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白色，是世間所有色彩的綜合體。
清澈、純潔、乾淨、光明、神聖。
是靄靄大雪、茫茫雲海、翻騰浪花。
這個世界的顏色太多了，眼花撩亂，到處都是髒的。
只有我眼前的一抹白是潔淨之地。
白色，還是流星畫過夜空時尾巴的顏色。所以我每天都在對著這裡許願，賦予我最真摯熱烈的夢。
我視力不太好，它在我的視野裡總是搖搖晃晃，若隱若現，我想去追上抓住它，可自己總是站在原地。
「ね、じゅりくん，你能幫幫我嗎，這個繩子斷了我綁不上去。」
這節烘焙課我們要學習草莓蛋糕的做法，kyomo君的圍裙掛脖處斷開了，他讓我幫忙給他系上。
「啊，沒問題。」我接過他遞來的繩子，自然而然繞過他的脖頸。
香味，甜甜的，分不清是来自kyomo君身上还是蛋糕胚的味道。
他的頭髮好長，因為害怕纏到，我用手輕輕撥開。
這天我看清楚了讓我珍視多天的一抹白到底是什麼。
「juriくん？好了嗎？」他伸手來摸我剛剛打好的一個漂亮蝴蝶結，「啊，已經完全沒問題了，謝謝你。」
我應該是回了他「不客氣。」
珍貴的漂亮白色，原來是kyomo君的後頸啊。
kyomo君的名字是京本大我，三天前剛剛轉到我們班的新同學，老師讓他坐在了我的前面。
是京本家的小少爺。大明星京本政樹的獨子。
啊，怪不得。
那麼瘦那麼白，比很多女孩子都白。
我已經對著那片潔白的後頸許了三天願望。
kyomo君不愛說話，所以我總是找他。我向同學朋友們介紹他，不過他好像不太喜歡人多。
這個孩子真的沒問題嗎？我不願意看到班中有同學孤零零的一個，於是午飯約他一起吃。
中午，同學們在教室裡圍成一個一個小圈聚在一起，邊吃邊談論些八卦笑話，總之是那些沒營養但很下飯的內容。
我和kyomo君在我桌子上吃飯，他帶來的飯盒特別漂亮，打開是我從來沒見過的精緻程度的便當。
「哇，看起來太厲害了。」我說道。
他總用黑又长的头发把自己藏起来，此刻終於抬起頭對我笑了：「謝謝。」
綺麗、本当綺麗。
原來他的眼睛亮亮的，有很長的睫毛，因為太長了，抬眼時會和劉海打架。窗外陽光照著他，臉上有的短小絨毛我都看得見。
「這個、不介意的話，給你吃。」他夾出一枚壽司到我的飯盒裏。
「啊，謝謝。kyomo君你愛吃肉嗎？我和你交換，這個給你。」覺得他太瘦，所以我挑了最大的一塊給他。
「當然，謝謝。」
然後我們一起拍手，用只有兩個人的音量說：「いただきます。」
2
kyomo君總是消失在體育課。
上課時，我拍他肩膀悄悄問他「體育課我沒看到你欸，你去哪裡了？」
他說「數學老師找我有事情。」
「啊，這樣啊。」
但其實是kyomo在說謊。
我刻意在快上體育課的時候晚些離開，繞到教室外的玻璃窗子偷偷觀察他的舉動。上課鈴響了，kyomo起身，我藏到柱子後面，看他拐彎上了樓。
我就這樣一路跟他到頂樓，看他打開了學校天台的鐵門。
這傢伙哪來的鑰匙？不會做什麼傻事吧？
kyomo打開門的動作很乾脆，我不再躲了，一邊跑上去一邊喊著：「不要做傻事！」
我一把扯過他的肩膀， 從後面把人緊緊抱在自己懷裡。
「juri君？不，你誤會了！」他在我懷裡掙扎，他想離開我的懷抱。
「要冷靜啊kyomo君！」我說著。
「不⋯⋯我想你誤會了，我只是上來休息而已！」
「啊？真的嗎？」
「是的、我只是不想上體育課⋯⋯」他說著，「那個，可以放開我了嗎，你力氣好大⋯⋯」
這時我才回神緩緩鬆開手，剛剛提起的心終於放下，才發現自己把kyomo的校服都扯皺了。
「對不起，我以為你要⋯⋯」我說著，「看你自己一個人走上來有點不安，不是故意跟蹤kyomo君的。」
我有點不好意思，搞出一個烏龍來，自嘲田中樹還有這麼傻的時候啊。盯著自己的鞋件沒敢看他。
沈默片刻，我聽到的是他的笑聲。
「哈哈哈哈，沒關係啦juri君，謝謝你為我擔心，意外的很溫柔嘛。」
「真的抱歉，剛剛是不是弄疼你了？」
「啊，要說的話是juri你過於擔心我了才使出這麼大力氣吧。沒關係的。」
對於學生來說，天台總是帶有浪漫氣息的。大概就因為這樣，kyomo的一切舉動都被無限放慢，他好美，真的好美，在我的腦海中變成一段焦黃的相片，永遠值得懷念。
「kyomo君為什麼要逃掉體育課？」我們兩個並排坐在牆根的水泥塊上，我問他。
「嗯，不喜歡。我運動神經超差的。」他的臉上藏不得一絲情緒，眉頭可見地皺成一團，「juri君你體育應該很好吧，這節課不去沒關係嗎？」
「當然沒關係。」我看著垂在他肩膀上的發尾，卷卷的，在太陽下發著光。
「いいね——你這傢伙真的很不錯嘛，雖然看上去很輕浮的樣子⋯⋯」
「誒？」我其實對自己外貌是有些數的，但這句話從他嘴裡講出來讓我感到意外，「哈哈哈哈哈kyomo君你⋯⋯」
「真的嘛，主動來找我說話、跟我一起吃飯，現在還因為擔心我和我一起翹掉了體育課，其實你不用這麼做的，管我的闲事麻煩你了。」
「いいや、kyomo君你的事不算闲事喔。」
這些話脫口而出我有點後悔，意識到會不會有些越界對他造成困擾。
看他好久沒說話，我開口解釋：「我⋯⋯」
「やば、你剛剛那句也太帥了。」他說道。
太陽落山了，他的眼睛裡全是星星。
老師當然沒有跟我們計較逃課的事情，只是問了一下。kyomo能做出這樣的事，被問起來的時候倒是很緊張，拳頭攥緊開了口半天卻說不出一個字。我站起來，找了個很普通的理由就搪塞過去了。
「搞什麼啊你隨便找個理由就好。」我說。
「我講不出來，我是誠實的孩子。」他看到下堂課的老師進來，沒有再轉過頭跟我說，只是把椅子往後移動靠近我。
他的髮絲躺在我桌子上睡覺，我又看到那一片若隱若現的後頸。
「是，我們kyomo君就是誠實的好孩子。」
我說完，發現kyomo縮了縮脖子，之後他的耳朵逐漸泛紅。
「juri你下次稍微離遠一點啊，好養。」
kyomo不僅誠實，還是個十分敏感的孩子，我知道了。因為接下來的一整節課他的耳垂都紅得過分。
我不合時宜地想到烘焙課的草莓蛋糕，那上面的草莓尖也是這麼紅。
那也會和草莓尖一樣甜嗎？
哈哈，胡說，那可是人的耳垂，不會有味道的。
那天放學後我花了大價錢去超市買回一筐草莓，它們把玻璃碗填得滿滿的，水龍頭打開，草莓們活力四射在碗裏翻騰。
我清洗它們，手指浸泡在紅彤彤的草莓之中，竟覺得這個顏色也不錯。
「草莓的棺槨是嘴唇。」
我拿起一顆放在眼前端詳。
⋯⋯
吃掉它的那一刻，我想，也許我也吃掉了kyomo紅透的耳垂。
3
kyomo唱歌很好聽這件事是人盡皆知。他上過好多節目，我常常會在電視機裡看見他的臉，隨後而來的就是他的歌聲。
「juri這是你那個同學嗎？」有時候哥哥路過，會指著電視機裡的問。
「是。」
「啊，這孩子唱得很好啊。」
我感覺有很多人最開始被打動的都是他的聲音，我不太一樣。
我喜歡他唱歌時換氣的感覺。
這種感覺要怎樣描述，說唱需要很多換氣技巧，所以我比較敏感。從聽到kyomo唱歌的第一秒開始，我就被他換氣的那個聲音深深吸引。
唱歌需要注入情緒，而換氣時，總覺得千絲萬縷的感受都堵在嗓間。這時kyomo的眼睫會顫動，他吸入氧氣，帶著他的情感再噴薄而出。
他被老師點名要求當這次合唱比賽的領唱。他喜歡唱歌，儘管有些不好意思還是答應下來了。
「いいね、kyomo君。」我說著，看見他紅撲撲的臉。
「還是要找時間多練習一下。」他說，「juri君，你陪我去天台練歌好嗎？幫我聽一下。」
「當然可以。」
那兩週裡，每次放學我們就去天台上，把書包隨意丟在地上，正好還能看一場夕陽餘暉。
kyomo有時候站著，有時候就坐在我旁邊，空曠天台就我們兩個人，我是他唯一的聽眾。
他每次唱完，就會看著我，眼睛大大的很乾淨，期待的眼神，等著我為他鼓掌。
「ね、juri君，你也加入進來吧。你跟著我合一遍。」
他在我旁邊坐下來，我打著拍子我們一起唱。
「juri君不是很擅長說唱嗎？你隨性一段加進來怎麼樣？」
我挺意外，但還是就這樣在他的歌聲裡唱了。
那天突然靈感勃發，freestyle出來一段很滿意的詞，kyomo聽了很開心，我唱完也很暢快。想著要是一輩子都能在kyomo的歌聲裡rap就好了。
這個願望，我也對著他白皙的後頸默默許下了。
4.
