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住宅街的盡頭向左拐彎,那條偏僻無人的小路是我最喜歡的。沒有什麼人會經過,所以足夠安靜,無論是白天還是夜晚。
其實到夜幕降臨的時候還挺恐怖的吧,在東京夏季的末尾,經過時陪伴的只有蟬鳴。和盛夏不同的、奄奄一息的、蟬蟲的空靈,在灰暗裏宣告者自己即將同這個炎熱季節一起結束的生命。
當然,在我邁步於此的時候也會害怕,大多數時間裏沒有回頭看的勇氣,以此沈浸在未知的恐懼之中。然後、越走越快,好像有誰真的要抓住我,褲子布料摩擦的聲音都變成難以忽視的噪音,像尖錐一下下試圖洞穿腦膜。
所幸這條小路並沒有多長的距離,過一棵大樹就是我家。
看到那熟悉的建築,心裡的不安終於平靜些許。我喘著氣,心臟還在餘韻中狂跳。背上汗涔涔的、潮濕極了,和打溼了瀏海的額頭一樣。我抬起手將額前乾濕相間的碎髮撥到兩邊,視線清晰後卻停下腳步定在原地——
家門口的台階上,有個人靜靜地呆在那裡。身形比我瘦弱、垂著腦袋蜷縮成一團。並起的雙腳顯得很乖巧。
或許是聽到腳步聲,雖然距離很遠。那人微微抬頭往我的方向看過來,他寬大的衛衣帽子將他的臉完全囚禁在黑暗之間,隔著夜色就更加隱蔽。我看不清他的臉,卻大概知道是誰了。
他在等我。我對自己說。剛剛因為驚慌的心跳在這當中意外地平靜下來了,正好給了我體面的形象。我走向他,聽著自己的足音,視線是搖晃的,我們在顛簸中緩慢接近。
「晚上好,京本。」聽覺先意識一步,聲音是那麼生硬,反應過來發現自己已經先跟對方開了口。
我看見我對他伸出來一隻手,他還是沒有抬頭,只是把手放在了我手裏。
我拉他起來,他的指尖很涼。
我和京本大我認識已經超過十年。十年可以做多少事情?大概是可以掌握一門新的語言、讀完整個書架的書,或者是更大的成就。搬到東京後,親眼目睹門前的樹越長越高,也是在這十年間的事。
而我和他的關係、卻被隱沒著按下暫停鍵,在無邊際的深藍色天幕下虛度了光陰。
多年相識的人類之間如果要用一個問題來拉近彼此的關係,彰顯出之間的宿命感的話,那應該是要問「還記得第一次見面的對方嗎?」
我的回答也是當然記得。人群、音樂、腳步聲,和仰著頭從我身邊大步走過的京本大我,烏黑的長長的頭髮襯托著一張漂亮的臉。
那時候的我應該是用相當炙熱的眼神追隨他了,我的頭髮也長,自以為是地認為有遮擋就可以不加掩飾,和對面的人在垂墜在額前的髮絲間相交視線。京本君的黑色瞳孔在顫動,但給我的眼神很冷漠。
少年時代最初建立的美學觀念在那一刻崩塌了,忍不住驚嘆的聲音在心裡偷偷這麼說著,然後把手汗抹在褲子側邊。跳舞的時候我偷偷看他,他靠著牆雙手插兜,眼瞳還是同剛剛對視的那樣震顫著。
晚上回家後我躺在床上,閉上眼睛就是那雙躲在瀏海裏的、充滿生命氣息的震顫的瞳孔。冷漠的沈寂的、不在看我的和正在看著我的。京本大我是那樣吸引人,第一次短暫的時間裏我忘不掉他,於是放縱自己一遍遍回味,我與他的距離就在腦海裏擅自作主地拉近了。
人總是會有一段時間覺得自己無所不能吧?在十六七歲的我也是如此。瘦弱貧瘠的胸腔裏垂墜著亢奮的心臟,每一次搏動都在沖這個世界叫囂。全社上下的人都該與我交好。我常常這樣規劃社交宏圖。在這個時候、我把京本大我這個名字排在第一位。
我把名字寫進日記裏,檯燈下的紙張因為下筆過於用力微微皺起,一筆一畫舒展的我興奮的心,一點都不睏了。
我期待去公司,期待和他的見面。
烈日照在地上,蒸騰出難聞的味道,東京的夏天也不例外。我討厭夏天,汗水在鬢角裏隱藏著,這樣有份量的熱灼燒我,也能壓扁整個世界。
京本已經在練習了。當我推開門,他正站在老師面前唱著準備好的歌。發出高音時,他的整個嘴巴張開、繃得圓潤,唇色更加均勻完整地展現出來。他的神情淡薄,這對他來說毫無壓力。
他的歌聲在那個悶熱的午後,變成乾爽的清風,繞過人群撫摸我,我的臉頰、脖頸,最後伸進耳蝸。
很美的聲音。反應過來時,我又用這個詞語形容他了。京本大我在我的心中被這詞環繞包裹,也突出了我言語的貧乏。
於是我努力斟酌起來,企圖用更多不一樣的形容詞來加在他身上,但還是美更加直觀。
京本大我是美的,我妥協地下定義道。
我在心裡將京本大我和其他人劃分開來了。
從那以後、以此為前提,我更加密切關注著他。目光投射在他身上,才發現這個看似疏離冷漠的人其實是來者不拒的類型。他的身邊有太多接近和稱讚,把他當作信奉對象的人遠不止我一個,這場追隨之中能不斷聽到相同身分的人對他的評價,無論是言語中還是肢體上的崇拜都令我苦澀。
怎樣才可以順利和自己崇拜的前輩搞好關係呢?這個問題我思考了很久。好在社裏的成功案例也不算少,通常乖巧和實力並存的後輩更加可能得到前輩的青睞,但也可以是死纏爛打地無縫攻擊,前輩是不會和小孩計較的不是嗎?
