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時放學後也沒什麼別的事情要做、總之還是好好休息吧！難得今天也是休練日⋯⋯」
冰箱裡冷藏的雪糕外包裝都黏在一起，田中樹將它們強行掰開，塑料和碎冰聲音刺耳、這才是夏天的真諦啊⋯⋯
「kyomo、給你。」
關於京本大我在田中樹家順利從對方衣櫃裏找出一套自己的睡衣，已經是駕輕就熟的事。這也足夠合理，因為田中樹有潔癖，想心安理得地躺在他的床上撒潑打滾，起碼衣物要是乾淨的。
「ありがとう。」京本大我抽出雪糕本體，將包裝袋留在對方手裡。
「啊、荔枝味。」手指捏著木棒部分局促的粉紅，舌尖在上下兩唇間一掠而過。田中樹看到的就是這樣的場景。小少爺今天興致高漲，甚至還給自己長長的頭髮扎了一股小辮子別在耳旁。
「⋯⋯怎麼了？juri。」感知到視線，他下意識抬起手落在耳側，有點不好意思起來，「昨天雜誌上看到的，今天起得早了些就嘗試著扎了。」
「嗯、很適合kyomo喔。」
從小到大從不缺誇讚，因為父母的原因加上的確長相可愛，不論來著何意，口中總是好聽的漂亮話。所以京本家的小兒子向來自信，也格外擅長應付別人的讚揚。
所以京本大我感到奇怪。他的手指放過發梢，裝作無意地製造順暢的行動路線，摸上自己的臉頰。
實實在在地、在發燙啊。
「不過瀏海不會熱嗎？」田中樹伸手撥起他瀏海的一邊，手指戳碰到的地方明顯是略帶潮濕的熱。
「這是沒辦法的嘛、畢竟已經是夏天了。」京本大我說著，把吃了一半的雪糕塞進樹手裡，「juri、幫我保管一下。」
他拿起剛剛找出的家居服，把自己身上的衣服從領口往頭頂拽，於是、腰腹間的皮膚撞入田中樹視野裡。
脫下來的衣物被隨意丟在地板上，布料互相摩擦著，這個房間裡窗簾並沒有拉得很嚴實，越過玻璃窗的陽光還是有著該有的炙熱。氣溫明明已經在空調的作用下降低了。
白色晶體泛起閃光，在手中熠熠生輝起來。
啊、雪糕要化了。
田中樹舔著嘴唇。
荔枝味好甜。
或許是出於對粘膩糖水的厭惡、又或許是真的對其他味道雪糕的覬覦，他剛剛咬下一口京本大我的那份。
這本身沒什麼問題，也很好地將即將滴下的液體吃進了肚子裡。田中樹想著。
只是京本大我換好衣服回頭時看到莫名其妙少了一塊的雪糕的時候，再對上視線，他的心裏在發燒。
「雪糕小偷？」對方眨著圓溜溜的眼睛，片刻後給出這樣的結論。
「嘛、因為剛剛kyomo的雪糕要化掉了嘛。」
好在京本警官沒有過多糾結於被偷掉的那塊雪糕，他接過後又迅速地填進嘴裡，在田中樹的房間裏轉上一圈後選擇躺在書櫃旁的懶人沙發裡。沙發內的填充物沙沙作響，陷在裡面的京本像一隻貓。
「好舒服、我能這樣躺到世界毀滅。」他說著。
田中樹聽了笑著說，什麼啊、世界不會毀滅了，如果有那天的話我一定不會再補作業了。說完後目光不知不覺就瞥向京本大我，這個人正在肆無忌憚地把自己的四肢伸展到最大限度，至於衣物的整齊得體程度一點都不在意了。短褲口因為腿的彎曲鬆鬆垮垮滑落到大腿根部，田中樹摸摸鼻子，他覺得這和剛剛那根雪糕沒什麼區別。
京本大我沒有注意到這些，他只是翻了個身，然後問juri要不要一起打電動遊戲。
「放哪裡了？遊戲機。」
「啊、前幾天借給慎太郎了。」
啊啊、好無聊。京本大我拖長了聲音抱怨道，只能把目光聚集在沙發旁邊的書架上。
「欸、juri⋯⋯」語氣變得有些扭曲、他拿起漫畫書中間插的那本格格不入的雜誌，紅著臉說，「你居然有這種書啊！」
舉起來的雜誌封面是赤裸的金髮辣妹，穿著水色比基尼、特別火辣。
