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黑音的时候刚好晚上八点,田中树对着窗户上的玻璃理了理头发推开那扇稍显沉重的木门。
他常坐的位置果然没人,田中在心里对高地说了声感谢,拉开椅子落座。
“来了?”
正在调酒的店长只抬了一眼,手上的动作并没有停。
“嗯,你先忙吧。”
田中掏出烟盒抽出一根叼在嘴里。
“今天休息?”
高地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他闲聊着。
这个长着一副童颜的男人,肯定不会让人联想到以前是个不良。年岁的增长和社会的打磨让他变得圆滑了不少,但在一起长大的田中眼里,他还是以前那个逃课打架样样不落的高地。
“是啊,难得有假。”
当然,从小和高地混到大的自己也没少干那些大人眼里坏孩子才会做的事。虽然十年前的自己肯定不会想到,未来糊口的工作竟是一名教育这些问题儿童的人民警察。
说实话,得知高地开了家酒吧时,田中的震惊程度不亚于当初高地看到他的警校录取通知书。
好在不管过去多少年,他们的友情依然没变,和高地在一起总是无话不谈,即便对方很不耐烦听他唠叨日常琐事,但田中知道高地都有好好记在心里,不然这个吧台的专属位置也不会从开业一直留到现在。
做完一杯女士鸡尾酒,高地拿出酒杯,夹了两块圆状冰块,再倒入威士忌。
“给。”
“谢了。”
田中接过,放在嘴边啜了一口。
“森本今天没上班吗?”
田中环视了周围一圈,也没见着那个看上去和酒吧氛围一点都不搭的元气店员。
“他明天上。”
“哦。”
有点失望,田中又喝了口酒。
那个全名叫森本慎太郎的员工和田中树也算熟人了,高地开店后没多久就收了他当兼职店员。
当时还是大学生的森本只想来赚点零花钱,但毕业后迟迟没找到工作,隔三岔五就跑到黑音来打下手,也不知中间发生了什么,某一天开始,森本就跟着高地学习调酒技术,最后成了黑音的第一名正式员工。
田中自然是见证了他从兼职到转正的全过程,也喝过他一时兴起开发的新调酒方案,结果就是拼尽全力忍住想吐的欲望才免于被高地骂死的命运。
不过森本这人生性开朗,社交圈也广,不仅给黑音带来了不少年轻客源,还靠自己的本事获得了高地的真传,一天一个师傅叫地亲切。
虽然田中不想承认,但高地在调酒方面确实有几分天赋的。以前怎么没发现呢...他时常后悔自己错过了成为高地伯乐的大好机会。
“对了,今天隔壁搬来个新邻居。”
“嗯。”
依旧不冷不热地回应,田中知道高地在听,但还是忍不住会抱怨他那容易令人误解的回应方式。今天就放过他,还是先宣泄自己的不满比较重要。
“好不容易可以睡个懒觉的,硬是被搬家声吵醒了。”
“几点?”
“八点!这合理吗?休息日八点就醒了!”
田中树说着又回想起早晨的经历。
他睡眠本就浅,一点点声响都会被惊醒,耳塞、眼罩更是一个不能少。但还是抵不住隔壁进进出出地碰撞声和那不怎么隔音的墙壁。
迷迷糊糊地抓过枕边的手机看了眼时间,八点整,一分不差。田中树叹了口气,把耳塞又往里塞了塞,用被子罩住脑袋,烦躁地踢了两脚准备继续入眠。
八点十分,挣扎无效。
艰难地睁开双眼,带着两个巨大的黑眼圈拖着双腿下床,早知道这样,昨天就不打游戏到凌晨四点了。
看着卫生间镜子里憔悴地不能再憔悴的脸,田中树的心情坏到了极点。
新邻居他没见到,不,应该说他选择没有见到。
虽然已经快奔三,田中还是学不会如何控制自己的脾气。这一点高地已经说过他很多次,但俗话说的好,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像高地那种蜕变地和以前完全不一样的人,田中只能说是社畜的经历留下的后遗症太强,把高地那暴脾气都能扭转成与世无争。
他这个缺点在警校那么严格地环境都没给纠正过来,也只好自我放弃。
但好在随着年龄的增长,他的克制本领还是有在变强,于是选择了不和新邻居碰面,免得从一开始就给别人贴上不好的标签,搬家嘛,可以理解。
田中从冰箱里拿出瓶矿泉水一口气喝光,把手里的塑料瓶捏地毫无原本的形状。
“我休息日六点半就起床了。”
高地白了他一眼,语气里全是那是你的问题。
田中知道,生活习惯上的事想要在高地这儿获得认同比登天还难,他也幻想过,如果他和高地当室友,那应该是一个黑夜一个白天,就算住在一起也见不着面。
“可我不一样啊,好困...好累...”
“那你跑来酒吧干嘛?”
“你还不知道我嘛,一到晚上就精神了。”
高地又翻了个白眼,被田中很好地过滤掉了。
“老板!”
