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世上大抵的腐烂都是由内而外的。
扒开光鲜亮丽的表皮,看吧,内里早就是一滩腥臭粘稠的腐烂液体了。
*
松村发现果盘里的水蜜桃开始烂了。表皮变得皱巴巴的,里面的果肉也变成了软趴趴的 浆状,光是拿起来时力道就导致 不堪重负的表面裂开来,里面粘稠的东西瞬间就沾了满手。
水蜜桃是一周前杰西带回来的,据说是 一颗就要千把块钱的超高档水果,被刚刚带回来的时候确实很漂亮,连绒毛尖儿都透着淡淡的金色。
其实他们的生活并没有拮据到舍不得吃一颗高档水蜜桃的程度,两个人的收入都不低,连支付一个月几十万的房租都绰绰有余,不至于稀罕这么颗小小的水果。
不过杰西带回来的时候一脸献宝的样子,说什么“因为想和北斗一起吃所以专门打包带回来了”,所以就这么稀里糊涂地约定了要一起吃。但墨菲定律作祟,往后一礼拜都是几乎连彼此的面都见不到的忙碌工作,于是这颗水蜜桃就这么静静地躺在果盘里,从略生的状态一直被氧化到了过熟腐烂。
很显然昂贵的价格并不能帮助水蜜桃延长保鲜期,甚至没准作为卖点的高糖度反而是加快了腐烂的进程。
松村把它扔进了新换的厨余垃圾袋里,然后细心地冲洗着残留在指缝间的粘稠痕迹。
杰西就是在这个时候回来的。
在确认大门被好好关上后才扯开嗓门大喊一句“我回来了”的又纤细又奔放的做派很有他的风格,和深夜时分格格不入的明亮声线跨越整个客厅空间,轻盈又切实地落在松村鼓膜上。
松村特意提高了音量应声,一边匆匆擦干了手上的水珠往玄关口走去。
一个礼拜的空白期对于他们来说并不罕见,甚至是常有的事。摄影师和乐队主唱都不是能拥有朝九晚五的按部就班生活的职业。而无论过多久都不对这样的距离感习以为常的“低适应性”,大概是他们能成为羡煞旁人的神仙眷侣的秘诀。
松村也没有那么急不可耐地寻求温存。
一是果盘上残留的腐烂痕迹还没来得及清理干净,生垃圾的垃圾袋也还没来得及系紧扣子,让略有些洁癖倾向的他总是觉得空气中浮着一丝令人不舒服的腐败腥甜味。
二是,松村发现杰西并不是一个人回来的,他的身边还站着一个陌生人。
陌生人裹着一件明显尺寸过大了些的西装外套,外套的肩线几乎落在了他的上臂中段,纤瘦的腰身藏在宽敞的直筒设计下面,更是显得空空荡荡。
松村花了很短的时间就意识到这件外套是属于杰西的,又花了稍长一点的时间反应过来这“陌生人”并非陌生人,只是和他印象里的模样相去甚远的、其实在某个意义上也能算是熟悉的人。
“怎么……?”
话说到一半,松村又突然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问什么了,于是有些不自然地闭上了嘴,但还是弯腰给突然的访客找出了一双全新的备用拖鞋。
打算起身的时候被杰西在头顶落下了一个若有若无的吻,带着一丝浅浅的酒精香气的热度顺着发根沁入皮肤里,让松村短暂地有些眩晕。
“发生了一点小意外。”
杰西的说明有些含糊不清,不过松村听得出来他有自己的顾忌,并非是因为酒精上了头才会显得像是词不达意。
松村也没有执着于此,只应了个浅淡的鼻音。
其实是可以为自己的恋人就这么大方地把衣服借给外人穿、甚至直接领着人回家这件事表现出一定程度的不满的,松村后来意识到。不过杰西的态度实在是太过于坦荡,他又比谁都清楚杰西是个多么温柔的人,于是在感知到嫉妒之前,就已经莫名其妙地被同化成了和杰西一样的心态。
总之,当下松村只是朝着那始终没有抬起头来的人微微颔首,礼节性地道了声问候。
“先请进吧,京本先生。”
回答他的是依旧低着头的,带着明显的鼻腔共鸣的道谢。
杰西喜欢京本这事,是松村老早之前就知道的了。
不是恋爱意义上的“喜欢”,而是很纯粹的偶像崇拜,并且这份感情的开端比松村和杰西认识还要早得多,是完全轮不到松村莫名其妙瞎吃醋的。
事实上,松村和杰西初次见面是在是纯粹的工作场合,一个是业界出名的摄影师,一个是人气正盛的帅气主唱。引用后来杂志打出的宣传标语的话,就是“完美x完美”的搭配。
他们礼貌地彼此问候,而在一系列繁琐的社交辞令结束后,杰西真正意义上对松村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我很喜欢京本大我”。当然还有后半句话,中心意思是所以想要拜托松村帮他拍摄出和京本类似的风格。
所以在松村败给杰西和谁都能熟络地聊上几句的热情性格,和他从单纯的工作伙伴到了朋友最后变成亲密爱人的关系进展的最初,他对杰西留下的第一印象就是杰西“很喜欢京本大我”了。
杰西和京本此前就有过一些交集的事情,毕竟也是大半个业内人的松村当然也是清楚的。
但是交集不算深。
京本其实和他们生在一个年代,年龄差并没有显著到成为天然屏障的地步。不过这位出身演艺世家的星二代年少成名,在松村和杰西都还是傻乎乎的中学生的时候就已经红极一时,也在杰西的乐队逐渐崭露头角之前就基本转型成了不常抛头露面的制作人,无论是资历还是工作定位都和杰西拉开着远远的距离,光是在哪里得以擦肩而过的事情,就足以被杰西当做谈资兴高采烈地和松村炫耀上半天了。
即便如此,就算杰西兀然带着京本回家来,仔细想想,松村也不觉得是多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事情。
虽然用作类比似乎并不那么恰当,但是毕竟,当年让他和杰西的关系开始变得亲密的契机,也是后者在某次无聊的庆功会上牵着他的手提前偷跑,然后顺理成章地借着酒醉的理由进了他的家门——也冲破了松村心里的最后一道防线。杰西就是这样的人。
松村其实并不知道他们初次发生关系的背后, 究竟是 杰西对他心怀爱意在先的预谋已久,还是荷尔蒙作祟在先的一时情迷。
但他没打算打开这个潘多拉魔盒,性和爱的界线对于他们来说太过模糊了,而他只要知道同样的情节不会发生在杰西和京本之间就足够了。
对于此事,松村的底气一半来源于杰西长久以来对京本的朝圣者式憧憬,显然虔诚的信徒是不敢轻易玷污自己的神明的。
另一半,或者说一大半,来源于杰西跟着他走进卧室的瞬间就铺天盖地落下来的热情又带着点侵略性的吻。他们跌跌撞撞地拥吻着一起摔到床上的时候,甚至都没有人想起来要确认在客厅的京本是否已经休息,或者至少,确认一下隔音不算太好的卧室的门是否有被好好关上。
松村根本没有多余的时间去患得患失,他轻易地淹没在了翻涌的情潮里。
他顺从地张开了嘴,欢迎杰西的舌头进来和阔别一周的牙齿一一问候。
真是很神奇,松村想,牙齿明明是用来撕碎食物的攻击型器官,怎么一碰到杰西的舌头就变得软绵绵了,像是 一团 融化在水里的棉花糖。每一次的吮吸,每一下的舔舐,都像是把他的身体骨骼撬开,在直接享用他的灵魂。
杰西吻着他,胯下的温度即便隔着数层布料依旧火热地灼烧着松村敏感的大腿皮肤,显然那少量的酒精并没有成为勃起的阻碍,反而是恰到好处的催情剂。
他的手轻车熟路地从宽大的短裤裤管里伸进去,四指托着松村的臀肉,食指刻意地用着隔靴挠痒的力度隔着内裤按揉湿热的穴口。手指很快就被渗透出来的液体濡湿了,半个指节几乎是毫不费力地就连着已经湿透的布料一起顶了进去,或者说,是被一种不可抵抗的力量吸了进去。
杰西早告知过松村自己回家的日子,这点心照不宣的默契并不是什么特别的事情。
松村含着杰西的上唇从鼻腔里发出一个绵软的声音,或许是声音的出口被堵住了大半的关系,声音的存在感还不及蹭着杰西的下巴的喉结滚动来得明显。明明有着连杰西都自愧不如的形状鲜明的喉结,偏偏很擅长发出这种小动物撒娇一般的呢喃鼻音,松村身上这个巨大的矛盾一度让杰西觉得很神奇。
不过松村本身就是一个充满矛盾的调和体,从他分明都做足了承欢的准备,却一丝不苟地给自己泥泞的身体又穿上了紧身的四角内裤、需要系带的休闲家居裤——总之是把脱起来最麻烦的那些都给穿上了——这一点也可见一斑。
当然或许只是投其所好罢了,但是总之无需深究。杰西向来享受这缓慢推进的过程,就像是在拆一件包装精致的礼物,又或者是在给一个成熟得正好的水蜜桃剥皮,只有经历了足够耐心的考验后,才能享用到最汁水充盈的甜美果肉。
松村几乎是在被从束缚性的布料里被解放出来的瞬间就快射了,湿漉漉的性器弹出来抵着杰西的手掌,略带着点茧层的粗燥质感摩擦过顶端,断断续续的快感全都积累到了一处,像是到了决堤边缘。
他本能地塌着腰把湿润高温的自己送给杰西,在他身体里的从灵活的手指换成了更有力度也更鲁莽的东西,而他在几下冲撞里轻易地融化成一滩粘稠的糖浆,被一通用力搅拌后,拉出了黏连的白丝,还恋恋不舍地缠住那在自己里面搅拌的东西不愿放开。
松村忽而想起了那颗被他扔掉的过熟的水蜜桃,迷迷糊糊地觉得自己好像也变成了一颗快要腐烂的水蜜桃,只是被轻轻揉捏就会迸发出腥甜浓稠的汁水,浑身湿漉漉的,连呼吸和骨骼都变成了流动的液体,而什么坚硬的爽脆的口感都不剩了。
他彻底成了一滩水,一股浆液,一只已经腐烂到只剩下腥甜液体的水蜜桃。唯一还坚硬的桃核也不是属于他的,而是属于贯穿在他身体里的杰西。