我和kyomo一起放學回家的次數越來越多。我們會在不算遠的路程里聊很多東西。
「口渴了啊juri君，一起去賣部買汽水吧。」kyomo對我說。
「啊、好啊。」
我們一人拿了一瓶波子汽水，kyomo搖了搖拿著汽水帽往下摁，汽水噴了我們兩個滿臉。
「知道會這樣就不要搖啊。」我笑著說。
汽水滑落在我嘴角，我舔了，荔枝味。
「這才是彈珠汽水的真正趣味不是嗎？」
我不可置否，校服和波子汽水、上學放學和兩個人的腳步，無一不帶有青春的味道。
放學後路上的陽光也開始讓人流汗，才知道夏天就要來了。
夏。
樹葉要更加綠，天空要更加藍，不知道kyomo的後頸會不會更加白。
「あの、juri君、你的喉結好明顯。」kyomo突然停下腳步，他的視線鎖定著我剛剛肖想他的那個部位，我突然有些心虛。
「啊是嗎？」
「啊、」kyomo的眼神有點呆呆的，我猜大概是有些害羞，他沒有再跟我對視，直直盯著別的地方，「沒有人跟你說過juri君你喉結很大嗎？」
「吞嚥的時候⋯就剛剛喝飲料的時候，那樣子很性感喔。」
「沒有誒。」我說，「kyomo君是第一個這麼說的。」
說到這裡我才注意到kyomo的喉結，是比其他人更加不明顯。
什麼啊，臉長得漂亮也就算了，還沒有喉結，分明就是女孩子吧。
「我的喉結一直不明顯⋯⋯」kyomo說了，並且表示很羨慕我。
他是一定不知道、我覺得他平坦流暢的脖子很美吧。
kyomo又喝了一口汽水，抬手放在自己脖子上面，吞嚥。
「那你要來摸摸看嗎？」鬼使神差地，我問他。
啊、不好，這是什麼奇怪的話。
kyomo那一瞬間臉上是有閃過驚訝的表情，不過他很快就開口：「真的可以嗎？」
「可以啊，你想的話。」說完，我被一股力量拉走，低下頭看是kyomo抓著我的手，他在我前面快步走著，我踉踉蹌蹌跟在他身後。
「怎麼了？」我問，他卻沒說話，只給我留下他大步前進的背影，夕陽下他髮絲跳動，勾勒出刺眼的金。
我被他拉到一個小巷裡的胡同，這裡的牆壁看起來特別舊了，他還是背對著我。
「kyomo君你這是⋯⋯」
「噓——」他轉過身捂著我的嘴，比了個「噤聲」的手勢。隨後他往前走，扒著牆壁左看右看，才放聲說話：
「啊！我們剛剛可差點就被拍到了。」
「嗯？有記者嗎？」我問。
「對。不過就在剛剛我們把他們甩掉了！」kyomo突然擺出很中二的姿勢，「還沒出道就被跟拍，以後成為大明星還有多困擾啊！好酷！」
我被他逗笑了，「拍到就拍到嘛，kyomo君又不是女孩子。」
「可是我不是要摸摸看你的喉結嗎？被拍到的話會有點牙白吧。」
居然是因為這個⋯⋯不過兩個男人在隱蔽的胡同裡這樣做更牙白吧⋯⋯
我沒有把我的想法告訴kyomo，抬高了自己的下巴，「來吧kyomo君，你可以下手了。」
被人接近的感覺其實並不好受。
就算不用眼睛看，身邊有一股力量向自己靠近，我下意識想逃。
kyomo的指尖涼涼的，貼上來的時候很癢，吞嚥就是下意識的事情。
「啊，juri君好厲害。」
他離我很近，應該是在觀察，呼吸薄薄一層又一層噴灑在脖頸，我連腳心都是麻的。
我必須讓我的五感都忙碌起來，讓自己好受一點，笑著對他說：「在說什麼啊，真是的⋯」
頭頂高高懸起的達摩克利斯之劍，名字是京本大我。
在春夏交接之時的胡同裡，磚瓦高高疊起的角落，kyomo用自己的的手指描摹出我喉結起伏的形狀。他小動物一樣濕潤的瞳孔裡，滿滿的都是無害，手上的動作卻不停地在向我宣判。
沒有比我更壞的人了，我想。
口渴的人無法抵擋鮮紅光亮的蘋果。
我越了界吃下一口，卻貪婪地想要更多。
5
「ね、juri。你也叫我kyomo吧。」
這是kyomo在天台是向我提出的。
「誒？可是kyomo君你比我大呢，這樣是不是有點不太好。」
「這有什麼關係嘛⋯⋯」他說著，「我不想講敬語啦，你也別講了。」
「嗯⋯⋯」
「來juri，叫一下我。」
「kyo⋯⋯」
其實我在心中一直都是這麼稱呼他，kyomo，每一天每一天，這個名字都在我的腦海中徘徊，我站在漩渦中間，髮絲胡亂地打在臉上，動彈不得。
話到口邊反倒說不太出來。
「kyomo。」我聽見自己的聲音。
「嗯，juri！」他回應我，「我們加一下line吧，私人的，我給你發あんず的照片！」
我拿出手機，和他交換了聯繫方式，他添加過後就獨自下樓往教室走去，只剩我一個人像懷春少女呆呆盯著屏幕上的聊天界面。
過去的日子裡我們之間的交集只存在於學校內，就算有工作也是在工作帳號，教室裡，我們是同班同學，出了教室，一段放學回家的小路，再之後就會向不同方向走去。
我往往都看著那片亮麗的白色漸漸離我遠去。
上課鈴拉響的時候總是刺耳，午休時間結束了，我才堪堪收起手機，一搖一晃地進班。
加上kyomo的私人line後，我有點後悔。
完全無法集中精力去幹別的事情。
kyomo的頭像就是あんず。那個傳說和他一樣嬌生慣養的小狗。我點開看了，和他的主人一樣可愛。
動態圈也是和本人一樣完全的話嘮類型，顯然是比平時更吵的存在。有形狀奇怪的雲，有他喜歡的卡牌，還有一些意味不明的自拍，或露一個發頂，或只有半個手掌。
⋯⋯什麼腦迴路。
我笑著，同時小心翼翼，以免查看的時候手滑點到讚。
許久之前發的動態被突然點讚會很奇怪吧。
時間已經不知不覺過去好久，視線從屏幕上勉強挪開，再看一眼時鐘感覺天旋地轉。
這樣不好。
索性把手機丟在床上，然而老天想整我的時候不會放過一絲機會。手機屏幕發著光，閃爍間裏全都是吸引。
要命。
kyomo不是說要給我發他的愛犬？
幹什麼去了。
我又回想起今天分別時的場景，他快步離開了，是有什麼事情要忙。
工作嗎？
哥哥的聲音從廚房傳來，他叫我出去吃飯。
「好——馬上出去。」我回應了一下，出去的時候看了一眼仍躺在床上發光的屏幕，「砰」地關上門，把罪魁禍首關進房間裡。
再回來的時候發現手機真的有新訊息，那個圓圓的小狗頭像上紅點閃爍，好像跳動的誘人櫻桃。
「kyomo。」我念道。
消息是半小時前發來的，他說好無聊。
「誒？沒和あんず玩嗎？」手指在鍵盤上敲著，靈活的感覺發完消息甚至還可以跳一支手指舞。
kyomo：「沒有——爸爸帶我來晚宴了。」
kyomo：「不過可以先給你看看あんずちゃん的照片。」
kyomo：「圖片」
晚宴啊、小少爺的生活。
我回覆到：「真的好可愛。」