正想着再控诉一下新邻居给自己脆弱的神经带来的偌大伤害,话头就被一声音调很高的招呼打断了。
“哦,来了。”
高地笑着回答。
田中树不用转头都知道来者何人,一是这声音太有辨识度,二是能让老板露出笑容的客人一只手都能数完。
今天也是一身黑的小少爷很自然地坐到了田中旁边,这位也算熟人了,森本带来的客源之一,也是他本人的远房表哥——京本大我。
含着金汤勺出生的小少爷当然不懂人间疾苦,因为还不太想接手家族企业,所以最近几年都是游手好闲的“啃老”状态。
偶尔画几幅画赚赚零花钱,顺便再在全国开个画展。田中看过他的作品,不太明白其中的奥妙,总之就是世界观清奇,凡人无法理解的那种艺术家眼里的天才。
小少爷本人很满意现在的生活状态,从几次聊天中也能感受到家里人对他的宠爱,虽然和高地同龄,但心理年龄估计比自己和高地都小。
自从被表弟森本带到黑音后就爱上了这里,不过,小少爷光顾的频率在某个雪夜听了驻唱歌手的表演后就变得更频繁了。
明眼人都懂,小少爷也不掩饰,问什么答什么,情感表达地那个直接,不知道的还以为从小在国外长大。
不过那些喜欢都要溢出来的表达却从未告诉过故事的另一位主角。
小少爷说爱情不能着急,讲究的是时机,其实心里虚的要死,听了一次田中的情感讲座后,恨不得每天都来找他聊到凌晨取经。终究是没啥恋爱经验的小少爷,况且还第一次对同性动了心,心里没数也正常。因此黑音也顺理成章地成了小少爷的追爱圣地,以及和高地、田中开爱情会议的地方。
“老板,老板,我来的准时吧。”
京本的暗恋对象每周四天来驻唱,每次来的时间都不太确定,所以只要他来,高地就会提前通知京本,小少爷也很积极,据田中所知,认识歌手后的演出,他一次都没有缺席。
“应该快到了,他刚刚和我发消息了。”
“Yes!”
“你快别yes了,今天能要到联系方式吗?”
“我...试试吧。”
田中树汗颜,和歌手单方面认识三个月了,还没迈出第一步的京本每当被田中问起都是这个答案。
“你最好是。”
“要不juri帮我要吧?”
京本放软了声音,配合着眨巴眨巴眼睛。
“用得着我吗?你面前这个人手机里不是现成的吗?” 田中指指高地,他确实想不通为什么不直接问高地要了得了,反正去问本人得到的结果不也一样吗。
“那不一样,而且...就算给我了,我突然加他也很奇怪。”
“高地帮你说一句不就得了,就说你是他的忠实粉丝,认为他以后肯定有当大明星的潜质,如果想要实现音乐梦想的话,请做京本大我的男朋...”
话还没说完嘴就被京本捂住了。
“警察先生,注意言辞。”
京本另一只手还去挠田中的咯吱窝,最后在田中的不断求饶中才肯放手。
说来也巧,小少爷刚闹完,歌手就背着吉他推开了黑音的门。
京本紧张地立马背过身去,扯了扯刚刚弄乱的衣服。
“看你那样儿。”
田中树喝完最后一口威士忌一脸戏谑。
歌手和高地打了声招呼就去舞台做准备了,今晚九点准时开唱。等他离吧台渐远,京本的身子才松弛下来。
“你说你像是老鼠见了猫一样,那么紧张干嘛。”
“你不懂。”
“我可能比你懂。”
“切,不要打扰我,我要听歌了。”
“大哥,还有十五分钟呢。”
“趁现在正好可以偷看一下。”
那之后京本真就没再说话,田中树顺着他的视线也看向舞台,混血歌手正在给吉他调音。酒吧有点昏暗的灯光让他本来深邃地西方轮廓更是蒙上了一层阴影,两个眼窝都是黑洞洞的,看不出情绪。
手指划过琴弦,发出一些不连贯的音符,新染的浅金色头发衬的本来有白人基因的皮肤更加白皙。
确实是个帅哥,田中树在心里给出了作为男人的肯定。
再看旁边的京本,眼睛早就看直了,虽然和他的距离还没有那么近,但田中似乎也能从京本的瞳仁里看到歌手的身影,他棕色的眼睛里,只能装下那一个人。
听完歌的京本还是没能鼓起勇气去问联系方式,今晚田中也被他的后悔和叹息包围。敷衍地安慰了几句,睡眠不足的困意终于袭来,和高地、京本道了别,独自走在回家路上。
三月是樱花的季节。
美是美了,但被花粉症折磨地快要罢工的鼻子让田中树没有赏花的心情,每天都在心里许下不太道德的愿望,只希望今年的樱花能快点凋谢。
气温也跟着樱花开放一起回升,早春的傍晚已经可以留存白天积攒的热气,路过便利店隔着窗户看到冰柜时,味觉也开始蠢蠢欲动。
选冰淇凌真是个难事,田中看着眼前花花绿绿的包装袋,思考自己已经花了三分钟来纠结买哪一个冰淇凌这件事。
目光锁定的范围内有一个葡萄冰和巧克力雪糕,一个清爽一个甜腻,一个大小正合适,一个稍微有点大,一个...
冰柜突然被推开,眼看着视线里最后一根葡萄冰就要落入他人手中,好吧,失去了才懂得自己想要什么,田中的手赶紧也伸向了那支冰淇凌。
很尴尬的场景,很显然自己是后来者,但先站在冰柜前的人是我,田中和那个人的手一起停在半途,拿不拿呢...拿的话感觉会良心不安,不拿的话...
另一只手先退了回来,拿走了葡萄冰旁边的巧克力雪糕,嗯...这样一看,我果然还是想吃葡萄冰。田中一边暗暗道歉又道谢,小心翼翼地伸手拿走了最后一支葡萄冰。
撕开包装放进嘴里的那一刻,早上八点被吵醒的坏心情似乎被彻底清理了。
等等,刚才没注意,那个买了巧克力雪糕的人怎么一直走在我前面?这样搞的我好像跟踪狂,田中树摸了摸裤兜,还好出门有带警官证的习惯。
直到他们一前一后的状态保持到了公寓楼下,并进了同一栋,心里的某种预感才越来越强烈。
一楼,二楼,三楼,四楼。
只有两个人的脚步声回荡在楼梯间,他们停在了同一层,背对背面向两扇相对的门。
新邻居。
脑袋里炸出三个字,带回了早晨八点被吵醒的烦躁感。
田中树吃完最后一口葡萄冰,深吸一口气,换上社交必备笑脸,准备给邻居一个亲切的问候。
“那个...”
