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齒長出來是一瞬間的事情。高地優吾感覺到左後方平坦的牙床隆起一個小小的丘。仔細一想他也早該到了長智齒的年紀──不如說他長得有些晚了──高中三年級迎來人生中第一次長智齒的經驗,也不是什麼像難以啟齒的生理反應一樣令人感到羞恥的事情,全當作是身體成長變化。
比如甫入學至今長高了15公分,制服換過一件又一件。青春期中總是迎來一個又一個大小不同的變化。長智齒這種若有似無的悶痛可以歸類在普通的青春期成長過程之一,嚴格來說還是有點困擾,但不至於造成太大影響。
如此一類比倒是想起了抽高時的疼比這要困擾得多。半夜甚至會因為抽筋醒來,智齒只是讓人有些不專心。
高地優吾用舌頭探到口腔後方,輕輕觸碰了一下微微蓬起的牙床:還沒探頭,但僅僅一刻的分心足以讓他錯過森本慎太郎的一連串喋喋不休。
抱歉,慎太郎。高地優吾真的因為一瞬間的分心跟不上他的速度。森本慎太郎喜歡和他分享各種大小事,前一秒似乎還在說班上發生過的有趣事情,一轉眼話題已經進展到企鵝這種動物。
不對,這話題也太跳躍了。高地優吾沒忍住在心裡給出一句吐槽。
雖然自己走神有錯在先,但高地優吾仍然再一次體認到森本慎太郎說話的節奏快得讓他使全程關注聆聽也難以跟上他的話題進展,罪惡感對人不對事,因為走神從高地優吾心底生出了一股歉意減少了七七八八。他算著該打斷森本慎太郎的時間,打鬧似的說了一句那也太不可能了吧。慎太郎瞇起眼睛用笑容裝傻。
幸好森本慎太郎本來就是思緒跳躍的孩子,高地優吾的走神不至於讓他們之間產生尷尬的空氣。就像往常的相處一樣。
接下來森本慎太郎說什麼只需要時不時點頭應和,偶爾用含糊的鼻音輔佐,或是在他又放飛自我到不知道哪裡時適時地吐槽──這反而是和森本慎太郎相處很重要的一環。森本慎太郎話中裝傻的成分與體貼他人的心思佔各半。高地優吾或多或少感覺到。這也和平時的相處沒有太大差別。他們一直以來似乎都是這樣的相處模式。高地優吾看上去沒在聽但其實在意著森本慎太郎的話題,森本慎太郎看上去沒有在意,機關槍似的扔出許多想法,但一個一個措辭都在斟酌著。
森本慎太郎有時候會說著說著像漸弱符號一樣最後就什麼也不說了,直到傑西的出現化解他們之間的沉默。
森本慎太郎與傑西總是有很多話可以說。或許意氣相投、或許年齡相近。認識森本慎太郎也是從傑西開始,也難怪高地優吾會有他們更加情投意合的刻板印象。
說是年齡相近,但高地優吾與他們也差不了多少,同一間高中的高三與高一,只被樓層和不同的課表隔開。青春期的少年總是會有股自己成熟了些的錯覺,踩在成年的18歲交界上,彆扭的認為自己與慎太郎他們不一樣。
但高地優吾有的是機會與森本慎太郎關係更為親近。傑西介紹慎太郎給高地時的方式就和認識人一樣隨興。傑西是個擅長交友的人,得心應手的程度幾乎稱得上一種天分。但高地沒有這種和誰都能瞬間相處融洽的天分,留下好印象對他而言卻不是難事。高地優吾看著慎太郎的臉,瞇起眼睛露出標誌性的笑容。森本慎太郎的回應向是他們老早就認識了一樣,活力十足的大嗓門喊著こーち。高地優吾愣了一下,才勉強在記憶當中撿起碎片拚湊出一個斑駁的森本慎太郎。
森本慎太郎是之前運動會上攙扶高地去保健室的人。高地優吾摔得找不著南北,痛的意識都有些模糊。當時攙扶他的人就是森本慎太郎,人的模樣需要靠微薄的記憶拼湊,反倒是名字嵌在保健室的名簿上讓高地留下一個不深不淺的印象。