kyomo：「嗯嗯、這孩子很愛撒嬌呢。」
「話說、kyomo穿著校服去了嗎？看著你放學很著急的樣子。」我問。這傢伙搞不好真的會直接穿著校服去。
kyomo：「怎麼可能。我在車上換衣服了。」
kyomo：「圖片」
kyomo：「好難為情。我爸爸叫我過去了，再聯絡。」
juri：「ok，byebye。」
我點開圖片，是參加晚宴的小少爺慌亂中拍下的自拍。
都糊的不像樣了，還是能看見發光的眼睛。
6
我做了一個夢。
模糊的、混亂的、五彩斑斕的。
很長的一段時間裏，視線都在卡頓，我暈頭轉向，不知道身在何處。
陌生，周圍的一切。這種感覺不太好，耳邊是鐵皮火車經過時轟隆隆的響聲，烏煙瘴氣之後空氣中瀰漫著難聞的煤味。
「你找什麼？」
「我？⋯⋯我在找東西嗎？」
雖然不知道從哪傳來，我還是回答了他的問題，看著電線桿上的鳥出神片刻，才後知後覺這分明是kyomo的聲音。
「就姑且算是在找東西吧⋯⋯kyomo？」
「啊、被你找到了。」
「很棒喔、juri⋯⋯」
「juri⋯⋯」
「juri！」
我睜開眼，略微乾澀僵硬，抬起手揉了揉才勉強看清面前kyomo的臉。
「睡得好沉⋯⋯你昨晚沒休息好嗎？」他趴在我的課桌沿，呼出的氣體蒙住了我的臉。
「嗯⋯⋯」感覺自己昏昏沈沈，我放棄掙扎，又一頭栽進自己的胳膊肘裏閉上了眼。
「ね、juri！有事啦，老師找你。」他語氣急迫起來，手應該是在拍我的肩膀，隨後拍起我的頭。
力道並不大，壓到我的頭髮反而癢癢的。
「やばい，樹的起床氣超大的，kyomo君你小心點喔。」有同學對他說。
「啊、ごめん⋯⋯」
我在他抽回手之前抓住了他。
終於睜開了眼睛，我看著面前這個一臉認錯的小白兔模樣，「道什麼歉，沒關係，我醒了。」
我的手掌下，可以摸到kyomo的脈搏。鮮活、性感、有生命力。
他被我抓住，聽到這句話後也是鬆了口氣，但臉上的情緒都還沒來得及收回去。
「老師說讓你去辦公室一趟⋯⋯」他說。
「ok。那我去了。謝謝。」我這才鬆開他，分離時指尖擦過他的小臂。
kyomo的手腕也是如此纤细。
我想到那天下午，他要摸我的喉結，然後看到記者拉起我的手奔跑。他跳動的髮絲都還歷歷在目。
那個時候我的視線裡就只有kyomo的背影和他緊緊拉著我的手。他乾淨圓潤的指甲泛著粉紅，是世間珍貴的珠寶。
潮濕、無盡的潮濕。
天空無徵兆的在下午時分突然烏雲密佈，馬上就有了密密麻麻的雨絲。
我喜歡看依附在玻璃窗表面的水珠。在不斷累積中搖搖欲墜，最終還是堅持不住，落下的時候還帶走一整串的同伙，短暫地只剩下一條乾淨的河道。
有時候我對著玻璃敲上一下，它們就全部陸陸續續下墜、消失。
kyomo還是在我前面，白皙脖頸蒙了一層水氣，我們一起被包裹在忧郁的雲裏，不知道什麼時候會掉進陸地。
「kyomo帶傘了嗎？」我問他。
老師還在講台上孜孜不倦地講著新課，他身體傾斜，小心翼翼地偏過頭回答我：「沒有。」
預料之中。我笑著打趣他，說我就知道。然後告訴他我有。
「juri真的是百寶箱。太好了。」
有些變態。我在kyomo偏頭講話的時間裡，湊近了名正言順地悄悄聞著他身上的味道。
淡淡的，很纏綿溫柔。
我找到，我忘不掉。
7
kyomo沒有帶傘，我和他一起，我提出先把他送回家。
但還是太小了。一把傘對於兩個青春期男生來說過於擁擠。就算我們肩膀緊緊貼在一起，仍然一人各淋濕半邊身子。
「前面就是我家了。」他指著一幢特別豪華的建築物說著，「謝謝你juri。」
「啊，這有什麼。快回家吧。」
kyomo走上臺階，我看著他濕了半塊的後背，又從旁邊汽車車窗倒影裡看到自己淋濕的另一半。
拼圖嗎？
有趣的好遊戲。
但是另一塊拼圖，有點過於華麗了。雖然契合，可不搭配。
雨還沒有要停下的意思，得快點回去了。
抬手抓了一把額前的瀏海，也是潮潮的，充滿水氣。
扭過身之後，我聽到有不符合現在雨水大小的水花聲。啪嗒啪嗒，越來越近。
「⋯⋯juri你淋濕太多了，先到我家換身衣服等雨小一點再回去吧。」
他又重新出現在我面前，額前髮絲滴答滴答往下滴著雨珠。
kyomo把我領回他的家，進門時我就被這棟房子的豪華震撼到。
「juri你等一下哦，我給你找一雙新的拖鞋。」他說完就在鞋櫃前蹲下，應該是在翻找未拆封的一次性拖鞋。
濕掉的衣服還在滴水，滴在昂貴的地毯上，我其實有些侷促，站在原地不太敢動，一邊又在四處張望。
kyomo的家人都在家嗎？
「給你喔。」他把拖鞋遞給我。一次性的，但是腳感比我用過的都好。
「謝謝。」
這時kyomo家的阿姨過來，看我們兩個狼狽模樣連忙問是怎麼回事。kyomo擺擺手說沒關係，只是下雨了傘太小。他問我有沒有喜歡吃的菜，今天就留在這裡吃完晚飯再回去。
「あんず、あんず——」kyomo帶我進入他的房間，他喊了兩聲，腳邊就多出了一隻毛茸茸的東西。
「あんずね。初めてましで、私の名前はじゅりですよ。」（初次見面、我的名字是juri喔。）
小東西蹭著我，一點都不認生的樣子。
「看來她很喜歡你喔juri。」kyomo笑著說，「你看、她這——樣子蹭你诶。」說著還歪起頭來。
「誒你怎麼還學起來了哈哈哈哈哈⋯」
「誒就是這——樣啊。」kyomo把腦袋湊到我的肩膀處，學著あんず剛剛的樣子蹭來蹭去。
「啊、我下巴全被kyomo弄濕了啦！」這不是在開玩笑，他被雨水淋濕的頭髮此時都黏在我的下巴，還有脖子上面。而帶著笑意的嫌棄話語中，kyomo玩得很開心，他胡亂地肆意貼著我，還要掀起眼皮用閃爍的黑色瞳孔一臉欣喜地與我的視線交織在一起。
我钻了kyomo此刻興致高昂的空子，去牽上他的手腕，他被我拉著，這個姿勢就像是依在我懷裏。
不知道是誰先安分下來，我們在一瞬間達成一致，就這樣僵持著誰也不動了。我能從kyomo的瞳孔裡窺見我自己的倒影，那對漂亮的晶體還在發著光。
他頭髮鬧得好亂了，我很想幫他整理一下，手卻在此時泄了力，無法動彈。
怎麼會這樣呢？
今天早上我跟平時一樣踏著上課鈴進到教室裡。
早餐是三明治和牛奶。
英語老師還是拿睡覺的我沒有辦法。
都跟往常一樣、一切的一切都很正常。
當然此刻在我面前的kyomo也和平時一樣，一樣的美。
那是什麼不對勁？又是什麼東西在悄無聲息地變了呢？
你知道嗎kyomo？
敲門聲傳來，阿姨提醒我們淋了雨要快點把衣服換下來。