我盯著京本同人交流時笑著側過去的臉,想必這般柔軟的人也不會過於欺負我。
夏天尚未過去,我終於開始同他搭話。
「京本くん、請把不要的衣服送給我吧!」
雖然很難為情,也不是沒有衣服穿,還是學著傑尼斯的傳統向他開了口。可以說我相當小心,害怕奪人所好造成尷尬的場面,特地提出只要他不想要或者穿不上的衣服。只是脫口而出的那一瞬間也太像乞討了。
我鞠躬沒有起來,俯下身等待他的發落。視線裡只有我和他的腳,面對面著。
京本沈默了一會,那個時刻裡我的手心沁滿了汗,心臟咚咚咚地呼之欲出,在被這劇烈跳動貫穿前,他終於支支吾吾地做出回答:
「啊、沒問題啦。不過北斗你看上去比我壯一些吧,還是不要穿我之前的衣服了。」
他說會回去挑選一些真正適合我的,就在那個我意識恍惚的時候還交換了聯繫方式。
「什麼嘛,北斗剛剛力度那麼大,像是放學後堵人告白一樣。嚇死我了⋯⋯」
我看著他撩著頭髮偏過去的腦袋,羞恥被興奮衝擊得一文不值了。
我成功成為總是纏著京本くん的後輩,工作上也與他有了交集。無論是上班還是上學都同進同出。這很好、我走在他的身旁心裡抑制不住的興奮,那時候相當惡劣的得意環繞著我,還要做出一副「這沒什麼大不了的」模樣給同樣崇拜他的其他後輩看。
得到的甜頭越多我越猖狂了。彩排的時候聽到編舞老師對京本「kyomochi、kyomochi。」這樣喊著,聽到被這麼叫的京本的臉上閃過一絲驚訝後露出了相當可愛的笑容。此後,我也產生了想要這樣稱呼他的心情。他看上去很喜歡,我這麼做的話也算是討好的一種方式吧。確立了自己絕無其他冒犯之心後又尋得了正當理由,我抿著嘴隱藏自己的笑意,卻被京本即刻發現了。
「北斗?」他歪著頭問我。
「啊、」被抓到就順勢坦白,這又何嘗不是一次機會。我看著京本的眼睛,「覺得『kyomochi』真好啊,很適合京本君呢。」
「欸——」他拖著長音,和唱歌的時候一樣好聽 ,「那北斗以後就這樣叫我?反正別說敬語啦我們又差不了多少。」
京本說完,我們的視線又對在一起。他總是這樣,稍微有些難為情的時候就打哈哈把頭偏向一邊,但終究還是好奇對方的反應吧,又會回過頭偷看。
「哈哈哈哈、還是不了,果然還是會覺得有點奇怪⋯⋯」
而我早就注意到了這個秘密,故作天真的做作眼神,特地在這裡等他。
「我明白了,kyomochi。」我這麼說完,手裏就被塞進一包零食,京本轉身過去,說著口渴然後向廁所的方向去了。
步子邁得很開,後腦的頭髮一蹦一跳的。
京本也就被我真正捕捉了一瞬,然後以飛快的速度逃跑了。
也許是真的時來運轉,我深受京本的庇佑。
外套是他的,項鍊也是他的。當真正穿在我身上的時候,我們之間距離是那樣近。我扯著衣領將拉鏈拉到最頂端,縮在床上的一角將半張臉埋進去。房間沒有第二個人,夜深人靜的時候也不會有家人突然進來打擾,儘管這樣百分百的安全環境我還是心虛。鼻尖被拉鍊摩擦得疼,那種冰涼尖銳的觸感像是在威脅著我。我盡可能放緩呼吸,在緊張之中捕捉著布料裏殘餘的氣味,令人煩躁的是,無論如何都會被自身呼吸需要所產生的氣體參雜,呼出的熱變成混濁的稀薄的氧,讓我頭暈。
於是、我試著屏住呼氣,像游泳一樣把自己沈浸在這一方小小的衣領裏,這使我無比幸福。
2
當我坐在話癆前輩對面的位置,對方大笑著又舉起一杯,經過口腔發酵的悶臭酒氣向我噴來的同時還說叫著未成年只可以喝飲料,從心底翻上的無力感徹底擊碎了我。越來越公式化的附和和更多侵佔個人時間的無意義聚會讓我的唇周肌肉痠痛不已。
又是一天很晚的夜裡,同夥伴散場後站在冷風中的我變成赤裸的人,我徹底明白了。
臉頰很痛,是那張社交宏圖甩來的耳光。
我始終做不了呼風喚雨的人。共同工作結束後,更是少了很多同京本見面的機會。雖然單單想著這一事實好像還並沒有很大實感,我也曾認為或許對他的執念和崇拜也就到此為止,我們之間,前輩後輩兄友弟恭的關係,僅此而已。