刚一转身,嘴角还没下来就被关门声打断。
“哈?”
好吧,人家压根没想和你打招呼,田中的烦躁在晚上十一点四十达到了顶峰。
他把钥匙转地啪啪响,用不足今天搬家十分之一的响声重重摔上门。休息日的最后时光田中收回了今晚买冰淇淋时对新邻居的愧疚,并把他祖宗八代都问候了一遍才满意入睡。
新的一天当然要从想辞职的上班开始。
幸好生在日本,还算个和平的国家,平日里几乎没什么大事。烦的就是早中晚各一次的巡逻,以及不知道第几百次帮老年人找东西和回答一些外来人的问路。
田中上警校前的梦想是进搜查一课,但至于为什么浪子回头想当警察,这还说来话长。
警校的体能训练并不轻松,尽管从小没少翻墙练就了他还不错的运动神经,但比同期男生都纤瘦的身板也让田中树吃了不少亏,当知道自己进不了搜一时,田中果断把原因全部归结于体重太轻上。
当个派出所的小民警也没什么不好,至少收入不愁,工作稳定,自己想要的东西工资基本也能满足,还能收获爸妈的夸奖,关键时刻拿出警官证还能审去不少麻烦,只要不太纠结,这份工作就是百利无一弊。
早晨巡完逻,田中载着山本前辈回到警署准备开始写今天的巡逻日志。
啊,突然想起来这个工作的缺点了。
只要出点事,就会写不完的文书等着他,同样的话不知要重复多少遍才算能交差。恰恰山本前辈又是个喜欢压榨后辈的人,所以这些工作自然也全部丢给了田中。
第一次被山本前辈指使的田中下班后,在黑音和高地骂了半个小时还不解气,现在倒也慢慢习惯了,反正他最拿手的就是敷衍,什么重要什么不重要他自然有数,好在山本也不是喜欢抠细节的人,对他的投机取巧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田中树第一行还没写完,派出所就迎来今天第一位“客人”。
“那个...”
来人有点畏手畏脚地跨了一条腿进来问道。
“您好,请问需要什么帮助吗?”
田中立马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向拜访者,声音一定要轻柔,这是作为派出所民警的必修课。
“那个...我的眼镜掉在路上了,但是我高度近视,现在完全看不清丢在哪儿了,警察先生能帮我找一下吗?”
啊...来了,奇奇怪怪又很麻烦的请求之一——帮忙找东西。一般情况下都是老年人较多,但年轻人也不是没有。
“好的,请问您大概丢在什么位置了呢,我陪您一起去找吧。”
“就在对面的一条街。”
“那我们走吧,需要我扶着您吗?”
田中走进来人,想要掺着他胳膊,免得等会看不清摔倒就更麻烦了。
“啊,不用了,我可以自己走的。”
也是,要不然怎么还过了个马路准确走进了警局,田中树暗想。
靠近了才发现面前的人长得不赖,看上去和自己同龄,打扮地很有风格,但气质干净,这张脸...应该很受女生喜欢吧。
田中考虑了一下,还是准备让丢眼镜的帅哥留在警局,
“您描述一下眼镜的样式吧,您看不太清楚的话还是不要出去乱走了。”
帅哥拿出手机凑到里眼睛很近的地方点着什么,大概在找眼镜的照片。
“这个。”
田中用自己的手机拍了一张照片,
“我知道了。那您在这坐会儿吧。”
帅哥点点头,眼睛一直看着地面,不知怎么地有点可怜。
“想喝咖啡还是水?”田中拿出纸杯,
“水就可以。”
田中去饮水机给他接了杯水,又给在办公室里的山田前辈说了一声才离开。
根据帅哥所说的活动范围,田中树挨个找着,路边的灌木丛也没放过,话说这种高度近视的人,眼镜不应该在脸上戴地好好的吗,怎么会掉呢。
算了,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田中按下自己的好奇心,继续帮他找眼镜。
以防被人捡到,街边的店家也问了一遍,得到的都是否定的答案。不会被哪个路人捡到了吧,但警察局就在对面不顺便送过来?田中在心里设想了各种情况。
总之,今天应该是找不到了。
回到警署已经是一个小时后了,帅哥还坐在原位,低着头不知道在干嘛。听到田中的脚步声,他马上站起来一脸期待,
“不好意思先生,暂时没有找到,可能被路过的人捡到也说不定。如果后续有人来归还的话,我再联系您吧。您先在这边登记一个基本信息。”
田中有点被那双期待的眼睛盯地有点不好意思,但没办法,自己确实认真找过了。
“这样啊...好的。谢谢警察先生。”
山田前辈抽出一张物品遗失证明书,把笔一起递给没了眼镜的帅哥。
今天的日志又要多写一份文书了,田中树看着帅哥快要碰上桌面的额头,心里突然有点烦躁。
接过写好的基本信息表一看,地址一栏赫然写着自家公寓名。
那么,是否该正式问候一下呢。
你好啊,新邻居。
“那他的眼镜找到了吗?”
“你的关注点居然在眼镜?”
“那你想我关注什么。”
高地用轻飘飘的语气顶了回去。
田中树难得在工作日来了黑音,和新邻居的进展必须找个人好好说说。
“说实话,我真觉得隔壁住了个鬼。”
“我记得你是唯物主义者吧。”
“那之后我就再没见过他人,几乎一天都听不到开门声,这不可怕吗?”