這是一段魔咒。在這之後我和kyomo就分開了，對阿姨的關心表示感謝。我們都沒再提剛才的事情。
好險。
我鬆了一口氣。
後來過了很多年，我才漸漸明白了，那個大雨的下午時分、我應該是想去吻他。
8
人一旦留戀什麼，事情就會變得很難辦。
kyomo落在我身邊的氣息，多想像雨水沖刷一樣，進入下水道，或者、落在大地上，蒸發。
但是都沒有，這滲進了我的土壤裡。
可怕的，因為嚐到一點甜頭就會想要更多，人就是如此貪婪的動物。
休息室絡繹不絕，吵吵鬧鬧，大家都在為一會的表演做準備。
kyomo在我不遠處對著鏡子化妝。我瞥向他，覺得這個房間霧濛濛的。
這幾天排練時，kyomo和我在舞蹈中有一部分互動，他轉身擦過我的軀體，沒有絲毫停留地，乾脆、又動人。
想到這裡，我又開始焦躁起來，手指在不知覺中蜷縮，直到傑西過來問我：
「樹你很冷嗎？」
我這才如夢初醒，跟他說沒有，我有點想上廁所了。
「啊？哈哈哈哈哈想去就去啊，還有些時間。」高地也來說。
「開玩笑的。」我說道。
並不斷說謊吧，只要kyomo出現在我的視線裡，來自身體內部的某種衝動就開始喧囂起來。效果和想上廁所差不多。
都是急切、難耐、來自生理的不可抗力。
節目上，表演完我們的曲目後，主持人問我們，「SixTONES最近有什麼煩惱嗎？」
我舉起了手，話筒就遞到了嘴邊。
是kyomo。他坐在我的前排，凳子比我的矮一節。
俯視他，台上的燈光能很好放大人的所有優點。
我才看見他今天自己勾了眼線。
淺淺的棕色，隨著眼尾線條更加延長，不知道是因為剛剛的舞蹈還是本來的技術問題，已經暈染了一小些，更加模糊地曖昧不明。
指甲圓潤乾淨，kyomo的手。
我沒有去接，微微俯身，嘴巴湊到他的話筒前面，回答了剛剛的問題。
「最近，我好像有點崇拜kyomo。」
台下的觀眾即刻傳來音量不小的尖叫聲，主持人先生也意味深長地「喔——」了一聲。
而我一直在看著的kyomo，在這片聲音裏臉頰泛起微紅。
「啊、這算什麼煩惱嘛⋯⋯」他扭過身面向觀眾說著。
我才清了清嗓子講到：「因為、臉真的很漂亮，人也很可愛，總是會想去看他，所以有些煩惱什麼的⋯⋯」
台下的尖叫聲又掀起來了。
「kyomo這是害羞了吧哈哈哈哈⋯⋯」主持人笑著，「好純情喔，原來是被表白就臉紅的類型。」
隊友也開始起哄：「這兩個最近真的走的很近喔，而且明明我們這排的話筒就在樹右邊的北斗手裏。」
「社內戀愛禁止喔！」
⋯⋯
究竟是什麼時候，內心出現了這樣的困惑：
「我好像有點崇拜kyomo。」
最開始他只是這個紛雜世界裡亮麗的一抹白，來自他的後頸，我天天注視的景色。
那個時候我是他虔誠的信徒，對這個平凡的生活但凡有一絲出格地不切實際地幻想，都會以這個由頭全部注入進去。
我太自私，不折不扣的利己主義，卻不想看到他單獨的身影。於是去跟他講話，和他一起吃飯。這個小少爺很嬌慣，也很有趣，他笑的時候我也會笑，我們之間好像生出某個情感連結的紐帶。
當他真的融入班級，有女生來找他告白，一封有一封粉色信封遞到他面前，那個時候我又會嫌惡極了。
你看，我真的很自私。
我認為kyomo不可以談戀愛，我無法想像他的身邊出現一位小巧可愛的女孩作為他的戀人。
而不再是我。
我的真實生活永遠沒有傳聞中那樣瀟灑。
和大多數的傑尼斯jr一樣，很長的時間都看不到自己的未來，無論怎樣，悶著頭、背朝烈日或是狂風暴雨。
而我們唯一的選擇、只有前進一條路。
我的哥哥是前輩，但也是顆不定時炸彈。
因為他的事，我其實受到過很多討論，時不時變成人們茶餘飯後的談資。
人們說的很對，世間唯一砍不斷的就是名為血的紐帶。
我要去為他想辦法。
這天媽媽傳訊息要我快點回家，說哥哥又發作起來。
坐在教室裏，我的身上爬滿了螞蟻。
指尖在發涼，變得麻木無力。後來緊接一聲響，低頭才看見是沒有握緊的手機掉了。
「樹，不是說了上課的時候要把手機收起來嗎？」老師的粉筆用力敲著黑板，那是她在對我發出警告。
「啊⋯⋯不好意思老師，我、我得回家一趟。」
然後我就跑出了教室。
灰色的水泥路，堅硬。
大步跑過時，鞋底和大地碰撞。
腳底很痛，但我不能停下來。我根本不敢去想，晚一點回家會怎麼樣。
十分鐘，到了家門口，看著「田中」的門牌，我又去看向天空。
它變得和水泥一樣的顏色，好像要吃掉我。
屋子裡一片狼藉，我沒什麼話可講，拼命趕還是沒有趕上。
「樹⋯⋯」媽媽從房間裡探出頭，我看到她額前的傷口，感覺整個世界都在旋轉。
「我和老師請假了。」我遞給她一片創可貼。
「我給他打了鎮定劑⋯⋯他現在睡過去了。」媽媽邊說邊掉眼淚，「對不起juri，你哥哥們都沒回來，爸爸在外地⋯我真的沒什麼辦法⋯⋯」
「媽媽你不用道歉。」我回頭去，他歪著頭靠在櫃子旁，就算閉著眼睛還是無法掩蓋昏倒前暴戾的模樣。
話在嗓子裏堵塞。好疼。
「媽媽、我們報警吧。」
有人敲門，我以為是警察趕回來要做補充筆錄，打開之後發現視線要往下移，一張漂亮的臉。
是kyomo。
「我來給你送書包，好嚇人啊你、突然衝出教室什麼的⋯⋯」
但我這會儿真的沒什麼精力開玩笑。
「謝謝你kyomo，辛苦你了。」
他皺起了眉頭：「⋯juri你沒事吧？還好嗎？」
「嗯、沒什麼。」我接過kyomo手中的書包，交換地把自己另一個手裡剛剛捏著的東西塞進他手心裏。
「這個給你，犒勞一下。」
第二天新聞上毫無疑問刊登了，走進學校的感覺不太好。
總是有很多注視，但今天讓我感到反胃。
kyomo大概也是看到了，他今天見到我有點慌張。
已經不止一次了，這種事情。
大概、總會習慣的。我想著。
這一整個上午裡，我們沒有講一句話，應該是說，我沒有和班裏任何一個人講過話。
我知道，他們有猜忌，有忌憚，更有自己的話題，討論時要把我除外。
kyomo的白色搖搖晃晃，還在眼前，我卻覺得愈發透明。
在消失，在離我遠去。
中午，下課鈴聲拉響，班裏立刻吵鬧起來。
「juri、我們一起去食堂吃飯吧？」kyomo扭過頭對我說。
這個小少爺真的很努力，明明從不去吃學校的飯。
不用勉強自己喔。
「我不餓、我有點難受，先走了⋯⋯」
看到他的笑容，我想逃。
天台上沒有人，天空還是水泥的顏色，悄無聲息間，世界的飽和度在降低。
一隻飛鳥蹦蹦跳跳停留在柵欄的那邊，我上了一個台階試圖看清它漂亮的羽毛。