笑從內心自發地出來了。沒有人可以困住我,我這麼想著。
就在對於自身還曖昧不清時,我周圍也出現了後輩的身影。他蹦蹦跳跳地到面前來,拿著筆和紙像記者一樣說有些問題要向前輩請教,無非也就是關於演戲和舞台表現的事情。可僅僅這樣,我有點應付不來。同時,我想迴避他。
當然我要為此辯論,松村北斗的為人其實並沒有如此冷血。只是覺得看到了當初圍繞在京本身邊的我。那幅模樣怎麼說都與現在的我大相徑庭,人又不能一直活在過去或和改變過去,這種對比聯繫起來也太殘忍。
如果時光能倒回,我寧願自己從未和他有過那般交集。
婉拒了後輩來家裡玩耍的請求,對方在不久之後便不怎麼和我搭話了。意料之中的事,也正中下懷。我又變成了獨來獨往的人。
我並沒有對不起誰,但是,秋天也過去了。
等到京本下一個工作結束,我又能在大樓裡頻繁見到他。不過在此之前我們已經不再頻繁聯絡了,得知這個消息還是在上舞蹈課時聽到旁邊人說的。很難欺騙自己,視線開始漂浮不定。這種心情有點奇妙,像是放學時刻所有學生要共同走過的路上,用假裝不在意的眼神尋找自己喜歡的人,期待對方接收到信號也開始注意的感覺。
訓練休息的空檔,門外傳來一聲聲問好的聲音,錯落有致的後輩們的聲音,像是在歡迎什麼人許久未見的回歸。
我的心開始劇烈跳動起來,不知是否算做關於歡迎他的儀式。最先做的事是將擋在眼前的髮絲撇到臉邊,通過教室的鏡子確認形象不至於過於狼狽。我的手心又開始冒汗了,直覺準得要命,慌亂中途還把手邊的杯子打翻在地,所幸瓶蓋緊扣否則不知道要有多丟人。
旁邊的人還是向我投來關切的眼神,我低著頭裝作什麼事都沒發生。
門開了,京本終於走進來。余光裡,他戴著口罩穿著最基礎款的連帽衫,在同老師問好。
我還是低著頭。那熟悉的聲音環繞我左右,頭暈目眩。
這時候,不能說我沒有勇氣。
心裡落差忿忿不平的時刻遠遠瞥了一眼同他對視,被突如其來的距離感打了個措手不及。
京本大我的眼睛像是在告訴我:他對我不感興趣,也沒有需要我。我在心裡也認同。他可以是任何後輩的好好前輩,那為什麼不能是一個性格直爽、更優秀的後輩的前輩呢?
我偏過頭去,就像當初他錯開我的視線一樣。兩個人之間不存在什麼追逐,他大概也不會這麼做,明明清楚在人群中不會被時刻關注,舉手投足還是可笑地僵硬起來。這太滑稽了。
我覺得尷尬,過往的驕傲自大把此刻當下的我剝皮抽筋,折磨得體無完膚了。
我其實是一個很不擅長說「不」的人。面對京本發來的邀約,只能展開迂迴戰術。後來就連消息都不怎麼點開了。這實在是失禮,同時讓我壓力倍增。昔日夥伴再度聯絡本質是多麼好的一件事,可我不知道要怎麼去面對他。回到學校後,同班同學的緣故幾乎就每天都見了。
週一,京本挎著寬大的校服西裝進班,和樹一起說笑著坐到自己位置上,那時心中泛起的酸澀直到現在都難以忘懷。我再一次被他拉扯著跌進不願接近的泥沼中,而他獨善其身,甚至都不向我投一個關切的眼神。
我的目光憂鬱,瞄準京本的側臉貫穿他。
說到底,我還是不能與他割捨。
這就像正在因為口渴煎熬的人,舌尖接觸到第一滴水之後就更加乾燥,再也無法忍受。
我還是不能不去想京本大我,沒有辦法,我就是這般懦弱。
放學路過設備店時,被門口的打折海報深深吸引了——那是最過時款式的錄音筆。雙腳釘了釘子一樣,我再也走不動了,擺在我面前的只有一個選擇,就是走進店裡去。
因為款式比較老舊,我以相當便宜的價格得到了這把錄音筆。店老闆喜悅的笑容完全映照著我的內心,一邊感謝我的光臨一邊往袋子裡塞了耳機作為贈品。
我把這隻錄音筆握在手中,它的冰涼和我的皮膚結合,那瞬間竟生出一絲惺惺相惜之情,它在初冬的夕陽下閃閃發光。
這或許預示著我的某種圓滿。
東京下雪了,實在是稀奇事。白色雪花落在棉服上來不及化掉,我就在這個空檔研究每一片雪的形狀。雖然遠沒有大到可以在路面積起來的程度,空氣中到處都瀰漫著人們對這場雪的興奮之感。
