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村北斗是个倒霉小孩儿。
当然,要是说倒霉的话,举手说自己没运气的人肯定不计其数,但向来没什么自信的松村却可以在这个时候充满信心地举起手说:“绝对是我倒霉得鹤立鸡群、首屈一指。”
他不是有一定要比过别人的胜负欲,而是他真的很倒霉。别人的倒霉史可能要从几岁几岁开始说起,但松村不一样,他在娘胎里的时候就开始倒霉了。
首先,他是个早产儿,这世界上早产儿太多了,姑且不算是他倒霉,但半颗脑袋刚问世产房就停电的估计没几个,虽然松村没有那时候的记忆,但根据他母亲的描述,因为他胎位正且是自然生产,所以妇产科就把备用发电机借给了楼上的外科,只留了必要设备要用的发电机。那会儿正值六月中旬即将入夏的时候,产房里的护士的医都满头大汗,而松村北斗则是在六个手电筒的照耀下浑身带着血出生的。
他用自己有限的想象力拼凑了一下当时的场景,怎么想都觉得像是恐怖片的镜头。
再说他幼儿园的时候。松村上幼儿园的时候是个乖巧且有些羞涩的小朋友,长得也可爱,不仅街坊邻居和老师喜欢他,就连家附近的狗见了他都要摇摇尾巴,可就是这么个招人喜欢的小朋友——几乎每天都会被无故卷入其他小朋友的争吵之中。松村对幼儿园的记忆并不算多,可但凡他记得的,就都是再被误伤的。
然后就是小学。上了小学的松村已经学会有意识地规避一些倒霉的事情,但这时的松村还是太嫩,所以大多数时候还是会被卷入纷争,另加每周都丢点东西。
等到上了中学之后,松村终于拥有了“预判”这项技能,倒是能规避被人误伤的机会,但这方面的倒霉似乎有所转移——变成了被自行车刮碰。受的伤不多也不严重,但也受不住时不时就被骑单车的外卖员袭击,运气稍微好那么一点点的时候只是被不轻不重的撞一下,运气不那么好的时候则是会被不同口味的拉面泼一身。
到了高中的时候,松村已经习惯自己的倒霉人生,就算手机掉进厕所、钱包掉进下水道也能做到心如止水波澜不惊。
见他这副倒霉成性的样子,同班的田中倒是有了兴趣。
而田中,则是松村第二人生的开始。
“你小子倒霉成这样,真的不是谁偷偷给你下了绊子吗?”
物理化学也名列年纪前茅的松村满脸迷茫,问:“什么下绊子啊?”
“就……”田中还有点卡壳儿,他组织了一下语言,说:“就,去寺庙里拜拜啊或者是算算命什么的,没想过吗?”
生活在唯物主义世界的松村像是被打通了任督二脉一样,他问:“这样也可以?”
“当然可以啊。”
“那你有什么推荐的地方吗?”
田中眼珠子一转,说:“我去帮你问问女生,她们肯定清楚。”
作为学校里最受欢迎的男生之一,想要从女生那里问来不错的占卜店倒也不是什么难事,仅仅两节课的时间,田中就带着一张写了三家店的纸再次站到松村的课桌前。
松村仔细看了看上面的地址,距离不算远,可以考虑放学后去一趟,然后又想了想,抬头问道:“田中君看起来也不是会信占卜的样子啊,怎么会突然建议我去占卜?”
“啊。”田中笑了一下,说:“我家,开寺庙的。”
“啊?”
“嗯?”
“就……你这样?寺庙?”
“哈?看不起寺庙?我们家寺庙的香火很旺盛的好不好。”
“嗯……”松村又看了看田中穿得一点都不整齐的校服,又看了看这人一脑袋明显染过的头发,过于轻浮的样子实在让人难以相信这人是寺庙家的孩子。
“我可是同辈里最有天赋的那个。”
“……虽然很失礼,你家寺庙香火真的旺盛吗?”
