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愣了很长一段时间都无法理解眼前的一切。
陌生的天花板,比我家的矮上不少,角落里还有潮湿的水渍;陌生的被窝,跟我那床被子不同的花纹;陌生的气味,在这个狭小的房间蔓延,漂浮在空中;陌生的书桌,床,窗帘,还有眼前的所有。我很确定这里连空气中的灰尘都是我所不熟悉的。
对了,还有陌生的——松村北斗。
我不清楚他是不是睡觉姿势本来就是这个样子的。眼前的这个男人——或者说男孩——以一种看上去就很别扭的姿势睡着。他蜷缩着,把脸都埋进被子里,歪向我的身上,只露一个发旋在外面,漆黑的发根还残留着洗发水的香味,这味道似乎是在他周围形成了一股气流带,我被那气味席卷。窗帘没有拉紧,春天早上最珍贵的阳光挤进这小小的缝隙,倾泄在这个不算大的房间,又洒在他的头顶,发丝迎着阳光好似被铺了一层浅浅的金箔。下一秒,他的头便无意识地朝我的肩膀上靠来,于是他的呼吸就这样喷在我的颈窝,暖暖的有些痒,那有些刺的头发蹭过我的皮肤。他像一只顺毛的黑猫,连吐出的空气都是轻的。太近了,我感到一阵没来由的心烦意乱,于是低头寻他的眼睛,也得以能更加仔细地看他的脸。我尝试从记忆的底部挖出有关于这张脸的所有信息,认出来这是松村北斗。当然,我怎么会认不出来。但他好像又不是我认识的松村北斗。脸上肉乎乎的还有婴儿肥,比我记忆中的黑些,嘴角的那颗痣没黑得那么明显,头发挺长,且不说刘海是悬在眼睛前面,发尾也拖着,把他本就圆润的后脑勺衬得更加蓬松柔软。我鲜少能够看见的这般平静、稚嫩而不设防的年轻的脸,这大概是八年还是十年前的松村北斗的脸。这个认知让我不由得迷茫和慌乱起来。
我觉得应该要把他叫醒,至少要问清楚当前的情况,但是看着他恬静的睡颜我还是急忙把发出的第一个音节吞入嗓中。他的睫毛和刘海混杂在一起,于是仿佛受到蛊惑一般,我轻抚过他的碎发,再将其别在耳后。指尖还留有他发丝的温度。本意是想让他多睡一会儿,但是他也没睡得有多安稳,生物钟很准地把他从睡梦中唤醒。在闹铃响的前一秒钟,他直直地坐起来,身体提前了思绪太多行动,眼睛还没来得及睁开。他揉眼,半眯的眸子在指缝中瞥见,我们的视线在半空中交汇。
“还在做梦吗……”
下一秒他被自己定的闹钟吓到,整个人打了个激灵,眼睛也睁大了,手脚并用晕乎乎地爬去找手机。
“不是梦啊!”
他叫得好大声,我也吓到了,于是跟着他一起喊,“原来不是梦啊!”
他肯定认出我了,我有这个自信。看他半张不合的嘴动了很多下也没能发出一个完整的音节,我觉得好笑,伸手狠狠把他本就很乱的头发揉的更乱了一些。
“杰西……先生……?”
好好笑。认真说敬语的松村北斗好好笑。
“嗯。早啊!”我盯着他傻笑,大概是笑得很诡异,他整个人都红了,修长的脖颈从下到上,还一个劲地吞口水,不如现在明显的喉结滚动。
我们花了一些时间整理,对了一下时间。虽然很像小说里才会发生的事情,但我确确实实是回到了十年前,更加诡异的是,我在松村北斗的家里,在他的床上醒了过来。慌乱是有的,但是觉得有趣也是真的。倒是松村北斗,像是快被肩膀上堆着的巨石压垮的小孩,努力要直起腰但尝试无果,急得额头上出了一层汗。他早上大概是有节目收录,现在匆匆忙忙地整理发型、搭配衣服,把世界上一半的银色首饰都往自己身上戴,光着脚在本就不大的房间里到处乱窜,于是发出首饰碰撞在一起的声音。我盘着腿坐在房间角落,看他在把各种东西塞进背包的空隙里还抓紧每一秒钟悄悄地斜眼看我,好似有很多问题但又迫于时间紧迫一个也没有问出口,意识到我也在盯着他的时候,他的眼神便四处乱飘,装作一副没在看我的样子。
睡觉的时候是一只安静的小黑猫,醒来就是一只摇着尾巴乱转的小土狗了。
“北斗。”
被我的声音吓了一跳的他,毕恭毕敬地说着敬语,有些呆呆地回道,“怎么了,杰西先生?”
“好神奇,你真的是个活人吗?”
