而已。所以Jesse猜髙地是为了躲他才去的冲绳,这是纯属冤枉。
分隔两地时,多半是Jesse主动联络,髙地一般想不起来找他。这次偏偏临出发前在心里留了个疙瘩,Jesse猜髙地存心要躲他,愣是憋了两天没主动给恋人打电话。
Jesse的疙瘩易结更易解,第一第二天还在气头上,没有动过服软的心思;第三天和樹连吐槽带解决生理问题,心结已经去了大半;到了后面几天,他是想给髙地打电话,那边倒是没空了,一条LINE发过去三个小时才回,问就是在开会。
从相识到现在,两人几乎不曾有过那么长的时间互不联络。见不到人的时候还算好,现在人就在眼前,积压了这么多天的思念一下子涌出来,满满当当地浸润到了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这么大一只在边上来来回回地转,很难不引起髙地的注意。髙地只当他还在纠结之前的事,故意拉着脸问他,「想通了,不和我闹别扭了?」
Jesse身体很诚实地把人圈起来,嘴上还是答非所问「最喜欢髙地了。」
髙地被他不松不紧地固定在怀里,左支右绌找不到出路,笑着推他,「你倒是正面回答问题。」
Jesse只管胡闹,「髙——地——,Love——You——」
Jesse多数时候是个直来直去的人,要是真想通了就会老老实实讲出来。赤诚如他,如此这般回避问题,髙地便明白闹别扭这事还不算完,目前只能算是中场休息,只不过小别胜新婚,所以格外浓情蜜意一些。
髙地也不打算逼他。情人之间没必要事事争个是非黑白,这个道理尤其适用于他们俩。工作才需要议论与辩白,生活只要稀里糊涂地过就行了,唯有这样才能培养出关系的韧性。
髙地给他个台阶下,无限狎昵地去轻吻Jesse的下唇。Jesse得了信号,尾巴摇得更欢了,捞起髙地的双腿让他挂在自己腰间,带着他往卧室走。
髙地不敢挣扎,他好歹是个体型正常的成年男性,怕一动起来Jesse把腰闪了,只好攀紧了他的脖子好言相劝,「别急,先洗澡。我刚下飞机一身臭汗。」
Jesse转向往浴室走,指哪打哪,乖得要命。
髙地不是没有和Jesse一起洗过澡,小时候他们就经常一起去家附近的銭湯互相搓背,早期频道刚起步的时候拍摄行程安排得太紧,也有过同时冲澡速战速决的经历。
髙地只当Jesse想节省时间,从善如流地放了人跟他一起进浴室。不过Jesse演二十四孝男友也就到此为止了,两人光着身子进了浴室,没可能就单纯洗个澡出来,他还没有坐怀不乱到这个地步。
「髙地,转过去我帮你搓背。」Jesse帮髙地打了一身泡沫,轻推他的肩膀让他背对自己站好。
髙地怀疑Jesse没安好心,但没有证据,也只好言听计从地转过去——说笑了,就算没安好心又怎么样,他求之不得。
Jesse先是像模像样地在他背面上抹了两把,等髙地的肩膀刚放松下来,便顺着他的背沟一路向下,在尾椎骨附近或轻或重地按了起来。
髙地的尾骨附近很敏感,没一会儿就泛起一股酥麻的痒意,电流般的快感顺着和Jesse肌肤相亲的地方流向四肢百骸,髙地调整着呼吸单手撑住了墙壁。
Jesse侵身向前,把髙地夹在自己和墙壁之间,手指搅着泡沫在皮肤上滑动,循序渐进攻城略地,逐渐扩大抚摸的范围。
Jesse的左手绕到前面来,时而像吉他揉弦一样,在髙地的乳头上揉弄摩挲,时而又逡巡向下,把他的性器拢在手指间把玩;右手还在他背后,先是时不时地划向臀缝,再是揉按他的会阴,反正就是在穴口周围三过而不入,引起髙地一阵又一阵的震颤。
Jesse凑上来舔他的耳后,又轻咬他的耳垂,「髙地,出差这个礼拜想我没有?」
「没想,忙着呢。」髙地分身已经半勃,将硬不硬,嘴倒是100%全硬。
Jesse不言,就着泡沫很容易地往他的后穴里滑进一根手指。
「唔……你别把沐浴露弄进去。」髙地条件反射地一挺身,身前触到冰冷的瓷砖,轻盈的泡沫挤压开来,酿出一身鸡皮疙瘩。
「没关系,一会儿帮你操出来。」Jesse在穴口里面浅浅勾弄探查了一番,确认了前列腺的位置,「给你机会再回答一次。」
「想了想了想了。」这小子挟G点以令诸侯,做事未免太不道德。
Jesse听得想要的答案,重新扮演起二十四孝好男友,帮髙地把身上的泡沫冲净,就在髙地以为要进入正题的时候,Jesse却引他转过身来。
「Jesse?…………呃?!」髙地看Jesse蹲跪下来,扶住他的大腿,伸出嫣红的舌尖舔了一口他的龟头,然后把他的阴茎慢慢吞进了口中。
Jesse的口腔里温暖而湿软,他平时伶牙俐齿,口活也不是盖的。Jesse很有技巧地用软腭挤压龟头,用舌尖描摹冠状沟,再吸出负压收紧腮帮,让包裹感更为显著。髙地觉得自己像一只掉进捕蝇草的小虫,落进去就出不来了,只好粉身碎骨地在这一池春水里沉落溶解。
髙地不自觉地把手指插到Jesse已经湿透的发间,掌着他的后脑勺,引导他按照自己喜欢的节奏动起来。前液小股小股地涌出,Jesse悉数咽下,每次吞咽的时候喉头收紧,髙地的手指便会条件反射的蜷缩一下,Jesse很喜欢他这样的反应,舔弄得越发殷勤起来。
Jesse手也没停着,找准了前列腺的位置,配合着髙地的律动揉弄捻拨。髙地腹背受敌,很快就缴械投降。低下头只看到Jesse隔着缥缈的水汽抬头望过来,长而密的睫毛上挂着水珠,在浴室的灯光下反射成两朵泛着金光的小扇子。Jesse把他射精后疲软的性器吐出来,没能咽下的白浊从嘴角溢出,不去管它,任它顺着下巴一路向南,蜿蜒到坚实的胸膛之上。
髙地很少仔细端详Jesse的五官,到今天才发现,不单是小鸡鸡的大小(小时候的那玩意儿还不至于称之为性器),长相也好身材也罢,这个时刻跟在他屁股后面的弟弟已与小时候大不一样了。
说实话这张脸从小看到大,已经在髙地心里潜移默化成了一个标准答案,很难用“性感”或“帅气”这样一些浅薄的标签再来形容。但配合今天的此情此景,髙地情不自禁喃喃自语,「你这家伙……真淫荡啊。」
Jesse朝他皮笑肉不笑地龇了下牙,一把捞起他丢进浴缸里,「等着,让你知道什么叫真的淫荡。」
两人在浴缸里做了一次,这场面只能说是翻江倒海波涛汹涌。等消停下来以后,浴缸里只剩下半缸水,好在今天用的入浴剂本就是乳白色,精液飘在其中也不甚明显。髙地心里默念一会儿出去之前肯定要记得再冲一下,只是现在两人都已经累得不想动了。
Jesse把人圈在怀里,下巴抵在髙地头顶上,捏着他的手把玩。虽然平时这人就是狗狗一样的性格,但髙地觉得今天的Jess额外粘人,忍不住调侃他,「怎么搞的,今天这么粘我?」
Jesse不言,低头在他颈侧又嘬了一口。
「老实交代,今天怎么乖成这样?是不是趁我出差的时候出轨了,特地来讨好我。」髙地开玩笑问他。热恋期的小情侣可能不适合开这种玩笑,提了就是伤感情,但对于他们这种关系稳定的老夫老夫而言,这玩笑和其他千千万万个玩笑也不会有什么分别。
很不巧,只是这次真给髙地说中了。
Jesse心下一凛,怎么看透的?他和樹甚至都不是在家里做的。难道髙地光是自己验一次货,就能知道这根鸡巴有没有被别人用过?