京本用他閃亮的眼睛印證我,在我不遠處他雀躍地跟田中樹滔滔不絕,講的是有關於冰雪世界的英雄猜想,樹坐在他對面笑著回應著,然後誇讚他的金色頭髮很好看。是的,他的確染了金髮。
看到金髮的京本,我再一次深深地迷上了他。
過長的瀏海一半任意垂在臉側,另一半被別在耳後,漂亮的額前肌膚半遮半掩,接連的是優美的眉毛,慵懶地舒展著。臥蠶下方還有淡淡的烏黑,想必這段時間也在為了看漫畫而偷偷努力熬夜吧。
儘管如此,京本的美麗還是很高貴。在過去他一直介意被說有著女孩子一樣漂亮的臉,光是對自身容貌評價嗤之以鼻這一點就足夠支撐起他內心的驕傲和不屑,雖然現在或許不這麼想了,但出於長時間本能,看著對自己容貌的崇拜者的眼神裡還是充滿疏離。這很適合他、聽說京本生起氣來臉上一絲表情都沒有,那大概是我從未見過的更美的維度吧。
當我從這份沈醉中抽離的時候,心中又有一份酸澀湧上頭來——金髮的他更加像是另一個世界的人了。如若我們肩並肩站在一起,又有多少人能知道我們曾經還挺親密的呢。
在我獨自懊惱中,京本走上前來,他的瞳孔還是那樣震顫著,張張口猶豫片刻才說:「那個、北斗,等下訓練結束後要不要一起去吃飯?」
最長的一部分金髮甚至可以垂到他嘴角的位置,我的唾液無聲地分泌了,只得沖他點了點頭,發出悶悶的:「嗯。」
休息時間一過,老師站在教室中間拍拍手,我們重新回到自己的站位上。京本站在我旁邊間隔一人的位置,他正在把自己過長的褲腿往上捲。
四個八拍的舞蹈過後,京本站在隊形中間,舒展頸部唱出歌。
我的小腹感受到冰冷的堅硬——那支被我遺忘的錄音筆。
我發自內心地笑了。被我用繩子串起來掛在脖子上的錄音筆,為了隱藏而被塞進衛衣裏用體溫感受著,現在正在相當努力地工作呢。
和京本一起吃飯像是上輩子的事情。他坐在我對面,露出一個相當可愛的笑容後把菜單對調遞給我。即使想拼命顯露出自己前輩的一面,我深知,他也在惴惴不安。
話說兩個人單獨吃烤肉還是太過寂寞,我們又是相似的人,很長的時間裏都是沈默地進食。
直到京本用筷子給我的盤子裡又夾了一塊肉,我聽到他用不堅定但很快的語速說;「我可以喝酒嗎?」
原來京本也到了可以喝酒的年紀。我想起來自己跟他說過生日快樂,恍然大悟了。
「當然。」我回答道。
服務生來了又走,京本的手邊多了一瓶啤酒,綿密的白色泡沫浸潤他的嘴唇,不知道為什麼我又看得很清楚。其實我本以為到這裡自己內心的京本形象會幻滅或者至少扭曲、改變,畢竟他這樣一張純良的王子般的臉,讓我難以和那些醉醺醺臭烘烘的醉漢聯繫在一起。
但事實並非如此,受到酒精影響的京本有了大人般的性感。他渾身的皮膚都在泛著紅,說話也不在像剛剛那樣緊繃。可能高估了自己的酒量,意識模糊下是一個更加純粹的京本大我。
我也變得跟他一樣醉了吧,大概。托著臉身子向前趴去和他有了更加親近的距離,甚至可以數清楚他的下睫毛的數量。
「總覺得,北斗你變了啊。」他說。
「變了嗎?大概吧。」我斟酌著,「kyomo你也是。」
聽了我的話的京本咧開嘴笑了,他擺著手:「沒有啦,我沒有變喔。」
「總覺得北斗這段以來對我的邀請都很冷淡。我們之間有什麼誤會嗎?」
「沒有吧。」我深知這一切都是我的懦怯,「我有些忙。」
「那今天豈不是讓我撞到好運了。」
「沒有沒有。和kyomo一起吃飯我很開心也很榮幸。」
他不說話了,離開趴著的桌面,靠在座椅後背上遠遠地審視我。
「北斗沒有討厭我就好。」
「沒有喔。」我沈寂在他的審視之中,喉嚨幹啞到離譜的地步,「金髮很適合你。」
那隻錄音筆在我的體溫的感染下,金屬的冰涼早就消失不見了。回到家後,從脖子上取下來的錄音筆握在手裏像溫潤的玉。
我的寶藏。我心想著。
這是我第一次幹這種事,摸出耳機的同時躺到床上,雙手因為激動的原因還在抖著,播放鍵按了好幾遍才按對。
京本的聲音近在咫尺。我曾不止一次肖想,動人的高音是出於他本人的獨一無二的性感,在空蕩的練習室裡充分環繞。
