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打算出门的前一刻后悔了
松村北斗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明明好好洗过了脸 刮了胡子 前一晚还特意敷了眼霜 但还是遮不住连熬三天大夜后的憔悴面容
这样子就算是精心选配的穿搭也衬得没那么可爱了 包上的小狗也是毫无干劲的耷拉着
这么看来 好像蓝色格子衫上套白棉服也有点装嫩了吧？明明都是三十多岁的人了
水洗牛仔裤好像勉强可以 但脚上的球鞋有点过分时髦了 这么穿是不是太用力过猛了呢？
啊…还早起两小时抓了造型 平时都不会做刘海的 怎么偏偏就今天做了 甚至还稍微带了卷
太夸张了
北斗最后得出了结论 他这个年纪已经不适合扮可爱了 这一番打扮无论如何都太反常了 平日里除了工作时会穿的白大褂外 都是随便套上些不会出错又当季的服装就出门的
需要这样打扮的时候 也只能是和他的恋人 路易斯杰西的约会了
可是
杰西真的喜欢他这样的用力打扮吗…
北斗突然有点拿不准了 总之今天的他一点也不好看 一点也不适合约会 他应该在杰西约他时就拒绝掉的 然后好好在家睡一觉休息一下 也许气色会没这么糟糕
- 虽然很突然 但我临时来工作了…
- 我们改天再约吧～
惴惴不安的发了消息 北斗叹了口气
杰西应该会很失望吧 算一算他们已经两周没有见面了 但真的抱歉了 他现在完全打不起精神出门赴约 只想躺进还有余温的被窝里顺便再拉上窗帘
他刻意忽略不去看丢在一旁的手机 匆忙换上睡衣 从柜子里翻找出了DVD 打算看点什么消磨时间
半小时吧 半小时后再去回杰西的消息 就说太忙了没注意看手机 真是抱歉…
杰西应该不会怪他的
或许 吧…
说起来 他的这种突然的莫名的焦虑 已经不是第一次出现了 虽说他原本就不是很会化解心事的性格 总是会一再感性的想太多 陷入死循环
但好歹也活了三十多年 怎么说也找到了和自己相处不那么累的方式 比如偶尔对心事放任不管 做点体力运动或者打扫房间 心情便会轻松大半 又或者在家里一人分饰两角的自导自演一番 困扰的问题也能找到方法解决
但最近 北斗发现这些办法好像都开始失效了 准确来说 是和杰西恋爱后
他好像又变得敏感多虑了起来
大概 像毫不登对的恋情 北斗总觉得自己好像会被高高在上的恋人随时抛弃 杰西或许是暂时的被他的某一点吸引住了 但说不准哪天就不再喜欢他了 北斗总是这样想
坦白说他实在没有自信
路易斯杰西到底为什么会喜欢我呢？
这个问题他没想出答案
因为就像他在听到杰西的表白时 下意识脱口而出的 “这一定是整蛊对吧？或者和谁打赌输掉了？总之杰西 别开玩笑了…”
“我很认真的北斗”杰西拉住他的手说“我真的喜欢你 不要逃避也不要拒绝我好不好？”
北斗回想起这番话时仍觉得杰西太狡猾了 拿定了他不擅长应对难堪的局面 才会一面靠近他 一面又说着不容推拉的话逼他点头答应
那岂不是分手的时候也会对他说：不要逃避也不要拒绝好吗
一不小心想远了
但虽然这么想了 北斗却也没有真的后悔过
他喜欢杰西 一直都是 甚至算得上是一见钟情
不过他没好意思和杰西说过
一是羞耻 二是觉得杰西可能不太需要这些话 意思是 他能答应告白自然是因为喜欢 他觉得杰西是知道的 所以不用说那么多次也可以
况且爱说太多会变得沉重吧
北斗不想谈让人沉重的恋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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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最终还是伴着电影的尾声睡着了
窗帘还漏着缝 冬日午间的暖阳打在他的鼻梁骨上 面颊被照的泛起红光 他在睡梦里把被子蹬开一角 丝毫没有察觉到有人顺势爬上了他的床
直到北斗梦到杰西给他打来了999条未接电话 附带999条语气凶狠的留言 于是半梦半醒间才想起 自己忘记回杰西的消息了
他眯着眼 艰难的想要转个身去摸床头柜上的手机 却在胳膊肘撞上一堵肉墙时戛然而止
“醒了？”
杰西的声音从头顶传进耳朵里 北斗几乎立刻就清醒了 翻身的动作尴尬的僵在那里 要不是杰西出手相救——收起他的胳膊把他搂进怀里 他大概真的会挖条地缝钻进去
所以他现在是…撒谎被抓包了？
那下一步该不会就是提分手了吧 毕竟没人想要一个会撒谎的恋人
北斗开始不安 胸口憋闷的想要解释点什么 可无论如何都不知道要用哪句话开口会比较好 先解释再道歉还是先道歉再解释呢？到底怎么做会比较不让人生气呢？
“让我抱会吧”
杰西好心的把答案告诉了他
北斗于是不敢再乱动了 可以的话他希望心率也能恢复正常不要跳这么快了
他闭着眼感受杰西搭在腰上的手 感受后背挨着的紧实肌肉 感受头顶规律吐出的热气 一想到这些以后可能都不会再有了 北斗险些落泪
都说一本正经的人最好不要撒谎 一次谎便会让人怀疑之前的所有理由是否都是编造的借口
他现在就后悔的要死 他想告诉杰西 这真的真的是他撒的第一个谎而已 不是不喜欢更不是不想见面 只是今天不好看不想出门而已