Jesse没有去细想的余裕。从小到大,只要他做了错事,優吾哥哥总能一眼就看出来。怎么看出来的呢?不知道。就像上课的时候偷吃零食,自以为藏得很好,其实讲台上的老师一眼就能看出来——就是这种感觉,一种碾压式的洞察。
Jesse万万没有想到髙地是在和他开玩笑,只当髙地神通广大,把他全都看透彻了,那他也只好招了。在髙地面前他没法抵赖,过往经验告诉他抵赖只会让自己下场更惨。
不过他也不是小时候的他,现在的他至少嘴硬头铁。Jesse把髙地圈在怀里不动,手脚僵硬得像个牢笼。髙地听见一声很响的吞咽唾沫的声音,然后听到Jesse的声音干巴巴地在耳边响起,「就一次啦,思想开放一点。That's American style.」
你小子还真出轨了啊……
髙地很慢地转过身去,看到Jesse一脸紧张到表情肌快要抽筋的样子,两人相对无语。他也是没想到随口开了个玩笑还能一语成谶了,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好,英挺的眉毛升上去又降下来,最终拧成一个纠纠结结的形状,停在一个愠而不怒的表情上。
髙地刚还在劝自己说生活就该稀里糊涂地过,凡事不必分是非对错。他倒是想,但这事不是说不在意就不在意的。
髙地的表情过于精彩纷呈,像拉斯维加斯赌场里的老虎机一样瞬息万变,Jesse在他发怒的表情里找到一种久违的乡愁——算了,这个梗不好笑,更重要的是它不合时宜。
Jesse也不想在这种时候胡闹,但他此刻实在紧张得想吐,一紧张脑子里就思绪乱飞,他也控制不了。Jesse这种异样的搞笑才能——和搞笑品味,讲得好听一点叫老天赏饭吃。但从另一个角度讲,老天放饭的时候好像也没在乎过他饿不饿,所以偶尔会有一两个这样不合时宜的梗冒出来,大多数时候能憋住,没憋住的时候冷场能冷到南极去。
谢天谢地他今天憋住了,压了压嘴角也摆出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来。
这种临时性的苦大仇深骗不过髙地,髙地看到他这张半是紧张半是憋笑的面孔更加来气,怒极反笑,大步跨出浴缸,「说得对,是该思想开放点。挺好的,你注意卫生就行。」
「什么……意思,」Jesse没想到他来这一出,一下子愣住了,「你不生气?」
「不生气。我是管不了你了。」髙地拿花洒在身上随便冲了下,心说下次还是不在浴缸里做了,做一半吵了架,都不能潇潇洒洒地抽身而退。
Jesse张口结舌,是他说要高地思想开放一点。不曾想高地真的可以为了他思想开放,他又浑身不自在了。Jesse小心翼翼地问,「那要不你还是生气吧。」
「生什么气。我已经充分参透你们美国文化了,你爱怎么玩怎么玩。我也爱怎么玩就怎么玩。」
「髙地……别不管我。」
你还委屈上了。髙地不知道他在得寸进尺点什么东西,长途差旅的疲惫一下子涌上来,只当他是个小孩不跟他计较,「不说了,没想和你吵架。我累了,早点睡吧。」
Jesse起身要拉住他,太着急了,刚起来一点就脚底打滑摔回了浴缸,好在没摔出个好歹来,只是发出了很大的水声。
髙地听见了,站住了,但打定主意硬了心肠,没有回头看一眼。
「髙地,」Jesse在身后喊他,「别对我这样。」
你也别对我这样。髙地没有说出口,脚步不停地走开了。
这天晚上髙地都没打开行李箱,直接拎着又出门了。
Jesse不知道髙地是去哪里睡的,多半是在附近找了家快捷酒店。第二天一早他接到了慎太郎的电话,劈头盖脸就是一句,「你和髙地吵架了?」
「他和你说什么了?」不到万不得已,Jesse不打算把这事掰开揉碎了告诉慎太郎,知道的人还是越少越好。
「什么都没说,他只说要请长假。」
「你同意了?」
「什么同不同意的。我问髙地怎么回事,有没有和你商量,他说这事已经不归你管了。话都说到这份上,我还能说不?」慎太郎本来就是这种性格,髙地又是元老级的人物,他不可能朝髙地摆什么老板架子。
说的也是。Jesse长叹一口气,只觉得太阳穴勃勃地跳,「他有说去干什么吗?」
「只说去露营,没说去哪。……到底怎么了。昨天路上不还好好的么?」慎太郎犹犹豫豫地问,理智告诉他别掺和这种事,但要他干看着两位好友莫名其妙吵成这样,凭良心讲他做不到。
「也没多大事,」Jesse在电话这头干笑,「如果他联系你了,记得和我说一声。」
慎太郎还想说些什么,Jesse没等他讲完就挂断了。不好意思,现在实在没有心情听人说教。
挂了电话,Jesse去车库里看了一眼。髙地把他自己那辆两厢车开走了,还带走了一堆露营用具。
髙地在餐桌上给他留了个纸条,『归期不定』。平白无故用如此返祖的通讯方式,Jesse还以为髙地把自己拉黑了,手忙脚乱检查了一下LINE——谢天谢地,他还不至于那么绝情。
Jesse抓了抓头发,颓然在餐桌边坐下。冷静下来后又把那张皱巴巴的纸条翻来覆去地看。
『归期不定』,看来这场冷战不知道要战到什么时候去;但乐观一点想,髙地至少还有“归”的打算。至此Jesse觉得自己多少还能抢救一下。
Jesse发了几条消息问他人在哪,髙地倒是读得挺快,就是已读不回;又打开Ins看,他发了一张天空的照片,说是in镰仓,Jesse给他点了个赞,过了五分钟发现髙地把这张照片删掉了。刚宽慰了一点的心情马上又愁云密布起来。
社交恐怖分子如Jesse,对绝大多数人都是热脸相迎,基数大到这个程度偶尔翻车也是很正常的事,所以他自诩是已经习惯被人泼冷水了。
但唯独被髙地冷脸相待教人格外难过,甚至比他拎包走人更教Jesse难过。
眼不见为净可以,但别不理人呀。
说实话Jesse觉得自己罪不至此,「American Style」摆明了是句玩笑话,髙地要是像往常一样锤他两拳,这事就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甚至就算髙地不把这当玩笑,义正辞严地对他说教,他都能更好受一些。
他对情侣间所谓忠与不忠倒真是没什么概念,开放式关系也是很好的关系嘛。不过他对髙地的感情远不止于情情爱爱,多少还掺了点其他意义上的独占欲在里面,料髙地见他应如是。
他倒情愿被骂两句。要是髙地愿意扯一张道德伦理的虎皮来管束他,他就打算就坡下驴束手就擒。可髙地偏偏叫他「爱怎么玩怎么玩」。
好吧。好吧。Jesse把纸条揉烂了扔进垃圾桶里。那如你所愿。
*****
两周后,大部队浩浩汤汤降落在冲绳——当然不包括髙地。