“知道失礼就不要说出来啊喂……”
总之,寺庙家的田中某种程度上成了松村的启蒙人,而向来倒霉的松村也开始了自己离不开占卜的生活。
占卜这种事情,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有了第二次,也就会有无数次。
松村在一次次尝试占卜的过程中找到了与自己最适配的占卜师,并成功地在高二时成为了占卜店的常客。这位占卜师也确实厉害,不仅说中了松村以前的倒霉事儿,甚至还能说中松村未来会遭遇的倒霉事情,给了松村不少预判的机会,甚至将松村每个月丢钱包的次数从年平均每个月十六次降到了每个月六次,虽然没有完全根除松村莫名其妙的倒霉体质,但也算是给了松村不少心理安慰。
打开松村迷信大门的人是田中,而发觉松村天赋的人则是这位占卜师。
“北斗君,你没有发现吗?你虽然倒霉,但都不会殃及性命,也不会给周围的人造成麻烦,这说不定也是一种天赋。”
“是……是吗……”
对方可是职业占卜师,就算算不准也有一套套让人信服的话术,三言两语把松村搞得热血沸腾,当天回家路上就按着导航摸到一家店里买了人生中的第一副塔罗牌,第二天便带着东西找上门去拜师学艺了。
从那开始,松村北斗的日常生活便和“占卜”两个字紧密相连。
早晨七点半,放在床头柜上的闹钟响了不到三声就被松村伸手关掉,他睁开眼,躺了片刻便翻身下床整理好了被子。
拉开窗帘,太阳光正好洒在他放在窗前的书桌上,松村对着窗外的好天气伸了伸懒腰,然后拉开椅子,习以为常的掏出了丝绒桌布,铺好之后又拿出了一副牌,将牌放在桌布上,松村开始了每天早上都要有的“看运势”环节。
他洗牌的方式比较随意,脑子里虽然想着自己今天的运势,但眼睛却盯着窗外的蓝天白云发呆。
感觉牌被他搓得差不多了,松村将牌归拢到一起,曲起一根手指敲了敲牌的背面后,洗扑克似的开始第二轮洗牌。
照理来说,松村是习惯两轮洗牌后随机抽出一两张牌的,但今天不太一样,没等松村停下,一张牌便自己跳了出来。
松村终于不再对着窗外发呆,他低头看了看那张飞出来的牌,权当天注定,知己诶伸手将那张牌摆正、翻了过来。
“唔啊……”
三个圆圈组成的轮盘被印在纸牌的中央,松村有些疑惑,单单这一张牌似乎也看不出什么太具体的事情,于是,他的手再次动了起来,这次眼睛倒是不盯着窗外了,而是死死地盯着刚刚跳出来的那张牌。
但这次更夸张,仅仅是切了两次牌便又来了一张自己跳出来的,甚至还正正好好的落在了刚刚那张牌的上面。
松村不由自主的抖了一下,伸手翻开牌——
“哈?”
他瞪着那叠在一起的两张牌,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
“不不不……等一下,嗯?等一下啊喂……”
说着,他又开始切牌了。不过这次牌倒是没有自己跳出来,松村切了几次,按照日常的习惯直接从中抽出一张,他等不急放下牌后和另两张一起看,而是捏住牌后便将牌翻了过来,在看到牌面的瞬间,松村没忍住,尖叫了一声。
他盯着这三张牌看了一阵,然后草草的将全部牌收回盒子里放回原处,再伸手摸向左边的抽屉,又拿出来一套被装在小袋子里的卢恩石。
他捧着二十几颗小石头在手里嘎啦嘎啦得晃呀晃,然后轻轻一抛,只有十颗石子落在桌布上,还有六颗正面朝下。松村本该回收这些正面朝下的石头,但此时此刻的他心思不在那些字母藏在下面的石头身上,他审视着另外四颗小石头,然后倒吸一口气,把小石头都收回袋子里放回抽屉中,叠好的桌布也放回原位,松村快步走出了自己的房间,并直接打开了隔壁房间的门。
住在隔壁房间的人还在睡梦中,躺在床上半张着嘴的模样有些滑稽,松村站在床跟前推了推他,见这人没反应便一屁股坐在了床边上。
“喂,树,醒醒,喂!”
