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高地,你覺得我該怎麼約他出去才好?」
對上田中的視線,高地翻了個白眼。「你不是有聯絡方式了嘛,直接傳訊息問不就得了。」
聽了他的回覆,田中嘖了一聲。真沒創意,他邊抱怨邊把撐起的上半身放鬆,再次將後背埋進沙發裡。那你就別問!高地忍住想捲起手裡的雜誌打他朋友的衝動,不耐煩地想把佔據整張長椅的身軀推到一邊。「很擠啊。」
他的多年好友兼合租室友,田中樹,正在重複著把手機螢幕打開關起的動作,一會亮一會暗的讓高地看了有些煩躁,但更煩的是田中還時不時發出他辨認不出是嘆息還是哀嚎的怪聲。
在把他的笨蛋友人推下去之前,高地有件想確認的事。
「你說的人,是之前在分組課堂上遇過的那個嗎?」「什麼?不是啊?」「那是樂團的粉絲?寄信給你過的?」「不是⋯⋯」「那——」
「高地!你到底有沒有在關心我啊!」田中坐起身,像要發洩怨氣似的,掌心往旁邊的靠枕用力一拍。面對田中怒氣沖沖的樣子,高地覺得很委屈。雖然不到校園風雲人物的程度,但田中仍算是受歡迎的類型,參與的活動從音樂創作橫跨到球類運動,仰慕他的人當然不少。與此相應,田中也蠻容易墜入愛河的。
不過,在痞帥的外表下,田中卻有顆意外單純的心思,所以找高地商討戀愛煩惱的內容有大有小,早已不可勝數。從前他還會認真建議,習以為常後也就沒那麼關注了。
田中認清了高地冷酷的真面目,特此重新解釋起愛情萌芽的來龍去脈。才說不到一半,就被高地舉起手阻止。
「等一下,所以你其實跟那個人也沒什麼交集?這算什麼,一見鍾情?」
「嗯⋯⋯大概吧。」田中不知道是想到了什麼,臉上漸漸浮現了微笑。「別這樣,怪噁心的。」高地皺起眉。
「反正高地你是不會懂的,沒心。」田中重重嘆了一口氣,配上誇張的搖頭表示無奈。
「喂!太失禮了吧!」雖然對於朋友的戀情抱著不置可否的態度,不過本來就對戀愛沒有太多興趣及期許的高地尤其覺得一見鍾情很盲目。別傻了,第一眼要怎麼知道一個人的生活習慣?如果、如果打開他的包包發現裡頭一團糟怎麼辦?
即使如此,他還是很想反駁刻薄的田中樹。「我才不是——」
「好好好。」田中做了個噓人的手勢。「那換我問你,高地優吾先生。」「是⋯⋯」
「請問你至今的學生生涯以來,有任何交往對象嗎?有哪個人讓你暗戀過憧憬過告白過失戀過嗎?」田中步步逼近高地,嘴裡嚷嚷著連珠炮的問題,看起來氣勢逼人,使高地的頭愈來愈低。
「看吧?」田中再次嘆氣。
這次高地真的無話可說了。大概就是缺乏某種荷爾蒙吧?他並不渴望親密關係的建立,對人的敏銳度也總是慢個半拍。就算朋友拿著照片到高地面前想介紹給他,他也只是淡淡給出嗯,還不錯、挺好看的,諸如此類的客觀評價,並不會產生想延續深入的意圖。
由於高地難得陷入靜默,令田中反省是不是說得太過了。他伸手拍了拍高地的肩膀,又摸著自己的左胸口。
「沒事的高地,要用心——去感受才行。」一副虔誠的樣子說完,田中還戲劇化地睜開眼睛。
「⋯⋯什麼啊!」終於,高地抄起雜誌,敲了下田中的額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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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地過一陣子就淡忘了和田中的無聊對話,也不去在意自己是否和一般人特別不同。不過從田中最近回到家時的滿面笑容來看,高地猜他應該進行得很順利。高地沒打算過問,反正若是出現問題,田中就會主動找他說了。而高地就是一如既往,過著平凡的、自在的獨立生活。