他被撞得神志涣散,迷迷糊糊间好像又闻到了本该处理干净了的水蜜桃的腐败味。松村开始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已经清理干净了水果腐烂的痕迹,残留在果盘上的水果是否还有更多已经在静默中腐败了的,以及若是真的如此的话,怕是要在此刻就在放着果盘的客厅里休息的京本面前露怯了。
他当然是不在意的,京本怎么看他都行,他们之间毫无关系。不过杰西那么喜欢京本,松村也想为他维持住哪怕只是表面功夫的光鲜亮丽。
松村用发软的手指撑着杰西的小腹想要起身去确认,其实从想要以这么个状态贸然走出去这件事来看,他根本就没残留下多少清醒的思考了。
杰西没让他如愿,或者干脆说松村一点儿都使不上力了的大腿没让他如愿,他只是徒劳地把腰抬起了几寸,身体就败给了地心引力重重地跌落下去,把贯穿他身体的性器又吞进去几分。好像从一开始就是为此才勉强使用自己那快被液化的肌肉似的。
“外面 …… 京本、先生会……”
松村说话的吐字远远不及水汽饱满的喘息声来得清晰。但他并不是在忌惮京本会听到他们的声音,只是不想给京本留下一个杰西住在一个不那么完美的家里的印象而已。
不过好像无所谓了。
随着他在这半是自作自受的刺激里颤抖着身体又射了一次后,空气里变得愈发浓重的腥甜味让松村半是安心地意识到原来这腐败水果的气味来源于自己的精液。
精液确实有股奇异的腐败臭,在人体内发酵了一整个礼拜的液体,和在果皮内发酵了一个礼拜的水蜜桃果肉,或许真是大同小异。松村想,早知道就不对那个水蜜桃的汁液如此嫌弃了。
他一时脱力,软绵绵地趴在杰西身上,但因为高潮而痉挛不止的肠壁依旧在不断收缩,以至于显得松村几乎像是主动在用自己的敏感点去蹭杰西的性器,而他自己那已经只能吐出些可怜兮兮的清淡液体的性器则半软不硬地抵在杰西的小腹上,伴随着“自助式”的快感偶尔猛地颤动一下。
“北斗今天、好像特别、热情。”
被杰西舔着耳朵这么说的时候,松村意识到杰西果然是误会了什么。他其实并没有那个意思,残存的理智甚至早在他的大脑里拉响了警报,提醒他承受快感的感受器已经运行过热,再继续这样下去或许真会彻底坏掉。
但他真的连否认的力气都挤不出来了。杰西把他抱起来,他就乖乖地攀附在杰西的身体上,感受着自己已经化作一滩粘液的身体缓慢地顺着身体里的性器往下流动,囤积在杰西的大腿根上变成一洼泥泞的沼泽,又在重新激烈起来的顶弄节奏里变成波涛起伏的海。
松村把脸埋在杰西的肩头,口齿不清地念着杰西的名字,一会儿说想要更快一点,一会儿又说太快了不可以,到最后自己都不知道到底在说什么了,干脆闭了嘴抓着杰西的头发要和人接吻。他太着急了,牙齿隔着嘴唇磕在杰西的下巴上,一丝浅淡的铁锈味随之在口腔里扩散开来。
但是痛觉感知好像完全失灵了,他毫不在意地舔舔磕破的伤口,又伸出舌头去舔沾着汗水而有些咸涩的杰西的皮肤。舌头逆着下颌线一路向上,发硬的胡渣变成了软一些的鬓角,最后是更加柔软的耳垂软肉。
松村的刘海早被汗湿,又因为此前乱蹭的动作沾上了点半透明的浊液,乱七八糟地糊在他的眼睑上,原本就已经因为高度近视而一片模糊的视野更像是下起了一场瓢泼大雨,只有近在咫尺的杰西的轮廓是清晰的。
他分不清眼前的大大小小的光点移动究竟是纯粹的幻觉,还是他伴随着杰西的动作而起起落落的身体看到的壁灯光芒,又或者是确实没有关好的门因为什么原因而开启了一道缝,漏进来了外面的灯光。他眯起眼睛想要看清一些,但是在猛烈的冲撞里,他的双眼完全无法聚焦,连最后一丝理智都快要被彻底撞散了。
“是因为、大我在外面……吗?”
杰西的声音暂时抓住了他那快要逸走的最后一丝神志,于是松村总算又想起来了这事。
值得庆幸的是松村已经在平日的生活中对于杰西口中时常会出现京本的名字一事习以为常,这一瞬的紧张只是因为他又擅自担心起那扇似乎没关好的门、可能没有清理干净的果盘,是不是会给杰西十足完美的形象留下什么瑕疵。
不过现在杰西身上散发着汗水混合精液的浓郁的腥臭味,在他身体里顶撞的性器因为他湿热的身体变成了丑陋狰狞的形状,掐着他的腰臀的手不知收敛地将他按得青一块紫一块,混合着水声的肉体撞击声音沉闷而凌乱。一切都充斥着粗暴的野性本能,而没有任何精致的美感。
松村于是反而松弛了下来。
这里是我和杰西的家,他想,才用不着什么光鲜亮丽的虚假伪装。哪怕腐烂成泥,也是属于他们自己的浪漫。他甚至恨不得干脆就让京本亲眼见证一下,杰西是怎样切实地爱着他。
在脑海中冒出这个念头的同时,松村也一并意识到原来自己一直自诩的对杰西喜欢京本的事实接纳良好的宽容不过是自欺欺人。只是因为此前京本的存在更像是一个轻飘飘的偶像符号,才显得他的嫉妒心和独占欲也显得一样虚无缥缈。实际上他一直在嫉妒着、恐惧着、甚至憎恶着京本的存在,即便他也很清楚这对于只是被杰西单方面崇拜着的京本来说根本就是场飞来横祸。
但这也不是杰西的错,松村又想,他并非是因为杰西对京本的崇拜而在杞人忧天,而是因为他对杰西的崇拜而在患得患失。杰西太好了,尤其是展现给世人看的那一面。面对那么完美无瑕的人,他一点儿都想象不到京本能够抵挡诱惑的可能性。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杰西说得确实没错,京本的存在成为了一种诡异的催情要素,但是松村不想承认这一点。就算内里已经烂透了,他也想在杰西面前继续假装成一颗漂亮的水蜜桃,不然他怎么配得上这么好的人。
松村从鼻腔里发出一个像是在大雨天被淋得浑身湿透的小狗一样的呜咽声。
“我只是好想你。”
杰西在他身体里横冲直撞了这么久,最后却是因为这么句话射给他的事情让松村觉得很受用。
高潮时紧绷的肌肉慢慢松弛下来后,忽视他们身上乱七八糟的液体痕迹的话,氛围就忽而变得纯爱了起来。
杰西像是一个巨大的毛绒娃娃一样暖呼呼地拥着松村,又像是粘人的大型犬一样用下巴抵着松村的肩膀,时不时地在依旧高温湿润的后颈皮肤上落下蜻蜓点水般的吻。
“我也很想你。”
他的话不需要多有说服力,也不需要什么佐证。松村只要有他这句话就足够了。
*
对于和杰西的偶遇、以及后续在字面意义上“登堂入室”的始末说明,京本其实比杰西要来得坦荡。
杰西太温柔了,生怕触碰到任何一个可能还没痊愈的伤口,小心翼翼地选择自己的措辞,反而是导致说话结结巴巴的,像是哪里问心有愧似的。即便事实上,他并不需要对京本的任何一个可能存在的创伤负责。
最后还是京本自己说明的。包括他受邀参加一场盛大的酒会、而杰西也碰巧因为工作结束的庆功宴而出现在了同一家星级酒店的不同楼层的起因,在他被人别有用心地灌醉后带往顶层的房间途中正好被杰西撞见的过程,以及后者纵然是面对着在业界有着相当势力的人物也依旧态度强硬地将几乎快站不稳的他带离了酒店的结尾,还有因为无处可去而被好心地带回来暂且栖身的现状。
“总之,一切都要感谢杰西先生。”
自揭伤疤当然是很需要勇气的行为,不过京本的直白又似乎不完全是这样的。他的语气很淡然,似乎是早就习惯了这样的事情,已经完全对这个程度的疼痛麻木了,甚至连说着对杰西的感谢话语时都并没有流露出明显的情感起伏。
松村看着表情模糊得像是起了一层浓雾的京本,隐约在他身上嗅到了和自己类似的气息。一张光鲜亮丽的漂亮皮囊,内里是将要腐坏的灵魂。不过京本的情感还要更干燥些,所以或许他的灵魂并不会真的腐败,而是裂开成碎片,被碾压成碎屑,最后被风化成齑粉。
但这种难以名状的同类意识带给松村的并非亲切感,反而是更深层的恐惧。
他太知道在杰西眼中京本是怎样一个完美的存在了,就像是他眼中的杰西一样。但是同样的,既然杰西崇拜看似完美无缺的京本,却能爱空有一副皮囊的腐烂变质的他,那么当杰西发现京本也是如此的时候,似乎可以理所当然地抛弃自始至终只是一介凡人的他,而去爱那堕落的神。
“恕我冒昧,但是想必京本先生也感受到了,杰西是那种遇见需要帮助的人就会不顾自己的利害关系就出手相助的人。若是可以的话,今后还请您多多关照。”
这番话出口的时候,不仅是杰西,甚至连松村自己都有些惊愕。他自诩并非对人攻击性极强的性格,也完全没有要冲着京本这么剑拔弩张的意思,他真的只是在担心杰西的出手相助——在某个意义上也可以被称为“坏人好事”——的行为,会影响杰西热爱的这份工作而已。可是他有些发硬的语气、几乎是字字带刺的言辞,都让他显得像是浑身炸毛的猫,龇牙咧嘴地在恐吓空气。
这得怪京本,同时也得感谢京本,松村想,不然他确实是意识不到自己对杰西的爱情已经发酵过剩到这个地步了。
他于是尽力把语气放得缓和了一些,道歉说自己并非是在道德绑架京本,只是太过担心杰西而一时措辞不当。
“我明白的。”
京本露出一个很类似的笑容的表情,但语调分外淡然,让人完全看不出潜藏在这真假难辨的表情底下的真实情绪波动。他的眼神像是一片没有温度的雪花,从松村的肩头被吹起,又轻飘飘地在杰西的发上落下。
“若是不嫌弃的话,当然。”
他垂下眼帘,于是那雪花在睫毛投下的阴影里化成一滴细小的水珠,在干燥的空气里迅速蒸发殆尽。
*
论对京本的了解,松村当然是远远不及杰西的。