Jesse养成了习惯,没事就看两眼髙地的Ins,但得憋着不点赞。髙地这段时间贴着南边的海岸线走,离开镰仓后去过热海,出了神奈川又在静冈逗留了几天,这会儿已经快到愛知了。Jesse合理怀疑现在髙地一个人就能走完47个都道府县。
冲绳的日程排得不算太苛刻,计划要拍的素材就算是平均摊到各个频道,预计至少也可以用两个礼拜,拍完估计能给大家放个短假。
抵达冲绳的时候已是下午,第一天的拍摄计划只有一项,晚上在海边小屋拍个全员集合的座谈会,算作这一系列视频的开场。
太阳快落山的时候,一众人收拾好房间又聚了起来。要出镜的几位凑在一起对台本,不远处Staff们在调试拍摄设备。
樹从众人间望过去,北斗正蹲着地上理一堆线缆,宽阔的肩背拢起来团成一朵,看起来有点孤单。
北斗这两天对樹的态度有所好转,具体表现在他重新开始回应樹的吻。这样很好,樹想,亲吻是这世上无与伦比的良药。
说是好转也怪怪的,其实北斗从来也没有把不满诉诸于言行,甚至没有正面和他谈过这个问题。北斗捱过一场情绪的方式就是缩进壳里自己消化。这个毛病曾经被樹治好了,现在又被他诱发。樹即使有心要重新撬开这个破碎但坚实的壁垒,此时也是束手无策,只好等他自行开解。
座谈会懒懒散散地开始了。
这帮人凑一起,笑笑闹闹,光是录个Opening就能录半个小时。北斗隐在摄像机后面揣着手看他们,心说刚才这段剪到正片里绝对不会超过一分钟,效率真是不高,但也确实是开心。六石这一系列频道的魅力恰恰也就在于此。他都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嘴角漾起一个浅笑。
冲绳开场的这个企划不是北斗经手,本身没什么特别丰富的内容,无非是回顾一下以往的旅行企划,畅想一下未来几天在冲绳的种种活动,最后随便玩个什么游戏,如此而已。
时间接近情人节,Da君准备了一个转盘,上书若干应景的互动游戏。Jesse大手一挥,转到最为促狭的Pocky Game,老生常谈恶趣横生的一个游戏,反正就是比谁剩下的饼干最短。
四人猜拳分组。慎太郎最先胜出,选了京本,剩下的Jesse和樹自动成为一组。
这游戏说好听点是复古,说难听点就是过时。但过时也有过时的好处,像Jesse这种老手YouTuber显然玩过不少次,知道用什么样的方式既能拍出效果又不至于真的碰到。慎太郎这种天才子役就更不用说了,借位技巧那叫一个炉火纯青。
京慎这一对很快完成了游戏,留下短短一小节饼干,炫耀似地在Jesse面前晃了一晃。
「哈,简直是小瞧我和樹。」Jesse抽出一根pocky举到樹的眼前,「来,让他们看看什么叫真正的技术。」
樹直接就着Jesse的手叼住了裹酱的一端。pocky是最普通的巧克力味,廉价的巧克力酱在舌尖微微融成一股甜腻,樹不自觉地吞咽了一下。
Jesse清了清嗓子,配合着微微矮下身来,扶着他的肩膀咬住了另一侧。
樹很少能在这种至近距离观察Jesse的脸。Jesse垂下睫毛遮住了瞳仁;Jesse的吐息遥遥吹拂在他唇边;Jesse调整了一下pocky的位置,振动便诚实地传递到他的齿间。对面的每一点动静都叫他手心冒汗,此刻樹只想求Jesse速战速决赶紧搞定。
「Ready——」京本在一边起哄,「Start!」
不等樹有任何反应,Jesse就迅速靠了过来。樹本能地阂上眼睑,唇上传来似是而非的柔软触感。
等他睁开眼睛的时候,Jesse早已不在眼前,正低着头用拇指揩去唇上的巧克力。
樹把嘴里的一小截饼干碾碎了吞下去,张嘴却一时丢失了语言。脑子里闪回的是之前和Jesse共度的那一晚,他们当时没有接吻。樹觉得好笑,在彼时彼刻接吻像是毒药像是禁忌,现在到了镜头前面,倒是大大方方什么都可以做了。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慎太郎反应很快,在边上大嗓门喊「Out——!你们俩碰到了吧哈哈哈哈。你小子倒是吐槽两句啊,不说话显得更奇怪了。」
樹这才如梦初醒,推了一把Jesse肩膀,「什么真正的技术,烂死了。」力道没有收住,碰翻了桌上的咖啡,洒到京本身上,又是一阵鸡飞狗跳。
一群人手忙脚乱地收拾,混乱间樹瞥了一眼摄像机后方的工作人员。他在亮处北斗在暗处,北斗带着口罩看不清表情,只露出模模糊糊一双眼睛。见樹望过来,北斗默默朝他举了个拇指,意思大概是节目效果不错。
樹不自觉地蹙眉。不,他想看到的不是这个。
这厢京本哭丧着脸说这件汗衫还挺贵的,慎太郎和Jesse起哄说让樹赔一件。樹收回视线,重新投入到这场闹剧之中——这帮人里要说有谁是他惹不起的,那必然是京本,这个锅说什么也得甩回Jesse身上去。
最终这个锅被Jesse和樹对半分,明天罚他们俩陪京本一起去买衣服。慎太郎小声和Jesse耳语:多好,凭空又多了一个视频企划出来。
座谈会闹闹哄哄地收了尾。京本换了身衣服,拿着手机出去玩Pokemon GO;慎太郎惦记着Jesse和髙地的事,拎一箱酒去Jesse的房间找他;樹帮北斗收拾完设备,两人一起回了房间。
洗去一身暑气,樹开了窗任风灌进来。他们住的酒店离海边很近,倚在窗边可以看到月光在海面上细细碎碎闪烁成一片星海。洗手间里传来嗡嗡的声响是北斗刚洗完澡在吹头发。酒店的沐浴露有股隐约的柑橘调,混着咸味的海腥气摇成一杯冲绳特调玛格丽特。
「北斗——」温暖的海风一浸,人就开始犯懒,樹窝在沙发里黏黏糊糊地喊。
「叫我吗?」北斗的听力被吹风机剥夺,隐隐只听到樹在讲话,听不清他在讲什么。
「过来。」
北斗关了吹风机,听话地站到樹身边。
樹拦腰把他抱住,侧过脸颊隔着T恤紧贴他平坦的小腹,捂出一片熨帖的热度。北斗虽是比樹结实得多,但也不算特别筋肉发达的身材,宽肩窄腰主打一个匀称,抱起来手感一流。
「北斗。」
「嗯,我在听。」
「今天怎么样?」
「什么?」
「座谈会。」
「挺好的呀。」
「……你觉得那个pocky game挺好的?」
「是有点无聊,但反正今天的重点也不是游戏,这种程度刚刚好吧。」
「我不是说这个,」樹的手臂紧了紧,维持着拥抱的姿势抬头看他,下巴隔着T恤搁在北斗的裤腰,上目线让他的眼型看起来比平时更圆一些,「……你不介意吗?」
啊,说的是这个事。
「我应该嫉妒谁,樹还是Jesse?」北斗把手指梳进樹的发间。樹先前洗完头发后没有吹干,此时发丝还蕴着些微水汽,缱绻在他手指侧面留下滞涩的触感。
樹被他问住了。是啊,嫉妒谁呢?慌乱的鼻息落在北斗的手臂内侧。