後來慎太郎離開了保健室、高地優吾血不流了、他們的關係斷了。最後慎太郎還是得透過傑西,慎太郎不得不能承認其中有一些小小的心思在──感情在發酵著促使他看準傑西與高地優吾在交談的空隙──順著傑西打招呼時親暱又討喜的隨著他喊了一句こーち。補充一句第一次見面時就是高地的粉絲了,有幫高地加油過呢。森本慎太郎直白的透露出對高地的景仰。但說話的方式卻很繞彎。或許是顧慮到高地優吾的情緒,慎太郎沒有直接提起那場比賽。
話說的真誠其中沒有一絲假意,即使森本慎太郎本人也是參加同一項目的一人。青春期特有的嫉妒或不甘沒有在慎太郎身上留下任何痕跡。或許年紀還小、或許還不喑世事。但仍是難得的純真善良。
那場比賽在高地腦優吾中只留下令人扼腕的結果。以及摔得鼻青臉腫血流的都是這一事實。當時還沒有認識,當然森本慎太郎的那些憧憬崇敬的小心思全是後話。
高地的名字很好聽呢。優吾真的很棒,而且高地像個教練一樣,適合成為運動員的名字,こーち。
談論他人的名字有些不禮貌,或許森本慎太郎身上有股特殊的魔力。聽起來只像是單純的憧憬。高地優吾笑著回應道他沒有要成為教練,也算是一種原諒學弟天真的玩笑。
更根本的是他想著也不會再有見面的機會,倒是隨便這個孩子怎麼稱呼。
沒有想到與森本慎太郎還能有後續,在與傑西說笑前往學校食堂的時候曬得黝黑的身影從高地眼前掠過。他沒有第一時間認出來,慎太郎倒是快樂的喊著他的名字。
「這不是こーち嗎,傑西居然認識啊!」
中氣十足的大嗓門加上清脆的嗓音要讓人忘記也很難,一雙濃眉大眼盯著高地優吾。才越過高地看著他身側的傑西。
就像無數次高地優吾「順便」認識傑西的友人一樣──雖然或許在不久後就會因為沒有聯絡逐漸淡忘他們的名字──他「順便」的認識了森本慎太郎。
森本慎太郎,與傑西同班,運動系社團。
這也是他會被安排進運動會比賽項目的原因。高一學生總是比多活了三年的學長矮上一截,慎太郎卻長得與高地一般高,身型大高地整整一圈的茁壯。或許是先天優良的條件奠定了他適合競技項目的基礎,在社團裡很快被安排進主要培訓的選手。
只是不湊巧的森本慎太郎後腳剛入社,高三學生的前腳就從社團離開淡出。對高地的印象只停留在身邊朋友的友人與一些高中社團學弟之間傳開的、對學長那些加油添醋的傳說故事。與高地的連結堪堪剩下運動會上的那一場短跑比賽。
異父異母的親哥哥京本大我和森本慎太郎提過高地、森本慎太郎喜歡的松村北斗似乎與高地優吾就是竹馬的關係。同班好朋友傑西一下課就跑得不見蹤影,似乎也是因為與高地優吾關係密切的樣子。
似乎在哪都有高地這一號人物的身影、但森本從來不知道高地的真實面目。森本慎太郎暗自猜測過,或許是個可靠的人或是更加健壯的人(畢竟能讓高馬大的混血兒傑西依靠)。最後見面的方式也很戲劇性:獲得推薦成為代表班級的運動選手時,在同一張表格上看見高地的名字。
kochi、高地、高地優吾。這些字詞在森本慎太郎的腦中連結成一個模糊的形象。
運動會上慎太郎的視線越過半個跑道外死盯著三年級教室,過了不久才有一個遠看不怎麼結實的身影一邊與同學打鬧著一邊被推上跑道。他們在同一個準備區域相遇。工整的字跡在簽到表上烙下高地優吾四個字。森本慎太郎歪歪斜斜字跡列在同一個本子上,就這麼和高地優吾四個字並列著。
森本慎太郎又多看了一眼高地優吾──看得偷偷摸摸、稱不上別有居心、但基於好奇心得窺視略嫌失禮──偷偷的看了一眼。高地優吾只比自己略高些,骨架和在遠處看見時一樣小,但眼睛又大又圓。高地優吾收斂起方才森本慎太郎看見的笑容。臉看上去幼態,神態與身姿卻像讓他聯想到警戒狀態的小型野生動物。