作为一个合格的粉丝,杰西把京本的生日记得比自己的还牢,对京本唱过的歌拍过的戏上过的节目制作过的音乐更是如数家珍,即便是如今京本半退到了幕后专心做自己喜欢的作品,活跃在电视节目中的杰西依旧会热情又真挚地诉说自己的满怀憧憬。
而松村只是在刚刚入行的时候,曾作为摄影助手和京本短暂地共事过,除了礼节性的社交辞令以外,两人之间几乎完全没有过任何的交流。
但是人类在发现同类这件事上确实是有着无法用科学解释的敏锐直觉,即便只是客套至极地交流了几句,松村看到的京本也绝非杰西口中那般美好的存在,并且这不是他的嫉妒心作祟。
事实就是,纵然京本确实没有针对性地对任何人心怀不轨,但他也并非圣洁美丽得表里如一。
可惜杰西意识到这一点就比松村要晚得多了。
或许是所谓的粉丝滤镜作祟,又或许是他温柔得太过天真,总之直到他在酒吧的廊下和正好打开贵宾包间的门出来的京本又一次意外偶遇之前,杰西都全然没有想过这种可能性。
这次反而是京本先认出杰西的,还专门朝他挥挥手打了个招呼。
当然,这也怪不得杰西粉丝失格。毕竟京本其实并不是喜欢这种热闹地方的人,何况当时他的大半张脸都藏在外套的大兜帽里看不分明,而酒吧廊下的灯光又向来昏暗。
“哎呀,杰西君,好巧。”
但是京本的音色很具辨识度,即便或许是酒精的作用让他的嗓音微妙夹杂了一丝沙哑,也足够让杰西在听见第一个音节的瞬间就反应过来。
其实除去他们之间默契地选择了秘而不宣的此前的“英雄救美”,那往后杰西和京本之间就又没有了什么交集。京本还天生是有些怕生的性格,并无道理突然用这样带着点明快味道的亲昵语气和杰西打招呼。
杰西一瞬间觉得是自己刚喝下去的那半瓶红酒的酒精上了头才产生了美好幻觉,又觉得或许是因为京本也喝了酒的关系,但是无论如何,被一直憧憬的偶像这样亲切相待是件很幸福的事情。他很快就放下了顾虑,像是一只摇着尾巴的大型犬一样,应着声便顺着京本招呼他的动作走过去。
但走到距离京本两三米远后,杰西却又突然有些尴尬地停在了半途。他的视力足够好,就算是隔着对于一般社交而言稍远了些的距离,也已经能够借着玫粉色壁灯的光亮看清京本宽大的连帽外套底下究竟是个什么打扮了。
他身上松松垮垮地套着一件区区几粒纽扣都扣错了位的丝绸衬衣,被压在帽子底下的是凌乱棕发。兜帽的阴影笼住了他粘着几缕半湿的碎发的脖颈,但是完全藏不住从衬衣敞得过大了些的领口露出来的那块皮肤上隐约可见的红色痕迹。
而或许只是壁灯的颜色带来的错觉,至少杰西想要这样说服自己,京本的鼻尖和眼角都透着淡淡的桃红色,湿润的嘴唇更是像极了还沾着露水的红玫瑰。
“……大我君,晚上好。”
彼此都是成年人,自欺欺人也没什么意思。杰西最终还是顺着京本的意思又往前走了两步,然后微微低头回应了对方的招呼。
“没想到大我君也会来这里。”
他小心翼翼地收起视线,不去盯着京本那快要挂不住衬衣的左肩、或是锁骨上那个颜色分外鲜艳的咬痕看。
杰西当然清楚京本终究不是什么完全不沾人间烟火的神仙,而成年人有生理需求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虽说在到底也是半公共场合的地方做这种事确实大胆了些,但也绝对轮不到他站在道德制高点上来指手画脚。当然,理解归理解,私心归私心。
相较之下,京本就显得坦然多了。他抬眼看向杰西,然后露出一个似有似无的笑容来。
“正好也是我想说的,没想到杰西君还会来这种地方。”
京本半倚着门边站着,顶着门板的半边肩膀有意无意地把门维持在了一个半开的状态。而杰西正巧站在一个很奇妙的角度,只是把视线投向京本的方向,就足以一并透过敞开的门缝看到包间内部的状况。
说实话,杰西并不很想看清那比廊下的灯光还要昏暗暧昧些的包间内部。他不是不知道这种高档的会员制酒吧特有的绝佳私密性意味着什么,至少不仅仅只是为了让身为公众人物的他们可以尽兴喝酒而不被人打扰。但同样的,在被动看清了里面确实已经空无一人的时候,杰西果然还是觉得松了一口气。
或许是此前摄入的酒精多少还是让他的表情管理没法那么自然,又或许是因为杰西本就不是喜怒不形于色的类型,而京本还是个善于观察的人,总之他的这点情绪波动显然基本都被京本看了个一清二楚。
京本也不戳破,只是抿了抿唇,从鼻腔里发出一个柔和的气音。
“明明已经有一位很可爱也很爱你的恋人了吧。”
杰西迟疑了一下,不知该不该一一解释松村这天因为工作需要而在地方过夜的事情,以及他也只是和友人来这里小酌一杯,并没有什么猎艳的打算的事情。事实上他并不觉得京本是真的误会了什么,不过就算真是如此,他和京本到底只是粉丝和偶像的关系,非要钻牛角尖地解释清楚反而没意思。
于是就这么自我纠结了半天,最终他只是应了京本一个含义不清的鼻音,说像他这样没有什么靠山的小艺人若是不主动成为交际花的话,怕是得不到什么工作了。
这下京本是真的笑起来了,一边揶揄说杰西明明已经是当下最炙手可热的音乐明星了,妄自菲薄可不好,一边又若有所思似的点点头,说不过自己其实很认同杰西的这个说法。演艺圈确实是个人际关系甚至运气都比实力更加重要的奇怪世界,从前京本自己还活跃在台前的时候,哪怕有着星二代的光环在身都难免遇到些明目张胆的不公平待遇。
“这一行么,说到底也就是在卖身而已,只是被包装得光鲜亮丽了点罢了。”
这话从京本口中说出来有种格格不入的滑稽感,但同样又有种让人无法反驳的强大说服力。
杰西不由一时语塞。
其实很难解释杰西会乖乖地跟着京本走进包间里的原因。可能是下意识对偶像言听计从的粉丝心态,可能是京本带着一丝柔软的鼻音的语气让人很难拒绝,也可能真的只是酒精上了头所以做出的每一个决定都是稀里糊涂的。
但原因也没那么重要,有他确实对京本听之任之地先把门落了锁,然后顺着京本的指示坐在了柔软的沙发上,又像是乖巧的宠物一样仰头看着京本等待下一个指令的事实在就足够了。
京本摘下了兜帽,又慢条斯理地脱下了宽大的外套。布料间的摩擦力让那本来就已经只是堪堪挂在左肩的衬衫领口终于彻底滑落了下去,随之露出来的是白瓷一样的颈肩皮肤,以及那上面残留的星星点点的浅红色痕迹。
其实并不显得色情低俗,反而是有种惊心动魄的美感。大概要得益于京本长了张几乎能把一些糜烂破败的东西都合理化成艺术品的“伟大”的脸,那本质上是受伤后的充血痕迹都看起来像是盛开在他身上的成片染井吉野。
京本的意思很明确,杰西不可能看不懂。他安静地看着京本,顺从地接过对方递来的高脚酒杯,和半倚半坐在桌边上对着他笑的人碰了杯。玻璃制的高脚酒杯相碰时发出了很清脆明亮的高音,但也像极了脆弱的玻璃制品摔碎破裂的声音。
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事到如今,什么装傻充楞或是故作天真都显得太没意思了。
杰西伸手帮京本抹去了从嘴角溢出一点的白葡萄酒痕迹,但拇指就这么顺着擦过去,最后停留在了京本的唇上,任由他伸出舌头来轻轻舔干净上面残留的那一点儿酒精。
不过京本并没有顺势直接含住杰西的手指,只是保持着嘴唇轻贴在指腹上的姿势,跟着杰西往回收的手一直向前探身,最后理所当然地身体失衡,向前扑倒。
杰西好心地撑着他的肩膀不至于让他真的狼狈地磕在沙发、或是自己身上,不过京本手上的酒杯里还残留着小半杯液体,随着这一下突然的重心偏移,里面的液面也猛烈地晃动起来,甚至飞出几点来落在了杰西的肩头。
这并不在京本的计划内,所以他为自己弄脏了杰西的衣服而坦诚地道了歉,又亡羊补牢地一口气喝干了杯子里剩下的酒。他的酒量不算太差,不过这并非京本这晚喝的第一杯酒了,所以脸颊上还是伴着最后的这点酒精摄入而泛起了一抹更明显的红晕。
他单膝跪在杰西双腿间的空隙处,柔软的沙发因为承重而明显下陷,连带着京本整个人都往下沉了沉。于是用来支撑身体的另一条腿就几乎成了摆设,京本的重心就这么随着他跨坐的姿势而完全落到了杰西大腿上。
杰西有定期健身的习惯,大腿肌肉坚实又分明,和京本柔软的臀肉撞到一起的时候,自然是后者被挤压成了他的形状。但是与这仿佛是完全处于劣势的逆来顺受正相反,同为成年男性的两人间存在的身高差异很轻易地被这个姿势逆转,京本处在比杰西高了半头的位置看他,或者说看着他浅色的眼睛里反射出的自己深色的轮廓。
在唯一还能胜过京本的高大体型都被反制的这个状况下,杰西就彻底成为了乖巧温顺的大型犬。京本低头要吻他的鼻尖,他就乖乖地仰起脸来,迎接带着酒精气息的湿润的亲吻落下,但在得到许可前又绝不会擅作主张地去亲距离他的嘴唇不到一公分的京本的下巴。
一半是出于对京本的敬畏,一半是出于对松村的忠诚。虽然放在这个情境里来说,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都显得令人发笑。
不过京本并没有和他接吻,而是在他的鼻尖蜻蜓点水般留下一抹湿润的痕迹后就放过了他,撑着他的肩膀重新站直,在更加鲜明的高度差中居高临下地看向他。
这在某个意义上让杰西松了一口气。他确实短暂地设想了京本顺势和他接吻的情形,并且意识到若是真的如此,自己大概拒绝不了。
这个认知让杰西心里闷闷地燃起了对自己的火气来,蔓延开后,又一并殃及了此刻无论是在物理还是心理距离上都还是和他过近了些的京本。
“所以那天,确实只是我多管闲事了吗?”