叫松村北斗的新邻居确实引起了他的好奇心,虽然不是很想承认。
“所以呢?作为警察的第六感告诉你,你的新邻居可能是个鬼?”
“百分之十的可能性。”
“要不你去侦查一下?”
森本慎太郎在旁边听得津津有味,两眼放光地看着田中树,一副侦探小说终于照进现实的表情。
“我才不,他就是单纯的想躲着我吧。”
“别把自己想的太重要。”
高地的话总是那么扎心,田中树听后捂着胸口,假装被子弹击中胸膛。
“好想见见你的邻居啊,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呢…”
这边森本早已进入了另一个世界,估计现在田中树和不明长相的邻居已经在他脑内演完了一出大戏。
从厕所出来正好撞见刚才谈话内容的主角,这机率是不是比新邻居是鬼还要低。
森本那张开了光的嘴,今天也显灵了。
田中树倒吸一口气,赶紧低下头快速洗手,一边在心里祈祷着不要被旁边的人发现。
“警察…先生?”
转到一半的身子以一个不自然的姿态停住了。
回头还是不回头,比葡萄冰和巧克力雪糕还难的选择题,田中决定把刚才的话全当空气振动。
“是…警察先生吧?”
不知道田中树内心正经历着怎样风暴的人又锲而不舍地追问了一句。
“你是…?”
田中记性不好,是被高地说了不知多少遍的毛病。
但眼前这张前几天才见过的脸他当然不可能忘记。幸好习惯了撒谎,眼睛都不眨一下就能说出了违心的话。
“啊,不好意思叫住您,谢谢您帮我找眼镜。”
今天依旧没戴眼镜的帅哥敬语用的炉火纯青。
“啊~原来是你。”
田中瞥了眼镜子里自己的表情,嘴角都在颤抖。
松村北斗今天穿的像个大学生,和深夜酒吧的氛围一点都不搭。
田中忘了怎么结束的话题,反正逃回吧台也是花了不少力气。
“你干嘛,上个厕所遇见鬼了?”
高地皱着眉一脸不解。
“真的,遇见鬼了。”
“眼睛不好就去医院看看。”
“不是,那个新邻居,就在这儿!”
田中压低声音,身体都快越过吧台凑到高地耳边说。
“什么?!”
反应最大的当然是森本,田中捂住自己被声波攻击的左耳回瞪了他一眼。
“你俩演偶像剧吗?”
森本笑的开心,高地轻轻锤了他一拳。
“还不都怪你!”
田中树气急败坏,怎么哪里都能遇见那新邻居,心里的烦躁又快压不住了。
“我怎么了?”
森本眨巴眨巴眼睛不明所以。
“算了,无所谓,我先走了。”
田中给高地道了别就想马上逃离现场。
“你怎么和大我一样,老鼠见了猫?”
高地看热闹不嫌事大,这时候还不忘补上一句。
“哈?”
田中刚拿起外套的手又放了下来,这他可就不承认了,自己怎么能和小少爷那情况一样,果然是高地,知道说什么能留住他。
“酒不喝了?还剩呢。”
补完刀的高地好像更在意自己的酒可能会被浪费掉。
“喝就喝。”
是啊,为什么看到松村北斗就感觉自己变了个人似的呢,明明就是个不太礼貌的陌生人,以我田中树的人生信条无视他就行了。
所以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呢……
想来想去还是归结到那天隔壁搬家发出的噪音给他留下的心理阴影太大上面,田中坐回原位喝了口酒,食指在桌面上有节奏地敲着。
京本出现时已过九点,看来驻唱今天也要表演。
松村北斗还坐在黑音的一个角落里,田中和京本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余光却在意这那边。
那人点的酒只喝了一半,脸隐藏在光线的阴影里,只能看见脖子以下的部分。
真吓人,田中树心想,果然是鬼的可能性比较大。
“じゅり!”
“嗯?”
“你在看什么?”
听到自己的名字田中才回过神来,视野被京本突然凑近的脸填满。
“没什么。”
“哦~我不信。”
京本的喜欢八卦的程度不亚于他的远房表弟,就算再远的亲戚关系,血脉相承这一点倒是真没错。
“我知道哦。”
森本刚给一桌客人上完酒就听到了他们的谈话。
“真的吗?快告诉我!”
“秘密。”
森本看了眼田中又看了眼京本,过了几秒才把食指放在嘴上,故作神秘地说出两个字。
小少爷见一个两个都给不出他满意的答案,转头去纠缠高地,结果对方也以现在太忙的借口把他打发了回去。
“没意思,都不告诉我,那我自己猜。”
突然忘了京本是个柯南迷,喜欢扮演侦探这点估计也影响了森本,田中树光是想想就头痛,只好苦笑两声给敷衍了过去。
好在京本的侦探游戏在几分钟后被歌手进店打断。田中树看着来人,混血的脸仿佛多了层圣光,像极了希腊神话里的神,多亏神的相助,他终于得以暂时的解脱。
今天歌手没有带吉他而是选择了用钢琴伴奏。
老旧的三角钢琴是开店前田中和高地一起去二手市场淘回来的,当时也只是想用它当个装饰品,后来才慢慢派上了真正的用场。
暖黄的灯光打在歌手的金发上,九十年代的爵士乐配上低沉的声线,吟唱着有关爱情的一切,钢琴稍显厚重的声音回荡在春夜的酒吧。
一曲结束后田中看向那个角落,阴影里的人不知何时暴露在光线下,目不转睛地盯着台上的歌手。
和身旁的京本不同,田中一眼就能看出那不是炙热如盛夏阳光,带着无限爱慕的眼神,但也夹杂了许多他读不懂的情绪,令人捉摸不透。
今天的表演也在京本用尽全力的鼓掌声中结束,意犹未尽的小少爷依然没有迈出那关键的一步,叹着气喝完了鸡尾酒。
一切都像昨日重现,熟悉又陌生。
直到歌手下台后走到松村北斗面前时,田中才恍惚的有了现在不是梦境的实感。
“喂,高地!”