“您在说什么啊……当然是啊……”他撇了撇嘴,不理我了。
早晨的阳光太舒服,我的思绪飘到很远的地方,慢悠悠地又打起瞌睡。半梦半醒之间,我看见了昨天晚上,那个属于我的时间中的松村北斗。空调开得有些足的只有我俩的房间,趴在床边嘟囔着没有洗澡不愿意上床的醉得厉害的松村北斗,东蛋过后派对上五颜六色闪得晃眼的灯光好像还在我眼前跳跃,也印在了他潮湿的眸子里。我于是坐在他的边上看他涨红的双颊,有些急促且不规律的呼吸扑在我的脸上,我这才意识到我们原来靠的这么近,近到能看见他保养得很好的皮肤上的毛孔。他花了很长时间盯着我的眼睛看,我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只知道我大概也是喝多了,浑身上下都在发烫,如果现在去量体温,大概会被认为是发烧了然后送去医院挂水吧。看得久了,他不自觉地笑起来,很好看,露出一颗发亮的小虎牙,然后把头埋下去。
在昏暗的房间里,我听见一个闷闷的声音,说,“这个梦还挺像真的呢……”
“是啊。”我回道。
“是梦的话……喜欢……我喜欢你哦杰西……”
他小心翼翼地抬眼看我,碎发后的眼睛果然是亮晶晶的闪着水花,映衬着窗外昏黄的暖色调灯光,盛满着笑意。暧昧感就这样在不经意间流淌进来。我确信我的体温又高了两度,心烦意乱。
“麦克?还是卡尔?外国人都叫些什么名字啊?或者叫金?你不是喜欢金凯瑞来着。虽然我也不知道十年之后你是不是还喜欢了……你随便选一个?喂!杰西先生!你有在听吗?”
我回过神来,眼睛聚焦。北斗说他爸妈马上就去上班了,让我呆在他的房间就好。万一被发现了,就随便报一个外国名字,说我是路易斯家的远房亲戚糊弄过去。虽然不知道我是不是有必要藏起来,但听松村北斗说话和听他的安排本身就是件有意思的事——尤其是还是十七岁的松村北斗——我把他安排的所有都一一应下。我说我到时候就装做不会说日语的外国人,遇见谁都说Hello,Nice to meet you,I don't speak Japanese之类的。本以为他会笑我贫瘠的词汇量,但实际上我却接受了来自小我九岁的松村北斗钦佩的目光,这让我有了一些骗小孩的罪恶感。
然后他就走了,房门打开又关上,温暖的风扑在我脸上,指间分明还留有他发梢的温度,我分不大清楚这到底是梦还是现实了。
松村北斗是太阳快落山的时候回来的,我没有看时间所以也不知道是几点,只是从窗子里看见了缓慢落下的橘黄色太阳,把周围的云都染上晚霞的柔和,光和影都通过窗子降临松村北斗的小房间,笼罩上一层温暖且轻柔的橙色光晕。我想,他大概是要回来了。这个想法还没有落地,我就听见门开的声音。他没有顺手开灯,而是径直走到角落坐下,抱着腿,下巴轻轻搁在膝盖上,直直盯着前面那片被太阳染上橘黄的墙面。
也就是在这一瞬,我回想起一些十年前松村北斗的片段。我依稀还记得几天前的杂志取材问团里改变最大的人是谁。我脱口而出“松村北斗”这四个字。我记忆中十几岁的松村北斗是一个浑身带刺又难接近的人,像是一个海胆,由于尖刺过于明显和扎人,没有谁注意到他内里的柔软躯体。休息室里的他总是带着耳机坐在角落,很大的连帽衫帽子把眼睛都快挡住,他不开口说一句话,也散发着不要来跟我搭话的氛围,周围的空气都跟着一起低气压。但我其实知道,他比谁都想要成为偶像,也比谁都要努力。他一直是个固执的人,他想要当最惹眼的那一个,但却被一次又一次的失败拍打在在地上,锋芒毕露的自信一点点地被消磨着。他有很多的不甘心、也有很多藏起来的伤口不愿意让我看见。
但是十年后的他确实是改变了很多,他不那么外露了,也不那么挣着抢着要当最显眼的一个,而是像一个软体动物一样,得以融入到任何形状的框架中,就如同他如影随形的低和声一样,他把他的五个伙伴托起来,保护住。我不清楚这种改变是好还是坏,只是感慨时间是一个多么神奇的东西。
我又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松村北斗酒后那句细小的“喜欢”,实在是无法囊括他太多太多的思绪万千。他收起所有的尖刺,仰身以柔软而不设防的肚皮面对着我和成员们。他是那么喜欢着我,喜欢着大家,也许喜欢已经不够,用爱这个字会更加准确一些。我早就知道了,松村北斗很爱大家这件事,我想。“喜欢”这个词太含糊不清,我不知道该如何理解,那天晚上他笑着对我说喜欢,稀松平常得好似在和每一个成员说喜欢。然而我在心底渴求他给我的那一个喜欢会是特殊的一个。
我看着眼前这个拒绝交谈的、小我九岁的松村北斗,心里变得柔软起来。虽然北斗比我大一岁,但更多的时候我感觉我才像是哥哥,也许是因为他是家中最小的那个孩子,在面对足够熟悉的人的时候他习惯性地撒娇。所以这个沉默着不愿意靠近我的、仿佛自己在角落筑起了一堵高墙的北斗让我觉得新奇,也让我莫名其妙地心疼。于是我走到他身边坐下,和他一起盯着什么都没有的墙面发呆。
“想聊聊吗?”