我的手、在不知覺中活動了。腰帶胡亂扯開在一邊,很快呼吸就急促起來。熱血像從身體的每絲縫隙中奔湧而出,我從未如此渴求過。
我的第一次意淫終結在床頭垃圾桶的手紙裏。為此我感到十分抱歉,耳機裏的聲音還在播放,世界上所有的黯淡都籠絡在我身上同我一齊懺悔。
日子總是過得很快,歡呼聲中人們辭舊迎新。一切都洋溢著幸福。
手機握在手裡猶豫很久,我向京本發出了一起出去看花火大會的邀請。這實在是突兀,可能他也覺得莫名其妙,但還是來了。
新年伊始,京本小跑著向我接近。他的臉在雪景之中比雪還要明亮。
他的下巴和嘴唇隱藏在圍巾裏,金色的頭髮被圍巾裹得胡亂翹起,像在夜裡綻開的一小簇煙花。京本停在我面前,因剛剛的小跑喘著氣,呼出的白色水氣把我倆隔開,霧濛濛的一層在我心上落下結成霜。
「新年快樂!」人群吵鬧,我大聲沖他喊著。
「新年快樂!北斗!」
我把他拉到身邊,順帶接過他冰涼的手。京本有些詫異,但也沒掙脫,任由我放在手心搓著暖熱,街邊彩燈映得他像是臉紅了,我不敢確認。
「煙花一會兒要來了。」我對他說,「要不要先吃點什麼?」
他點點頭表示贊同,我們正要移動,極度戲劇的一幕發生了——
人群中不知是誰喊出了我倆的名字,情急之下下意識的反應也很好笑,我和京本慌張意外的眼神對在一起,最終決定逃跑。
我徹底地、抓住了他的手,這隻剛剛還怎麼都暖不熱的手,顛簸途中就佈滿了細漢。就算這樣、我還是不時回頭,確認他的存在。
「好了、這裡已經不會有人了⋯⋯」再回過神來後我們已經繞到了空無一人的巷子裡,我和京本互相攙扶著喘氣。
「累死我了、真的是⋯⋯」他的金髮早就亂了,完全炸開來,亂亂的此刻像隻小動物。
我們一起狼狽的話,我不難受了。心中萌生的只有幸福。
「啊、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一定要跑,不過還挺酷的,是吧北斗?」他把凌亂的自己重新收拾好,應該是覺得煙火看不到會遺憾吧,還在安慰我,「雖說看不到煙花有點可惜了,下次有了我們再出來一次怎麼樣?」
「雖然沒關係、那約好了。」我說道,京本的圍巾在他沒察覺的情況下胡亂交纏,於是我伸出手拎起那快拖到地上的一邊,繞過他的腦袋重新圍上。他那黑色的圓圓的眼珠跟隨我的手也轉了一圈,可愛極了。
我並沒有就此撒開手,掌心撫摸在圍巾布料上,我想再離他近一點。
他在我的雙手之間抬眼,撲閃的睫毛顯照著他瑟縮的飄搖不定的身體。他一定感知到我們之間的曖昧了,此刻我們一同被焦灼,捉摸不定的接下來要發生的事所煎熬。
「kyomo。」
頃刻、漆黑的天幕中炸開一朵絢麗的紅色煙火,整片天空都被點燃了。我們倆無疑是被這般壯美所震撼,朝著相同方向仰望那綻放的光芒。
剛剛逃跑的勁頭又返了上來,腎上腺素真是奇妙的東西。頭頂,是接連不斷的花火,光亮渲染了眼前京本的臉龐,他的皮膚表面的細小絨毛也好、即使收拾了還是凌亂的金髮也好,又或者是一如初次見面的震顫的雙瞳也好,都與我相連了。
就這一刻也好。
我捧起他的臉,終於投身撲向他柔軟的嘴唇。
3
京本的臉頰很軟,接吻的時候,我的手慢慢摩挲著,少說大拇指也一定在他臉頰上摁下一個坑了。到這步我還是忐忑不安的,京本沒有回應也沒有將我推開,只是在我的控制下站在原地,反應太過曖昧不清。指腹滑過京本的下頜,我偏過頭換了另一角度重新吻上去,竭力把無關緊要的想法先撇在一邊。
無論是氣息還是唇齒間的觸感,他都撩撥著我。撫上後脖頸的時候他瑟縮了一下,我才敢把眼睛睜開看看。
煙火早就放完了,京本的臉在昏暗中發燙。
我有些不知道講什麼,當機先是把他抱在懷裡。
那隻錄音筆還是被發現了。
你要知道,我一直是很小心謹慎的人,所以這絕不是因為粗心而暴露的。關於錄音筆的事我誰都沒說,也沒有掛到明面上過,每天覆蓋在衣物下簡直就是身體的一部分了。