这可不能让京本看见了,田中立马给高地使了使眼色让他看那边。
歌手第一次做出这样的举动,田中开始头脑风暴起来,所以他俩是熟人?难怪邻居会露出那样的表情,但说是熟人又有点太简单了。
京本被高地的攀谈拖住,奈何歌手直接坐到了松村北斗对面,看上去一时半会儿是不会离开了。
“きょも。”
“嗯?”
“看那儿。”
田中的插话让高地泄了口气,但听到下一句又瞪大了眼睛,用嘴型朝着田中发问。
“诶?!”
京本顺着田中指的方向看去,掩饰不住的惊讶。
“要联系方式的好机会。你不是每次都没勇气去堵他吗,现在人都在这儿没走了,这还不上?”
田中的算盘打的好,如果京本今晚能勇敢起来,百分之八九十会把自己拖上壮胆,顺利的话,自己还能顺便打探一下歌手和邻居的关系。
至于为什么在意,田中自己也说不清楚。
可能是松村北斗的眼神让他看到了那人不一样的一面吧,人类可真是有趣的生物。
“我不去。”
好吧,计划不如变化快。
肉眼可见消沉下来的京本开始无止境的叹气,田中“如愿”得到了高地的白眼。
“还没开始追呢就泄气了?”
还不能就此放弃,照田中对京本的了解,这个状态还有挽回的余地。
“那个不是他喜欢的人吗?”
“你怎么知道?可能是朋友呀。”
“万一是暧昧对象呢?那也是个大帅哥。”
“我打包票,绝对不是。”
“为什么?”
“那个帅哥是我新邻居,据我了解已经有女朋友了。”
田中说完自己都有被吓到,这自然的不能再自然的语气,怎么听都不像谎言。
“啊~他就是你的新邻居?!”
只知道田中被吵醒这部分剧情的京本对此没有丝毫怀疑。
幸好森本现在不在,田中松了口气。
“所以,你今晚一直都在看他!”
左耳受到了今天的第二次攻击,田中无奈但也惊讶于京本的洞察力。
“别想否认,我知道就是。”
京本自信满满,仿佛已经变身柯南。
“行行行,我承认,可以了吧。”
证据确凿,侦探说出了真相只有一个的名言,犯人只能认罪。
“那你到底去不去,下次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嗯…”
话题又转回了原地,主角依旧犹豫不决。
“大我,去吧。”
高地 nice play!田中在心里大喊,心里把高地因补刀记上的仇都一笔勾销。
“那…你陪我去。”
小少爷沉默了一两分钟说出了自己的决定。
“好啊。”
一切都如计划进行,完美。
这个酒吧有这么大吗,田中能感觉到从吧台到那个角落,京本像是走了几公里。
可能谁也没想到,开头第一句是松村北斗开的口。
“哦,警察先生。”
“晚上好。”
田中换上社交必备笑脸。
歌手闻言也转过头来,京本瞬间就往田中身后躲了躲,被田中放在背后的手给硬生生地拉了回来。
几个人都问了好后,空气安静了几秒,田中实在受不了这尴尬流动的空气,只好帮京本开了口。
“那个…ジェシーさん…”
歌手的名字早就从高地那里听说了,话还没说完就被京本狠狠地踩了一脚。
“其实,我们过来是因为听说松村先生是じゅり的新邻居,作为他最好的朋友我也想来打个招呼。”
好家伙,朋友果然就是拿来背叛的。
话说回来京本大我这想的什么烂借口,田中忍不住在心里骂街。
“啊…我的邻居原来是警察先生?”
重磅消息第一弹,让田中树烦躁了好几天的人压根不知道和自己是邻居。
一时间又没了人说话。
田中回顾快三十年的人生,最错误的决定可能就是刚才怂恿京本大我来要联系方式了吧。
“对不起…我搬完家后又回了老家几天,所以没来得及打招呼。”
新邻居先开口道歉,田中连忙说着不用麻烦,以后有的是机会和时间。
不过还真亏他高度近视都能记住自己的脸,甚至在不穿制服的情况下都能认出来。
“总之,谢谢您帮我找眼镜还送我回家。”
依旧是无懈可击的敬语。
“没事,应该的。”
现在在场最震惊的莫过于京本大我了。
田中稍微侧头一看,果不其然,小少爷的表情那叫一个精彩,眼神里写满了我怎么不知道,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两句话,仿佛漏看了一集电视剧的狂热粉丝。
“原来是北斗的邻居啊,幸会。”
混血歌手终于开口说了话,
“听说警察先生也是老板的好朋友,一直以来承蒙黑音的关照了。”
歌手微微欠身,吓的田中树赶紧回礼,
“没有没有,我又不是什么合伙人,不过我会帮忙转达给老板的。”
“多谢。”
干脆一鼓作气,送佛送到西。田中把靠近京本的那只脚稍微向后挪了挪,
“那个…ジェシーさん,其实我们过来还有件事…”
果然小少爷踩了个空,怨恨地瞪了田中树一眼,
“我身边这位是你的忠实粉丝,不知道ジェシーさん每次来表演的时候有没有注意到他,鼓掌永远都是最大声的那个。”
田中的侧脸都快被京本盯穿了,就差被捂住嘴了。
“啊,我当然注意到了。”
“一直以来谢谢你对我的支持。”
重磅消息第二弹,田中不用看也知道京本什么表情。
“我…那什么…就是…”
关键时刻掉链子,还不是要靠我,田中接过京本的话头,
“那真是太好了,他还一直担心自己的心意没有传达到呢。方便的话可以加一个联系方式吗,这位朋友对唱歌和吉他也很感兴趣,或许可以切磋切磋。”