——直到被田中約去某場飯局。
那天高地因為上晚班,到家時天色都黑了。他一踏進家門,就看到田中頭上蓋了條毛巾,舉著手機在在客廳裡來回踱步。
「⋯⋯哦好啊。」注意到倚在門邊的高地,田中向他點了點頭,又立刻回到了隔空的對話上。「嗯,應該可以啦。」田中再次瞥向高地。
「怎麼了?」等他掛了電話,高地問。「是慎啦。那傢伙的生日不是快到了嗎?就想找大家吃個飯,然後也叫我問你要不要去。」
「對喔?慎太郎要生日了。」森本慎太郎,是和田中同個社團的鼓手,小他們一屆。因為田中偶爾會帶樂團成員回家一塊寫歌或練習,高地自然而然就認識了。他真的是夏天的孩子啊,高地對森本的活潑開朗有很鮮明的印象。
「不過⋯⋯大家?都有誰啊?」「就我們幾個,啊應該還有一些慎太郎的其他朋友啦。」
高地稍微設想了情境。他和壽星的關係本來就算不上是最密切的那環,還可能會被朋友的朋友的朋友圍繞,光是想像就覺得頭昏眼花。看出高地的猶豫,田中笑著豎起大拇指。「沒問題啦,一定都是些有趣的傢伙。」
「嗯⋯⋯嘛,也對哦。」高地點點頭,答應了邀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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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訂了間居酒屋的包廂。
位於店裡的角落,紙糊的木門只得隔絕一小部分的嘈雜,但牆上的古風畫卷與窗外的綠植造景都添了份情調。外頭客人的笑聲與傾斜竹管的敲擊聲響混雜,聽起來格外滑稽。不過等人齊了,大概會吵得把所有聲音都蓋過去吧,高地想。
「太好了,高地看起來很開心呢。」坐在中央的今日主角森本朝他露出陽光的笑容。「就是嘛,當時還很擔心呢。」田中在旁邊插嘴補充,被高地瞪了一眼。
「不,過生日的人是你啊。」「我很開心哦?畢竟大家都在嘛!雖然現在還沒——啊!」聽到拉門移動的聲音,森本迫不及待轉向門口。「來了。」
一些人陸續走進包廂,包含高地熟稔的成員,還有幾個生面孔,不過他們像彼此熟識般有說有笑的。「抱歉抱歉我們來晚了,我來的路上正好遇到大我他們所以就一起⋯⋯」「咦!你們已經認識了啊,真不愧是——」其中個頭最高大的人向森本合掌道歉,逕自開始喋喋不休講個不停,而森本對於他的行為反應並不是很驚訝。
他邊說邊坐在森本旁邊的榻榻米上,也就是高地的正對面,因此,高地順其自然抬起了視線。
那人戴著造型較扁的漁夫帽,帽簷壓得很低,所以高地看不清他的臉。不過高地暗暗捕捉到那個人在入座時原先是盤腿,可能因為身材修長的緣故,又嘟囔著把腿伸直。高地舉起茶杯,想擋住笑意。為了保持正常,他啜了口熱茶。
正熱絡招呼朋友們的森本側過身,目光在兩人間短暫流連。「啊我忘記介紹了!高地,這是ジェシー,是我的同學。」被點名的人在抬頭的同時摘下帽子,與高地四目相接,勾起了嘴角。「你好,初次見面。」
高地正要放下杯子的手用力抖了一下,殘餘的茶大幅晃動且在桌面上潑灑開來。當下他根本無法反應,是因為田中的搖晃才回過神。
「啊!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赫然發覺自己闖出來的禍,高地的雙肩一震,趕忙抽了衛生紙擦乾。「ジェ、ジェシーくん?你有沒有怎樣?」高地感覺自己的臉正在變燙,只能佯裝忙碌的樣子掩飾壓根不敢抬頭看人的事實。