委屈、不甘、悲哀,所有柔软的情绪都被塞进同一句话里后,也足以把语气塞成硬邦邦的质感。
京本愣了愣,随即摇头给出了一个干脆利落的否认。
“不,我确实很感谢那天杰西君对我的帮助,那真是一场预谋已久的强奸未遂。”
他淡然地说出一连串直白的粗暴词语,随即话锋一转,用柔软湿润的语调为自己刚刚的举动吓到了杰西而诚恳道歉。
京本离开台前已经有相当一段时间了,甚至最近的年轻人可能都不知道这位“传说中的”制作人曾经有闪闪发光的偶像经历,有为人称道的实力演技,当然还有一位家喻户晓的演员父亲。但是对于身为他的忠实粉丝的杰西,从前连饰演一个五分钟的配角都能出尽风头的京本能够这般自如地游走在各种情绪之间而完全不漏一点破绽,并不是多么值得惊讶的事情。
相较之下,还是京本的那一套理论让杰西有些不知所措。
“我说了,我们这一行归根结底就是在卖身。这不是一个单纯的类比。”
京本进入演艺圈太早了,听说过的看到过的乃至亲身经历过的事情当然多得超乎想象。他的星二代身份确实在很多时候都成为了他的庇护伞,让他免于遭遇许多恶心事,但也并非万能钥匙金牌令箭,让他在从业的这些年里始终畅通无阻。
从“枕营业”这个词几乎都能被光明正大地拿到台面上作梗的现状也能看出来,在更多灯光照不到的角落里,切切实实的身体交易始终都是存在的。
京本确实鄙夷那些手握巨大话语权并以此谋私的人,但是这个畸形的架构存在太久了,不是他凭借着一个毛头小子的热血澎湃就能改变的。事实上他真的反抗过,甚至直到最后一刻依旧没有放弃。但结果就是他怆然落败,所有努力到最后换来的不过一场看似体面的落幕而已。
幻灭就幻灭吧,京本对杰西露出一个有些疲惫似的表情,不咸不淡地说总之他远没有杰西幻想中的那么勇敢,而是最终选择了妥协。
当然不至于堕落到从被害者成为新的加害者的地步,这个程度的道德底线京本还是守得住的。但是如果有主动对他投怀送抱又合眼缘的年轻人,或者是明明白白地暗示着他可以用自己的身体去换想要的东西的高位者的话,京本便不再摆着一副独自清高的坚硬态度了。他不是,也没打算做个圣人。
“说到底,也就是成年人间你情我愿的合理交易罢了,既然我的身体有这个价值,那用作这个世界的流通货币也没什么不好的。”
说到最后,京本毫无征兆地笑起来。
“抱歉,突然说这些是不是吓到你了?但是没办法,我确实早就已经是一个烂到根底里的人了。”
他的眼睛透着微微的水汽,反射了顶灯的光亮,看起来像是一片落满星星的大海。在讲述完、亲身经历过如此黑暗又污浊的过往人生后,却还能保留着这样一双仿佛依旧不谙世事的漂亮眼睛,杰西反而是觉得京本更像神明了。
谁说神明就该是完美无缺又绝对正确的呢?
杰西迎着京本的视线缓慢地摇了摇头,但是他也确实没法昧着良心否定京本助纣为虐的事实,因此喉结滚动了半天,最终也只是沉默地摇了头而已。
“之前杰西君的恋人,是叫北斗吗?有说过希望我多关照你。”
京本重新靠近了杰西,并且毫无征兆地突然倾身和他鼻尖相抵。
“但我能给你的关照,大概也就这个了。”
被京本温暖湿润的手掌握住性器的时候,杰西的大脑变得一片空白。他本能地知道这绝非正常事态,但是正如跪坐在地面上、用湿润的上目线看着他的京本说的那样,事到如今再装正人君子也未免太晚了些。
“我知道你很爱他。”
但生理反应和感情无关,这个道理京本比谁都清楚。事实就是哪怕杰西摄入了相当程度的酒精,他还是轻而易举地就在京本并不很用力的抚慰动作中彻底硬了起来。
京本的眼神里没有什么显著的情绪变化。或许是如他本人所说的那样,对男人的那点儿东西早就见惯不怪了,何况他自己也是男人,并且不是阴茎崇拜的狂热信徒。
但若是真这么想的话,杰西又忍不住觉得难过,于是干脆选择了一叶障目式的自我欺骗。
是在现实意义上的“一叶障目”,他毫无抵抗地听从了京本“如果接受不了的话,闭上眼睛把我当成你的北斗就行”的建议,暂时阻断了一切的视觉信息。
不过事实证明这并不是个非常好的建议,他们都忽视了身体自作聪明的代偿机制的作用。几乎就在杰西闭上眼睛的瞬间,此前被他忽视的听觉嗅觉触觉反馈就一并铺天盖地席卷而来。更糟糕的是,无论在哪一个维度上,京本和松村都完全没有相似之处。
当然,最后这一点并不准确,至少在拥有着漂亮的皮囊和腐坏的内里这件事上,京本和松村是绝对的同类,反而杰西与他们全然不同。打比方的话,京本和松村都是腐败得悄无声息的山竹,就算果肉烂透了也还是能维持着看似完好的外壳,而杰西是一颗芒果,一点点的过熟痕迹都会忠实地显露在表皮上。
杰西的性器无比坦率地回应着京本的每一个动作,被轻轻按压顶端,又用打着圈摩挲,冒出来的那点腺液很快就彻底濡湿了京本的拇指指腹。
借着这点润滑,京本的拇指和中指扣成了环,握着柱体开始慢条斯理地上下撸动。他的手指上掌心里到处都是玩乐器留下的茧层,纵然隔着一层薄薄的液体,因为充血而变得愈发敏感的部位还是能够清晰感受到那种像是有着柔软倒刺的幼猫舌头的粗糙质地。
这种九成的柔软加上一成的异物感的触感是杰西极为陌生的,但带着一种可怕的成瘾性,让他完全拒绝不了。他的大腿肌肉随着撸动节奏的加快而绷紧,陷入柔软的沙发里的身体无意识地迎合着顶胯,可理智则变得愈发飘摇不定,像是一场清醒的沉沦。
京本始终没有要再脱下身上那似乎轻易就能扯掉的衣服的意思,显然并没有要做到底的打算。
或许是因为清理很麻烦,又事出突然。或许是因为依照他的那套理论,作为通货的他的身体本也不该白白地给与他并无交易关系的杰西享用。也或许是更单纯的,刚刚经历完一场痛苦和快感参半的漫长性事的他还处于身心双重的不应期。
但理由不重要,其实这反而对他们都好,比如说至少能自欺欺人一下只是“出轨未满”。
在把脸凑近杰西完全勃起的性器后,京本罕见地踌躇了一下。
杰西的混血儿特质在性器上表现得极为显著,不仅仅是完全不同于亚洲人的尺寸,还有随着腺液溢出而变得浓郁起来的腥膻味。这是一场完全在计划之外的情事,比起才几乎把自己洗到完全无色无味的京本,杰西身上的生活味无论如何都会显得过于明显。
京本也并非讨厌这种味道,至少不讨厌杰西的这种只是单纯源于体液而非混杂了不洁的味道。
他的踌躇大抵来源于良心未泯的歉意,并且转瞬即逝。
京本抬眼看向依旧乖乖地闭着眼睛的杰西,用自己已经沾上了腥膻味的手毫不在意地将一缕落到了眼前的碎发别到耳后,而后低头以一种打招呼似的轻松态度先舔了一口已经变得湿滑黏腻的龟头。
温吞的腥咸味一瞬间就在他的舌面上扩散开来,融进唾液里,而后渗透进齿间的每一道缝隙。
突然的湿软触感显然是在杰西的预计之外的,他意外地有点胆小,或者在这个情境下也可以称为敏感,总之是条件反射地浑身一颤,勃发的性器就这么直接顶进了并未做好万全准备的京本的嘴里。
京本的门牙其实相较于其他牙齿微微有些突出,不过在大部分情况下都无伤大雅,只是给他攻击性过强的精致添了一丝钝感的可爱而已。只有在口交的时候,这一点小小的特质会被无限放大。他根本来不及用嘴唇或舌头做任何的缓冲,牙齿就这么直接磕在了充血的柱身上。
杰西下意识地睁开了眼睛去看京本,但是视觉冲击的强度远超他的想象。
他身体里的酒精或多或少地麻痹了一部分的感觉,何况快感的顶点其实本就很类似疼痛感,所以他并没有因为这一下的磕碰而萎靡下去,反而是在京本补偿似的舔舐中愈发兴奋。涨大的性器几乎彻底填满了京本的口腔,顶端抵着他的口腔内壁,在一侧脸上顶出一个明显的弧度。
京本的舌头在所剩无几的口腔空间里被挤压得愈发活动不开,不合时宜的好胜心让他干脆更用力地把舌头往下压,湿软的舌面和硬挺的柱体严丝合缝地紧贴在一起,无处可去的唾液被挤压成细密的泡沫,伴随着滋滋的水声向外渗,从京本被撑开的嘴角溢出来,沿着勃发的性器一直往下淌,最后消失在蓬勃的阴毛间。
或许是因为不喜欢那带着一丝腥气的粘稠液体顺着皮肤往下缓慢流淌带来的湿痒感,京本用力地往回吸,试图把已经离开了可控范围的唾液给重新吞回去。但实际的结果只是让他甚至失去了最后那一点口腔空间,整个口腔内壁牢牢地贴在了口中不属于自己的火热性器上,而兴奋地吐着黏腻液体的顶端则几乎是直接顶到了他的咽部。
被异物入侵而引发的生理性呕吐感让京本的喉咙一阵猛烈收缩,而对于入侵的“异物”来说,这种收缩是比口腔更加高温柔软的热情吮吸。