「juri！」
一股力量突然出現，勒著腰下墜，回過神後才發現我和kyomo一起摔倒在地。
「kyomo？」
他壓在我身上，把我的視野擠得滿滿當當。垂下來的髮絲掃在臉頰，還有幾根紮進我的眼睛裡，有點痛。
但我看不到水泥色的天空了。
「難過的話、可以的話⋯⋯」他喘著氣，那曾是我很迷戀的東西，此刻我卻傷感得有點想哭。
「跟我講喔。」
耳窩涼涼的，有什麼東西掉進去了。
「我來安慰你。」
是眼淚。
10
淚水滑過的地方很涼，匯聚在耳窩裏，那是真心名為悲傷的湖。
「kyomo⋯⋯」叫他名字時我分明是開心的，但出口的聲音很顫抖。
不好聽的聲音。
他指腹擦過眼角，淚痕被抹去了。下一刻，他就這樣抱著我，在我耳邊說：「會幫你保密的⋯⋯」
而我的身體就在這一刻回溫。
「kyomo看新聞了吧。」
過去的十幾年裡我沒有對誰這樣坦承過。
「嗯⋯⋯」
「我沒有辦法、他大了我十歲⋯⋯回家之後我就報警了。」
我開始冷靜地闡述事實。確實是這樣，在他發作時，我能做到最有效的事，就是送他進去。
kyomo沒講話，他點著頭淺淺回應著，手指繞著我頭頂的髮絲，應該是他的安慰方式。
「會害怕我嗎？」我問他。
「不會喔，不論怎麼樣，juri就是juri啊。」他起身與我對視，「你可是個特別好的人。」
「什麼嘛⋯⋯表白失敗一樣，發好人卡啊？」我笑著說，卻藏不住淚水。
第二次，kyomo又抬手擦掉了。
天台的門不合時宜地發出刺耳的聲音，我和kyomo一起扭頭看去，門被打開了。
而打開它的始作俑者也是一對情侶，男生握著女生的手。
有段時間我們四個人都沒有講話。
「啊⋯⋯對不起兄弟、我不知道今天已經有人了⋯⋯」那個男生扯著嘴角露出一個尷尬的笑容，「打擾了、你們繼續。」
女生也說道：「對不起！愛情不分性別！我們會保密的！」
然後兩個人呼嘯而去。
「總覺得⋯⋯好像是被誤會了。」
「嘛、這個姿勢⋯⋯確實。」kyomo還臉紅了。他從我身上起來，「他們兩個也是好人啊，還幫我們保密。」
我點頭：「那祝他們百年好合吧。」
「樹很溫柔呢、那天的巧克力其實在手裡鑽了很久一直沒吃上吧。」kyomo說著說著發出「噗嗤」一聲笑得，「都化掉了、變成液體了喔。」
他一笑，我也笑了。
「誒？好像是有捏了很久這一回事。所以你吃了嗎？」
「當然啊、雖然我在回家的路上作為捏捏樂玩了一路，但到家裡我就放進冰箱冷凍了。變冰了就可以吃了，形狀還算是我diy的喔。」
「什麼啊、好奇怪。」
我們就這樣笑成一團。
「所以啊，樹你真的很好，相當、相當好的大好人呢。」
他有的時候是真的很寵愛我吧。
「ありがとうね、きょも。」
11
為什麼教室裡的座位都是單人單桌呢？
偶然在網上看到，中國學生們都是兩個兩個搭檔一起的座位排列方式，就自然而然的聯想起，如果我和kyomo是同桌，每天上課會增添多少樂趣。
可以看到kyomo的側臉，上課時的狀態，說不定還可以捕捉他打瞌睡時的模樣，應該挺可愛的。
這個誘惑太大。
於是在下節課開始的鈴聲打響，我把凳子搬到了kyomo旁邊。
強行把他擺在桌面正中間的課本擠開，在剛空出來的地方放上一摞屬於我自己的書，一套動作行雲流水，在kyomo疑惑的注視下完成。
「幹什麼？」他問。
我儘量裝作若無其事：「近視啊，看不清楚。」
「所以坐在我旁邊？」
「嗯。」我點頭肯定了他的答案。
老師進來了，kyomo與我對視著小聲說：「啊⋯⋯ok。」
「juri？怎麼不坐自己的位置？」老師對我說。
第二次被詢問原因，我已經相當坦然，告訴她我近視。
老師點點頭表示理由成立，繼續滔滔不絕地講課。
kyomo是好學生那一派，有整齊的筆記，用筆盒裏花花綠綠的那些勾勾畫畫。
我能看到，他握筆的手很軟，筆桿捏在手心裡被操控著。
我也被操控了。於是像那隻筆桿一樣，搖搖晃晃起來。
「juri，你在看什麼？」
「在看你喔。」
我說完這句話，kyomo紅了臉：「為什麼看我？」
我注意到他的眼睛一眨一眨，長長的睫毛和垂在額前的髮絲交叉在一起，隨著眨眼的頻率抖動。
但那其實也是我心跳的節奏。
「你好看，很美。」我靠近他，「我喜歡你⋯⋯」
「kiss、可以嗎？」我的視線一定很噁心，黏在kyomo那有著可愛的粉色的唇上。
「可以喔。」
然後我吻了上去。
「啊！！」
一股失重感襲來。撲空了？
下一秒是稀稀落落的笑聲。
什麼情況？
我這才發現自己的視角是傾斜的，要抬頭時碰到了莫名的東西，嘴唇片刻停留捕捉到一絲柔軟。
然後是女生們的一些尖叫。
「j、juri！」是kyomo。他一臉驚慌，臉上泛起的桃紅色一直蔓延到耳朵根，右手則抬手捂著自己的側臉。
老師站在我面前，一臉嚴肅地讓我站出去。
走廊很空曠，安靜。因為現在是上課時間。
我靠在牆上，思緒整理了好一會兒，腦中逐漸拼接出來剛剛發生的事情。
坐在kyomo身旁，觀察筆尖如何在他操控下工作、然後睡著了，並且做夢夢到了和kyomo接吻。
重點是醒來的時候我真的親到了他的側臉。大概吧。否則女生也不可能叫成那個誇張的樣子。
我就徹頭徹尾擾亂了課堂秩序，最後被老師請出教室來走廊罰站。
不妙啊。
12
整個堀越都知道了，田中樹在上課的時候親了京本大我。
第一次感覺信息的傳播如此之快。
雖然大家都把這件事當作笑話，恐怕當事人不這麼想。
比如我，提到這件事的時候，心情還比較愉悅，僥倖地認為我們很曖昧，至少在kyomo的眾多追求者前面，我才是真正親到的那個。然後再次回想一遍唇間的觸感和那個春夢。
比如kyomo，他常常會裝模作樣地驚訝一下，然後解釋清楚這是個特別搞笑的巧合，再尷尬地在臉紅中笑上兩聲。
比較不好的事情是，他有意無意在躲著我，我能感受到。
易拉罐從自動販賣機拿出來後就是冰冰涼涼，鐵皮上聚集著水氣。
熱烈無比的夏天還是來了。
蟬叫囂著，我們在綠蔭下避暑。
kyomo遞給我飲料的手再也拿不紮實，虛虛地兩三根手指捏著。我看透了，就故意沒有很快地接下。
「砰——」
掉在地上的聲音格外響亮，蟬鳴在這一刻停下了。
kyomo垂著腦袋心虛地瞥向我，在我們視線交匯的一瞬間又偏過頭錯開。
而我又怎麼會輕易放過他。
「kyomo、你最近有點奇怪。」
他明顯是愣了一下，慢慢蹲下去撿起地上的飲料，重新塞進我手裡，才開口說：「啊？沒有吧。」