「樹想要我怎么做呢。想要我一哭二闹三上吊?想要我兴师问罪?这是你想要的吗?」北斗掌住樹的后脑勺,让他看着自己,「这是拍摄,樹,你比我清楚。」
北斗说得过于正确,樹找不出任何反驳的话语。
说到底那只是短暂一瞬的双唇相触,还是对方主动;再退一步讲这个分组本身是被挑剩下的两人自动成组;甚至连游戏内容都是随机抽选出来的。过程包含了大量的随机数,结果又太过微不足道。北斗又不是什么地雷男,犯不着为了这种程度的肢体接触就开始横吃飞醋。
樹多少有点自己在无理取闹强人所难的自觉,「抱歉,我只是担心北斗会觉得不舒服。你……能理解的话就太好了。」
北斗没有说话,把手移到他的颈侧拨弄他的耳坠。耳垂上传来轻微的拉扯感,樹觉得耳尖开始发烫。
北斗在想什么?两人的视线短兵相接,北斗灼灼的目光烫进他眼底。樹逃一样地钻进北斗的T恤下摆,在裤腰边缘的皮肤轻轻画上一个吻痕,然后深深吸气,柑橘甜香的沐浴露香气里混着一股淡淡的专属于北斗的味道。
湿软的唇瓣伴着鼻息在下腹撩拨,樹感觉到北斗明显收紧了小腹的肌肉。他沿着裤腰上沿的肌肤一路吮过去,偏不去照应前面一点点支起的那个帐篷。
头顶北斗的喘息渐重,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把裤腰推了下去。樹算是得了允准,从善如流地顺着他的腹股沟往下吻,一直吻到大腿内侧,留下一串茶花颜色的红印。
樹前前后后左左右右都照顾到,连囊袋都细细亲吻,再用舌尖从阴茎的下方一路描摹到铃口,然后趁其不备一下吞到了最深处。
突如其来的温热的包裹感让北斗漏出一声闷喘,织在樹发间的手指猛地收紧,牵扯发丝的激痛让樹沁出生理性的泪水。
「抱歉,」北斗很快松开手,「是樹太突然了,我受不……嗯呃……受不了——」
樹当然不会怪他,泪眼朦胧间尽心尽力地吞吐性器。北斗不自觉地顺应着他的频率晃动起腰肢,破碎的喘息零零落落地淋下来,空气中蕴起一股躁动的湿意。
北斗射精的时候大腿内侧不由自主地痉挛。樹在他缴货的前一秒退了出来,但没来得及拉开距离,微凉的白浊先是画在他的眉间,后面几股气势不足又落到了胸口,滴滴点点往下淌。
樹刚要侧身去拿纸,北斗倾身跪到沙发上按住他的肩膀,从他的眉心开始细细地亲吻干净。樹闭上眼睛享受这一刻的温存,有一下没一下地揉弄北斗的侧腰,「北斗今天很敏感啊,是不是最近没做,欲求不满?」
北斗堵上他的嘴不让他胡说八道,精液的腥味交换在唇齿间,樹用舌尖轻轻顶弄他的上颚,痒意直冲天灵盖,北斗腰部的肌肉又是一紧。
分开的时候两人都觉得缺氧,唇瓣间牵扯出一线银丝,轻微的眩晕伴着荷尔蒙的气味,酿了一池浓浓情欲。
人在他乡缺兵短粮,北斗用津液帮自己润滑,手法娴熟效率高,没一会儿就做好了准备,扶着樹的阳具缓缓坐入。熟悉的形状紧紧契合在蠢动的甬道里,两人同时喘出一个压抑的低音。
樹笑他,说这都会自己摆好盘端上来了,果然是欲求不满,下一秒就被北斗报复性地绞紧,咬得他满头大汗说不出话来。
樹方才支支吾吾地要求北斗嫉妒,无非是想找一点被爱的实感。
嫉妒是爱,做爱也是爱,被恋人的后穴绞得张口结舌那当然更是爱了。所以此时他也算是得偿所愿。
两人一边嬉笑两句一边开始动作,骑乘的体位下难以违抗重力作用,樹的顶弄不会恰好停在前列腺的位置,只会重重地擦过去,然后顶到更深处,和其他体位是不一样的爽意。
北斗只觉得脑后像有根羽毛搔在最痒处,快感不受控地顺着脊柱闪烁,视野外侧都开始颤动模糊起来,「好舒服……太、深了,樹——不要顶那里、啊!」
北斗不让顶哪个地方,樹就盯着那一处集中发起攻势。北斗很快就溃不成军,眼神失去焦距,被操到最深处时不自觉地眼颤。每顶一次樹就能听到一声不成字的呜咽,缠缠绵绵织成一串软语,混着涎液从嘴角淌下来。
樹射出来的时候才意识到今天忘记带套了。北斗直截了当地感受到微凉的精液释放在最深处的肠壁上,是平时带着保险措施时难以体会的一种满足感,好像整个人都被填满了一样。
北斗紧随其后也到达了干性高潮,快感澎湃而至延绵不绝,腰腹止不住地痉挛,透明的前液楚楚可怜地从铃口吐露,藕断丝连地挂下来滴在两人的连接处。
樹从他身体里退出来,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让他好跨坐在自己的大腿上。从身体深处到脚趾尖都爽得发麻,北斗起不来,挂在樹肩膀上,听心脏的鼓动雷声般敲击在耳膜上,隆隆作响。
「樹、樹——」北斗想说些什么,还在细细地急喘。樹顺着恋人的脊背轻轻抚摩,帮助他慢慢拾回呼吸的节奏。
后穴一时合不拢,精液淌出来弄湿了沙发,樹庆幸酒店沙发幸好是皮质的,很好收拾,不然还得赔一笔清洁费。
「樹不用担心。」北斗终于平静下来,趴在他的肩膀上轻声诉说,低沉但清澈的嗓音搔进耳朵深处,「樹想要的包容也好,依赖也好,性也好,爱也好,我都会给你的。」
樹不想在这种时候表现得弱势,热意却自说自话熏上眼眶蒸腾出一汪水汽。北斗看不到他的表情,只知道他在深呼吸,吐气时的颤抖难以自抑。
「樹对我而言是很重要的人,」北斗把脸颊依偎在他的脖颈一侧,隐隐约约地感觉到樹的脉搏紧贴着自己的皮肤擂动,「没有必要为这一点感到不安。」
樹也侧过头靠住北斗,汗水黏黏腻腻地膜在肌肤之间。这浅浅的一处肌肤相亲,仿佛比性交的结合更要显得亲密。
冲绳的拍摄计划原定五天,实际三天半就拍完了,剩下的一天多权当是白捡一个休假,一行人卸下担子,在海清沙白的南国玩了个爽。
京本和慎太郎在玩沙滩相扑,Jesse给他们当裁判。慎太郎白瞎了他这个体格,一次次被京本扔到柔软的沙面上。
北斗莫名被他们俩戳中了笑点,佝在一边蹭得满身都是沙子,被樹逮住了种到沙里,美其名曰「现在种下一个北斗,来年春天可以收获一打」。海浪扑上来堪堪在北斗的脖颈处停住,边上几个没良心的笑得震天动地。
下午气温升上来,几人都跑去海里泡着了。Jesse昨天下午拍快艇射箭挑战,现在疯了一会儿就累得够呛,想闹也闹不动,于是自告奋勇当留守番,顺便帮大家看着东西。
京本金贵得很,扛不住晒,和他一起留在遮阳伞下,随口一问,「你不去玩?」
「嗯,昨天在海上漂了一天,暂时不想看见海了。」两人并排舒展在躺椅上,白花花一片,简直晃眼。
一堆手机里突然传出两声LINE的口哨。Jesse捞了来看,锁屏上跃出两条通知,是髙地发来的消息。
Jesse心说过了十六天零七个小时,大哥你终于理我了;想要回他,划半天却发现手机划不开,翻过来一看是慎太郎的手机。