我尽力了,田中一口气说完,看向京本。
“原来如此,当然可以了。能有人喜欢我唱的歌真是太好了。”
歌手笑的很开心。
京本被田中的手肘撞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大概是刚才发生的一切都过于丝滑,小少爷的反应神经已经跟不上了。
最后也只完成了京本的心愿,实在是还明没熟悉到能问出你俩是什么关系的程度,田中只好作罢,最后用几句闲聊结束了话题。
京本回到吧台后还是一言不发,至少不是消极意义上的,只是一直以来的愿望突然实现还接受不了自己身处现实罢了。
高地给田中竖了个大拇指,放软声音给京本打气。黑音恋爱讨论小组成立快三个月,终于在今天有了点实质性的进展。
角落里的两人依旧在谈笑,借刚才的几分钟田中也能感受到两人亲密的关系,友达以上恋人未满,说的就是这种氛围吧。
春夜的雨来得突然,但也在预料之中。
右腿带给神经的痛觉在雨点落下的那一刻更加强烈,很快被雨线刷满的玻璃窗上映出他没有表情的脸。
高地拿来一条热毛巾放在他面前,田中笑着接过说了句无声的谢谢。
其实不用热毛巾缓解他也早已能忍耐疼痛,但高地这因为他养成的习惯却一直保留到现在。
看来今晚又将是个无眠夜。
松村北斗的问候来的很快,带着静冈茶和一些精致的糕点,田中不好意思地接过连道了几次谢。
之前的闹剧也算告一段落,生活又回到了两点一线的日常。
唯一的变化可能就是叫杰西的混血歌手也加入了六音的熟客圈子,鉴于男主角的登场,恋爱讨论小组也只好被迫改名。
带着一半美国人的热情,生性开朗的歌手很会处理人际关系,对于他的中途加入谁也没有感到不适,反倒有点理所当然。
森本和杰西从见面起就“臭味相投”,但稍不注意就会吵翻酒吧。
京本就更不用说了,只不过杰西在场的谈话他都会比平时收敛不少,田中看在眼里,对小少爷没出息的样子在心里偷着乐。
他对歌手的加入也没有反感,杰西是个有趣的人,多个朋友也不算坏事。
直到听高地讲话提及杰西的频率都日益变高时,田中隐隐在心里佩服他的交友能力。
另一边,自己和邻居的关系还保持在刚好合适的距离,尽管松村早就被杰西拉着介绍给了他们几个,但也只停留于见面能点头打个招呼的程度。
鉴于自己还有一层和松村住对门的关系,其中的微妙又增加了几分特别。
松村光顾黑音的频率当然不比他们几个高,但高地似乎还挺喜欢这个性格内向的新朋友。
不过说喜欢还言重了,换成感兴趣比较合适。
“北斗今天来吗?”
高地搅拌着手里的生奶油问杰西。
瞒着田中树准备的生日派对从一个月前就由森本提出并开始了准备工作。
期间得知杰西的生日就在四天前,于是顺带也给他办了场。
“不知道,反正跟他说了,应该会来吧。”
歌手给五颜六色的气球打着气,回答高地的问题。
“过几天不就是北斗生日了吗?”
姗姗来迟的京本刚好听到高地和杰西的对话,自然地接了上来。
“对哦。”
高地思索了一下,
“要再搞个派对吗?”
“我没意见。”
杰西表示赞成。
“你们几个以后就一起过吧,怎么会遇到三个人生日正好在一周内。”
森本夸张地摇了摇头,一脸难以置信。
“是啊,奇怪的缘分。”
京本接着问了句自己该干什么,结果成功收获一片沉默。
“让我有点参与感嘛。”
小少爷看着专心做事的三人,嘴巴翘了起来,随便拉了张椅子坐下。
“大我弹琴怎么样?”
经历了比上次稍短一点的沉默后,杰西终于说了话。
“可以啊!”
京本立刻来了精神,
“那杰西唱歌吗?”
“也不是不可以。”
“哦~今晚很奢侈嘛。”
森本捧着场撞了撞高地的胳膊,让他也表个态。
“随便你们,真是便宜田中树那小子了。”
高地没有异议,佯装生气地打趣。
松村准时出现在黑音时,除了杰西的所有人都有那么一瞬地惊讶。
“啊…我…来晚了吗?”
松村提着包装好的礼品袋有点手足无措。
“没有啊,刚刚好。”
杰西拉过松村拍了拍他的肩,京本见状默默从杰西身边换到了森本旁边。
当然,这些都发生在田中被奶油蛋糕糊一脸之前。
看到京本那不太自然的嘴角时,田中的第六感就开始警铃大作。
其实躲过也不难,经过警校训练的身手面对小少爷迟缓的动作简直绰绰有余。
没能躲开的原因还要归结到京本身后那四双充满期待的眼睛。
算了,你田中大爷今天难得心情好,就算猜到了接下来的“惊喜”也要配合表演。
但当蛋糕真正打在脸上时,他后悔了。
在厕所里清理时,不管洗多少次,甜腻的奶油味都像鬼一样阴魂不散,本就有点轻微洁癖的田中不爽地皱起眉头。
“刚才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森本看着田中跑去厕所的背影有点担心。
“给你说了奶油不要那么多。”
高地看到京本有点尴尬的表情叹了口气。
始作俑者挠挠头,说了句对不起。
“じゅり倒也不会生气啦,估计现在有点烦躁罢了。”
高地安慰着京本,开始收拾奶油在地上留下的残局。
田中从厕所出来,看大家都有点不敢说话的样子不明所以。
“怎么了?我的派对呢?”