当了这么多年的粉丝,杰西当然记得在京本还是偶像的那些年,还有着“小少爷”的爱称的京本那连感冒药片都吞不下去的小孩嗓子一度是粉丝公认的萌点,甚至是后来京本得意洋洋地说自己已经克服了这个难题后还引发了“悼念”的程度。退一步说,虽然如今京本甚至都很少在台前唱歌了,但是同为音乐人,杰西当然清楚嗓子对一个歌手的重要性。
于是在身体本能的顶胯动作后,理智短暂回笼的杰西吓得连声道歉,一边又急急忙忙地想要往外撤。
京本按住他的大腿根制止了他的动作,不过被堵着喉咙口确实并不舒服,他主动吐出了半截给自己留下了喘息的空间,又抬眼去看杰西。
他的眼神其实很清淡,没有刻意的情色诱惑,甚至连自己的情欲都没有张扬地显露出几分来。但他的皮肤太白了,即便伏在有着一半白人血统的杰西的大腿间也还是白得毫不逊色,完全盖不住一点体温上升带来的自内而外的浅粉色。而他的眼睛里源于先前的刺激的生理性泪水还没有完全干涸,和唇角残留的唾液痕迹、脖颈上交错的水渍、湿透后胡乱贴在侧脸上的碎发都相辅相成,便让京本整个人看起来显得分外潮湿,像是一朵雨后初霁时的山桃花。
但不是阳春三月开得最盛的山桃花,而是再晚一些,在暮春时节已经快要开败了的山桃花。甚至是因为异常的高温潮湿而在树枝上就已经快要腐败成泥的山桃花。
杰西被自己的这个念头吓了一跳。
京本该是长在荆棘里的红玫瑰,是连凋零都成诗的染井吉野,是出淤泥而不染的莲,总之无论如何都不该是一朵衰败的野花。不,京本当然有自己选择凋谢的权利,但是他——将京本视若神明的他,是断然不该有这样僭越的想法的。
大概是被杰西擅自慌张起来的样子戳中了笑点,京本看着他,从还残留着一点不适的肿胀感的嗓子里挤出两个发哑的轻笑声。
一切的声音在物理意义上都是需要介质传递的震动而已,所以抵着京本的发声器官的部分一定是最先“听清”这轻笑声的。在被那湿热的气流轻柔地撞击到的瞬间,伴随着一声失控的低喘,杰西以一种并不如他意的姿态有些难堪地射在了京本的嘴里。
京本发出了一个不太舒适的鼻音,他其实并不想把这带着点腥味的粘浊液体吞下去,但实在是免不了杰西本就几乎是抵着他的嗓子射出来的,在他锁紧喉咙之前就已经有相当一部分的精液直接进入了食道里。
不过这怪不了杰西。京本接过杰西手忙脚乱地扯出来的几张纸巾,下意识要说谢谢,不过开口的瞬间超越表面张力的拉扯让他唇间残留的精液发出了饱满的破裂声,把他本就因为连续的强烈刺激而变得喑哑的嗓音几乎完全盖住了。
他把纸巾胡乱揉成一团,尽量把口腔里混合着大量唾液的精液都吐了个干净。
空气里原有的腥膻味逐渐被精液特有的腐甜味取代。这世上是真的有人坚称“甜”才是精液的主味,不过要京本来说的话,“腐”占了至少八成。这甚至不是因为京本经历了这些年的沉浮后变得阴郁了,事实上哪怕在他还是真正意义上闪闪发光的偶像的少年时代,自慰到最后沾在他手上的自己的精液,也只让京本联想到了腐败的花果气味。
当时他便轻飘飘地想过,是不是人类、或者至少是男人,从性成熟的瞬间开始,内里就已经彻底腐化成一滩腥臭的浊液了。
而后来京本经历的一切似乎都在告诉他,确实如此。
不过和大部分京本遇见过的男人不一样,本也不是赤裸裸地渴望着他的身体的杰西温柔到了有些天真烂漫的地步。
京本很清楚杰西其实反而是有着强烈性需求的那一类人,不过他的这一面几乎是独属于松村的。当对象是京本的时候,杰西就会甚至都顾不上沉浸在性高潮的愉悦里,只是急着关心自认为也没有那么狼狈的他。
当然,能被人如此体贴入微地关怀一定不是什么坏事。京本接过杰西特意拧开了盖子后才递过来的纯净水,无色无味的冰凉液体冲刷走了口腔里残留的大部分异味,让他终于得以口齿清晰地说出了一句谢谢。
他说着感谢的话语,心里却莫名其妙地闪过一丝对松村的羡慕,甚至嫉妒。
能够让如此八面玲珑的杰西都卸下一切顾虑、把绝不高尚美好的那部分坦然表露,京本想,松村真是个很幸福的人,或者说很厉害的人。
“对不起……我……”
杰西结结巴巴地想要说什么,但是半天也没能组织好语言,最后只能用甚至有些无措似的眼神看向京本。
后者抿唇一笑,说该道歉的是自己,毕竟一开始就是他自作主张地把杰西卷进来的,从某个意义上来说他甚至可以被划分为“强奸犯”。
“在这个情况下说这种话可能很奇怪,但我是真心的。”
京本凑过去,在杰西微凉的耳廓上很轻地咬了一口。
“希望杰西君和松村先生能一直幸福下去。”
下次如果路过有名的结缘神社的话,他打算去为这段和他并无关系的姻缘恳切虔诚地向神明大人寻求庇佑。
*
杰西并不擅长说谎。
诚然,身为当红艺人,不加修饰地把原原本本的自己都展现在镜头下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比起“真实”反而是单纯的“愚蠢”。所以杰西只会将大众想看到的那些,譬如说健美的身材、动听的嗓音、有趣的灵魂,投其所好地大方展露,而对于会打破美好幻想的部分,则是运用各种方式巧妙地回避。
在有些人眼里,这当然难免有点虚与委蛇的意思,但是杰西确实没有明目张胆地用谎言扭曲过事实。至于如今他的公众形象似乎显得太过完美无缺,也不过是因为他本就是个温柔又正直的人,不需要什么谎言的美化,就已经足够优秀得像是美式英雄电影里的主角了。
事实上,杰西的表里如一是不受镜头或镁光灯的限制的。他能够在镜头前热情洋溢地诉说自己对京本的崇拜之情,也会在私人时间以几乎完全一样的温度感对好友、甚至是身为恋人的松村讲述一样的内容。
这也并非是因为他的神经大条,或是拥有过于开放式的爱情观念并且擅自认定别人也是如此。杰西在和松村的关系拉近之前,后者就已经对他那狂热的粉丝情结有所耳闻,若是突然对此三缄其口,反而有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味道。何况松村并非是会把偶像崇拜和恋爱感情混为一谈的人,又心思敏感细腻,把一切好的不好的东西都坦率地摆出来说个明白,对于他们维持良好又持久的关系才是最佳策略。
刚刚确立关系的时候,面对并不那么擅长拐弯抹角的日式思维的杰西,松村就这么明明白白地和他说过。
“就算是不那么美好的事情也好,关于杰西的一切我都想知道,也都会接纳的。”
松村用的并不是非常严肃的语气。
他们当时正一起在看租来的影碟,松村整个人都软绵绵地靠在杰西身上,说完后保持着脑袋半靠在杰西肩头的姿势有些别扭地拧着脖子去看他,笑得露出了可爱的犬齿,又撒娇似的去亲他侧脸上冒出来的一点胡渣。
“我的爱情可是很沉重的哦。”
杰西微微侧脸把落在自己侧脸上的亲吻顺理成章地过渡成了一个浓情蜜意的深吻,一边笑着打趣说彼此彼此,一边又认真地应声说无论是多么沉重的爱,他都有信心稳稳地接住,绝对不会把这种珍贵的感情摔碎。
松村的声音在亲吻里慢慢地染上了黏糊糊的鼻音,一会儿像是爱撒娇的幼犬一样说就算只是在骗自己他也很开心,一会儿又像是炸毛的小奶猫用毫无威慑力的语气威胁说说谎的人要吞一千根针。
杰西笑起来。正好电影里演到了俗套的修罗场剧情,便半开玩笑地打趣问松村像电影里这种身体出轨和精神出轨二选一的桥段,要是换了他会选哪个。
松村瞥了电视屏幕一眼,正了正坐姿一脸认真地分析起电影剧情的逻辑来,但末了又扭过头去对着杰西用带点哼哼唧唧的腔调的声音说自己对于文艺作品的容忍度向来很高,但是发生在自己身上就另当别论了。
“和身体还是精神都没有关系,出轨就是出轨,100%是坏人。”
他咬了一口顺从地迎着他的索吻动作凑过来的杰西的下嘴唇,吐字自然地因为这个动作而变得模糊了些。
“哪里出轨了,就没收哪里的作案工具。”
松村说着,大概是被自己的话给逗笑了,随之喷出的温热的吐息都打在了杰西的下巴上。湿润的痒意沁进皮肤里,和底下蠢蠢欲动地想要冒出头来的胡子融到了一起。
杰西用自己的下巴去蹭松村的,后者毫不反抗,甚至还特意把自己的脸扬了扬,显然是很喜欢这种肌肤相贴的亲昵感。他就着这个姿势自然而然地把双臂环上了杰西的脖子,然后借着揽在自己腰上的手臂的力量,整个人钻进杰西的怀里。
丝质的柔软家居服让他们之间的摩擦力变小了许多,松村几乎是毫不费力地在地心引力的牵引下从杰西的膝上一直滑到大腿根上,彼此半硬不硬的下半身隔着几层柔软的布料行了个贴面礼。
“身体出轨的话,是‘没收’这里,对吧?”