「你有。」我說，直直地看著他又重複了一遍，「你有。」
我向他靠近，他向後撤著步。那一刻挺好笑的，怎麼我們之間有一天也出現這般狗血的橋段。
「不要再往後了，樹幹上有很多蟲子。」我提醒他。
kyomo聽了我的話，停下腳步定在原地，終究還是無路可撤。
「為什麼躲我？」
他沒說話，我接著問：「是因為我親你了嗎？」
「有很多人知道了，所以你不開心？」
「我和你有傳聞，讓你很介意、對嗎？」
kyomo一直低著頭，瀏海遮住了他大半張臉。我只能盯著他的髮頂，以及他緊咬著的嘴唇。
腦海中又浮現起數月前的場景，那時還是剛剛春天，kyomo轉學過來。
頓時心中很不是滋味。
意識到自己太過咄咄逼人，我與他拉開一段距離，放軟了語氣：
「嗯我不是⋯⋯」
「不是。」他終於回答我，我等他繼續說下去。
「我是⋯⋯我有點難為情。juri、我覺得，很不好意思。」
「沒什麼的，只是個巧合而已。」事實上說出這句話時我也很心痛，但還是這樣安慰他，「你可以就當作沒有。我還可以去跟那些同學說，你並不覺得這種玩笑好笑，讓他們不要再繼續提起這件事。」
這些話都是我在腦子裡事先想好的。我想了很多種可能，提出了很多種解決方法。
「不、juri。」kyomo輕聲說道，他不安的手指不知不覺中被自己抓破了，慢慢地在向外滲血，但並不足以引起他的注意。那雙漂亮的手跨越空氣，最終落到了我的手上，交疊在一起。
「不是。」他又重複一遍。
右手，食指，被他像攥那支筆一樣攥在手心。kyomo小孩子一樣扯著我，我又搖搖晃晃起來。
這回是心。
我走上前去，徹徹底底地抱住他。
kyomo身體僵硬，但沒有推開我。只是雙臂保持著剛剛的姿勢，懸在半空。
「那是什麼？」我問。手摸上他的後頸，柔軟細膩的觸感。
他支支吾吾說不出來，我們的耳朵碰在一起，變的很燙。
「juri、別捏了。」他這是在說我放在後頸的手。
「舒服嗎？」我沒有停下，依舊靠在他的肩膀，細細聞著來自他身上淡淡的香味。
「很癢⋯⋯」
「可是你並不討厭，對嗎？」
這是我記憶中與kyomo緊貼時間最長的一次，我抱著他不鬆手，指尖滑過皮膚的觸感清晰，並深深沉迷於此。兩個胸膛之中，心跳很快，呼之欲出。
或許是我的、或許是他的。
「我從來都沒有討厭過juri。」他語氣可憐兮兮。
「那下次不要再躲我了。」
kyomo點了頭。
決定不再繼續欺負他，我戀戀不捨地鬆開手，兩人又恢復了正常社交距離。
我與他分開看著他的臉，「怎麼又臉紅了呢，kyomo？」
13
「怎麼又臉紅了呢，kyomo？」他看著實在是可愛，我再一次伸手將人攬進懷裡。
「juri、太近了⋯⋯」kyomo偏過頭去。
「這麼容易害羞嗎？那是不是誰離你近一點就要臉紅？」
這裡平時不會有人，我大可肆意妄為。
「不是、」kyomo頓了頓，皺著眉頭，「你明知道不是的。」
「放開我⋯一會有人要看到了。」他伸手推我，橫在我胸口，此刻我環著他的腰，姿勢更加曖昧不明。倒衬得他像嬌嗔的小女友。
「不會有人的，大家都在午休。」我倒反問他，「看到了能怎麼樣？kyomo你心虛什麼？」
「沒什麼。juri、快上課了。」他掙脫我，我也無意再繼續逼問，看著他逃跑的背影，更加想念起那個吻了。
嘗到甜頭後就更加急不可耐。我一直在等待和kyomo單獨相處的時機。
不管答案是怎樣，我都要弄清楚。
老天想幫我的時候真是無時不刻都在幫我。今天放學，老師以我和kyomo前幾天一起早退為由，讓我們做值日。
我們一開始還在咿咿呀呀抱怨鬥嘴開玩笑，等到班裏同學漸漸都離開了後，氣氛就變了。
kyomo不再吵鬧，他只發出掃帚掃過桌腿的響聲。我也没有吭声，饶有兴致等待他什么时候跟我讲话。
这无疑是一场拉扯，我还挺乐在其中。
這間教室是我們幾乎每天都見面的場所，此刻卻覺得有些陌生。我偷偷用餘光瞥著kyomo，有時也能捕捉到他剛好偏過來的頭。
如果心動可以變成紙星星收集到玻璃瓶中，此時此刻，瓶子已經再也裝不下那些星星。碰到撞擊破碎後灑了一地，然後被kyomo悉數掃進他自己的鐵斗里。
「差不多了，juri你那邊呢？」最終還是他率先開口。
「啊，我已經好了喔。」我把打掃工具都放回原處，去我們座位上拿兩個人的書包。
「謝謝。」他接過去，又開始咬嘴唇了。
「說起來啊kyomo。」
「嗯？」
「有個問題想請教你。」
他剛幹完活，用手撩著頭髮，一臉疑惑的表情等待我的問題。
有些人，你只是看著他就會有像好好欺負一下的想法。
至少我是這麼想。
「我們好像一直有個問題⋯⋯」我上前去，伸手勾住一撮他柔軟的髮絲，「而你一直沒有回答我。」
說不清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我們多了這樣一種相處模式。
我看著kyomo的臉，這種時候，他總是把嘴巴抿成一條線，好像永遠都撬不開他隱藏在心裡的小秘密。一言不發，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稍微露出一點，像閥門稍稍鬆動的水龍頭，只能一滴一滴地往下流。
我等得太久了。我是被烈日炙烤下的青石做的洗手台。曬的發燙，一滴水珠掉下來就蒸發。
「我可是時時刻刻都在看著你。」我說。
「我⋯⋯」kyomo的視線好像是落在我挑逗他髮絲的手指，被他盯著，我手上的動作不由得僵硬起來。
他說：「我最近對juri、有些難以形容的心情⋯⋯」
「是啊⋯⋯」從來沒有如此共情過，我接著說，「我最近也對kyomo有一些難以形容的心情⋯不知道我們是不是一樣喔？」
我好喜歡他掀起眼睛看著我的時候。
「如果你不好意思講，嗯⋯⋯那我下來就要對kyomo做一些符合我心情的事情。」聲音低到我自己都幾乎聽不見，嗓子乾澀無比，我恐怕真的很缺水。
kyomo卻聽得一清二楚。他眼睛亮亮的，像夜中會發光的寶石，對我點點頭。
「無論什麼都可以嗎？」心中打鼓一般，好重，重到呼吸都變得困難。缺氧的感覺讓我頭皮發麻。kyomo抬手抓住我的胳膊，大拇指在衣服的褶皺里躲著，誰都看不見的地方，摩挲著安撫我緊張的心。
我深吸一口氣，湊到他耳朵旁邊，小聲道 ：「kiss也可以嗎？」
这很冒险，但是我喜欢冒险。貼上kyomo嘴唇的時候，我理解了那些熱愛極限運動的人。