过分了啊。
Jesse一言不发地把慎太郎的手机放回原位,又掘出自己的手机来。京本只觉得冲绳毒辣的阳光下气温平白无故降了两度,想问又不敢问,只从侧面看到Jesse点开了髙地的头像。
『差不多了吧』
『再不理我就不好玩了』
『什么时候回来』
髙地没有回他。一会儿弹出一条Ins通知,『Daddy.Coach发布了story』
点开一看,是一张从免费素材网站上扒的自由女神像照片,旁边三行字一蹦一跳『American Style / 说走就走的旅行 / 归期不定』
小学生吗。
Jesse气得不轻,手里的手机像个烫手山芋,被他翻来覆去地摆弄了半天,随手打开两个app,翻了两页又关上,锁屏,摁亮,锁屏,末了又解锁,打开LINE开始发消息。
京本堪堪只觑见靠近他那一侧的几个字「……带两个套……来我房间……」
Jesse点了发送,桌上里又响起一声LINE的通知,不知谁的手机亮了起来。
京本就此别过头去,感觉再看就要知道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了。
樹到黄昏才看到这条消息。
天将晚不晚,影影绰绰什么都看不清楚。Jesse坐在他两米开外的位置抠手机,北斗玩累了倚在一边瞌睡,饶是如此樹还是做贼心虚地把手机亮度又往下调了一点,用柔软的指腹打字。
樹:『什么情况?』
Jesse:『樹说过无论何时都会帮我的吧。』
樹缩回指尖,无意识地剥着甲缘,咂摸半晌,回了一句『我知道了。』
多半是和髙地有关。樹有心要检查一下髙地的SNS看看这是又出了什么幺蛾子,想想又算了。
Jesse要他『带两个套』,不是要他去当知心大哥哥。带两个套的人不需要知道这么多有的没的。
北斗白天体力消耗过多,很早就睡下了。樹轻轻喊了两声他的名字,见没有反应,轻手轻脚带上Jesse要求的东西出了门。
刚敲了一声Jesse就把门打开了,房间里只开着一盏床头灯。Jesse给自己兑了嗨棒,一瓶威士忌只剩下一小半。
两人没有多言,进门就开始脱。有了前两天Pocky游戏里那短暂一触,好像接吻的禁忌就此打破。樹不再躲闪,从Jesse的唇舌间尝到香醇的酒精味道,一路顺着鼻腔往上游走,吻得他也有种微醺的错觉。
Jesse今天反常地话少。他不说话往往只有两种情况,要么是真的累了,要么是真的生气了。樹不确定今天是哪种。不过疲劳与性欲难两全,估计还是有什么事惹他不高兴了。
且不论Jesse是为什么事而烦忧,总之他永远不会迁怒于人,对樹也绝不会有半分粗暴,这点樹还是很信任他的。
两人没什么前戏,Jesse一上来就直奔主题往臀缝中找去了。樹方才洗澡时提前做了准备工作,Jesse一碰便知道。后穴柔软而松弛,里面还预先注了一些润滑剂,轻松纳入了一根手指。
「啊,Jess……?」没想到今天Jess走这个风格,樹的胯部条件反射地紧了紧,感觉血液向下腹的位置汇集过去。
Jesse往前送了下腰,两人赤裸的性器轻轻接触了一瞬,樹心领神会地把Jesse和自己的两根握到一起撸动起来。他的尺寸比Jesse要稍小一些,Jesse根部的阴毛若即若离地在他的铃口搔来拂去,激起一阵过剩的痒意。
性器因充血而鼓胀,好像皮肤也被撑得薄如蝉翼,比平常敏感千百倍。两根阴茎上凸起的血管纹路相互摩擦的时候,樹听到Jesse一声短暂的叹息。
两人的前液涂抹在对方的耻部,牵扯出黏腻的感触。进出后穴的手指已经增加到了三根,Jesse开始有意无意地隔着肠壁找寻前列腺的位置,命中目标的时候樹打了个激灵,险些要踢在Jesse身上。
樹这几年很少做0,没想到将近一个月的时间内就被老板潜规则两次。前列腺快感于他而言熟悉又陌生,甚至有点可怖,漾出一种别样的焦躁。
他在这个时间点上不合时宜地想到北斗,想到北斗从他那里获得的是否也是同样的欢愉;想到北斗被操到干性高潮的时候半闭的眼睛发白的指关节和仰过头去凸起的喉结;想到每一次射精的时候他说我爱你。
樹,我真的好爱你。
后穴的快感再次不由分说地袭过来,电流一般击穿他的理智,恍惚间樹好像又听到北斗那潮湿的混着呻吟的爱的表白在耳畔回响。
Jesse宽宏大量地原谅了樹的分心——分心是好的,说明他们是纯洁的炮友关系,要是樹一心一意地跟他做爱,那他倒要罪加一等了。
「樹,我可以进来吗?」还知道先敲门,很有绅士风度。
樹回魂一样地惊醒过来,说好的你进来吧。不知道的光听这对话还以为Jesse要去他家里玩。
樹这两年真是没怎么用过后面,扩张了半天还是紧得很。他平常教北斗放松后穴的时候说得有鼻子有眼的,轮到自己来实战才知道有多难。
Jesse怕伤到他,先是慢慢地动作起来。不过说实话跟快慢也没什么关系,只要那根东西留在里面那就很要命。
樹本还有点莫名其妙的自尊心,觉得做0可以,但不要叫得像上次那样丢人;结果忍了半分钟就忍不下去了,什么呻吟啊讨饶啊连成串往外掉,好像语言中枢从脑子里脱落下去,落到了脊髓,落到了性器官,从此就归那儿管了一样。
Jesse把他的双腿折起来推到肩膀上——纯粹是因为这个姿势能够帮助他最大程度地打开身体。
樹太瘦了,平时打闹的时候稍微用点力都担心一不小心把他给弄折了,现在被揉成那么一团压在床上,更是显得脆。Jesse从边上捞来一个枕头让他垫在脑后,怕一会儿动作大起来把人撞到墙上去。
Jesse在这个时间点上不合时宜地想到髙地。髙地也算是比较精瘦的身材,但比起樹来肯定是要结实得多,至少Jesse和他做爱的时候从没担心过会不会把人做散架了。
啧,怎么又想起他了。
算了,也好。现在樹想着北斗,他想着髙地,彼此都只有身体出了轨,心还都忠实又纯洁,Jesse就觉得这个炮打得很是健康,罪恶程度立打五折。
明明是因为髙地那条阴阳怪气的Story他才赌气约了樹过来,现在一不去想为什么要约,二也不考虑约了又能怎么样这气赌得有什么意义,只管在这自证这炮约得有多健全。
Jesse是个很乐观的人,擅长把每一个要命的问题拧到一个好像还算正面的角度。多数场合他的乐观是一种不可多得的优良特质,偶尔靠它还能憋出点异想天开的建设性创意;不过有时他也会像今天这样用乐观来逃避。
而他的乐观也有失灵的时候,也有骗不过自己的时候,比如今天比如现在。
好想髙地啊。好想他。
樹被操得七荤八素,不晓得Jesse脑子里这点稀奇古怪的自我辩护。只看到他这一会儿心情好了,一会儿又晴转多云了……一会儿甚至开始下雨了?
