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东陵城内谁不认识路老爷,身长八尺,相貌堂堂,又乐善好施,性子极好,可最让人津津乐道的还是他的一桩桩风流韵事。据说他小时候算命,那半仙说他命里犯桃花,是最讨女人心疼喜欢的。
路家有点资产,算得上本城的殷实大户,路老爷又因为胡人血统生得高眉深目,白皙俊朗。在路老爷还是小少爷的时候,娶妻却颇为不易,虽然他的确是土生土长的东陵人,由外祖母抚养长大,可是大多数家庭还是因为那点血统把他当成半个怪物。稍微有点资产的哪家人愿意把自己女儿往“火坑”里送?再穷一点的也不愿意图那点钱,宁愿嫁给知根知底的。说来说去,最后连他的那玩意儿有毒的流言都传了出来。路少爷本来不太在意,他自觉年纪不大,尚未及冠,本不愿意在娶妻事上下太大功夫,讨个老婆来管自己,于是推说这事全凭母亲安排。可听到这种传闻也不免郁郁,又恨得自己没法脱裤子给人解释。
还好这事很快遇到了转机,田家的女儿说愿意嫁过来,只是彩礼需丰厚些。说到这田家,本来也算得千家屯的富农,孩子也都有点见识,不似寻常庄家儿女。可那二哥偏爱眠花卧柳,后来又染上了抽大烟的毛病,把家底败了精光。周围人都说是他的名字起得太大,怕是命没压住,害得一家人遭了罪。那要嫁过来的女儿,是家里的四妹,名叫小树,颇有几分颜色,只是现下面黄肌瘦,再好的容貌都给盖住了。
路少爷的母亲,本姓左,大家都叫左夫人。见到田小树后甚是满意,嘴里连说着“好孩子,只是太瘦了些,也罢,来我家好好养着。”小妹也好奇地绕着这位未来嫂子看来看去。这路小妹和少爷一母同胞,田小树只觉得这小姑子看上去冰雪可爱,并无半分怪样子,心下也松了口气,现在希望那少爷是个好相与的性子。
听到母亲和妹妹都很满意,路少爷也并无二话,家里立刻就准备起来,等到良辰吉日就立刻成婚。成亲那日新郎官需要骑马上街,路少爷本就挺拔,打扮起来更是神采非凡忘之若谪仙,大红色喜服在他身上丝毫不显俗气。城中上好奇而围观的人不少,许多人看到路少爷后又有些后悔,可惜现在没法掷果盈车。
经过一番繁琐的仪式,路少爷揭开盖头,在龙凤喜烛的映照下,那盛妆的脸直戳进了他心里,只没法把心掏出来给小树看,又怨自己嘴笨,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来讨趣。等了半晌他才开口,“听说你比我大一岁。”
“怎么?少爷嫌我老?”田小树看这少爷一副痴痴模样,心下不免得意起来。“你特别好看,叫我杰西吧。”路少爷笑起来更是迷人,他揽住小树的腰,“我会好好待你和爹娘的。” 小树听到这颇为感动,又急着这少爷半天也不进正题,于是自己拆起了夫君的腰带。“小树,你…”“你什么你。”后话不提,室内一片春光。睡到半夜小树被火光晃动绕醒,看到路少爷小心地拿着剪刀剪那燃尽的烛芯,听到身边人的动静,他抱歉地笑了笑,说自己听母亲说,这要燃到天明才好,长长久久,生死不渝。
婚后几年两人琴瑟和鸣,小树不那么温柔可人,却也自有一番风流在身上。可惜仍然瘦弱,大夫说生养上可能困难,生产容易伤到身体,路老爷怜惜小树,说不如收养一个当亲生的养,没有也无所谓。小树还是做主娶了城北的北斗当二房,据说是母亲怀她时梦到北斗七星入怀,故而叫了这名字,还有一小名勺儿。路老爷听到这段往事觉得很是有趣,可与北斗见面时,对方始终冷冰冰的,再秀丽的脸也没什么欣赏的滋味了。路老爷也没强迫,只是一日日真心待着,后来听小树说,北斗是嫌弃自己空有外表但不通诗书,肚子里没文章,嫁过来只能对牛弹琴。路老爷听完更觉得北斗文弱可爱,只是不知道如何让她放下心防。结果那年冬日北斗偶感风寒,又因终日心里不快,竟然病得卧床不起。路老爷分外心疼,亲自照顾,累了就在外间塌上凑合睡一下。后来北斗大好了,自己却憔悴了许多,但也只是笑着说夫人没事就好。经过这事,北斗方知晓这人是真心待自己,便也任由自己的一颗心他在身上起伏。
过了段日子,北斗的表姐来看望她,表姐丈夫早逝寡居,人称高夫人。看见表妹过得好,自己心里也松快许多,拿着特产去感谢路老爷时,只说了几句话,竟然被老爷看上,百般追求,书信礼物流水一样送去家里。高夫人推说自己丧夫再嫁于两人名声不好,又说害怕伤了北斗妹妹的心,希望老爷另择良人。路老爷却一副娥皇女英我两个都要️的架势,后来又是好一阵痴缠当下不提,连小树都觉得奇怪,不知这高夫人哪里吸引人。北斗本觉得心酸,只觉得自己已是贱妾茕茕守空房。可看着路老爷爱而不得的模样又心下不忍,于是自己亲自登门劝姐姐再嫁。
除了进家门的,路老爷另有几段情颇有趣味。据说路老爷有次登山前喝多了酒,从山坡上滚落不见身影。幸得一女子相助,那姑娘名叫慎儿,是山上的牧羊女,麦色皮肤,阳光敦实,干起活来比自己还利落。两个人性情相投,在山间遨游好不快活,也互许了终身,路老爷养好伤,要带慎儿走却被拒绝,说不愿意去城里守那些规矩,只要把彼此永远放在心里就好了。路老爷回家后,宅内哭作一团,都以为他早已魂飞天外,白麻布都裁好了。路老爷只推说自己得幸被山神所救,以后自己也要时常去供奉,但其实却是借口去与情人幽会。
最后这段故事东陵城内应该无人不知吧,京郡主生得貌美,体如酥酪,眼界颇高,对男女之事从不在意,只爱音律。而她和路老爷曾在城主宴上击节唱和,一曲高山流水听得在座人如痴如醉,又看两人郎才女貌十分相配,想到郡主也尚未嫁人,便纷纷开玩笑想促成一段姻缘。还是路老爷拜谢,说自己已有结发夫人,且一介白身,不敢高攀郡主千金之躯。京郡主点头称善,说经此一曲我与路郎已是神交,金风玉露一相逢,不稀罕做这世俗夫妻。又对路老爷莞尔一笑,当夜的故事便成了一段佳话。后来京郡主常与路老爷于城内同游,两人又一起查阅古书,谱曲弹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