可能我看上去游刃有餘，實則問出這個問題的一剎那，自己就置身於懸崖峭壁，而kyomo點下的頭，是給予我的救生鏈。他給我了機會，我感激不盡。
我靜靜地停留，嘴唇貼著嘴唇，鼻間全是對方的呼吸。氧氣是生命源泉，那此刻的我們，算不算短暫的共存亡。
14
瘋狂有很多種，現在我正深陷其中。
柔軟、暫停在虛無時空裡。只有我和kyomo的靜謐宇宙。呼吸是潮濕的，連帶著嘴唇也蒙上霧氣。想在觸碰的瞬間按下快門鍵，多希望現實中的我們也如此，就這樣到永恆，僵硬的肢體間用唇齒相連。
同樣瘋狂的是我們相纏的十指。夏天裡藤蔓生長般肆意橫行，指縫間的汗水打濕浸透，這邊一樣狼狽，那邊一樣滿足。
十七歲、最好的十七歲。
我喜歡你、你喜歡我嗎？你想和我談戀愛嗎？你想做我男朋友嗎？
有太多想說，這些言語撕扯著我，逼迫我與他分開。kyomo似乎是沒有預料到我的行動，他看著我，而我是往往抵抗不住如此這般注視的。
到嘴邊，我只是問他：「以後午休都跟我來這裡吧。」
kyomo淺淺地笑著，和午後日光透過樹葉灑射下來的顏色一樣，都是淺淺的，但足以撩撥人心。
他說：「好。」
那天之後，這裡就成了我們的秘密基地。教學樓的後側，有鐵柵欄和大樹，一切都隱晦地曖昧著。我牽著kyomo的手走過夾雜著枯草的泥土地，咯吱咯吱是刻進心底的印記。
我們經常交談、偶爾親吻，這裡沒什麼不能說，同样也没什么不能做。吻过kyomo的唇总是香甜柔软，从强力空调室走出来的两个人，衣服都是凉飕飕的，我摸上kyomo同样凉飕飕的胳膊，然后再一起变热，最后嘴碰上嘴，都出一身汗。
「好熱。」他靠著我，汗水浸透的衣服緊貼在一起。
我倒是沒什麼意見，這種感覺也不錯。「這樣的話就回去嘛⋯⋯」
「不要。juri你去給我買冰鎮番茄汁。」
「啊——」
「去嘛去嘛⋯⋯」
「うんん——」我閉著眼睛拉扯kyomo袖口耍賴，實在不捨得從他身邊離開半步。
kyomo兩手抽出拍上我的臉頰，我就這樣被他包圍。
「幹、幹嘛？」
他湊上來，輕輕閉起眼睛，顫動的睫毛佔據我的視線，吻上來。
這大概是這麼多天我們唯一一次不純情的吻，卻轉瞬即逝。
kyomo用伸出的舌尖擁抱我。
「我提前支付獎勵、怎麼樣？」
調皮的、可愛的、鮮活性感的。我在收集各式各樣的kyomo，現在我有了好多。
「有些太小氣了吧、你再支付多一點我可以考慮喔。」我把他拉近，手指插過髮絲，我們又吻在一起。
「juri太貪心啦⋯⋯」他在我們的吻裡黏膩地唔噥著。
「有什麼關係⋯這不是很喜歡嗎？」
「⋯⋯是呢。」
在一起吧kyomo。永遠在一起。
我閉上眼吻他更深。能不能不分開，能不能嘴裡一直有你的味道。
白色，是世間所有色彩的綜合體。
清澈、純潔、乾淨、光明、神聖。
是靄靄大雪、茫茫雲海、翻騰浪花。
這個世界的顏色太多了，眼花撩亂，到處都是髒的。
只有我眼前的一抹白是潔淨之地。
白色，還是流星畫過夜空時尾巴的顏色。所以我每天都在對著這裡許願，賦予我最真摯熱烈的夢。
我視力不太好，它在我的視野裡總是搖搖晃晃，若隱若現，我想去追上抓住它，可自己總是站在原地。
說什麼胡話，
這不是抓到了嘛。
京本大我裙子part。自避雷。
ps：本文為田中樹第一視角。
———————————————————
今年的堀越有交際舞大賽，我們班作為藝人班，毫不猶豫地參加了。
不過因為男女不協調，就要有男生跳女步。
我和kyomo是一組，他表示沒關係，自己可以跳女步。
練習的時候，我就這樣摟著他的腰。
「可、可以嗎？」我還是有點莫名的害羞。
「當然可以。」他拉過我的手，落在他自己的腰側。
另一隻手牽手，十指相交後才意識到姿勢是錯的。略有慌亂地松開對方，kyomo抿著嘴，一個漂亮的弧度。
我們總是互相踩到，於是不得不低下頭確認步幅，腦袋又撞在一起，好傻，一起笑了起來。
「我們真的是藝人班嗎⋯⋯」老師還在講台上監督大家練習進度，他憋笑小聲地跟我講著。
「不好說喔。」我回道。
「田中京本！專心練習！」被老師發現了我們的竊竊私語，更加忍不住笑意，我低下頭不再看kyomo的臉，跟他對視絕對會大笑。
「やばい、被老師盯上了。都怪你juri。」
他的頭髮掃在我的下巴，毛茸茸癢癢的，像一隻小狗玩偶。
我有意欺負他，環在他細腰後的手猛地發力，讓他與我貼近。
kyomo失去重心，小狗玩偶一下就撲上來，佔據我整片視野。不知是誰的腳先踩上誰的，在平滑的地上絆了一跤，我一下後退好幾步，帶著kyomo一起慌亂地摔在地上。
天旋地轉，睜開眼睛發現他仍然在我懷裡，瞬時鬆了一口氣。全班都靜止了，視線萬箭齊發，準確鎖定在我們兩個身上。
而我們此刻的姿勢，他在我的懷裡撲在我身上，同時我們雙腿交纏。讓人想入非非的動作。
太糟糕了。
眾目睽睽之下搞這種事情的結果就是被老師請出去。kyomo靠在走廊的牆上小聲地哼著歌，我往他旁邊靠了靠，緊緊挨著他。
肩膀碰肩膀，我在身體的遮擋下牽kyomo的手。
「ね、juri現在是一個人住了吧？」他問我。
「嗯。」一個月前我就搬出去自己住了，我側臉看著kyomo的臉，下巴落在他的肩膀上。脖頸間，有他洗髮水的香氣。
「要不要⋯⋯去我家？」我深吸一口盡數索取那迷人的味道，然後用呼出的氣體籠罩他那片肌膚。
kyomo被我聞地抖了一下，他睫毛顫動，我實在動心。
「要去。」他說。
交際舞比賽要穿正裝，考慮到一直沒有特別像樣的禮服，我問kyomo要不要一起去買一套。
「反正也是最後一節課了，逃了吧？」我說。
「好主意。」
於是我們找到教學樓後的圍牆，那裡有一塊少了磚，很容易就可以翻出去。我抱著kyomo讓他先上去，之後他再拉我。
「這下變成壞學生了。」想必他從來沒有這麼逾矩過。
兩個人一起站在圍牆上回望教學樓，kyomo迎風髮絲飄揚，自由的氣息。
「也不錯嘛。」他說。
根據社內前輩推薦，找到一家口碑很不錯的西服訂製。
「兩位都買是嗎？」
「啊、是的。」
kyomo先去量尺寸，軟尺丈量著他身軀的每一個部分。肩頸、腰圍、臀圍⋯⋯工作人員在一旁冷冰冰報數字，另一位在旁邊紀錄著，頓時很想買通他們之後把這張紀錄數據的紙也給我抄錄一份。
「啊、那我最近吃胖了。」kyomo聽到數據後這樣說。
「長點肉挺好的。」
「juri才是更應該長點肉才對。」
店員提議我們可以先試一下店裡其他尺碼差不多的西裝，看看有沒有偏好的款式，我拉過kyomo一起在衣架之間穿梭。