要了命了,Jesse的眼泪都快滴到他肚子上了。行走江湖这么些年,樹见过被他操哭的,也见过把他操哭的。但是一边操他一边哭的,Jesse还是头一个。
「……Jess,你没事吧?」樹呼吸不稳,疑惑的句尾里带着湿意。
「抱歉,樹。」Jesse还掐着他的腰,指尖陷在皮肤里,每一个颤动都无处可逃,「抱歉。」
樹一头雾水莫名其妙,一向伶牙俐齿的他此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本以为今晚只需要带个屁股过来,现在他倒是开始后悔了,早知如此还是应该预习一下髙地的SNS,省得像现在这样只能跟个复读机似的,来回来去只憋出两句放之四海皆准的安慰。
「没事的,都会好的。」两人都知道这种话是万金油,放在这个场合很合适,也很没用。
Jesse颓下肩膀,断断续续地讲述。他省去了和髙地吵架的原因,只说髙地是怎么一声不吭地离开家,又怎么留下一张敷衍的纸条;如何删除他点过赞的动态,又如何在他发去消息后po一条阴阳怪气的Story。
整个故事从头到尾都像两个没什么恋爱经验的高中生做出来的事情(事实也差不多如此,甚至这两人在一起的时候还没上高中)。总而言之对樹来说这情节只能用滑稽二字形容,这很难评。
樹哭笑不得,他今天到底是干嘛来的。他虽是身经百战,但如此小儿科的冷战方式倒是触及了他知识的盲区,此时也只好顺着Jesse的话头,时不时地应两声鼓励他讲下去。
Jesse也不是真的指望樹来开导他。下午给樹发信息是一时冲动,是对髙地那条Story的叛逆行为;刚才泪腺失守也是一时冲动,怎么想怎么委屈,反应过来的时候眼泪已经挂到了下巴上。现在把憋在肚子里的苦水一股脑地交出来,有种宿醉消解的快感。只是冷静下来一想还真是对不起樹,无缘无故把人招来,做到一半开始哭诉,天底下哪有这种事情。
Jesse讲着讲着收了眼泪,如梦方醒地低头一看,下面还连着,赶紧三分抱歉七分难堪地从樹身体里退出来。哭了这么老半天鸡巴还硬着,见鬼,看来真是憋得要死了。
樹面对Jesse的时候主打就是一个善解人意。这事放一般人身上或许要生气,他是断然不会的,Jesse要如何便如何。
现在Jesse哭完了讲完了,退也退出来了,他就贴心地问一句要不要帮忙解决。
Jesse不说话,很难堪地看着他,他就说好的我知道了,然后柔情似水地含住那东西。
Jesse射完了,说谢谢你樹,你真的帮了我很多,啊你也还硬着,要我帮你吗?他就说不必了。
好吧,Jesse很诚恳地说对不起,说占用了你的时间。他就好脾气地说不要紧,然后把自己收拾好,退出房间关上门。
酒店走廊里的灯暗得像两百年没交电费,樹走出两步又靠着墙蹲下来。鸡巴硬得发痛,他挂着一脑门冷掉的汗,摁着胸口听心跳一点点放缓。
很抱歉占用了你的时间,他反刍这句话,只觉得自己在无风而闷热的室内一点点被风蚀,碎成千万片陷落进厚重的地毯里,绝无再复原的可能。
樹回到房间的时候已经四点多了,北斗后半夜睡眠浅,被他开门的声音吵醒,问怎么了。
樹说没事,只是睡不着出去散个步,你继续睡。北斗听着不对劲,但再怎么问樹都不回答了。
就在北斗快要再次沉入睡眠的时候,他听见樹嗫嚅,「可能是太累了。北斗,我真的好累。」
片刻之后,樹只觉得床一沉,是北斗挪到了他的身后。
樹本以为北斗睡着了,才漏出那么一句话来,现在一半是懊悔一半也是释然,仔细一想自己或许是希望北斗听见的。他只对北斗说累,实际上每一句抱怨他希望北斗都能够听见。
北斗从背后环住他,樹的肩膀很窄,刚刚好地嵌在怀里。窗帘没有拉紧,屋里不至于全黑,北斗睡了半夜早已适应了昏黑的光线,隐约中看到樹的后颈有一处深色的痕迹,凑近看是一枚吻痕,肩膀位置还有一个似曾相识的齿痕。
又是Jesse。
很奇怪的是北斗这次不觉得生气了。或许是因为樹先发制人地摆出了一副受害者的姿态;也或许是因为上次他的所有怒气都已被榨干。总而言之北斗只是很平静地用嘴唇盖住那个吻痕,覆写在Jesse的烙印之上。
樹瞬间绷直了脊背,本能地向前躲闪。他知道Jesse在这个位置留下了痕迹。
樹辨不明北斗的真意。
他想到北斗每次参加Jesse的企划都会带回一个小道具作为纪念品,北斗乐衷于参与关于Jesse的每一项活动。
Jesse的吻痕又何尝不能是纪念品?北斗的这个吻或许只是又一次的朝圣。
他与北斗相识相知的过程中Jesse贯彻始终。北斗对于他的爱情无非也只是在爱Jesse时漏下的一束投影。
破碎的人爱得杯水车薪,全无余裕再分一杯羹出来爱自己,只好用不着边际的卑屈幻想教自己碎得更为彻底。
北斗不会知道樹的妄自菲薄,他只能觉察到怀中人凌乱的吐息和微不可辨的挣扎。北斗当他在哭,只把他抱得更紧。
然后他真的听到了一声呜咽。
北斗找到樹的手握住,冲绳的暖夜里像在握一块冰。
天已露白。
有些秘密,北斗从未同樹讲过。
比如他不是在同居以后被樹掰弯的,打从一开始他就是同性恋,早在上高中以前他已经隐约察觉到了自己的性向。
比如他不是因为樹也喜欢Jesse,才和他熟络起来的。顺序反了,是因为看到樹上课时偷偷在桌肚里看Jesse的视频,他才关注了那个频道——当然自己真的成为粉丝这确确实实百分之百是因为Jesse的本事。
再比如他对樹的动摇了如指掌。樹自以为掩饰得很好的那些反常举动,他每一样都清清楚楚。
从冲绳回来已经五天了,樹的生活还是那么单调——睡到下午起床,随便吃点东西,打两局荒野热身,录单机实况到晚上九点多,再看情况决定当天是否要上直播。
只是这两天北斗经常看到他坐在屏幕前发呆。画面里的游戏角色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樹手上还在推着摇杆;直播时也屡屡失误,全靠恭平跟在后面帮忙补刀。直播间的观众有调侃吐槽他水平下降的,有担心他状态的,也有直接开骂的。樹也不管,他连输赢都没在乎了,怎么会去看聊天室。
北斗知道这些反常是因为Jesse。
Jesse是他们俩之间永恒的话题。