杰西别有心思地微微顶胯又蹭了两下,而后探身去亲松村的耳朵。他们对话的内容在字面意义上其实带着点危险的血腥味,不过用作调情倒也别有风味。
松村的柔软又富有弹性的臀肉压着杰西的胯部,一边继续不着边际地“威胁”说如果是很过分的出轨的话,就会直接用上中华式的大菜刀,一边又忍不住随着杰西的动作偶尔发出一个潮湿绵软的哼声,不过倒是还能清醒地听到杰西追问他如果是精神出轨的话要怎么“没收作案工具”的提问。
“要把负心汉的心脏挖出来吗?”
杰西有时会突然显得非常现实主义,虽然或许理解为松村有时候会显得过于思维抽象化以至于他跟不上才更合理一些。不过他就是对于向来看似现实派的松村毫无征兆的突然思维跳跃相当着迷,而后者又正好需要如他这般能够对自己的不确定性和突然失控能够以极其平稳的情绪一一接纳的存在。从这个意义上来说,他们确实是天生一对。
“要把他的灵魂摔个粉碎。”
松村给出的回答很抽象,这大概是因为这个话题终究只是一个完全架空的轻飘飘的幻想,他们谁都没有真的认真去想这个可能性。
当然,还有非常现实的因素是,逐渐被燃烧的欲望占领的大脑确实没有多余的空间去想这些不属于当下的他们该关心的未来假设了。他们现在只恨不得连灵魂都彻底融为一体。
*
松村其实没忘记这段已经是许久之前了的、发生在和杰西之间的玩笑性的对话,虽然一直到机缘巧合地接到了京本给拍摄非常久违的杂志内页照片的工作之前,他都没有特意从记忆深处重新翻出过这段回忆。
不过在那之前,对于杰西和京本之间或许确实发生了什么,松村倒是或多或少有点察觉到了。
有段时间杰西的表现就是有些奇怪。
这是结论,但要说依据,其实松村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说是“直觉”。虽然世间总是专门把“女人的第六感”形容得玄玄乎乎的,但说到底大家都是人类,松村向来觉得“男人的第六感”也不是凭空想象的伪命题。
就算是在正式确立关系后,作为大半个业内人的松村也很善解人意地并没有限制杰西游走在各种聚会上结交朋友。甚至因为深知对于并没有大公司作为靠山的杰西,广泛的人际关系对于事业发展来说是必不可少的重要支撑力,就算是在自己因为发烧倒下的时候,松村都很执拗地催着杰西不必徒劳地守着自己,而是赶紧像个“没良心的混蛋”一样去参加临时发来邀约的聚会。
不知道是出自谢意还是歉意,杰西也总是会坦诚地主动告诉松村自己在酒会上又结交了哪些新朋友,甚至偶尔还会过度热情地张罗着说什么自己新认识了个感觉和松村很合得来的人,若是他想要的话自己愿意帮忙搭桥牵线。不过这一类的对话,基本就会以“再这样下去总觉得我们要变成开放式关系”一类的玩笑结尾。
其实杰西也没有一反常态地突然对于自己参加聚会的事情闭口不谈,甚至反倒是更加滔滔不绝了一些,尤其是对于某次酒会结束后意外遇见很少出现在那种地方的京本的事情简直是事无巨细,甚至连京本主动请他喝的那杯白葡萄酒的味道都描述得分外详细。
杰西是京本的粉丝的事情松村早就知道,也或多或少已经习惯了杰西在提起偶像的时候会不自觉变得更加高温一些的情绪,当然更清楚他平常时候就是个话多又杂的人。但是此前和京本意外相遇的事情不是没有过,就着一杯半杯酒的两句寒暄而已,怎么看突然变得滔滔不绝的杰西都显得有些过于不寻常了。
只是松村不想也似乎鼓不起那个勇气来直白地点破这一点。
他确实曾经短暂地被迫直面了自己对京本或许切实地心怀嫉妒的现实,但是随着京本又一次成为了杰西口中的“云端之人”,松村便又重新回归了自诩对此释然的宽容态度。事到如今,他不想再表现得像个蛮不讲理的暴徒,用扭曲的独占欲囚禁杰西应有的社交生活,也不愿去想墨菲定律的作用下若是真的自作自受地直面了最坏的结局,到时候他又该怎么办。
总而言之,和他曾经侃侃而谈过的绝对不会对背叛有一丝妥协的坚定态度背道而驰,在真的直面这个可能性的时候,松村非常不争气地选择了当鸵鸟。
反正至少可以肯定的是,杰西还爱他。甚至是每一天都比之前更爱他。
当然,已经产生的怀疑不会凭空消失。就算被浓厚的爱意包裹所有的尖刺,甚至和血肉完全融为一体,那也依旧是横亘在心上的外来异物,是随时都有可能引发排异反应的危险地雷。
关于这一点,在和京本打照面的瞬间,松村就已经切实感受到了。
其实京本表现得很云淡风轻。
虽然对于近些年的媒体曝光度已经明显降低的京本而言,这次的杂志采访算是久违的“艺人工作”,但并非是离开了这个业界、又曾是超级偶像的他,对于这一类的工作适应性相当良好,完全没有什么常见于新人模特身上的紧张感。
他只是很自在地和松村打了个招呼,并且礼仪周到地专门为许久之前的那一夜借宿道谢。
“之前承蒙松村先生,当然还有杰西君的关照了。”
京本把对他们的称呼后缀分开得清清楚楚的事情让松村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即便他也很理智地知道于情于理京本都没必要对身为后辈的杰西用上尊称,对他用上生疏的那种敬语也是很纯粹的社交礼仪。
“不,我才是,得为京本先生一直以来关照杰西说声谢谢才行。”
松村抿唇,怀着一点带刺的小心思用礼貌又疏离的态度回应了京本。他知道自己的行为有点小孩子气,也隐约能够猜到在很多意义上和他很相似的京本能够轻而易举地看透他的隐晦心思,不过这本来也是他想要的。
虽然常在杰西的口中听闻京本偶像时代的各种传说,也或多或少见过一些过去影像,不过在直面京本露出的看似天真烂漫的灿烂笑容时,松村才第一次切实体会到了京本曾是顶级偶像的事实。
说实话,京本的漂亮其实是属于攻击性十足的那种,好比是夹竹桃乃至罂粟,漂亮得明明白白,但危险勿近的天然警告也同样无比显眼。京本厉害在有着这样一副锋芒毕露的漂亮皮囊,却能够让他身上每一根尖锐的刺都被柔光包裹,从而创造出一种柔软无辜的虚假幻觉。就像是水中的月亮,明明远在天边,却仿佛近在咫尺。
京本对着松村笑得眉眼弯弯,用听起来真挚坦然的语调说看来杰西和松村的感情还是那么好,让如今还孤家寡人的他真是有些羡慕。
说这话时京本特意压低了一点声音,又把身子往松村的方向探了探,大概是考虑周到地在尽可能避免被无关人员听到了这两位当事人都还没有打算昭告天下的关系性。
“您可是高岭之花,这样妄自菲薄就没意思了。”
松村完全没有要把京本视为敌人而火力全开的意思,但是不知怎的,他发觉自己说的每一句话都好像带着尖刺,就像是真和京本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
而让他又庆幸又悲哀的是,京本不至于迟钝到听不出他语气里的刺,但是依旧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显然,京本那虚假的柔软幻觉同样适用于他,所以就算是这样明晃晃的攻击,也就像是落在了一团棉花上一样,连一点反弹都感受不到,只是很虚无地被承接住了而已。
“松村先生很讨厌我吗?”