被松村成为“树”的人正是他出身寺庙家庭的高中同学田中,现在和松村是室友兼合作伙伴的关系。田中死人般的睡眠质量不知道让多少神经衰弱的失眠患者艳羡不已,不过羡慕他的人也不知道,想要把这人喊醒也是个大工程。
要是换平时,松村叫不醒这人的话就会放弃。毕竟他们俩都是自由职业,没什么大事儿的话根本不需要在早上八点钟把这个属猫头鹰的人叫醒,但现在情况紧急,他必须让自己的军师醒过来。
于是,松村采取了最终手段——他爬上床,骑在田中身上轻轻按了按对方的胸口,掐着嗓子喊了两声“树君起床啦”。
躺在床上的人终于勾起嘴角动了动眼皮,可笑意在他睁开眼睛看到松村的那一刻便消失了。
田中树皱起眉头,凶巴巴地说:“我多希望早上醒来骑在我身上的是个大胸美女,而不是你这么个玩意儿。”
“谁让你叫不醒……”
松村倒是下来了,但田中依旧窝在床上,他眯着眼睛问:“几点了?”
“八点十二分。”松村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表。
“哈?我六点才睡。”
“那都不重要。”
“你真是……睡太少是会死掉的啊喂。”
“大事,树,发生大事了。”
松村干脆无视了田中的抱怨,而田中则是立刻会意,他打了个哈欠,依旧躺在床上,懒懒的问:“你今天运势跌到新低点了?”
“才不是!”松村大声反驳了一句,然后接着说道:“哈托尔女神保佑,我的真命天子来了。”
“……哈?”
田中不得不承认,他有的时候是真听不懂松村在说什么。
“命运之轮后面叠了恋人,圣杯2之后还有Ingwaz和Gebo,对方大概率是射手座,怎么办,我好紧张。”
“说人话……”
松村眨眨眼睛,道:“我今天要和命中注定的爱人相遇。”
“嗯,确实是大事儿。”
“……没了?”
“我饿了,早餐带我一份。”
“……好吧。”
在这类事上田中向来敷衍,不是他不感兴趣,而是超受女生欢迎的田中根本无法感同松村的身受,毫不夸张的说,松村甚至觉得田中就算谈完一百个自己也捞不到半个不是为了骗自己而来的恋人。
他不再和田中絮叨,洗漱后换了身衣服便下楼去开火做饭。
培根在平底锅里滋滋响着直冒油,田中突然顶着一脑袋鸡窝头推开门走了进来,他一只手伸进衣服里抓了抓自己的肚子,一边说:“北斗,楼上洗手池又被你用坏了。”
“啊?”松村给培根翻了个面,说:“抱歉啊,给维修打电话了吗?”
“打了打了,我在楼下刷牙,煎蛋我要两个。”
“知道了,刷好牙之后记得整理好。”
“知道啦。”
松村和田中的住处是位居商业街的一栋二层小楼房,倒退五年的话,这里曾经是一家拥有70年历史的喫茶店,房东是松村的师父——那个开发了松村占卜天赋的占卜师,现在则是整栋楼出租给了松村和田中。当时正值大学毕业即失业的俩人一合计,本是仓库杂物间的二楼做做简易格局成了他们俩的住处,一楼则是稍作改造,成了间占卜咖啡厅。
刚把咖啡厅开起来的时候旁人还觉得田中傻,非要和松村这个倒霉蛋合伙做生意,可松村倒霉归倒霉,占卜的水平绝对一流,再加上这人长得帅、有耐心,不管信不信占卜,小姑娘们都愿意花钱来找他聊上一两个小时。
用田中的话来讲:这是比牛郎俱乐部更有性价比的心灵按摩。
松村主要负责占卜部分,田中自然是要负责咖啡部分的。这人虽然做饭做不出什么花样来,但泡茶做咖啡却是很有一手。再加上松村喜欢研究草药学,调配了一堆传说有特殊能力加持的花草茶配方塞进了菜单里,这家小店的饮品生意自然也差不了。
不至于盆满钵满,但这两个人确实也是赚了点小钱,优哉游哉的每周经营五六天,不到三十岁就把日子过得像养老一样逍遥自在。
松村把培根分好,刚准备煎蛋就听到有人站在咖啡厅门口喊自己的名字。
这声音他倒是熟悉,松村关了火擦擦手,一边应着声一边走向咖啡厅的正门,打开门后才发现,门口站着的是两个人,准确来讲,是站着的那个拖着另一个。
“高地?怎么回事?”松村立刻上前搭了把手。
“先帮我把人搬进去,他太大只了,累死我了。”
“搬沙发上去吧。”
松村帮着高地将人架了起来,把人好好安顿在沙发上时田中才叼着牙刷从卫生间里走出来。
“杰西这是怎么了?”