“北斗好自私啊、”
杰西突然就开口了
“我从上周就开始期待和你见面 但想着你出差回来又连排三天手术 就一直没有打扰你 只在饭间睡前发消息给你 想着你随便回给我什么 哪怕是觉得我烦和我闹脾气都行 我都会很高兴”
“就像今天的约会 定好的餐厅可以取消 买好的展票也可以作废 我只是想见你 我们一起窝在家里睡觉 看DVD吃速食 这样也很好 因为我只是想见你…北斗 我只是想你了”
“你不应该拒绝我的 如果你也想我的话”
北斗一时失语
他想杰西 这是当然的事 就连加班打不起精神时他脑子在想的也是杰西 可就这一瞬间里 除此外似乎还有很多说不清的情绪
明明已经在交往了 但北斗时常觉得 好像他对杰西的爱还停留在暗恋期
他当然讨厌这样的自己 讨厌自己一遇上难解决的困难就习惯性的缩回壳里 讨厌自己总是担心着未来还没发生的事 讨厌自己没法坦率的接受正在被人爱着的事实
“我可能需要听你说很多遍的爱我才行”
犹犹豫豫 北斗最后也只说得出这句话
到头来还是被他搞成了沉重的爱
他总是一遍遍的说自己不够好 以此来获取恋人的安慰 而提供给对方的东西却少之又少 他原以为杰西是不会被击败的太阳 但现在看来 是他自己太软弱了 根本成为不了对方的依靠
杰西用亲吻代替了回答
他调整了拥抱的姿势让自己好能够看清北斗的脸 垂着眼不敢和自己对视的脸 嘴角也垂着
他早就发现了 北斗不是擅长隐藏情绪的性格 困扰时会抿着嘴——被难缠的患者拉走要联系方式 被其他同事请求换班 周末被邀请参加联谊 北斗都是这样有些为难的抿着嘴 犹豫的说 “实在是抱歉啊…这次就先算了吧…”
藏在发梢下的耳朵都红透了
杰西不止一次想要把那样的北斗抱进怀里 他想要告诉北斗 觉得困扰就拒绝并不是什么需要道歉的事 如果可以 最好是面对面的近距离拥抱
这样他就能看清北斗的脸 就能毫不犹豫的吻下去
就像现在这样
他认真的看着鼻头泛红的北斗 睫毛不安的颤动 杰西忍不住把脑袋凑了过去 他捏着北斗的下巴交换了一个湿热的吻 分开时还带着一句“我爱你”
北斗几乎立刻就落泪了 早就汇在眼底的泪水止不住的溢了出来 连耳边都能清晰的听到眼泪砸在枕头上的声音
没有谁喜欢看恋人挂满泪水的脸 杰西伸出手不断的擦拭 可直到手心也被浸湿也没能擦干净 聚在眼窝处的眼泪闪着光 像无数悄然炸开的烟花 烧灼又刺痛
“不要哭了好不好…”
杰西把擦拭的手换成了接连不断的轻吻
他察觉到自己的眼尾也跟着发热 不由想到了在一起后的第一次性爱结束时 他们也是这样潦草的躺在床上 相拥而泣 对上眼后又被彼此狼狈的模样逗笑 笑到精疲力尽又紧贴着入睡
“变沉重了对不起 太自私了对不起 一直以来只是享受杰西的爱 什么都没为你做对不起…”
北斗抬起眼对视 视线模糊不清
“和我做吧杰西 和我做吧…”
他破罐破摔的撩开被子 一下跨坐在杰西身上 一面流眼泪一面拉扯着对方的衣物 不顾阻拦 仿佛只剩这样才能证明他的爱
手指实在抖得太厉害了 根本就解不开几颗衣扣 没几下后的北斗又挫败的伏在了杰西的胸口 他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身体剧烈起伏着 嘴里重复的台词只剩下了对不起
北斗或许清楚 他们明明不是那种纠缠不清的恋人 而是真真切切彼此相爱的关系 或许他只需要给杰西多一些信任 信任对方给予的爱是百分百的真心 再同样坦诚的回应爱意就足够了
可敏感多虑的性格总是让他不知所措
“北斗 把对不起换成我爱你怎么样？”
杰西一下下摩挲着胸口的脑袋 直到呼吸趋于平稳才试着开口
“除了做爱时会说爱我 北斗好像还没怎么跟我表白过吧 老实说我也没有那么多自信 相信你一定就喜欢我 毕竟告白时你抿着嘴 我还以为你会拒绝我呢”
“我在想 也许我比北斗更需要听到很多遍的‘我爱你’呢”
北斗听到这里终于动了动脑袋 他大概是觉得意外 意外杰西竟然也和他一样的患得患失着 他仰着头从湿透的发丝缝隙看过去——是他从没见过的表情 严肃认真里裹挟着忧伤
但北斗分辨得出 那是和他同样敏感脆弱的情绪
“我才不要上演什么相爱相离的故事呢 我们相遇就是奇迹 彼此相爱更是奇迹 就算是没法相信真的会有这种奇迹也没关系 那我们就多说几遍我爱你”
杰西说的没错 爱本就是难以克制的东西 相爱的人不应该有那么多的悲伤才是 应该毫无保留的诉说爱意 让彼此在一句又一句的爱意里找到被爱的勇气和自信
“我爱你”
哭太久连嗓子也哑掉了 但这却是北斗第一次 率先的表达了自己的爱意
原来他一直以来都搞错了
不是爱说太多了会变得沉重 而是两颗相爱的真心本来就是有份量的 沉重带来的并不都是不幸 它也提醒着彼此要更加珍视对方的真心
“我也爱你”
杰西的回应不假思索
他们终于又可以冲着对方狼狈的样子发笑 又可以依偎在一起放一部喜欢的碟片 可以在氛围正好时亲昵的接吻做爱 也可以在电影尾声响起时再一起相拥入眠
北斗靠在杰西的肩膀上时在想
这才不是沉重的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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