想也知道,怕是小少爷担心自己生气,我的脾气真就那么暴躁吗,田中不禁开始自我反省。
“OK,大家开始吧!”
杰西拍拍手,重新把大家带向正规。
森本立刻跟进把气氛炒热,田中在欢呼声中许完愿,吃上了新一岁的第一口蛋糕。
杰西配着京本的琴声唱了首田中喜欢的歌,虽然只有四个观众但也刚刚好。
松村和田中隔了点距离坐下,在余光能看到彼此行动的范围内。
他想说些什么,但怎么也找不到合适的开口时机。
“那个…”
“那个…”
田中刻意挑起的话头又和对方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撞在一起。
“你先说吧。”
趁热打铁地给松村说话的时间。
“…这个…生日礼物,一直没找到机会给你。”
松村低着头拿出礼物袋。
“哦,谢谢。”
田中接过透露着主人不俗品味的袋子,
“现在可以打开吗?”
“当然。”
田中小心翼翼地拆开包装,取出一个盒子。
“香水?”
“嗯。之前听说じゅりくん不上班的时候还挺常用香水,所以就问了下高地君你喜欢的味道买的。”
对了,田中突然意识到,除了杰西,松村对他们的称呼都还带着君字。
田中拧开瓶盖凑近闻了闻,香水瓶的设计特别,牌子也挺小众,他不太熟,但确实是他喜欢的味道。
“谢谢,我很喜欢。”
鼻尖残留的香水味仿佛能盖过奶油,让发晕的脑袋重新清醒。
“那就好。”
松村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肩膀也放松下来。
“你生日就在两天后吧。”
“诶?…是的。”
松村惊讶于田中提起他的生日。
“我们是同年吧?”
“嗯。”
“真是…缘分啊。”
田中看着台上还有位六月生日的人,不经意笑了出来。
“是啊。”
“敬我们的缘分,也敬你的28岁,虽然早了点。”
“没有,敬我们的28岁。”
一曲毕,钢琴的尾音还停留在空气里,随着一声清脆的玻璃相撞,几口残酒滑入喉咙让人沉醉。
27岁的自己死于今晚,明天将是全新的开始。
田中和松村相视一笑,十二点的钟声敲响,魔法却从此刻开始生效。
给这个人贴上朋友的标签似乎也不赖。
森本嘴上说着麻烦但两天后松村的生日还是在黑音里搞了个小型聚会。
“我说,你们几个过生日的赔我这几天的营业额。”
高地开了瓶香槟看着只有五个人的酒吧叹气。
“三天而已啦,不会损失太多的。”
田中敷衍地安慰两句,他知道高地的抱怨也不是真心。
“那也是钱啊。”
高地看了眼森本和杰西
“这还有两个等着发工资的人呢。”
“老板,如果你这个月实在困难,晚两天我也不在意的。”
森本嬉皮笑脸地回答,歌手听后也表示自己一样。
“我信你的鬼,不按时发钱我可能只有等田中树来救我回家了。”
“事先声明,我可不救。”
田中双手举在头边,做出投降的姿势。
高地翻了个白眼结束这个话题。
京本今天倒是准时,和杰西一起打着气球,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时不时能听见歌手爽朗的笑声。
“话说我才知道北斗是作家欸。”
森本摆好了餐具回到吧台开启了新的话题。
“欸?”
“欸?”
不愧是多年好友,田中和高地在这种时候都有种无用的默契。
“你们不知道?”
两人又一起摇头。
“我还以为大家都知道。”
森本惊讶地瞪大眼睛,声音都高了几度。
“你们说啥好玩的呢。”
小少爷听到动静转头问道。
“哦,北斗的事。”
“什么什么,我也要听。”
京本丢下气球剩杰西一个,留下身后传来好几声大我。
最后五个人在吧台处聚齐森本才开口,
“就是说,北斗是个作家,杰西应该知道吧,你过来干嘛。”
“欸?”
京本发出了和刚才才得知消息两人一样的反应。
“我一个人打气球多无聊。”
杰西回着森本的问题。
“你怎么知道的。”
“北斗告诉我的。”
“欸?”
这次轮到杰西发出感叹,在场的几个人除了森本,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冲击。
“怎么,很奇怪吗?”
“没有啦,我没想到他自己说出来了,亏我还帮他保密来着。”
“但是,怎么说...北斗很有作家的气质呢。”
高地很快地接受了事实。
“我赞同。”
京本点点头。
“作家啊...”
田中嘟囔了一句话没有继续说下去。
确实如高地所说,松村北斗身上那股神秘的艺术家气质和他的职业很相称,但在知晓了真相后又更给那人蒙上了一层诱惑的面纱。
松村北斗,你到底是怎样的人呢?