被称为“高地”的男人大口喘着气,还没等他开口——
“Surprise——!”
田中眼看着一个半透明的玩意儿穿过自家咖啡厅的墙跳到了自己面前,这玩意儿声音非常开朗,并且脸也是田中认识的脸。
他吓得吞了吞口水,然后突然挺直了背,转头看向同样吓到的松村,说:“怎么办啊北斗,我把牙膏沫咽下去了……”
TBC.
事发突然,松村和田中实在没办法短时间内接受自己发生的事情,而将大个子扛来的高地显然也没办法三言两语解释清楚——简单来说,他们的共同好友路易斯·杰西先生因为某种外力作用,暂时变成阿飘了。
即便成了半透明的状态,杰西依旧一身高饱和度的套装,阿飘杰西站在窗边,显得衣服颜色更加刺眼了,阳光穿过他的身体,平时就粲然的模样也成了现实意义上的阳光灿烂。
阿飘杰西似乎已经习惯自己的半透明形态了,他站在松村的工作桌前,正在用手尝试自己能不能穿过零食盒,而坐在沙发上平复呼吸的高地也终于顺过了气,他说:“这小子前天喝多之后睡前忘记做仪式,让人趁虚而入了。”
“哈?”这会儿田中还拎着自己的牙刷,薄荷的味道从他喉咙眼儿里往出窜,他又问:“谁干的啊?”
高地叹了口气,从口袋里翻出了个巴掌大的罗盘,罗盘上的字密密麻麻看得田中犯晕,而天池里的小针则是左右乱晃、摆个不停,高地说:“杰西这样我没办法看罗盘,也不知道对面是什么人,把他自己放家里我不太放心。”
“所以你就把他送来我们这里了?”田中问道。
“对,有北斗在的话至少能保证杰西的安全,把他送来之后我再去把那个搞事情的兔崽子揪出来。”
“等等,什么叫‘有北斗在’?我不靠谱吗?”
高地瞥了一眼田中,这人脑袋上顶着造型极其独特的鸡窝头,眼屎还挂在脸上,嘴边的白色牙膏沫已经干了,手里还举着一把毛有些飞了的蓝色牙刷。无论是物理意义上还是魔法意义上,这人此时此刻的状态都让人觉得他战斗力还不如对街水果店的大妈。
“人倒是挺靠谱的,但一和尚面对着魂儿,除了超度以外,我实在想不出来你还能做点什么。”
一旁还在开发自己穿墙新技能的杰西突然双手抱胸大叫道:“不要随便超度我啊!”
田中没理杰西,他撇撇嘴,道:“好吧。”
“再说了,北斗和杰西一样,都是搞西方玩意儿的,让他来也比较稳妥。”
“搞杰西的人大概率也是搞魔法的吧,你去把人揪出来收拾一顿就稳妥了?”
“我只是用自己的本事儿把人揪出来而已,又没说收拾那个兔崽子要怎么收拾。”
一直在一旁的松村眨了眨眼睛,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个……你不会打算揍人吧?违法啊……”
“那倒也不会。”高地摆了摆手,否认了松村的猜测。这人虽然性格随和,但却一身痞气,打眼看去就让人觉得他很能打,再加上一脑袋金棕挑染的头发,实在很难让人相信他不是去干架的。
“总之,杰西就先放在你们这儿了,北斗看看有没有办法把这人的魂儿给安回去,我把做坏事儿的人处理好就联系你们。”
“高地,不要把人说得像个缺零件的机器似的嘛。”杰西终于不再研究自己的穿墙技术,他抱怨两句。
高地转头看过去,说:“都灵魂出窍了还不算缺零件啊?”
田中被高地的话逗笑了,坐在那里张着嘴笑得很大声、笑得也很缺德,松村则是略微有那么一点点的良心,他转过头去,尽量没让杰西看到自己闷声忍笑的模样。
交代好事情之后高地便离开了,松村看看阿飘杰西,又看了看没做完的煎蛋,斟酌着开口了,他说:“那个……你饿不饿?或者说,你能吃饭吗?”
