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念的是男校,几乎没有接触过女性,当然正值青春期这种欲望蓬勃,取向不清,身边的选择和同性在一起的朋友也有一些。我对此嗤之以鼻,只是为了纾解孤单和性欲罢了,为何非要冠上名头?而且人哪会对同性产生怜惜之情,我讨厌男校的制度也看不起那些哪怕同性也要恋爱的满脑子黄色废料的寂寞男高中生。
直到那次写生课,我们围坐在一起,中间站着一位很漂亮的女性模特,据说她是什么芭蕾舞演员,确实像是蝴蝶夫人里柔弱脆弱的模样,可要说照着她的脸画神女像这可难倒我了。
我只能在心里盘算着勉强画出来,画自己想象中的神像,背后传来一阵嗤笑,不用回头都知道是那群人在讨论什么。
“松村同学,你画的和模特一点都不像,难不成这里有别的模特?”老师站在我背后调侃
但我根本不知如何回应,只能含糊道
“或许吧,我只是觉得神像不该只是清纯美丽而已。”背后又是一阵笑声,我想他们应该是意识到我画的原型是谁了。
其实我刚开始并未意识到我是画的他,毕竟我和他不熟话都没讲过,只有外表带来的感觉,我对这个人的性格品行一无所知,但仅凭他的外表,我觉得他应该不坏应该是个不错的人。
我不觉得这是肤浅的审美驱使,人不会因为事物善而追求它,但人加意追求的事物才有可能成为善,感官就是如此非理性的东西。
京本大我,他着实是漂亮的,跨越了所谓单纯男女的界限,他是现实里歌舞伎的女形,给人一种男扮女装的虚幻艳丽,这样的人才该是神女的样子,毕竟佛菩萨没有男女分别心,观音还有三十二应身呢。
我并非故意照着京本作画,只是为了赋予神女更多神性罢了,再说京本本就更适合当作模特,我这样只是为了完成作业也未尝不可。
京本就坐在我的旁边,听到老师的调侃只是抬头瞟了我一眼,又安安静静地去画自己的了,面对周围人的起哄,他像是没听见。
但我却莫名有了愧疚心,似是觉得自己不该把不相干的人拉扯进和自己的谣言里,这太荒唐了,可若是我真的同他解释被人瞧见又要添上更多的麻烦。从此以后,我路过他的时候总是心里发虚,缩着身子从他身边溜去,脸上是满怀歉意的表情,然后又偷偷看上他一眼,看他是否有对我不满。但他没有,还是那副平静宽容的样子,意识到我在看他后,勾起饱满的粉唇,像是吹开的玻璃泡,朝我微微颔首。我只能低头走得更快,真恐怖,如同神像一样的表情,不知道是不是我疯了产生这样的感觉,我肯定是疯了。
今天放学后,我照常去影像店兼职,是一份很简单的工作,只需要找到客人需要的碟子,或者给客人推荐碟子就好。我很喜欢这份兼职,因为刚好我喜欢看各种电影,漂亮的事物总是令人愉悦幸福。
“你对不能说的秘密什么看法?”
我情不自禁地接话“很感人的悲伤故事呢”我本来是不太接话的类型,可是这个好听的声音和这部影片我还是接话了。
“抱歉,我在打电话”隔着货架我看不见这个人,只能看见他取下了耳机。“不好意思”我整理好碟片架子就仓皇逃离了。
正当我戴着耳机整理新回收的dvd时,背后又传来了那个声音 “要不选这部黎明一切吧”我觉得应该是在和我讲话,“是我很喜欢的一部呢”
“抱歉,我还是在打电话”我扭头看向这个人,是京本,白皙的手指夹着几张碟片笑着看向我,故意捉弄我吗?不过我并不生气,只是戴上耳机装没看见他继续收拾货品,这太尴尬了,我不想和京本对话,我对于那件事没什么好解释的,我想不出来一个理由,毕竟照着陌生男性画神女图,无论说出怎样的动机,都是我疯了的表现,犯罪的自述。
“这部好看吗?”我没回头默默调大了音量,
—oh darling 再靠近一点
oh darling oh darling
直到我感觉背后被碟片盒子尖角戳了一下,
“抱歉我在…”我指了指耳机,
这次是带有温度的手指像弹钢琴一样点了点我的肩膀“松村,别装了”
京本认识我?他是什么时候知道我的?也对,那件事足以让他记住我。
“京本君,是要借柏林情事吗?”我强装镇定地接过dvd盒开始打包
“是呢,松村君”他笑着将零钱放到盘子里推过来,我不太敢直视他的眼睛,低着头将硬币一枚枚取出,因为紧张硬币滚到了地上。
京本捡了起来,我慌乱地伸手去接,等着他将硬币丢入我的掌心,低着头宛如等着新娘来牵手步入礼堂的新郎一样。
京本把硬币放到了我的手心,很轻的动作,他的指尖擦过了我的掌心,京本如果出演歌舞伎剧目,一定得是云中绝间姬,那么纤弱诱惑。感性领域中,审美知觉是人类关于神观念上的圆满。京本就是诱人堕落失身的神女,难道我能成为鸣神上人吗?