像是珠子落在光洁的地板,我听见自己的声音比想象中的还要大一些。我没有期待他会回答我,但听了这话的松村北斗默默地靠近我了一些,温热的肩膀还有几厘米就靠上了我的,是让人意外的坦率。
“今天……就是有一些倒霉啊……”鼓足勇气开口就花了他很长时间,长到我以为自己是聋了才没能听见他的声音。在静默中,我仔细辨认他声音的音调和频率,感觉有些不太真切,大概是变声期的尾巴还没有完全过去,他的尾音听上去有些毛毛糙糙的。可爱。
“早上出门,太急了,踩到口香糖了;开门的时候额头撞到了;在休息室里遇到前辈,犹豫着说些什么比较好结果就错过了打招呼的最好时机;中午饭也很难吃;录节目的时候站在最后面,我还跳错了一个动作;而且我真的,很在意你的事情,就一直在想,做什么都很容易分神……所以说,倒霉的时候就没有一件事是顺利的……”
“嗯。”
“还有……后辈要出道了……我好不甘心……我知道,我知道的,他们很优秀也有很多人喜欢,我还不够成熟,还太幼稚。我知道的。我就是不甘心。杰西先生是来自未来的吧,那你知道我十年后时候在干什么吗?是不是已经不当偶像了?唉……算了吧,你还是别说了……我,我其实也没有那么想知道未来的事情……”
“是吗。”
“还有……喜欢的人……不喜欢我怎么办……”
“哈?!”我惊叫出声,不受控制,声音刹不住车地冲撞出来。本来想靠着这九岁的年龄差当一回小北斗的人生导师,却没想到出师未捷,率先失控的竟然是我。这天是聊不下去了。
什么屁喜欢的人。才多大就有喜欢的人了。还不喜欢你。啊?没眼光没品位的家伙不要也罢。她根本不配让你在这伤心啊。突如其来的愤怒和不爽好似铺天盖地的潮水,我咬牙切齿地盯着他说,“别喜欢那个人了,快换个人喜欢。”
“反应也太强烈了吧,杰西先生。”他笑了,被我逗得眼睛弯弯的,两颗虎牙都露出来,刚才阴郁的表情也全部消散。“没办法的,我是一个很长情的人,一旦意识到喜欢就会一辈子都喜欢这一个人了。”
“那我不管。你换一个人喜欢。要不你喜欢我吧。”脱口而出的话把我自己都吓了一跳。说话不过脑子这个坏习惯什么时候才能改改,我背脊发凉,在脑子里骂了一千遍一万遍自己。我在想些什么呢?我到底希望松村北斗怎么看我?我有些摸不准自己的想法了。
最后一个尾音落在空气中没人接起。在沉默中,我感觉到松村北斗的肩膀靠在了我的身上,他柔软的身体、滚烫的体温像是要把我灼烧殆尽。
“杰西先生,无论如何都会回去的吧?我是说回到十年后。”过了很久他才说话,问了一个毫不相关的问题。
“可能是?看看神明大人是怎么想的了。”
“我就当是了。”
话音落下。下一秒。
下一秒,他有些发红的鼻尖靠近我,嘴角的小痣也越来越近,我感到眩晕,他的身上有特别的、只属于松村北斗的让我感到熟悉的香气。然后我感觉到他柔软的唇印在了我的嘴唇上,转瞬即逝,我还没反应过来,低头就看见他漆黑的发旋和被夕阳照得发亮的发丝。他狡黠地朝我笑,装作游刃有余的样子,却被满脸的绯红出卖。窗外的阳光洒在他的眼底,眸子里好像有被橘色所映衬的瀑布倾泻,在昏暗的房间里显得格外的美丽且透亮。但这只是一瞬,唇边温热的触感短暂到让我怀疑这个吻只是个梦。他还原到原来的姿势,双手继续抱着膝盖,直直地看着前面。
“不用换了,已经在喜欢你了。”他小声说。
原来他给我的喜欢,早在十年前就是最特别的那一个。
我的心脏跳得好快,扑通,扑通。我突然很想拥抱他,我也确实这么做了。我的下巴放在他的肩膀,有些用力地去拥抱他,从上至下抚摸着他似山峦一般的脊梁,好像快要把他清瘦没有太多肌肉的柔软身体揉碎在怀里。他我的耳边满足地笑着,享受着这个有些强硬的拥抱,他说,“看来十年后的杰西先生也挺喜欢我的,今天总算有一件好事。嗯,有些期待我的未来了。”湿润的吐息喷在我的耳朵,有些痒,好像在亲吻我的耳垂。