杰西坐在单人沙发上,两条大长腿叠在一起,看着松村说:“不用啦!好像这个状态不会饿,也闻不到气味。”
“这样啊……”
松村不是第一次见到魂魄,但熟人的魂魄倒是第一次见。
就像高地说的那样,他和杰西是一个路子的,但本质却天差地别。
松村擅长占卜的同时也擅长学习,为了研究文献,他掌握了两三种犄角旮旯才用得上的小语种,除了占卜以外还爱研究一些和花花草草相关的内容,又在他师父的教育下专心学习过有关于各种仪式的知识。
与他相反,杰西几乎从没学习过有关于这方面的知识,他是纯粹的天赋异禀,打小儿就能看到灵体,光能看到不说,还特别容易被这些东西缠住,因此也是吃了不少苦头,后来误打误撞,成了所谓的“魔法师”,专门帮人解决各种问题,因为能力特殊,在圈子内也算得上是名声显赫。
简单来说,“是否和灵体打交道”就是松村和杰西的最大区别。
以往,松村对待灵体从来都是带着敬畏之心的,虽然有点不好意思,但其实他看到的时候还会觉得有点怕,不过熟人的灵体实在是有些……新鲜,他盯着躺在沙发上的杰西肉体看看,又盯着悠哉坐在自己肉体旁边的杰西灵体看看,这种场面实在有些诡异,直到田中重新刷完牙出来,松村才回到吧台后面继续做早饭。
虽然杰西的事情也很重要,但占卜咖啡厅的生意也不能就这么放下,吃过饭后的松村看了看自己手机上的行程APP,从早上十点钟一直到晚上九点,除了吃饭时间外基本都被预约填满。
松村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桌面,又看了看坐在窗子旁边闪闪发光的阿飘杰西,说:“我们家楼上没有做过什么措施,所以就只能让你在沙发上躺一天了。”
“我要在北斗和树的咖啡厅里公开睡颜一整天吗?还有点害羞嘞。”
田中擦了擦吧台,确认好咖啡豆和花草茶的库存后打趣道:“睡颜限定观赏期,我们咖啡厅越来越像牛郎俱乐部了。”
“啊哈哈哈——”
实际证明,人的灵体不会感到饥饿也闻不到气味,但音量不会因此而降级。
到了十点钟,田中把咖啡厅的看板搬了出去,刚立好便有结伴的小姑娘走了过来,作为老板之一,田中自然是热情招呼人家进店,刚想确认一下人家的预约信息——
“诶?”
“诶?”
两个小姑娘看到沙发上的大块头愣了一下,搞得田中也跟着愣了一下。
不过他立刻反应过来,解释道:“啊,吉祥物,我们店里新来的吉祥物。”
“我是吉祥物哦——”阿飘杰西突然飘过来还吓得田中缩了缩脖子,他是真不习惯店里突然冒出来这么个活泼开朗的灵体。
“吉祥物”说持续了整整一个上午,终于熬到了没有安排占卜预约的时间,松村起身活动了一下,然后跟田中合计了一下,俩人一起将杰西抬上了楼。
上楼的楼梯在咖啡厅的后门旁边,被喷上黑色漆料的金属梯子还带着点复古韵味,这俩人一个托着杰西的咯吱窝,另一个抓着杰西的两个脚踝,一前一后,艰难地往楼上挪动。
杰西被他们安顿在松村的房间里,他们俩合力将杰西放在床上,然后还贴心的给他盖了条毯子。松村在抽屉里找着能简单做个保护仪式的材料,田中看了看被他们用毯子裹起来的杰西,突然说:“我好像体会到了抛尸的感觉。”
“……你们佛家人说话都这样子吗?”
“可是你看杰西,他睡得好安详。”
“真希望有一天你能用你泡妞话术的1%来对你亲爱的朋友们说点好听的话。”
“北斗。”
“干嘛?”