“快准备吧,没多少时间了。”
几个人聚在一起的聊天很快就跑去了别的地方,最后还是高地打断了森本和田中的游戏经验谈把气氛重新拉了正轨。
这次的派对远没有杰西和田中那次闹腾,大家也只是安安静静地一起吃个饭。高地做的咖喱还是十年前的味道,森本的搞怪生日歌听第三次依然好笑,杰西偶尔的几句装傻,逗笑身边的京本,田中给蛋糕插上蜡烛做最后的装饰。
松村到场后被几个人围着送礼物,尽管不太明亮的光线下,田中也看见有点内向的作家红透了耳朵,一直和大家道着谢。
“看北斗这么开心真好啊。”
身边的森本小声发出一句感慨。这位年纪最小的气氛组组长有时却有着不符合实际年龄的成熟稳重。
“嗯。”
田中看着森本的侧脸,这个酒保总是在刷新自己对他的印象。
什么时候和这五个人在一起也成了习惯,田中记不清了。
一切都发生的都那么理所当然,而本不喜欢变化的自己也奇怪地接受了所有改变。人总归是孤独的,这么多年除了高地,他几乎没有让新的人再进入自己的生活。很大程度上来说,高地开酒吧也算自己的人生转折点。
田中树相信命运论,尽管在外喜欢宣称自己是唯物主义者,所以黑音开张从第一天起就在打破他多年来建立起的舒适圈。其实也不是没有选择,虽然通过高地这个桥梁认识了不少朋友,但最终决定权还在自己,可人与人距离在气氛的烘托下就能产生靠近彼此心的错觉,所以他跟着直觉选择全盘接受。
松村北斗少见地贪了杯,看来是真的很开心,田中看他脸上的红晕从耳朵蔓延到脸颊,犹豫了一下还是出手挡住了他正准备伸向酒杯的手。
就现场的情况来看,松村醉了,送他回家的重任怎么也是落到自己头上,拖着一个看上去不怎么轻的成年醉酒男性回家,田中可受不起这个罪。
我只是为了不给自己找麻烦,还有喝多了对身体也不好,还有...不,没有第三个理由了。
“嗯?”
松村看到田中挡在前面的手发出疑问。
“别喝了。”
“我没醉哦。”
松村用手撑着头看向田中,语气听着像是撒娇。
田中望向松村,那双眼睛看起来湿漉漉的,难道是感动哭了,看着不太像啊,田中暗自在心里猜测起各种缘由,不由得晃了神。
也就在这分秒之间,松村北斗又喝完了半杯酒,田中来不及阻止只能托住他倒向旁边的头。
“喂,叫你别喝了。”
松村的头没有抬起来的意思,田中左右为难,最终用肩膀代替手承受了重量。
“嗯。”
不省人事的当事人嘟哝了几句算作回应,还调整了一下头的位置让自己更舒服。
松村的头发蹭到自己的脖子和下颌,异样的感觉,带着那个人的体温,把热量也传给了田中的身体。
田中开始思考如何收拾残局,一看森本和杰西也最醉的不清,甚至跳起奇怪的舞蹈动作,高地和京本早已放弃阻拦,坐在旁边看着他们胡闹聊天。
一片混乱在高地的强制喊停下收场,田中被松村压着的左肩早已没了知觉,他不禁担心明天左手能不能动这个问题。
最终杰西在高地和京本的搀扶下坐上了小少爷家的豪车,森本被高地塞进出租车里,田中独自扛起了送松村北斗回家的重任。
“你一个人可以吗?”
高地良心地问了一句。
“可以,就是心疼出租车费。”
田中摇了摇松村想让他清醒点,但依旧没有回应。
“好吧,到家跟我说一声。”
“嗯,你收拾完了也早点回去吧。”
“再怎么早也不算早了吧。”
高地点开手机屏幕看了眼时间笑着说。
“辛苦您老人家了。”
对高地这大叔般的作息来说,今天确实太晚了。
“滚,快回去吧。”
“走了。”
“拜拜。”
田中腾出一只手和高地挥手告别,另一只手还要扶着松村以防他摔倒。
好不容易坐上回家的出租车,松村这家伙依然睡得像死了一样,好几次田中都有种他没了呼吸的错觉,不过这人倒也挺会享受,田中刚一坐下就被松村的一半身体压住,动弹不得。
“你给我坐好!”
实在是忍无可忍,本就讨厌照顾醉汉,还偏偏是个东倒西歪喜欢靠别人身上的醉汉。
当然是得不到回应的,只得靠田中自己把松村的头挪开,顺便活动下发麻的左肩。
他从没觉得四楼有这么多阶楼梯,直到今天。
“钥匙呢?”
“喂,松村北斗,醒醒。”
一片死寂,只有楼梯间的感应灯在闪烁。
不是吧,这怎么办,难道还要带他进我家?
田中的脑子里此刻正闪过无数个现阶段的解决办法,最简单的当然是把人扔在家门口撒手不管,但好歹作为邻居兼人民警察兼最近才有点熟悉的不算朋友也不算熟人的半陌生人,这样做确实有悖良知,难道…我要把他带回家?
不不不,还没到非这样不可的程度。
田中掏出手机拨通紧急联系人的号码,
“喂。”
“你睡了吗?”
“嗯,刚洗完澡,快了。”
“哦,那…算了,早点休息。”
“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没,就跟你说声我们到家了。”
“哦,那就好,你也早点休息。”
啊…我田中树还是不忍心让平时这时间都熟睡了 的老父亲高地优吾先生再跑一趟,所以…怎么办呢。
松村北斗依旧眼睛紧闭,眉头也轻轻皱起,看上去不太安稳的睡相。
睡着觉想什么需要把眉毛皱成这样啊,田中看着他的侧脸也陷入了终极的心里战。
哎,算了,看在你今天是寿星的份上。
松村最终被安顿在了田中家的沙发上,盖着田中树翻了很久才找出来的冬天用的毛毯。
抱着送佛送到西的心态,警察先生又去便利店买了醒酒药和矿泉水放在沙发旁的桌上。
这世上还有比我更善良的人吗?田中洗完澡躺在床上想。
窗户外远处的天边已经透了点白,手机日期也早已变成19日,啊…新的一天又要开始了,这是坠入梦乡前的最后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