京本依旧眼含笑意地看着他,不过松村很清楚那是没有温度感的笑。没有高高在上的傲气,没有游刃有余的嘲讽,当然也没有发自内心的友善。什么都没有,就只是一个单纯的表情而已。
松村移开了视线,他不想在京本面前单方面表现得像个学不会一点儿情绪控制的小孩。
“不。”
他否定得很干脆。他确实不讨厌京本,当然也不喜欢京本,因杰西而起的嫉妒和受杰西影响的爱屋及乌正好相互抵消。
这下京本是真的笑起来了,他发出了两个很清脆的笑声。天生就拥有着清亮音色的人笑起来很好听,像是盛夏雨后天晴时在潮湿的空气中摇摆的玻璃风铃。
“那就好。松村先生或许不相信,但我还是蛮喜欢您的。啊,不要误会,或许说‘羡慕’会更合适吧。”
松村听不出京本的话里究竟是不是潜藏了什么别的意思,但他也没有这个勇气去直接追问,便只能应了个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想表达什么的低低的鼻音。
告知拍摄准备完成的助手的声音暂时把他们从自此便相对无言的尴尬氛围里拯救了出来,京本站起身来对着松村很端正地鞠了一躬,说请多关照。
低头的瞬间,松村瞥见被黑发遮挡住的京本的后颈上有一个若隐若现的浅红色痕迹。像是蚊虫叮咬,或者是过敏,再或者。
松村垂下眼脸,低头应声说也请京本先生多关照。
至于为什么会变成和京本两个人在狭窄逼仄的服装间里两人独处,松村不是很想回忆起在拍摄结束后京本客套性地提了一句希望以后有机会一起吃饭时,他脑袋一热地回了一句“说起来之前的酒会,杰西也受您关照了”的事情。
大概是松村这句话说得太突然了,就算是从容不迫惯了的京本也很罕见地流露出了一丝鲜活的情绪。不过那情绪转瞬即逝,视力并不很好的松村没能看清楚那究竟是诧异还是惊愕,甚至可能是心虚。
但总而言之不是什么正面的情绪,从后面京本急急忙忙露出个看起来很正面的灿烂笑容试图弥补失态的行为也多少能够猜到。
那根已经长进了血肉里的刺于是隐隐地变得滚烫起来,几乎要把松村的整颗心都给灼烧得通红。
但是如果真的可以选择要从谁的口中听到这个消息的话,比起杰西,松村想大概由京本来告诉自己反而是个更好的选择。
他不用面对杰西必然会伴随的歉意和悲伤,还可以不加顾虑地把心里那些脏污的东西都给宣泄出来。反正他是被害者,而京本是加害者。反正他们都是只堪堪维持着表面的道貌岸然的、早就腐坏的灵魂。何必费心顾忌?
不过就近拉着京本进了只有他有钥匙的服装间里确实是典型的有勇无谋,物理空间限制让他们这般沉默地面面相觑的现状就是最好的证明。
京本比松村矮一点。是隔着社交距离的话就完全可以忽略不计的差异,不过一旦缩短到了这几乎就要贴到一起的至近距离,就算是不到五公分的差异也会变得相当显著。
他们没法完全平视彼此,松村要稍稍低头,而京本微微仰脸。于是虽然完全不是出于他们的本意,但松村眼里的用着点自然湿度的上目线看他的京本像是只漂亮的长毛猫,而京本眼里因为逆着头顶的灯光而显得阴影浓郁的松村像是西欧电影里英气的吸血鬼伯爵。
松村没怎么对京本显山露水地大笑过,不过京本很清晰地记得对方稍稍扬起唇角来就会露出来的那颗尖锐的犬齿,于是妄想和现实重叠,被微妙地身高压制住的京本便真有了种会被松村咬破脖子鲜血淋漓的错觉,身体的肌肉随即傻乎乎地跟着大脑的妄想变得紧绷了起来。
“那个……”
京本下意识缩了缩脖子,怀着一丝微妙的忐忑试探着开了口。他试图说明那晚的意外责任完全不在杰西身上,但又觉得这话若是由自己说出来反而会让情况变得更加复杂,不由又迟疑了起来。
松村大概猜到了京本想说什么。虽然不想承认,但是他们既然在很多地方都有奇妙的相似之处,像这样蛮不讲理的彼此心领神会也确实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
所以比起京本说话的内容,更让松村在意的还是因为过近的距离和客观的身高差,随着京本的呼吸便自然而然地一直落在他的下巴上的湿润的气息。
虽然松村一直对京本留有一个无法解释的“感情很干燥”的印象,但京本作为一个活生生的人却是湿润又温暖的,像是隆冬时节的被炉。其实听说每年都有因为被炉而低温烫伤或者反而热伤风的人,但那当然没法怪罪只是尽职地保持着温暖的被炉,而完完全全是使用不当的人的过错。
这样说来,京本大概也是没有错的,他只是太明亮了,才容易招致飞蛾扑火。
这么想着,松村又突然猛地晃了晃脑袋。他这才反应过来若是按照这么说来,自己最终就得怪罪杰西了,这可是他最不愿意做的事情。还是那句话,正如杰西将京本视作完美信仰一般,杰西就是他的完美信仰。
“他很爱你,并且只爱你。”
松村晚了一拍才反应过来京本在说什么。乍一听似乎有点避重就轻的嫌疑,不过他们彼此都很清楚,京本这句有些贸然的笃定判断确实是打破当下僵局所必要的话语。
“我知道。”
他回了一个轻柔到听不出情绪的鼻音,或许是这一刻他们靠得实在是太近了,以至于松村北斗沾染上了一点京本的说话特点。
“可是他也很喜欢你,并且拒绝不了你。”
京本似乎是很短暂地迟疑了一下,但随即便打定了主意,又稍稍扬了扬下巴,几乎要用自己高挺的鼻尖去触碰松村的。
“生理反应就是这么不讲理的东西,尤其是男人,几乎都是性欲的俘虏。”
他唇间吐出的湿热气息全都落在了相距不到五公分的松村的唇上,带来一种像极了接吻的错觉。
“举个很简单的例子,松村先生并不爱我,但是照样轻而易举地能对我硬起来。”
京本完全没有表情的时候,就会变成一副天然就显得圣洁美好的模样。他如此天真无邪似的说着不加掩饰的直白话语,天生就该是演奏昂贵的古董钢琴的漂亮的手淡然地按上了松村的胯下。
人大抵是都有点劣根性在的。比方说喜欢看痴情者沦于背德,喜欢看圣洁者堕为烂泥。歌颂高洁美好,但也安于自然腐败,甚至强词夺理地用“化作春泥更护花”为自己的怠惰辩护。
归根结底,京本说的没有错。就算是自诩对杰西一往情深,并且明知京本的漂亮皮囊下已然是破碎腐败的灵魂,在被京本身上柔和的香气包裹住全部感官,看着那张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脸淡然地做着最纯粹的动物性本能动作的时候,一种蛮不讲理的兴奋感就擅自出现在松村的大脑里,并且承载着血液一路向着被覆盖在京本掌心里的那处聚集而去。
他一下子就变得口渴得厉害,是连嗓子里面都几乎干涸成了沙漠的程度,以至于下意识想说的每一个字都变得棱角分明,扎得他的声带生疼。
“我……不是……”
京本的鼻尖终于顶到了他的,无限接近于嘴唇相贴的距离感让松村想躲,但最终他只是闭上了眼睛,似乎这样就能躲开一切自己还没整理清楚的、不想对面的事情似的。
不过京本并没有再接近,隔着甚至不到一公分的距离,只有他温热的吐息伴随着轻柔的笑声落在松村的唇上,仿佛久旱后的甘霖。
“啊,或许松村先生会想听到这个。”
他耐心地等着松村重新睁开眼睛,又在两个人的嘴唇中间塞进了一根食指,完全埋没了最后的空间,但也杜绝了他们的嘴唇就算只是因为说话时的口型变化而意外相触的可能性。
“我没有和杰西君接吻,准确来说也不算做爱了。”
听京本用这种像是在澄清什么似的语气反过来承认了至少他和杰西之间确实不再是单纯的偶像和粉丝之间的清白关系的事情,松村的大脑一片混沌,几乎是彻底不知道这时候做出怎样的反应才是正确的了。总之不该是用像要融化似的鼻音回一个哼声,这么想着,但他的身体又有些不受大脑控制。
不过至少,松村有些自欺欺人地想,他现在稍微可以对当时的杰西感同身受一点了。那这样也不错,就这样吧。
“而且若是想要报复的话,以牙还牙也是一种途径——比起分手要容易很多吧,对于松村先生来说。”
京本的理论有点石破天惊的味道,但是松村的大脑早就已经信息过载了,竟然觉得这荒唐的论调也不无道理。
若是肉体出轨的话,就把出轨的那部分阉割掉,若是精神出轨的话,就把爱上别人的那部分灵魂给摔个粉碎。确实是玩笑占了八成的空话而已,但是最底层的逻辑除了绝对不会原谅任何一种形式的出轨之外,就是哪怕两败俱伤也绝对不会放手的执念。
“可是京本先生呢?您究竟想从中得到什么?”