這件怎麼樣？這件也不錯。你穿哪件都好看。這並不是戀愛中的對另一半的必備誇獎公式，我承認發自內心。翻動著，每一件都想看kyomo穿上後的樣子。
試衣間寬敞明亮，布料滑過皮膚，我能聽見。
我認為我應該馬上行動，然後我打開了隔壁的門。
「啊——」趁著kyomo沒有發出更大的聲音之前，我摀住了他的嘴。與他對視，我比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幹什麼？」他小聲問我，我沒有回答，先是親吻他。
我突然闖入的時候小少爺並沒有穿完衣服，襯衫領帶馬甲，唯獨雙腿空空，一隻腳已經踏入褲腿，另一隻還沒來得及。
「我給你穿。」我捏過他手裡的褲腰，蹲下以便他另一隻腿穿進來。可事實證明我不該蹲下，雙腿中間的縫隙，目光穿過到鏡子，我看到我自己。
kyomo的背影，馬甲勾勒腰線，剛剛好的尺碼，略長的白色襯衫又從馬甲下面延伸出來，若有若無遮蓋內褲。
「juri⋯⋯」
白色，更美的白色。
「別看了。」
這次是他摀住我的眼睛。
我輕拍那隻熟悉的手，將腦中的想法試圖清空，站起來把他的長襯衫塞進褲子裡。
牽著手，我問「kyomo你知道這個袖扣其實也有自己的名字嗎？」
他搖搖頭。
「叫吻扣。」我說著，嘴唇卻落在他的手腕。
「腿很美。」我接著說，在他的注視裏扣上他的扣子，小聲誇讚我剛剛看到的絕景。
「juri是色鬼吧。」他紅著臉說要走。
kyomo第一次穿著穿著裙子出現在我面前的時候。
剛剛比賽完，在我家裡，只有我們兩個。進門後帶他直接進到我的臥室裡，然後我去給他倒水喝，在拐回來就不見那身西裝了。
我看著那百褶短裙晃動的余韵，腦袋裡的線突然繃開了。
脖子是淺粉色，他的手不自然覆蓋在上面，順著摸自己的臉，然後是鼻尖。
「好看嗎⋯⋯？」他問我。
裙子一開始是為男士設計的。我突然想起上課時老師講過，那個時候我就開著玩笑說什麼時候也想看kyomo穿一穿，他在前桌坐著扭過頭笑著說那你做夢去吧，不可能的。
「你怎麼⋯⋯」
那現在大概真的是在做夢吧。指尖發軟，我還是先把杯子放下吧。
「先別問其他的。」他一步一步走上來靠近我，「回答我，好看嗎？」
「好看。」我脫口而出。
「喜歡嗎？」他又問。
「喜歡。」
人類的語言永遠是有限度的。我想表達的，講不清道不明。
於是我攬過他，把他抱在懷裡。
kyomo沒有戴假髮，我沒有一絲他變成女生的錯覺，裙子真的好適合他。
吻落在嘴角邊，沒來得及解開的領帶被他攥在手心，布料伸展開，他扯著帶我倒在床上。
「juri果然是色鬼。」他說。
人類的眼睛經過成百上千年的進化，美麗而神秘的晶體。瞳孔是黑色的，我也是黑色的
「還有更色鬼的時候⋯⋯」我壓上去，告訴他我絕對不是好惹的。
他笑著又要跑，沒有信譽和責任感的傢伙，鼻尖相蹭，我有些強硬地和他再一次吻在一起。
深色的格子，散在床上的時候是綻放的花朵。
「因為是kyomo所以才會這樣。」這是我我湊到他耳邊講出口的秘密。
「嗯。」他抬手，頸間領帶被抽走了，我知道，這是我獲得的應允。
我喜歡他被我親的模樣，平常時刻裡，學校也好公司也好，總是那個戴著帽子坐角落裡一言不發的人。只有我們兩個的私密空間裡，他會散亂著頭髮垂眸看著我，一靠近就輕輕迷上眼睛，睫毛都在顫動，仔細看的話就會發現，那條沒有閉緊的縫隙裡，在偷偷看我。
這太乖了。
有些負罪感。
「我親親你的腿吧。」還在他耳畔的時候，我這樣講了。手掌緩緩向下滑著，最終停在裙褶結束的邊緣。
在試衣間的時候就這樣想了。
聽到我說的，這個人的腦袋便過去藏進枕頭裡，我盯著他，從他濕漉漉的嘴唇等出來一句「好。」
小腿抓在手心裡，才覺得比想像中還要細。我半蹲在雙腿之間，看著隱隱約約有瘀青和疤痕——那是我們每個人都會多少有一些的，練舞的傷。還有一些是kyomo獨自有的，夏天蚊子先我一步咬下的印記，因為覺得癢就一心只想抓撓緩解片刻安寧，流血後才後知後覺自己又抓破了。
我知道，光是給他創可貼就給出去不少。
唾液也是消毒的嘛。我伸出舌頭。舌尖剛出碰到的時候我們兩個都顫了一下，隨後我裝作鎮定的一個一個舔拭過去。
由下至上，我把他的膝蓋包裹在嘴裡小口啃咬。
「juri、癢⋯⋯」
kyomo一直這樣怕癢。
不過這回恐怕不是。
起身再次壓向他的時候，我把手探進裙子裏。
格紋不再僅僅有條，起伏沒了規律，終於亂作一團。
掌心覆蓋炙熱，紙包不住火。
儘管青春期男生都會做這件事。
第一次手裡的傢伙換成別人的，我還是有些心虛。
倒不是害羞，我更希望kyomo舒服。
我們接吻，在破碎的水聲裡呼吸就更沒了節奏，和床吱吱呀呀的聲響混在一起的時間裡，我迅速檢索了一遍大腦，這大概是我十幾年以來做過最壞的一件事。
kyomo的內褲被褪在他的膝蓋處，裙子裡是天大的秘密。
他先是用手擋住自己的眼睛，再後來移動到嘴巴上，我告訴過他沒有用，然後吮吸啃咬著他的臉頰和脖子。
我把他鑽在手心，回憶著自己尋求快感時的技巧，手上加了速度，就把kyomo嗚咽的喘息從嘴縫裡擠了出來。
「放鬆kyomo，這棟房子隔音很好。」
他還是放棄了，手指抓向床單捏成一朵花，脖頸拉伸出漂亮的線條，不再吝嗇聲音和表達。
還是有些慌亂的，他口中斷斷續續叫出我的名字：「ju、juri⋯⋯」
天生的好嗓子。
「慢一點⋯⋯」
另一隻手游走在他身體的每一處，我拒絕他的要求：「不行喔，而且你現在很舒服。」
「這種事情還是聽我的比較好。」
拇指繞著頂端打轉，腰腹緊縮著輕顫。
「kyomo，腿再打開一點。」
「いいね、上手ですよ。」要給努力行動的孩子附之表揚。
盡量變換著手法，想壓榨出更多有趣的反應。kyomo的襯衫也被我掀起，胸前的乳頭早就挺立，我含在嘴裡，像剛剛含著膝蓋一樣吮吸打轉，從未覺得如此滿足。
所有的反應都因我而起，我倒願意當這個壞人。
田中樹本來就是壞孩子嘛。
腰部高高弓起漂亮的弧度，我能看出kyomo小腹下的湧動。他叫喘著，夾雜我的名字，說一些沒有來由的話，破碎的，混亂交雜的。
卻是獨一無二性感迷人的樂曲。
情慾的表達是藝術品。
kyomoto taiga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