窗外的太阳只剩一个小小的顶端露在地平线上。在这个瞬间,26岁的我拥抱着十年前17岁的松村北斗,感觉好像是两个不同的时空坍塌后又交错,被一条漆黑的时间隧道连接在了一起。我和团员们、和27岁柔和温暖的松村北斗站在隧道的这一端,朝着17岁站另一端的那个孤独阴郁的松村北斗招手。
我经常说这十年他变了很多。然而松村北斗真的变了吗?其实没有。松村北斗是一个过于真实的人,也许某种程度上他不太像是一个偶像,更像是身边随随便便就会遇到的人,校园里,或者是大街上。他不是一个完美的人,有过很多次的失败,有很多负面情感,有阴沉的性格,有脆弱的时候,不擅长人际交往也不擅长交朋友。但是他也是一个过分不真实的人。真的会有在十几岁的时候就决定自己想干什么,并且在27岁还说着同样的话的人吗?真的会有在17岁就说喜欢,在27岁还对着同一个人说同样的喜欢的人吗?入所时简历投了三次,有过发了CD却还没有算作出道的时候,也有过同团的其他人都出道了只有他被剩下的时候。但是他有些过分的倔了,甚至是一种执念。他的身上有一种一条路走到黑的自由感,从隧道的那里到这里,从始至终,始终如一。
松村北斗一直是那个最初的松村北斗,是全团最想当偶像的那一个人,是认定了一个目标就永远不会改变的那一个人,是最坚定的那一个人。他是很悲观的人,悲观到很自然地说出觉得自己不行,但他也是理想主义的人,心里相信一定会到自己想去的地方,认定一个方向就付出很多努力。这些完全不同的形容词在他的身上取得绝妙的平衡,他好似游离在真实与虚幻之间,漂浮在现实与理想之间。
我突然意识到,原来我一直仰慕着他。我当偶像起源于机缘巧合,稀里糊涂地入了所,稀里糊涂地被拉上台唱歌,不像松村北斗,我没有他那种执念。只是偶尔在台下仰望着他的时候,我会想,真好,我想要能一直站在他的身边,我想要做那个和他在同一个舞台上表演的人。
在这一秒,我捕捉到当初的一些思绪——松村北斗需要一些伙伴,他不应该一个人,我可以陪着他,我们都可以陪着他,一直到永远。于是我向他伸出手,握紧他有些犹豫的柔软的手,拉着他跑过这个漆黑得看不见一点光的隧道,直到看见尽头处刺眼的光亮也没有把手松开。
我闭上眼,感受着他体温的温暖。我看见2012年,马鹿兰片场上那个还有些拘谨的松村北斗;我看见2015年5月1日,在只有609个座位的会场上我说出我们六人组合最初的名字SIXTONES;我看见2019年,我们六个人坐着热气球在东蛋绕场一周,发表出道时来自粉丝的欢呼震动着我的鼓膜;我看见2023年,东蛋上我们六个人并肩的身影,我们围在一起唱响出道曲Imitation Rain。我哭得厉害,泪水让视线变得模糊,六种颜色的手灯在我眼前融汇成色彩斑斓的海。而就在此时,一个温暖的手掌搭在了我的肩上,我转头望去,松村北斗那张漂亮的脸映入眼中。他微笑着流着泪,眼角发红。
在马鹿兰的拍摄片场,谁都没把故事想得这么远。然而被我们随手丢弃在路边的种子却顽强地发了芽。兜兜转转,不知不觉中我已经陪着他走过这么多不论是好看还是不好看的风景。我陪他见过东京早晨淡蓝色的天空,见过冲绳望不到边际的大海,也见过静冈碧绿色的茶田;我陪他见过门可罗雀、仅有几百人的小会场,也见过座无虚席、欢呼声震耳欲聋的东京巨蛋;我同他一起不安,一起流泪,一起激动,一起感到幸福。有这么多重要的时刻,我都站在他身边,牵着他的手,好像无论何时只要侧头就能看见他漂亮的侧脸。
我们还会一起走得更远的。我们还会有很多个十年。在这个瞬间,我几乎是确定性地预见到这一点。
“你的未来特别好。一切都会好的。”我听见自己对17岁的松村北斗说。
“嗯。”他闷闷地回应,我感觉到一丝潮湿。
“未来的杰西会特别特别喜欢你,我保证。”
“嗯。”他不够把我完全圈起来的手臂收紧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