田中樹向來坦然，話說思春期的男高中生看這種雜誌不是很正常嗎？過去的日子裡也是會和關係好的同學互相交換來看什麼的，早就不足為奇。可看著京本大我詫異間還有些害羞的眼神，他也不好意思起來：「啊、應該是哥哥放在這裡的吧⋯⋯我不知道。」
「欸⋯⋯」京本大我打量著自己手裡的雜誌，翻過來倒過去。
田中樹被他這副模樣逗笑了：「那個、kyomo想看的話我們一起看吧？」
「哈？我沒說⋯⋯」
下一秒、田中樹坐到他旁邊，拿起雜誌在兩個人中間翻開，語氣中帶著幾分哄騙：「是我想看，kyomo你陪我看。」
翻開第一頁，雜誌裡的內容要比封面更加露骨。
京本大我並不是從來不知道成人雜誌的存在，這是放學路上的小書店就能輕鬆買到的東西。只是他從來沒有走近接觸過、更不要說裡面的內容。說沒有一點衝動那是不可能的，但當本物真正出現在自己面前的時候，他確定自己還是沒做好準備，去變成看這種雜誌的大人。
我也太遜了。他想著。
隨後開始好奇起juri的表情。
京本大我微微歪過頭觀察起田中樹的臉。可惜的是對方長長的瀏海完全擋住大半，只能看到和平常並無不同的，抿起的嘴巴。
「juri喜歡這種類型的女生嗎？」他問。
「啊、喜歡呢。」田中樹說著，「不過kyomo貌似不喜歡？總覺得不是你的類型呢。」
京本大我猶豫了一會表示，也沒有不喜歡，她們都很漂亮。
書頁還在翻，到中間某個部分的時候，紙張的材變了，變成那種粗糙黑白的印刷。內容和前面的性感辣妹大有不同，只是一些嘴部動作。
「這是什麼啊。」田中樹先發出疑問。京本大我咪咪眼睛，終於聚焦在標題上——
居然是接吻教學。
「成熟大人要學會的10種接吻方法。」他讀出標題。
「やば——」田中樹評價，「還會有這種。」
對於十代的高中生來講，接吻是比做愛更加曖昧的詞語。因為做愛有著專屬於成年人的標籤所以太過遙遠，更不要說世俗的眼光和責任。就像一窮二白的學生對一百萬元那樣無感，都只是僅限於白日夢中，想想就罷了。
而接吻不同。只需要兩個人慢慢靠近，碰一下嘴唇再離開，如此簡單的事情。
京本大我看著書上圖文並茂，感嘆雜誌編輯們也太過努力了，這麼形象清楚的內容，生怕讀者學不會一樣。
他開始乾燥，下意識舔了嘴唇，然後咽口水。
這樣做真的會舒服嗎？接吻是什麼感覺？腦子裡想像著雜誌上的動作卻不敢真的做出來，首先他希望juri沒有注意到這樣被煽動的自己，實在是太丟人也太難為情了。然後、然後⋯⋯
然後京本大我覺得危險。
按理說現在是在juri的房間，沒有任何需要警惕的因素，可以說是最安全的場所也不為過。
可為什麼？
他這才注意到，樹的長褲布料貼在自己的腿上，他們離得好近。
「kyomo接過吻嗎？」他聽見田中樹這樣問自己。
「⋯⋯沒有。」聽到自己磕絆的聲音，京本大我咳了一聲，反問，「juri有過嗎？」
「啊、我有呢。」田中樹笑了笑，「不過都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這編輯做得也太好了，難怪校門口的那家店每天人都那麼多。」
「又不是每個人都會去買⋯⋯」
「哈哈哈哈哈、也是。」
「變得想要接吻了。」遲遲沒有翻頁，田中樹低聲說道。他坐起身，拿起桌上的玻璃杯，將裡面的水一飲而盡，「難怪最近學校裡情侶這麼多，太狡猾了。」
放下杯子的他目光瞟到還坐在原地的京本大我，對方垂著腦袋還在專注於雜誌上的內容，後來抬起頭，兩個人正好對視。
京本大我問他：「接吻什麼感覺？」
「嗯⋯⋯」田中樹意外與對方會問這個問題，在想別的瑣碎之前還是先做出回答比較好，可又該怎麼對他說？ 本身表達能力就遠不及文學作者，他的腦子裡沒有那麼優美華麗的辭藻可以拿去形容，啊啊，這種事果然還是難以用語言形容的吧。