「不⋯⋯我沒事⋯⋯」可能被驚到了,ジェシー的回應聽起來愣愣的,但還是很友善地幫忙收拾一團團濕答答的紙球。
正好在處理完突發意外之後,店家亦開始上餐點了,生日慶祝會絲毫不受影響地進行下去,氣氛和預想的一樣熱烈,只有高地還剩下一大堆混亂的思考與情緒要面對。
他甚至久違點了酒精飲料。
「你是怎麼了啊?」高地在人多的聚會裡,並非十分活躍的類型,所以相較安靜也是正常的。不過,無論是在陌生人面前失態還是主動喝酒都很不像他。為了釐清,田中找了個空檔湊過去低聲問道。
「我也不知道⋯⋯」不是想敷衍他,而是高地自己也搞不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
只是,當ジェシー看向他對他笑的剎那,周遭的人事物都變得好模糊,只剩一雙溫柔深邃的眼眸仍吸引著他,讓他捨不得移開。高地想到中學時曾看過的示範實驗,好像是把某個鹼金屬塊丟進水裡產生爆炸,他記不清詳情了,不過,爆裂巨響讓心臟砰砰跳個不停的感受卻很深刻。沒想到多年後,它的餘震發生了,在ジェシー的笑容裡,連環引發的殘響在高地的耳邊迴盪。
要用心感受。高地回想起田中浮誇的表演,他默默跟著把手掌貼到心口上。不,不可能吧。感受到跳得飛快的心音節奏讓高地一瞬間有被雷擊中的錯覺,還把他此時所有不多的理智劈得一點不剩。
還沒搭上話,僅是目光停在ジェシー身上幾秒就讓高地雙頰發熱。沒事,有可能只是酒喝多了——他蹙緊眉頭看著幾乎沒有動過的啤酒杯,憤恨不平地灌了一口。
「高地前輩?還好嗎?」本來想轉頭,但聲源明顯是從對面傳來的。「嗯、嗯⋯⋯」他緩慢看向ジェシー,刻意把目光下移了些,聚焦在鼻梁上,卻發現他擁有雕塑般精緻的輪廓,再往下的唇形也很完美。
長得好看的人有很多,高地不曉得為什麼只有ジェシー在短時間內就為他帶來那麼多無法言喻的感受。又或許他知道,只是不願意承認。
饒了我吧,真的。
「我看你突然喝得很急,這樣很容易醉的。」
「哦、是這樣嗎?謝、謝你⋯⋯我不太常喝酒⋯⋯」畢竟是好意關心,再不直面人會很沒禮貌。高地望向ジェシー,看見他又在對自己微笑,高地也顧不上自己說的話了,只希望昏黃的光線能掩蓋掉他的紅暈。他觀察到ジェシー總會以笑臉迎人,對他來說或許已經是一種習慣,卻使高地遲到的神經傳導像要強調自身作用似的,反常地加快心跳。
「那,那要點別的嗎?烏龍茶之類的?」ジェシー探頭,準備遞過菜單。「不,沒關係。」高地搖搖手。
好看,還很貼心。高地覺得那些喝下去的啤酒泡泡再度從胃裡冒出,咕咚咕咚的——這是他最後的記憶儲存點了。酒精把高地混沌不明的思緒攪得更加模糊,隔天從頭痛中醒來除了後悔,他還試圖想撈回昨晚的碎片。
和ジェシー的聊天內容好像都是些不著邊際的話,經過數個小時,他似乎也沒有多了解那位混血兒後輩。高地把原因歸咎在自己碰了酒會犯睏、會沉默的後遺症上。
那我到底為什麼要喝酒——啊。高地彷彿看見星星點點的火花噴濺,無以名狀的化學反應才是害得他整個晚上都心神不寧的核心原因。
「算了。」以後不太會再有見面機會,少一些交流也不影響,加上他一開始又很蠢,高地飲恨地把被子拉過頭頂。
明明這個結局對高地而言是最輕鬆的,他可以把心臟的震盪當成當機錯誤拋在腦後,繼續他穩妥的獨身生活。但高地愈是這樣想就愈覺得胸口很悶,好像被一塊石頭壓著。
這該死的一見鍾情。他的太陽穴又抽痛了。
「你不寫報告了?」森本為自己倒了杯冰涼的麥茶,也給了ジェシー一杯放在桌邊。