高地優吾在森本慎太郎眼中便是「像隻小型野生動物」、與起跑時敏捷的背影。好死不死那一場比賽高地優吾跌得悽慘。雖然跌倒的悽慘但還好沒有摔斷牙齒,高地優吾一邊冰敷保健老師一邊說明,牙齒還是嗑破了下嘴唇開始流血。
各種複雜的情緒與戲劇化的發展交織成森本慎太郎對高地優吾的第一印象。
在一無所知的高地優吾面前森本慎太郎的表現確實有些過分熱情。高地優吾斟酌著給出適當的回應:「是這樣啊,謝謝你。」
高地優吾也只能這麼回應森本慎太郎,從小就是靈巧的孩子。面對各種善意的稱讚得心應手。只是慎太郎炙熱的目光燒的高地優吾渾身不對勁,有些彆扭。
高地優吾總覺得森本慎太郎像親人的鄰居家小狗,見了熟識的人都會湊上來親暱的撒嬌討好。但過於直率了,反而使他陷入不知道該不該接受這份好意的窘境。
畢竟小狗是會無限增長好感度的生物、別提森本慎太郎甚至是別人家的狗。
高地優吾對於自己這樣的比喻感到有些意外。畢竟這麼一來他似乎把傑西比喻為森本慎太郎的飼主。
很像、但也不全然是。
至少依照先來後到的順序,是傑西先發現森本慎太郎的。和森本慎太郎更熟悉的也是傑西、說話之間不會尷尬的也是傑西。但他難以預防生性活潑的小狗彷彿對任何人都懷抱著好感一樣朝著他湊近。
但這不代表高地優吾討厭森本慎太郎,他反倒很喜歡森本慎太郎的那份直率。他與傑西總是你一言我一句的交談,看在高地優吾眼裡有點像兩隻胡鬧的小動物畫面上挺可愛,仔細一聽就會發現對話內容沒什麼營養。類似於小狗小貓無俚頭的打鬧,但畫面足夠可愛就能秉持著一股欣賞小動物一樣的心情。
不再處於話題中心的他可以略為分神,不至於因為能不小心讀懂森本慎太郎的神情感到罪惡。
一將注意放空後身體上的異狀反而明顯了起來。不好,牙齒果然是有點痛了。
高地優吾下意識咬緊牙,原先只是想確認疼痛的程度、或是讓身體習慣疼痛一樣的慣性作用。但放鬆齒關後鈍鈍的、悶疼在後排牙齒散開。又消失得像沒事一樣。
啊,不會痛了。
高地優吾產生了一種或許也不用特地去處理牙的錯覺。但用舌尖輕輕一點、甚至用力時、進食時便會感覺到一股違和感。高地優吾算耐痛的人,嚴格來說這對於他不到痛得無法忍受哇哇大叫的程度,甚至不屬於痛的範疇,但總是覺得有點奇怪。柔軟的地方被刺穿只探出還不尖銳的前端,小小的齒沒辦法把食物撕裂,卻有一股卡在那裏的實感。
他介於森本慎太郎與傑西中間也是類似的感覺。存在卻突兀,更多時候只是安靜的聽著他們的對話不特別加入,偶爾在傑西與森本慎太郎的話題逐漸天馬行空時出幾個吐槽。更多時候沒事的像是幾乎要消失一樣,不去特別注意也沒有關係。
但是森本慎太郎會注意到他,拋個話題過去。
「話說回來,高地前陣子去了其他地方玩吧?感覺怎麼樣?」
這麼一來傑西的視線也會瞬間轉到高地優吾上,大型犬一般的傑西不會多想,順著慎太郎的話題說了句對啊,對於高地優吾的假日行程也透露出興趣。
高地優吾對著森本慎太郎,略為無奈的笑了一下。沒有不喜歡或是困擾的意思,有的時候高地優吾很感謝森本慎太郎這種善良的部分。基於怕高地優吾被冷落或是尷尬的心情,森本慎太郎總是貼心的。在恰到好處的時間給於高地一點三人團體中的定位。
原本高地優吾把三人組的關係定調為朋友、與朋友的朋友。剛認識森本慎太郎時說不上有戒心,但總是存在一股小心相處的態度。高地優吾謹慎的琢磨著面對森本慎太郎的方式與態度。他習慣在觀察過後用不同的對應方式去面對不同人,來者不拒但心中總有一把應該交往到什麼程度的打量的尺。語調、對話內容、態度的冷熱。不可能做到完全量身打造但總之是有好好的在「做人」。