就是在這種情況下,京本還是發現了。一次錄製結束後我們在後台換衣服,他悄悄靠過來停在我面前。神情異樣。
我問他怎麼了,京本翹起嘴角抬起手,隔著衣物精準地戳上了那塊堅硬的電子金屬。
「剛剛我在台上獨唱的時候,北斗打開了吧?」
我有些意外,畢竟我認為他是最不可能發現的人。
「謝謝你喜歡我的聲音,應該存了不少?有時間能給我傳一份嗎?」
大概是還沈浸在驚訝裡,現在回憶起來我當時確實沒什麼幹壞事被發現的羞恥和恐慌,也或許是京本的反應,因為這次的意外,我窺探到了他不為人知的另一面。
「我可是一直在看著北斗你的,所以我發現了。」
感謝上天,我終於明白了那雙瞳孔為什麼一直震顫著吸引我。松村北斗的一切、我的一切,全都被京本大我震顫著的雙瞳收進眼底,那是他的世界裡獨特的觀察方式。啊啊、被觀察的感覺是這樣的啊,我像是一生落榜的愚笨學生,在生命末尾撞向路邊呼嘯而過的卡車,奇蹟生還後意外獲得至高的聰慧頭腦,欣喜著瘋狂了。
我看透京本大我,京本大我也在看透著我,緊接著,我又看透了他。就是這樣的一場狗血鬧劇,京本拯救我又毒害我,我全身發麻了。
新年之後的不久,京本把快要及肩的頭髮剪短了,連鬢角都推到很短的程度。那天早上他照常穿著棉服雙手插在口袋裡來到事務所,而「京本剪短髮」一事還引發了一小轟動。根據刻板印象來看或許是長髮偏向中性的那款更加適合他吧,我也聽到有些人這樣小聲說道。
我到休息室放東西,京本正在沙發上照鏡子。把背包裡的水杯接上水,仰起頭喝的時候我用餘光觀察他,杯子裡水波粼粼,京本模糊的腦袋輪廓隔著杯壁湧向我。他還是金髮,顏色和花火大會那晚差不了多少。
他盯著鏡子,緩慢開口:「ね、北斗,你覺得怎麼樣?短髮。」
「啊、很好看。」我幾乎不需要猶豫。
「是嗎,謝謝。不過⋯⋯」京本後仰靠在沙發上,舒展身體伸了個懶腰。他慵懶地拖長音說著,「還是有很多人說像我這樣的臉更適合長髮呢。」
視線的邊緣有著不得了的東西。我壓抑著好奇心不去看,似乎是不願辜負自己那份強烈的期待,我說:「京本的話什麼髮型都會好看的。」
「欸、、別總說這種話啊,誠懇一點啊你!」看來我又說了沒意義的話。他小聲說,「總覺得北斗都沒有認真看欸。」
「嘛⋯⋯」於是、我走到京本旁邊坐下,積蓄已久的火熱的期待、終究找到了宣洩點,堂堂正正地欣賞起這張臉起來。在此刻我不必用遮遮掩掩的餘光了,京本剛剛的那番話是相當好的由頭,我開始用視線描摹他的輪廓。
短髮很好地將五官顯現出來,京本的眼睛圓圓像小鹿。他五官很多處都是圓潤的,現在有了相當鋒利的短髮中和,給他的美多添了幾分別樣的色彩。這一刻,我看到的更是京本的本質。
我的手已經覆上了那略微扎手的短髮。
「確實是有點過於突然了,以後大概還是會留長的,還是想先讓飯們開心⋯⋯」
「北斗?」
他抬起眼睛,他有些困惑地將眉頭皺在一起,我沒有立刻回應他的話,因為又回想起那晚與他相接的唇。
「這樣也很好看。」
頭髮被撫摸的感受很奇妙吧,我看著他變得僵硬的肩膀。短的髮絲穿插在指縫間,雖然比長髮的觸感要利索,不過京本的本質是柔軟的,在我的手下變得小巧了。
此刻,京本變成了一隻貓。一隻讓人有揉進懷裡的沖動的貓。
我這麼想、卻肯定不能這麼做。多虧施捨者是京本此人、所以連這份煎熬也令我樂在其中。取而代之,我想摸摸他的臉。
鬢角的部分還真是短得殘酷。手指滑過的時候像摸過刀背,有著鈍鈍的冰涼。他的金髮還是很華麗,沒有了過長的瀏海遮擋,精緻俊俏的五官全部顯現出來了。那麼接下來是耳朵⋯⋯
「啊,對不起。kyomo不喜歡這樣嗎?」
我看著京本偏過去的臉上漸漸浮現的含蓄的淺紅,已經知道了答案。內心的雀躍差點兒現形、我連手都在抖。
「雖然不是、」京本的眼神充滿著純粹的聖潔,「總覺得北斗有時也是相當強勢呢。」
我實在是瞧不起很多人。他們對京本大我的了解都膚淺。這就是他們同我的區別。再自負一點地想,就算我對京本也尚未至深,這份懸在半空中,無論如何都想要徹底追尋的心也早無人可比了吧。