雖然讀的系所不同,但兩個人總比獨自奮鬥好。約好了要一起搞定期末再打遊戲,所以ジェシー大中午的就來到森本的租屋處待著。不過,當森本走出房間要拿零食時,就看到ジェシー正面對的螢幕已經變黑,等他回來,情況仍沒有變化。
「我搞砸了嗎?」ジェシー幽幽問道。
唉。森本無奈地闔上雙眼。幾天下來已經聽到太多ジェシー失魂落魄的發言,連擅長開導的他都要束手無策了。今天大概玩不到賽車了,森本遺憾。
「嗯,或許吧。」所以,他決定反其道而行,施加一些刺激。
啊、完了。接著,森本就發現ジェシー的臉變得比桌上的筆電還要黯淡,他趕緊擺手補充說明。「我不是那個意思啦!而且我不是就說了要給你他的號碼嗎?」
「這樣也蠻怪的吧⋯⋯而且、而且我就想靠自己要到嘛⋯⋯」ジェシー的眼神左右飄忽著,聲音也愈來愈小。看著這樣害羞的ジェシー,森本再一次對他的純情與認真感到欽佩。
不過,ジェシー是森本的閱歷當中最會交際的人了,他的真誠性格與敏捷反應就是能和各類人都打好關係的魔力,可能連路邊走過的貓貓狗狗也不例外。舉個實例,森本就見識過明明最初只是要去詢問作業主題,到最後ジェシー都能莫名其妙和那人聊到要約飯。因此,社交王者竟如此碰壁,森本其實覺得挺新鮮的。
追溯起事情的原委要回推到幾個禮拜前。
那個午後,ジェシー的專題小組討論提早散會了,時間離晚餐還有一大段的空白。雲層過濾了眩目的日光,走在微風輕撫過的樹蔭底下的體感溫度還算舒服。反正不急,ジェシー就在教學樓間閒晃,漫不經心思量著接下來的目的地。
去健身房吧。他在轉角的販賣機前停了下來,投了罐運動飲料。
ジェシー聽到哐噹一聲悶響,正要彎身去撿,突然出現在背後的清脆鈴響和笑聲分散掉了他的注意力。
「吵死了啊樹!」ジェシー回過頭,兩台腳踏車一前一後從他眼前經過。後面的人為了放慢速度把身板挺直,站離椅墊,風將他身上的白T恤吹得微微鼓起。抱怨完的他瞇起眼笑著側身向ジェシー頷首,和臉上笑容一樣溫和的陽光被細細篩碎,光點在他的皮膚、他的頭髮上躍動,宛如整個人都在發亮。
ジェシー的心臟輕輕一顫,彷彿有隻蝴蝶即將羽化。一切都那麼美好,像酸甜的電影,像纏綿的情歌。
嘿!等等!ジェシー清楚自己應該要冒著風險跑上前留住他,就像往常和其他人混熟那樣。但他只能呆呆立在原地,目送轉動的車輪漸行漸遠。等兩人駛離,ジェシー的腦海裡仍保留著方才的影像。不過是幾秒鐘的時間,卻像轉速很慢的老舊膠卷電影,一幀幀地重播。
心臟又開始騷動。他知道,他迫切想抓住在心中飛舞的蝴蝶。直到ジェシー握著未開封但早已溫熱的飲料,從電車玻璃窗的倒影看清自己的表情時,他才意識到發生了什麼。
ジェシー對著車窗,揉了揉因上揚而僵硬的嘴角。
當晚,ジェシー撥了通電話給森本。我好像戀愛了,他隆重宣布。「⋯⋯什麼?」突然的通知讓森本聽得滿頭問號。「以前有過幾次被告白的經驗,但這種感覺是第一次⋯⋯要怎麼形容呢⋯⋯好像心臟停了,但又突然跳得很快?」他本來想建議還是要去趟醫院看看,然而聽到ジェシー嚴肅地說「感受到了命運。」的時候,森本才驚覺他不是在開玩笑。
「但是啊ジェシー⋯⋯那個人你都沒見過了,怎麼會來問我啊?」決定先暫且照顧朋友的戀愛腦,森本丟出了疑問。「我看他們往人文學科大樓的方向過去,但我在那邊幾乎沒有認識的人嘛⋯⋯」
就算鎖定了部分學門,在寬廣的校園中找人仍和大海撈針沒什麼兩樣,雖然不是面對面,森本仍在另一頭露出為難的表情。「有其他比較具體的線索嗎?」目前只知道那人是黑髮、笑起來跟眼睛很好看而已,即使ジェシー講述這些時吞吞吐吐的模樣令森本竊笑不斷,但說到底都是些沒辦法尋人的要素。