森本慎太郎身上沒有高地優吾這種複雜又彆扭的朋友觀察期系統。對師長或同學都坦率的獻出好感。相較之下高地優吾對森本慎太郎顯得過於謹慎了。森本慎太郎的情感很簡單,喜歡討厭表現得明白只差沒有直接用一支筆寫在臉上。
對於高地優吾從一開始的好奇心轉變為赤裸裸的好感。
他喜歡高地優吾是幾乎沒有隱藏過的秘密。但青少年不會去細分喜歡的情緒成分含量。森本慎太郎也只是基於一股欣賞。情投意合的興趣與上下年級關係把他們的距離拉近。
相處久了,這份喜歡自然地影響到森本慎太郎想和高地優吾更親近的念頭。高地優吾幾乎沒有和森本慎太郎單獨相處過,暑假時第一次在森本慎太郎的邀約下出門。
高地優吾的暑假行程排得鬆散,粗略地讀一些作為高三生本分的書、偶爾去踢球。
平時有些不知所措但接到森本慎太郎的邀請時倒是很坦率的給出肯定的答覆。
或許是他答應得過於乾脆讓森本慎太郎感到意外,他補充了一句只有我喔,傑西不在。
「本來也想約傑西的,但傑西有事情。」
「啊,沒關係。」
在森本慎太郎的眼中他們的三人關係很是牢固,多解釋了些什麼。高地優吾倒是不太在意那些。
等真的見到面後發現森本慎太郎頭髮剃短了些。暑假是種有些神奇的時期,僅僅兩個月、甚至兩個月不到的時間沒見面都能拉大這段時間的變化,就算只是剪了頭髮都能衍生出略為曖昧的對話。
「慎太郎剪頭髮了?」
「對啊,因為很熱。」
「看上去挺好的,不如我也去剃個平頭。」
「好啊,肯定會嚇到大家。」
森本慎太郎瞇起眼睛笑,他喜歡有趣的事物。但馬上就被高地優吾吐槽為什麼好像策畫利用高地優吾來當整人道具一樣。
「抱歉啊。」
森本慎太郎突然對高地優吾道歉,他敏銳的感覺這並不是針對剛才的打鬧。但也不清楚森本慎太郎再說什麼,於是讓時間流逝,等森本慎太郎自己開口。
「高地很忙對吧。」
「其實也沒有。」
高地優吾回答得又快又果斷,反而覺得自己像是預期了森本慎太郎的問題後先行擬好回應的草稿一樣心虛。實際上沒有說謊,但森本慎太郎那雙直率的眼神讓高地優吾不自在,於是把視線挪開。轉而盯著熱氣蒸騰的地面,過不久後高地優吾開口,又是與平時無異的笑容。
在森本慎太郎眼前高地優吾總是有一種包袱。他希望森本慎太郎最好別看出來他狼狽撕扯的部分。
最後就是扯出一個笑容回復森本慎太郎,森本慎太郎也回以一個笑容。
森本慎太郎邀請高地優吾的名目是為了買些東西。
他隨著高地優吾的腳步一頭栽進露營的世界,老早聽高地說過野外活動的點點。直到暑假才有了空閒,高中學生還沒有太多的閒錢在興趣上花費,隨意逛逛商店街也能作為過過乾癮的樂趣。
買東西是半真半假的藉口,如果森本慎太郎只是想找人一起閒晃不乏朋友陪同。但執著地要找高地優吾,於是尋找合適的露營道具變成他能想到、能作為邀約高地優吾的理由。
高地優吾樂於接受森本慎太郎單純作為露營後輩的邀請,但再多情感的高地優吾處理不來,他或許是個還不錯的前輩,但高地優吾覺得自己絕對說不上是個多好的人。
青少年的感情坦率又直接。在森本慎太郎本人都還沒有辦法詳細分辨情感成分之前就暗自發酵,像加了催化劑又像膨脹的鬆軟蛋糕體,體積龐大的超乎想像但內部是塞滿空氣的鬆軟海綿狀。甜膩又不踏實。
作為甜點一樣的感情也應該在正餐後再食用。高地優吾的世界當中情感永遠不是優先選項,他知道森本慎太郎指出他可能很忙代表什麼,高三學生能忙的事不多。因此高地高地絕口不提後續發展。高三學生高地優吾的未來模糊不清,要是能趁早截斷關係對他們都是好事。