於是他只能說，「我說不出來，很奇妙的感覺，kyomo還是自己去體驗吧。」
「舒服嗎？書上說很舒服。」
「還不錯啦是。」
田中樹又坐回身旁，京本大我下意識想拉開點距離，但這也太奇怪了，juri是一定會注意到的。於是、他拖著連指尖都僵硬的身體，跟隨對方的舉動也更加靠近了。
他聞到juri身上專屬於他的味道，和自己身上的他的家居服一樣的味道，危機感因為這點有些被緩解了，另一些在不知覺間變成了心跳的加速器。
京本大我又咽下去口水。
人類的身體總是無比誠實。
這時候他又看到了雜誌上的畫面，腦子裡的juri和的女孩接吻的畫面和那些重疊。
倘若他一直偽裝，他想著，那會遺憾吧。
「juri⋯⋯？」他叫田中樹的名字。
「如果是和juri的話，我想試試。」
田中樹停滯了，平時機靈的勁頭好像消失不見了。他結巴地講：「啊kyomo、你要知道接吻這件事還是跟喜歡的人做會更舒服啦⋯⋯」
「所以和juri就不行嗎？」其實後來很多年後京本大我也不知道自己哪來的勇氣說這些帥氣的話，「當然juri不願意的話就算⋯⋯」
田中樹的呼吸已然噴灑在他的臉頰上。僅僅是單純的靠近，京本大我便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這個時候，田中樹牽上他的手，手指穿過另一個人的手指縫隙，就這樣交纏在一起。
可我的手心都是汗。京本大我憂戚滿懷地想著。
田中樹的眼睛低垂，聲音也低啞起來：「kyomo要準備好喔。」
他嗯地回答了一聲，但也只是能做到把對方的手握緊，其餘的什麼都不知道。
嘴唇相接的時候，很軟。接著田中樹起身，跨在他的身上，一隻手捧著他的腦袋壓下去，二人在重力下就這樣倒在角落的沙發裡。
分開的時候京本大我睜開眼睛，樹輕輕用手撥開他遮擋在額頭的瀏海，問感覺怎麼樣。
「juri的嘴唇很軟。」他如是答了。
田中樹笑著，說：「kyomo的嘴唇也很軟。」
第二次接吻，田中樹俯下身吻他的眼睛額頭和鼻尖。換了很多地方，像是在他的身上開闢地圖一樣。
從側臉吻到耳邊，熱氣帶著潮濕，他說：「試著把嘴巴張開吧。」
京本大我照著做了。雖然還在懵懂與未知裏沈浸著，他也放心把自己交給樹。
鼻尖再次貼在一起，田中樹輕咬著他分開的唇瓣，看著唇色越來越深，鮮豔欲滴地像熟透的櫻桃，他雙手捧起京本大我的臉頰，舌頭探進對方的口腔。
頭暈眼花。這是京本大我第一想法。無暇顧及所有感知，只是知道他現在正在和juri接吻。juri的吻法，應該要比雜誌上寫的教學還要複雜。他漸漸喘不過氣來，可憐地輕哼聲讓自己都感到羞恥。
於是他也攀上樹的肩膀，撫摸他後頸的頭髮，這樣會好受一些。全身都出了漢，如果不是那機器運作的轟響，空調像不存在一樣。
田中樹不停下的吻，手也探進家居服裏。好色情。
不過他從沒體驗過這種快樂，或者說是快感。這個天天同自己一起上下學的，一直照顧著自己的人現在正俯在身上做一些壞事。
而他感到幸福。
「通常、在側過頭的時候，要換氣。」田中樹對憋紅臉的京本大我說。
「好的，juri老師。」
唇舌的交接處柔軟得要死掉了，生命就是這麼令人快樂的。京本大我是這樣想的。好舒服。
結束時的吻，田中樹落在他的額頭上。笑著說如果以後還想接吻，可以來找他呢。
京本大我笑著答應了。
他想到開始之前田中樹的話。
「要知道接吻這件事還是跟喜歡的人做會更舒服啦⋯⋯」
不會有人比juri更舒服了。
啊、那從現在開始追求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