接着他说出了更恐怖的话语,他说,“松村,以后不要再偷看我了”
“我没有,我只是…当时那件事我很抱歉”
“确实很讨厌,把两个不相干的人扯到一起,我本来想和松村说话又怕扯出更多的误会”京本似乎只是觉得谣言很讨厌,我画他并不那么过分
等下,想和我说话,说什么,为什么想和我说话。
京本很快解答了我的疑惑不过也同时让我又陷入不知所措的困境。“因为每次松村画的画都很好看呢,我总会偷偷看你画画”
那当时的京本看我画他的脸的时候,心里在想些什么呢,我其实不算画的很好的那个,京本为什么会看我呢?
“松村?”京本又叫我了一声把我从沉思中叫醒,“叫我北斗就好”我先这样敷衍他,又开始思索原因,哪怕当事人就在这里。
“北斗还想画神女像吗?”平心而论,我真的喜欢漂亮的东西,但我也没那么爱画画,我的画技就那样吧,“怎么了?”
“我想看北斗画完那副画呢”京本接过被我缠得无法呼吸的碟片
“可是模特已经走了”我努力平复呼吸扯下小票连同找零放到盘子里
“你难道画的不是我吗?”京本收好小票和零钱丢下这句话留我一个人尴尬。
其实我很早之前就留意过松村,他很沉默,不太和周围人交流接触,留着比较长的刘海,会遮住眼睛,或许这就是为什么别人没有发现他的眼睛很好看。亮亮的黑色,不完全是圆形但有着圆形的幼稚可怜,真的很奇怪,是淡淡的,又着实是十足的帅气。鼻子的弧度很好看,如果能从他身上选一个东西得到,希望是鼻骨,但软骨并不能保存那么久,真是可惜,不过我并不是那么变态,只是觉得他的鼻子确实好看,这是关于一个程度的描述而非愿望。
立体的眉骨偶尔能撑起他的长刘海,尤其是在他稍垂着脖颈有些可怜地瞥我时,我冲他笑时他会稍抬起头有些惊慌地看我一眼,对视上了又嘴小弧度开合一下又溜走,这是在他画我之后我发现的事情。
我对当时他画我这件事怎么说呢,有些震惊夹杂愤怒但更多的是奇怪的高兴。虽然不少人对我的外貌指指点点的,特别是在男校这种地方,但真正敢当面这样冒犯我的还是没有,或许和家境有关,我讨厌这群人每次背后说些恶心话当着我面却是另一副面孔,松村这种倒没那么恶心。
我在此之后对他关注更多,不止是他从我身边擦身而过时,还有平时上课课间,有空的时候我都时不时看他在干什么。
这个人下课要么安静地看小说要么裁剪男装FUDGE杂志上的街拍,我忍不住猜测难不成他真的是喜欢同性的吗?一次路过他课桌上,就是剪贴好的照片,好像不是同一个人,嗯模特的鞋子就是他前不久穿过的,看来就是喜欢时尚的衣服而已。不过就算他是也没什么好说的,那他为什么要画我,并非我太自大什么的,太多人因为外貌套上喜欢的幌子接近我。如果松村不是,那究竟是为什么呢,我真的很好奇这点。
那天无意间知道他在影像店兼职就去了,听到我说话就会勾起嘴角回应,他当时肯定没认出我的声音,毕竟我们没有对话过。而且如果知道是我的话,一定是惊慌失措吞吐回应随时打算逃跑的样子。我不用刻意看他笑没有,碟片形成了百叶窗一样的结构看不清整体,只需要从碟片中的缝隙看他嘴角的痣有没有移动。
这个人还真是喜欢漂亮的东西啊,这几部电影的演员都是好看的长相,画面也是美好极了。那为什么画我呢,因为我的长相吗?
反正我是觉得松村很可爱的,长得也好看。我就是很喜欢小狗,松村有小狗那股可怜劲儿,但我不觉得他真的很可怜,就算不合群他也没想过要去交友。真是倔强倨傲,这并非贬义,毕竟松村比普通人优秀,可以不那么遵循社会群居原则,这样的人我会注意到再正常不过了,他不必随波逐流自然会吸引人。
当然不是说他画画真的很好,也就是还好的程度,可我总不能跟松村说我关注他是因为他可爱得像小狗一样吧,那他肯定会觉得我疯了。如果告诉他我是因为他画我所以对他很好奇,他绝对会发出怪异的尖叫暗骂这个人怎么那么自大。真是个难搞的孩子啊,不过很容易害羞很好玩。
影像店说完那句话离开时,我也很紧张,松村到底是想不想接着画那副画呢。反正我想要的不止是被松村画下来,我都说了他长得很帅气,一般审美和欲念挂钩,我承认我有男高生的冲动。啊,又很好奇如果松村知道我的想法是什么反应啊,当时是真的在打电话不是恶趣味,但逗弄他就是很有趣。
怎么说,松村最好是对我有我希冀的那种想法,我甚至肯定他是有的,不过希望他能展现出来呢,真是可爱,害羞到手足无措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