所以有的時候要問喜歡一個人的理由,也許還真是無可奉告。他對我的莫大吸引力,連來由都不清不楚了。心情的到來太過強烈,已經成了不可抗力。我有時候在想,或許命盤裏早就這般注定也說不定,神和命要把我推向他,就算反抗也是微薄的。
我有了貪婪的心,這很可恥。
京本臉頰上的紅徹底渲染我,話音剛落,這股紅在我的體內已經舖散開來了。雙手握在對方肩膀上,步子邁開前進,身高優勢下步步逼近再輕鬆一推,兩個人就可以一起倒進沙發裡。這是上一部戀愛戲拍攝時導演交給我的。
「hokuto、hokuto。」京本在我雙臂之間小聲叫著我,他有些慌亂,實際上我也是。偽裝也是緋優成長路上的重要一課,我虛偽地掩蓋了事實。
疲憊不堪的我在空氣中慢慢接近他,無論是眼睛還是嘴唇都在視野中如同夢境般放大。這要比花火大會時拿出更多的勇氣。我努力著,又怕努力過頭而露出破綻,喘氣摸上了京本的側頸。
這時、我的耳邊響起京本的輕笑,隨即臉邊爬滿癢意。京本冰涼的指尖扒在上面,我才真正覺得距離拉近了。
「總覺得這樣的北斗慘兮兮的。嘛嘛⋯⋯」他溫柔地承接過我下來要做的,仰起頭送給我他的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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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正地壓在了京本身上,從那一刻開始我忘記了很多,忘記了控制自己的表情,忘記了付之於他的力量大小,我很少不去顧慮這些種種,但看到京本吻過我後漸漸疏遠的面龐後,一切都不重要了。
「北斗的鼻子、真的很好看呢。」他說著,伸出一根手指落在我的雙眼之間。連後背都蔓延上來一股癢意,指腹滑過的中途我彷彿也更加了解自己的鼻子輪廓了。他描摹我,隨後用貝齒輕咬在我下唇。
人在意識模糊時會回想起很多平時忽略掉的記憶。一次雜誌採訪時,京本坐在我身邊,對著記者說「北斗的鼻子果然很有魅力。直挺挺的,從側面看相當帥氣啊。」
我開始感激起自己的鼻子,用它貼上京本的。
這種感覺就像投進海裏,世界安靜了,只有下沈的咕嚕嚕的水聲在海面下隱藏著。姿勢一定難看死了,我想著,把京本擠到沙發扶手的角落。扶手不算矮,在這個半包圍結構裡曾經是充滿安全感的角落,現在則預示,京本無法掙脫我的懷抱。
接吻真好啊。我含住他的嘴唇,手從臉頰慢慢向下移動,這一過程裡京本的所謂的人體生理反應我了如指掌了。就像小時候流行的高級按鈕玩偶,每顆按鈕都有不同的動作,我按動京本,他做出回應,再感染我,還真是算的上21世紀綠色環保玩具。
不過我始終認為的是,是京本引領我控制我,無法抽身也無法逃離,這種意義上來看,他才是我的主人。
我夾雜著親吻。從淡粉色到微微發腫的血色的紅,手指附著上能感受到慾望的生機,於是我從心中泛起一股成就感。京本的眼和他的嘴一樣濕潤,成了世界上第一柔軟的存在,此刻我們相對無言,或許是暴風前最後的寧靜。
總覺得他被我弄得很委屈,如果算是安撫的話,我親他顫動的閉上的眼,再是眉心,發現那裡除了我的口水已經有了細漢附著。熱是無盡的熱,京本的眼神和平是完全不同了,迷離著不再堅定,此刻他充滿了誘惑。
我想這應該很好懂,就像覬覦已久的蘋果,平日裡在盤子中擺著也就罷了,即使嘴饞如果知道自己不該拿走吃掉倒也可以忍受;但如果有人,亦或是蘋果自己去了皮出現在你面前呢?那又怎麼能不去享用鮮嫩多汁的果肉、果然是不行的吧。
我將京本此刻的性感牢記於心,隨即閉了眼睛,伸出我罪惡的舌頭,俯身覆蓋上他的嘴唇。
京本以極其微小的動作繃緊了身體,我感受到舌頭下他唇部肌肉的僵硬,還是忍不住睜開眼睛偷看他的表情,卻發現我們是如此默契——他也在瑟縮著看著我。