“最喜欢你了❤”
“……抱歉,我真的会开心。”
“啊……抱歉,我没有那个意思。”
“诶?好过分。”
短暂的玩笑之后,松村摆好了祭坛,简单做了个具有保护性质的仪式——这仪式还是杰西教给松村的,他这人总爱惹上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所以习惯在睡觉前简单做个这样的仪式来保护自己,这会儿他的肉体完全没有反抗能力,更是少不了保护。
这个仪式是真的简单,仅仅五分钟松村便收了工,他又拿出便签,用钢笔在其中一页画了个组合图案。
田中在一边看着,问:“这是什么?怎么没见你画过?”
“如尼文组合符而已,加一个保障嘛。”说完,松村扯下了那张白色的标签,伸手的时候却犹豫了。
“怎么了?”
“不……嗯……”
松村将便签贴在了杰西的脸颊上。
“松村北斗,你刚刚绝对是想把便签拍在杰西的脑门儿上。”
“我不是啊!我没有!”
就在这两个人准备继续拌嘴的时候,楼下的咖啡厅传来了声响。
田中皱起眉头,他明明记得上楼前他把营业的牌子换成了“休息中”。
“我想上厕所,你下楼去看看怎么回事。”说完之后,田中立刻钻进了卫生间,不给松村留任何挣扎推脱的余地。
松村叹了口气,认命似的下了楼。
“好厉害——!”
他刚打开咖啡厅的后门便听到一个音调略高的声音发出的感叹。
原本他们这家咖啡厅是只招待来占卜的客人的,但秉持着田中嘴里“相遇即是缘”的原则,闲暇时他们也会接待这种只是为了喝杯咖啡歇歇脚的客人,而此时正在店中的男人估计就是这样的客人。
“您好,欢迎……”松村说着欢迎的话走出了后厨,那男人听到声音后也转过头来。
他一身素色运动装,栗色的头发有些长,鼻梁高挺且皮肤白皙,一双漂亮的杏仁眼对着松村眨巴两下,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刚刚向自己搭话的松村就是店员。
而松村则是愣在了原地,他的心跳速度突然加快,口干舌燥的基础上还有点头晕。
过分漂亮的男人似乎是察觉到了松村有些不对劲儿,他试探道:“那个……你没事吧?”
“Ingwaz……Gebo……”
“诶?”
“你是Fehu和Opila。”
“嗯……抱歉,我听不懂您在说什么。”
“Ingwaz和Gebo……北斗你恋爱啦?”
“诶?这样吗?”
这下轮到松村眨巴眼睛了,他看看半透明的杰西,又看看一身运动装的漂亮男人。
“你……你能看到他?”
“嗯?杰西吗?”男人转头看了一眼阿飘杰西,接着说:“当然能啊,我就是为了看他才来的。”
“啊?”松村看向了杰西。
“对呀,大我听高地说我灵魂出窍后立刻跑来看我了……不过那都不重要啦,北斗你恋爱了吗?我怎么从来没听树说过?对象是谁呀?”
明明是第一次见面,被杰西称为“大我”的男人却也将好奇和期待的目光投向了松村。
“啊……就是……不对,等一下,什么叫‘没听树说过’?”
“诶?哈哈哈哈——没什么啦!哈哈哈哈哈——”
田中正好走进店里,没等说话便看到松村回头瞪他。
“怎么了怎么了?”
“还问怎么了!”
“树!树!抱歉啦,你和我们聊北斗情史的事情被北斗发现啦!”
“这种叫被发现吗?明明是杰西说漏嘴了。”大我在旁边补了一句。
“哈?哈?”田中先是瞪了一眼阿飘杰西,然后又看向大我,问:“你谁啊?你怎么能看到杰西?”
“还要在解释一遍吗?好麻烦哦。”
“大我是我的朋友,听说我灵魂出窍后来看我的啦!”
“哦哦这样啊……那你们刚刚在说什么啊?”
“北斗突然说什么Ingwaz和Gebo,所以就在说他谈恋爱了你怎么没有偷偷告诉我。”
“他没谈啊,他今天早上才知道自己要遇见……”田中话说到一半,突然又转头看向了大我,再看看松村,惊呼:“我的妈呀你那个射手座的真命天子就是他啊?!”
松村闭上了眼睛,在心里给所有的天使点了个名,并且提前向天使们预支了原谅额度——他认真觉得自己可能真的会按捺不住那颗想要用枕头闷死田中的心。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