樹从高中起就对Jesse怀有莫大的憧憬,他也一样。Jesse于他们而言是个真正意义上的偶像人物,不说是云上之人,但至少也是可望不可即。
当时他劝樹以后也去当YouTuber,其中玩笑的成分占了九成,谁也没能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真能与Jesse共事。
大学的时候他们在两所学校,只能偶尔约出来在周末见个面。有天樹在家庭餐厅的角落里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说我跟你讲个秘密。北斗问什么。樹说我要去给Jesse打工了。
樹声线压得又低又哑,凑在他耳朵边上吐着热气,手上却压不住兴奋劲,短短的指甲敲击出雀跃的节拍,顺着桌面锤在他的掌心,哒哒,哒哒。
樹灿烂的笑容映在他的瞳孔里,他由衷地为对方高兴,太好了呢,樹。
北斗不是没有想过要和樹一起去Jesse那里试试。只不过彼时他已经拿了内定,一份世俗意义上的稳定工作。
那阵子他经常做梦,梦见自己被钉在天平的分度盘上,左手边是樹和Jesse,是妙趣横生游戏人间的过山车,蜿蜒的轨道一路向上生长,隐在雾里看不真切;右手边是挤挤挨挨的格子间,年功序列的流水线上自己像砖块一样正正好好地嵌进去,匀速向前,是稳定的坚实的主流的康庄大道。
天平的指针擦着他的咽喉往左边划过去,他咽了口唾沫,听到胸腔里心脏在高鸣,和着樹敲击桌面的欢快节奏,哒哒,哒哒。
然后北斗醒了,隔着房门听到母亲给亲戚打电话,说他拿到了一家大手商社的内定。言语里的喜悦之情顺着门缝渗进来,水涨船高淹过他的口鼻。
是啊,北斗觉得自己傻,一边是已经到手的优质offer,另一边八字还没一撇。毕业近在眼前,该选哪边不言自明。
事实证明北斗的选择是错误的——也不能说是错误,也许这条路本身并没有错,只是他不配。
流水线还是梦里那条流水线,然而好像只有他脚下的这条传送带在倒转。为了不要摔倒他已竭尽全力。健康、朋友、兴趣,什么都丢了。
他只是想要安安分分站在属于他的位置上而已,为什么这样困难。
樹再和他联络的时候他状态真的很差,像在风里冻了一夜,即使施救的手近在眼前,他也难以握紧。
理智上北斗知道樹是在关心体贴他,知道樹给他看的Jesse视频很精彩有趣,知道樹给他讲的那些拍摄趣事无聊得好笑;但是表达感谢和喜悦的零部件好像被他一并在流水线上弄丢了,他困在躯壳里做不出任何反应。
好在樹很有耐心地等他,用不求回应的温柔给他化冻。
北斗曾经说樹是「爱人的天才」,樹总以为是一句调侃。不是的,这是一句真心话。
北斗和樹合租以后自然而然地变成了那种关系。他也怀疑过樹是不是出于同情才向他施与爱情的甘露。但一是这种猜测很失礼,二是他也想不清楚,如果这真的只是同情那他究竟该如何自持。
总之他放弃了这种想法。人生头一次他产生及时行乐的念头。同情也好幻影也罢,不管了,从今天起松村北斗要学会把一刻的欢愉咀嚼成永恒。
就在他快要把梦做成真的时候,他在樹身上看到了齿痕。Jesse的齿痕。
北斗看到齿痕的时候,一开始确实是有嫉恨的成份在,但冷静下来以后更多的是迷茫。
Jesse几乎是一个和他完全相反的人,外放、乐观、蕴着无限热意,隔着屏幕也能高剂量地辐射振奋人心的力量。
他对Jesse的兴趣类似于昆虫的趋光性,近乎本能。Jesse能够赋予任何人以快乐,北斗想他或许就是幸福本身。Jesse是那么好,如果樹离开自己选择Jesse,那也是无可厚非。
所以他越发不能理解,为何每次樹带着Jesse的痕迹回到他身边之后会那样的伤心。
他们之间确实发生了一些什么,北斗想,而他迫切地想要知道。
是原谅是包容是愤怒是苦痛,总要选一个方向往前进,北斗决定搞清楚这件事。
不是嫉妒也不是好奇。他知道一墙之隔他爱慕与憧憬的两人正在经历一场壮烈的灾难,而他选择走进去与他们共同承受。
这是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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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天拍摄之后,北斗留下来帮Jesse一起盘点设备。
髙地还没回来,Jesse对着库存管理的app皱着眉头算一笔糊涂账。北斗从他手里接过平板,请老板上一边坐着别添乱了。
「说起来Jesse最近都是怎么解决的?」北斗状似不经意地问,一边麻利地把GoPro在收纳盒里整整齐齐地码好。
「就是因为一直拖着不整理,所以才和账上差了这么多。啊我真的太讨厌设备盘点了,还好有北斗在,帮了大忙。」Jesse乖乖在一边坐着,低头在推特上ego search,「北斗上次提的那个企划我昨天投稿了,反响很不错诶。」
「不是说这个。我是说生理需求。」
Jesse花了两秒才反应过来他在讲什么事情,慢半拍地抬头,北斗已经近在眼前了,鼻尖贴着鼻尖问他,「Jesse,可以和我做一次吗?」
北斗倾身来吻他,Jesse向后避让,陷进柔软的沙发靠背之中。第二下没躲开,北斗吻在他的鼻梁上,然后得寸进尺地撬开了他的唇瓣。
「北、唔……北斗?」Jesse的疑惑被堵在喉咙深处。北斗顺着他的齿列数进去,他怕咬伤北斗,推拒的动作不算坚决。
北斗吻了他很久,吻到他闭上眼睛,吻到他后颈冒汗,吻到他开始下意识地回应对方。
双唇分开的时候两人都有些轻微的气喘,北斗用拇指按在他唇边。
「可以吗?Jesse。」
Jesse对北斗这一串的,投怀送抱?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姑且称之为投怀送抱。总之,毫无头绪。
「既然樹可以,那我也可以吧。」见Jesse不回答,北斗压低了身体逼问。
啊,他知道了冲绳的事情。Jesse下意识地避开眼神。但为什么知道了之后是这个反应?这也太奇怪了。