松村迷迷糊糊地问出了这个就算知道了答案对他而言也毫无意义的问题,然后残存的那一丝理智又让他想自己对京本这莫名其妙的关切没准就是杰西总说他其实很温柔的原因。
京本暂时松开了在松村身上的手,垂着眼帘慢条斯理地一一解开自己的衬衫纽扣。
“大概,被爱的幻觉。”
他的声音就轻得像是幻觉。
松村不知道京本究竟经历过什么,也自知并没有这个权利去深挖这些。无论京本只是想做一场短暂的梦,还是真将他当做了某个影子的代用品,又或者干脆只是信口捏造的空话,这一切都和松村无关,他无权也无法涉足京本的世界。
同样的,他也不需要向京本解释自己默许的原因,只是答应下了,就顺水推舟地继续下去就好。这是两个心智成熟的成年人间你情我愿的一场情事罢了。
松村解开了有些碍事的精致腰带,以便京本顺利地扯下他的裤子。后者顺着手上的动作一并慢慢弯曲膝盖,最后双膝落地,保持着跪立的姿势微微向前探身,毫不介意地伸出舌头隔着仅剩的那一层弹性面料舔了一口已然隆起的胯下。
布料阻隔了舌面柔软的粗糙感,但略高于体表的温度和湿意浸透了那一小片的布料,然后那一块就这么湿哒哒地黏在因为充血而变得敏感起来的性器上。并没有那么强烈的官能刺激,反倒是变得紧绷的内裤带来的束缚感更加明显一些。
松村无意识地小幅度拧了拧腰,明显凸起的部分于是以一种很微妙的力度正好擦过了京本的嘴唇,又干脆就这么顶在了他微微翘起的上唇上,有种并不是出于本人意志的暗示意味。
“啊,不过今天之后我还要去录音。”
京本仰起头来,从黑发间露出来的眼睛反射了头顶的灯光而显得无比明亮。他坦诚告知了自己这天得好好保养嗓子,并且事出突然当然也不可能随身带着安全套和润滑剂,所以虽说确实箭在弦上,但其实真的难以随便发射的事实。
这点不合时宜的职业素养倒是让松村有点敬佩,不过反过来说,因为不想弄乱两边挂满的衣服和配饰而和京本挤在了行动不便的小小的角落里的他应该也勉强还算没有彻底见色忘义。
毕竟限制颇多的人是京本,他便还算有良心地主动给出了几个选择。
像两个初尝人事的男高中生一样互相撸两把草草了事。除了用嘴和直接不带套进来以外的话就尽力而为。或者若是松村想做被动方的话,他倒是乐意奉陪到底。
最后一个选项,京本说完后便又自说自话地否定了,说自己大概不可能表现得比熟知松村身体的杰西更好,要是沦为不伦不类的替代品就没意思了。
他的口吻很淡然,不过松村忽而意识到,那晚他和杰西毫无节制的欢爱,京本果然是真的知情的。
浪费时间在迟到的羞耻心上并没有意义,何况松村清晰地记得那晚他心里本就一闪而过了想要干脆让京本听个清楚看个清楚的阴湿念头。
松村跟着一并跪下来,一边膝盖正好卡进京本打开的双腿间。他慢条斯理地用自己的膝盖去蹭京本腿间隐藏在宽松的运动裤之下的显著温度,后者的呼吸随着他的动作节奏稍稍变得紊乱了一些,攀在他一边肩膀上的手也无意识地用了力,指尖浅浅地陷进了他的皮肉里。
其实松村对于做哪一方并没有很明确的执着。他本就是在成年男性中也算得上高大健壮的出众体型,在和杰西在一起之前交往过的那个身材纤瘦的前任还一脸真诚地夸他“器大活好”,只不过和杰西的第一次时做了下面那个,之后也就自然而然地维持了这样的状态而已。
他猜京本和他差不多,或者在某个意义上正相反。漂亮得雌雄莫辨的外观给人留下的第一印象大概很固化,但是京本其实有副很男性化的骨骼,以及从落在他赤裸的膝盖上的鲜明触感来看,就算不及混血儿基因彩票式的天赋异禀,也相当尺寸可观。
“那折中一下。”
松村回答。他不是没有切实经历过准备不足带来的撕裂般的疼痛,实际就算是准备工作做到位的情况下,起初对于杰西的尺寸的错估也让松村吃过苦。当然,苦得甘之如饴。
但那疼痛是杰西给他的,而松村既没有下作到非要让京本也感受到一样的疼痛,也没有无私到甘愿为京本也贡献自己的身体。
他伸手拉下了松松垮垮地挂在京本腰上的运动裤,从里面露出来的印着面包超人图案的内裤歪打正着地让松村的神经松弛了一点。随即他逆着往上摸,把手停留在大腿根的软肉上后稍微用力地捏了一把。
京本心领神会地稍稍拢了拢膝盖,夹了夹落在大腿内侧的松村的手指尖。是个无声的许可。
单从外观来说,京本的漂亮确实是没有一点死角的。
他不再像年少时一样瘦得几乎没有厚度了。没有固定健身习惯的他只有形状并不清晰的少量肌肉,上面还覆着一层薄薄的脂肪,正好把骨骼间的凹凸填平,但也没有松弛的赘肉堆积,看起来更像是保持着进入青春期前的幼年体态并被等比放大了。
京本做了脱毛处理,私处也没有一点杂乱的毛发,从柔软的小腹一直到大腿根都是一片连贯的白皙。
他甚至连性器都是漂亮的。原本透着点柔和的粉调,但是因为充血挺立而逐渐变成了更加厚重的深粉色。或许是因为还没有到高潮临界点的关系,阴茎只是挺拔成一道流畅的曲线,表面没有张牙舞爪地浮现出来的狰狞血管,只是伴随着松村撸动的节奏自发地微微颤抖着,粉紫色的顶端透着一点透明的湿意。
囊袋的颜色更深一点,变成了浓郁的暗粉调。不可避免的色素沉积和生理构造注定的褶皱表面注定了这是人体器官中都丑陋得数一数二的代表,但正好从京本的腿间顶出来的松村的性器在某些角度正好抵住那里,落在敏感的顶端的就是相较于他的性器要凉一点的过于柔软的触感,让后者回想起了那颗曾经很漂亮的过熟水蜜桃。
只有膝盖着地的京本被腿间的抽插动作撞得有些重心不稳,他晃晃悠悠地发出一个鼻音,倒是顺利地被松村听懂了意思,于是腾出一只抚慰京本身体的手,用小臂牢牢地揽住他的腰,干脆引导着他把体重往自己身上倒。
京本没和他客气,压着松村的小腹就往下坐,柔软的臀肉完全被挤压成他的腹部形状。紧密贴合的下身也让嵌在腿间的性器又往外顶出来些,顶端直直地戳到了京本的根部。
意料之外的冲撞带来的和熟练的撸动动作并不相同的一瞬的快感让京本不由得扬起下巴,鼻尖顶着松村微微透着点汗意的下颚,脖子拉成了一道漂亮的曲线。
只要松村稍稍低头,或者京本再向上探一下头,他们便能顺理成章地接吻了。但是他们心照不宣地都没有迈出这一步,京本只是伸出舌头,用舌尖卷走了一滴快要落到他的唇上的松村的汗水。
无机盐的咸涩味道在他的口腔蔓延开来,很快就消失在大量分泌的唾液的寡淡里,反倒是给人一种后味清甜的错觉。
大概只是因为嘴里太寂寞了,京本想着,忍不住继续去舔松村的下颌。
松村毫不反抗地任由京本像小动物一样舔着自己,凸起的喉结抵着他的头顶时不时上下滚动。直到最后一丝明显的咸涩味都彻底消失了,变得比之前愈发湿漉漉的皮肤于是开始散发出京本口腔里先前残留着的蜜桃漱口水的香味。
“稍微……夹紧一点。”
松村的声音像是一场暗夜的细雨一样落下来,大概是有一半的声音在出口前就又被吞回了嗓子里的关系,比起空气的震动,落在京本头皮上的喉结的起伏要鲜明得多,把每一个音节都直接经由头骨传至了他的大脑里。
京本这才反应过来他的双腿在无意识间稍稍卸了力,又因为摩擦的热度而沁出的那层薄汗的润滑,原本紧贴着他的大腿内侧的性器触感确实变得稀薄了多。他于是用带着浓郁的鼻音但很诚恳的语调道了歉,用力地扣紧了膝盖。
他大腿上的软肉比他的感情更加热情地紧紧拥住了松村的性器,而几乎完全压在松村身上的姿势让高温硬挺的柱体的每一次抽插动作都用力地碾压过他的会阴,引发了他身体由内而外的共振。
高潮临近时有些失控的快速摩擦动作即便是隔着一层液体的润滑也还是轻易地把京本细嫩的大腿内侧软肉蹭得通红,但是痛感几乎完全没有,滚烫的感觉更像是性快感的副产品,反而让在松村掌心里不住颤抖的性器愈发兴奋。
松村猛地顶了一下胯,甚至让京本一瞬间产生了自己要被劈成两半的错觉。他恍惚地抬起一只支撑着地面的手,打着颤去触碰那两根几乎是严丝合缝地贴在一起、以至于松村的单手根本无法完全笼住的东西。
常年弹奏各种乐器的京本手上留着大大小小的茧子,他有些控制不好力道地想去帮个忙,但掌心直直撞到了湿软的顶端,粗糙的茧层带着一点不够温柔的力度碾压过马眼,而后伴随着几乎完全重叠在一起的低喘声,粘稠的精液把两个人的手掌都弄得一塌糊涂。
突如其来的性高潮让他们的大脑在一瞬间被无信号的灰白色雪花填满。
“京本。”
松村几乎都要意识不到是自己的声音在呼唤京本的名字了,但是后者显然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半睁着一双还沉浸在高潮的尾声里的眼睛,向后仰脸去看声音的出处。
京本的眼眶应当是因为情欲而泛着微微的粉,眼里则因为高潮而蒙着一层浅浅的水汽。
但只是“应当”而已,从松村的角度看下去,那双眼睛已经藏进了他的视觉盲区,唯一还留在他的视野范围里的是被唾液沾湿后变得闪闪发亮的嘴唇,还有下唇上隐约可见的京本自己留下的上齿的痕迹。
松村鬼使神差地微微低头,吻住了京本的嘴唇。他自己也理解不了这种冲动,只是完全交由身体本能地去行动了而已。
京本在他的吻里一点点融化,不过等回过神来的时候,松村发现自己其实也一并融化了。果然,那用于隔离他们的各自的漂亮皮囊破裂后,流淌出来的果然是完全一样的腐烂液体,他恍惚地想。
这个吻大概就只是为了确定这一点的手段而已。
“……”
京本贴着他的嘴唇,似乎在无声地用口型说着什么。
松村试图用他那一片浑浊的大脑去理解,但是落在嘴唇上的触感太过相似了,而他的感觉器官几乎都还浸泡在潮湿粘稠的快感余韵里,完全分辨不出那点微小的差异。
总之是五个音节,他有些费力地数着。对号入座的话,可能是对不起,可能是谢谢,可能是再见,但不太可能是我爱你。
但是这不重要,他想,京本说什么都不重要。
他们都知道,这句话作为这场情事的一部分,会一并永远烂在心里。
*
既然腐烂尽是由内而外的话,只要有一个不透明的漂亮外壳把烂透的内里都遮盖起来,似乎也就足够了吧。
反正这世间最不缺的就是视觉动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