脖子後面佈滿黏膩的汗,我揉搓著他那裡,耳邊則響起他閉著嘴巴也無法掩蓋的呻吟。京本的每一寸肌膚都太過美妙了,我無法控制自己的手,掀起衣物下擺想要觸碰更多。領口不算小,解開上面兩顆扣子後可以輕而易舉地親吻到鎖骨。京本看了我一眼便把頭偏到一邊去,他沒多說,只是微張著嘴換難耐的氣。
即使是成年男性,獨屬於京本的柔軟依舊存在。再多解開兩顆扣子,胸部完全袒露出來,看著軟塌塌的可愛的兩點,窒息感侵佔了我的整個大腦。
「別再看了、」他的腦袋深陷在沙發裡,「我又不是女人⋯⋯」
「わがるよ。やっばきょもはきょもだな——」試探性地、我伸出指頭碰了頂端,京本喘了一聲後乳頭就顯而易見地立起來了,這過程像烤箱裡麵包的膨脹過程,還是這麼可愛。
短髮真好啊,既不會在接吻時遮擋住表情,也不會在這種時刻使京本變得凌亂不堪,從而自然減輕了我的罪惡感。我的手心撫摸著他短髮凌厲的後腦,有的髮絲過於堅硬滑過的時候還有些疼,連這點都讓我有了莫大的悸動。京本刺向我這一事實令我十分滿足。
再後來發生的事就像進入了另一個混亂的時空,京本反弓的身體,和我緊扣著的他的腰成了事件串連的唯一線索。他懸在半空中的潔白的軀幹一顫一顫,嘴裏說門還沒鎖。
門確實沒鎖,這倒是提醒我了,從最開始進入這間休息室誰也沒想做這種事,當然也不會鎖門。於是我更加賣力地挑逗他,我真是瘋了,那一刻竟然想讓大家聽見這房間發生的事,打開門看到我是如何壓在京本身上如何親吻疼愛他的。京本的脖頸纖細,下巴也同樣小巧,攥在手中連帶掌控了他的嘴唇。
我還是解開了橫在他腰間的硌手的皮帶,拉鍊聲在太陽穴間貫穿了。
他的一条腿蜷缩着,被我夹在侧腰和手臂间,另一条则在我身下压着,如此香艳的画面,我突然想起最初向他索要衣物的自己,躲在房间角落可怜地闻着残留的他的味道。那时候的欲望可真是贫瘠,对比现在反倒分不清哪个是梦哪个才是真的了。
或许是想要获得证明,是梦也好不是梦也好,面前的京本真实存在的话我就没什么问题,我再次投身于他凌乱的衣物间,上衣有一半已经从他身上脱落,有一半还岌岌可危地挂在胳膊上强撑着。
「哈、北斗⋯⋯」京本去抓我的手,他的型態逐漸變得稀薄、顫慄、殘破,平時那幅遙遠模樣早就消失不見了。到這一刻我才有了實感,興奮和苦澀並行之後只有幸福,身為王子的京本現在在我的身下,手中握著的是我們都有的慾望。
京本还是皱着眉头,气血上升时他的脸颊红扑扑的,双眼皮也变得更多层,在其基础上慢慢抬眼形成的上目线,有种病态迂回的美。他正张着嘴小口小口换气,忍不住发出一丝喘叫的时候会把嘴巴抿成一条线,妄想用牙齿的疼痛将自己从这之间抽离。
除去加快手上的速度我就只能频繁地亲吻京本身上的每处,在这之中他有过挣扎但都无济于事,看着手背凸起的血管被紅腫的抓痕貫穿,更加堅定了我要幫京本釋放的心情。
「kyomo,可以安心交給我喔。」我摩擦著他黏糊糊的頂端,趴在耳邊對他說了。從口中呼出的熱氣完全潑灑在我身上,我硬得難受。此刻對於情慾的焦躁,水蒸氣可以將我們包裹在內嗎?他的耳廓形狀完美,近在咫尺的距離我貼上去,像個貪婪恐怖的妖怪。
這時候,京本的音調升高了,完全不同的喘叫聲預示什麼我了然於心,他的雙腿已經脫離了任何控制範圍顫著,腳趾也狠狠蜷在一起、從身體裡,從我握住的手心間一股股射出來,奶油一樣溢得到處都是。
再次睜開眼,右眼視線上有一些不可忽視的白色,順著相應位置的臉頰也有溫潤的熱。大概是也掛在我的睫毛上了,我不禁舔舔嘴唇,看著身下早就混亂的大汗淋灕的京本。
他變得沈默,起伏劇烈的胸口完全是對我的控訴,我不可置否,衛生紙鑽在手裡卻還是伸出舌頭將他弄髒的他自己的小腹舔乾淨。舌尖帶走部分粘膩的時候,京本依舊輕顫著。
我看著手心裡京本射出來的白色液體,總覺得那裏也匯聚了自己的一半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