其实Jesse很容易就能找到理由为自己开脱:是髙地不好,髙地主动把他往外推;是樹不好,樹发出邀请说可以帮他做任何事;是冲绳不好,两月份的冲绳温暖得像春天的尾巴,虚伪的春光里欲望只好肆意滋长。天时地利人和,好像所有条件都指向这一个结果,教他发出那条罪恶的消息给樹。
但归根结底还是自己不好,Jesse垂下睫毛,他已经在反省了。
「就当是对我的补偿。」北斗抚上他的额头,把他的额发向后捋,「樹一次,我一次,我们就扯平了。」
「抱歉,那件事是我不——」
「不必道歉。」北斗打断他,「我从很久以前就开始憧憬Jesse了,你知道的吧。」
「……我以为不是那种憧憬。」
北斗不言,把他的耳垂揉成淡红,细密的吻拌着恳求从他的眼角一路落到锁骨,「Jesse,拜托你,求你了,你就当是帮我。」
好吧,Jesse的肩膀松懈下来,抚上北斗的颈侧。我已经在反省了,但如果这就是北斗想要的补偿,那就补偿吧。
北斗在性事上表现出了很强的顺从性,这是樹和髙地所没有的。
髙地在床上有很大的话语权,用什么姿势、在哪里做、什么时候可以进去,都是他说了算。樹不至于到这个地步,但也多半是顺着自己的主意来。
而北斗只是沉默地、敏感地回应Jesse的每一个动作。他要亲吻,北斗便亲吻;他要触碰,北斗便把自己送到他的手边;他要撩拨,北斗便诚实地颤抖,把性欲和渴望毫无保留地表达给他看。
北斗有一个很漂亮的喉结,Jesse用舌尖去触碰它,它便灵活地上下滚动起来。
咽喉毫无保留地暴露在他人的唇齿间,北斗即使已经做好了一个猎物的自觉,此刻还是本能地心跳加快。Jesse含住它用齿尖轻磨,北斗的喉间便漏出一声难耐的呜咽。
给北斗做前戏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情,光是亲吻与啃噬就已经让他的内裤前端洇湿了一小片。Jesse的手指浸着润滑液探进去的时候,北斗伸手抱住了他的脖颈。
北斗对前列腺快感很敏感,Jesse的指尖掠过那处凸起,北斗惊叫出声,条件反射地收紧了腰腹的肌肉。
Jesse的手指在后面翻江倒海,北斗被欲情炙得焦灼。Jesse这边也不好受,一心只想加快准备的进程,手上动作不禁急躁起来,反而惹得北斗更是难耐。
好不容易把扩张做得七七八八,Jesse扶着自己的巨物对准了北斗的后穴,一寸一寸地向里推。
不习惯的尺寸让身后的酸胀异常强烈,每一寸褶皱都像是要被撑开抚平,甬道被塑成Jesse的形状;每一次顶到深处,北斗都觉得视野开始发黑摇晃;痛感与快感搅成一团乱麻在他咽喉处打上一个死结,教他只能发出意味不明地暗哑呻吟。北斗攀在Jesse肩膀大口地呼吸,觉得自己快要在波涛汹涌的性爱里溺亡。
尽管已经做了足够的润滑与扩张,每一次的抽插还是显得艰难非常。Jesse给的频率不算太快,每一次的挺进都是缓缓地向深处推。北斗在快感的波涛中被抛起又落下,浮浮沉沉,浑浑噩噩,视野里日光灯摇晃出一片万花筒般的迷蒙。
下体拍打出淫靡的水声,润滑混着肠液在穴口酿出泡沫。Jesse还差那临门一脚,加快了冲刺的频率;北斗本就临近顶点,被他操得手指脚趾都蜷缩起来,四肢绷紧成一个并不美观的姿势,泪眼朦胧地跌进漫而又长的前列腺高潮。
全程无言。射精的时候,Jesse从北斗的瞳孔里看到真意。
他与其说是顺从,不如说是妥协和逃避;他虔诚地望向Jesse,而他的瞳仁里又装不下Jesse;他与Jesse做爱,但只与自己交谈。
高潮余韵绵长,北斗蜷在沙发上忍受着意犹未尽的麻痹感如退潮般流淌。Jesse贴心地拿了一条毯子来为他盖上。
「对不起。」北斗突然没头没尾地道歉。
「北斗……」Jesse的手悬在半空,不知是否应该落在北斗的肩膀。
「我不是来兴师问罪的,Jesse。」北斗翻身坐起来,低下头双手覆盖住脸庞,「我想理解他、宽恕他——报复他。我想只要和你做一次,我们就扯平了,我或许就能够做到原谅。
「关于你,我也……我真的很喜欢你。我嫉妒樹可以和你做爱,我想知道和你做爱是什么样的感觉;我想知道樹和你做爱的时候在想些什么东西,是在想着Jesse,还是在想着我;你那么好,我想知道为什么每一次樹和你做完都……那样的伤心。
「我说不明白,可在做的时候我什么都没在想,我只觉得很……空虚。那究竟是什么呢,樹是因为这个才伤心的吗?我不明白。」
北斗深深地吸气,「对不起,对不起…………Jesse,抱歉因为这种莫名其妙的理由让你做了这种事,真的对不起。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怎么办。」
Jesse陪着北斗一起沉默下来,枯成一尊石像。
巨大的罪恶感吞没了他。他隐约觉得自己做了很错的事情。不只是自己,所有的所有,所有人在所有时间,都做了错的事。罪恶的涟漪相互干涉,把原本一片平静的生活搅得支离破碎面目全非,一切都错了。
北斗说想不明白樹为什么这么伤心。他也不明白,他甚至不知道。是吗?樹总是对他笑脸相迎,原来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樹需要去消化那些伤心。他真的不知道,对不起,对不起。
北斗和他道歉,说抱歉让他做了这种事。多耳熟,冲绳的时候他也和樹讲过类似的话。
他想现在他可能有些明白了樹当时的感受。
北斗掀开毯子站起,赤着身体捡拾散落一地的衣物,「真的很抱歉Jesse。我想不会有下一次了。」
Jesse觉得自己还是应该安慰他两句,但偏偏在这种时候就是找不到任何合适的言语,张口结舌手足无措。
「我走了。」北斗穿戴整齐,朝他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我想以后我不会来了。」
「别这样……」Jesse皱着眉站起来,「北斗,你真的考虑好了吗?」
「谢谢你这段时间的照顾。」北斗朝他深深地行礼,Jesse听到他的声音里带着哭腔,「要快点招一个新的助手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