即使他不認為森本慎太郎會因為他決定上同一所大學、但影響森本慎太郎人生的外力要素越少越好。
「抱歉,慎太郎。」
高地優吾突然覺得自己對森本慎太郎道的歉有點多了。但基於一股不知道從哪裡騰升的罪惡感,自覺是一種很奇妙的東西,當他意識到森本慎太郎有意識地在拉近距離也只能暗自決定與用不溫不火的方式對待。高地優吾仍然突然的感到後悔:他覺得答應與森本慎太郎見面或許對他而言有點刺激了。就算僅僅是見面。
要是森本慎太郎說了什麼,高地優吾都打算狠狠的回絕一口氣熄滅森本慎太郎希望,但森本慎太郎是個聰明乖巧的孩子。一整天都沒有再對高地優吾的事情多做詢問。
反正一切都會有結束的,高地優吾覺得自己像個縮頭烏龜。高三生的日程排在那,他告訴自己所有事情到了那個時候都會自動結束,在那之前的事態在怎麼發展最後都會像是被強行截斷一樣無疾而終。
太熱了,高地優吾握著森本慎太郎遞來的冰水。剛從便利商店買來,水珠順著高地優吾的手緩緩滑下,因為炎熱的天氣,水變得有點溫熱。
夏天。蟬鳴聲。變溫的冰水。
高地優吾把單車停好,和森本慎太郎並肩走著。大概是幾周沒見的錯覺,總覺得森本慎太郎變得有些高了、或許體格也有長壯些。
「對了慎太郎,長高的時候會痛嗎?我之前因為突然長高疼了一段時間。」
高地優吾拋出的問題沒頭沒尾的。
森本慎太郎說他還不會痛。或許要再等一段時間才會像高地那樣。
畢竟高中生的生長期誰也說不準,高地優吾在無意間發現自己已經在成長期途中。還沒等到慎太郎的抽高期高地優吾反而先無聲無息的感冒了。在和森本慎太郎出遊的結束,只隔了幾天身體後知後覺的開始發著高熱。可能是玩水著涼了,高地優吾沒和任何人說感冒的事情,平時手機的訊息也不怎麼響。會找他的人少之又少、頂多傑西或森本慎太郎。剛吃了藥的頭腦還渾沌的沒辦法分辨事情,睡前看了一眼手機。生病也不是甚麼重大事情、所有人都會生病。就不方便勞師動眾──他也不想因為這項小小的事情為森本慎太郎帶來罪惡感。
森本慎太郎的心思很好猜,表情全寫在臉上。擔心了難過了、甚至和高地優吾在一起的時候那股只有喜愛的神情都清楚的被表示出來。因此高地優吾更不想看見森本慎太郎有任何陰霾,或許會被吐槽這實在是過於過保護家長了,但他像是鴕鳥一樣想著不捅破窗戶紙,森本慎太郎的喜歡都能像下對上的尊敬。
儘管知道他不可能一直是只是快樂的學弟,森本慎太郎身上總是有股想讓人激起保護慾望的、難得且討喜的天真。以至於高地優吾能把他的玩笑一笑置之。說到底他很喜歡森本慎太郎,在森本慎太郎開著玩笑說想成為像高地一樣的人的時候能笑笑的打太極拳推回去。
重疊的領域多、同樣的興趣多、是能一起出去玩的關係。高地優吾平時定調於此。
但高地優吾小看了發燒時的高熱。在一片混沌的意識當中做了一個夢,不是傑西,是森本慎太郎。夢的內容單調且普通的像他們的日常,也是高地優吾想不斷強調的純潔關係:森本慎太郎安靜的坐在他的床邊問是不是很難受。
對。高地優吾想說話,但喉嚨痛得發不出聲音。
森本慎太郎垂下眉毛笑,像濕漉漉的狗,那高地多說點什麼如何?痛了就說痛。
高地優吾遲疑了一下,亂成糨糊的大腦沒有辦法做太多思考。緩慢地點了一下頭權當作回答。
他看見森本慎太郎笑得有點困擾的樣子。高地優吾因為高熱變得坦率的大腦知道森本慎太郎說的沒錯,高中三年級與慎太郎,他沒多久的時間了。他應該對森本慎太郎直接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