ジェシー沉吟了一會。「⋯⋯哦!他有個朋友叫じゅり!雖然很像女生的名字不過是男生。」「咦!」森本的音量不自覺提高,他緊接著問。「那個じゅり,是不是身材很瘦?」「嗯、嗯!是這樣沒錯⋯⋯難不成——」「不,我也不確定啦,只是我們社團有個前輩叫樹⋯⋯啊,我傳照片給你好了。」
已讀不超過三秒,森本就聽到ジェシー激烈的同意聲透過話筒傳來。
嗯?意外的沒那麼難啊?森本反思。他重新檢討起ジェシー有跟沒有差不多的描摹,慢慢回想他所知的前輩交友圈。
笑容好看⋯⋯忽然,靈光閃現,森本煞住了腦中的人物跑馬燈。「ジェシー,我好像,想到一個可能的人⋯⋯等等我找一下有沒有⋯⋯」「是、是的。」
在ジェシー緊張的呼氣鼻息中,森本在網路相簿裡翻來覆去只找到某張一年級學期末時,前往前輩家叨擾吃火鍋的合照。他鎖定的目標人物,因為坐在沙發最側邊所以被照得有點糊,但一雙直盯鏡頭的圓滾滾眼睛被好好地拍下了。「那時候的髮色好像不是黑的,你⋯⋯」
「啊啊——慎太郎——」森本的話被尖銳的叫喊打斷了,他還是頭一遭聽聞有人把自己的名字喊得如此淒厲,希望也是最後一次⋯⋯森本不禁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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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真正的難題是現在啊。森本搔了搔腦袋。
他喜歡熱鬧,所以早就決定好生日要和朋友們一起過。就當是順手推舟幫好友的忙,森本先主動約了高地。等他把這件事告訴ジェシー時,友人的臉變得和燙熟蝦子一樣紅的模樣他大概一輩子都不會忘記。
兩人甚至連座位安排都擬好了,作戰計畫就是ジェシー晚點再到,等高地入座後才更有機會和他搭上話。考慮到高地在不熟的人面前可能會不自在,ジェシー也記得不能表現得太積極,免得把人嚇到。
不過,就算在心裡已經沙盤推演了好多次,當天的情況卻不像ジェシー想像的那樣順利。照理來說,他們應該要交換聯絡方式,並約好下次一起出門的時間了。
「有可能前輩只是喝醉了吧?你不要想太多啦。」
「是這樣嗎。」
ジェシー把身軀向後仰,雙手交叉疊在胸前思考著。那晚的高地話很少,即使ジェシー以較近的距離看到他的時候,腦袋就像打結一樣,平時能隨便丟出的段子或話題都用不上了,但他還是很努力地向高地搭話。
只是都被冷處理了。
喜歡的人對自己一點都不感興趣的事實壓垮了ジェシー的身軀,使他無精打采地趴倒在桌上。「唉⋯⋯」
「高地絕對不是冷淡的人啦。」森本強調說道。「嗯⋯⋯這我感覺得出來。」ジェシー想起在泛紅的臉頰上展現出的微笑。好可愛,他也揚起了嘴角。
看著一會快哭一會又笑出來的ジェシー,森本皺起眉頭。戀愛中的人都那麼恐怖的嗎?他困惑,他不解。但ジェシー的神色比方才還明朗許多,這讓森本大大鬆了一口氣。
「所以呢?ジェシー你不會放棄的吧?」
ジェシー頓了幾秒後鄭重搖搖頭。「不會,當然不會。」
「太好了。那——」森本伸手,把ジェシー的電腦打開,一片白淨的文檔重新出現。「你先把這個寫完吧。」雖然是人畜無害的微笑表情,森本的語氣卻很強硬。
「⋯⋯我知道了⋯⋯」感受到無形的威壓,ジェシー認命地把椅子拉近電腦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