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reface

【树北树】普通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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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ating:
General Audiences
Archive Warn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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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tegory:
M/M
Fandom:
SixTONES (Band)
Relationship:
Matsumura Hokuto/Tanaka Juri
Characters:
Tanaka Juri, Matsumura Hokuto
Language:
中文-普通话 國語
Stats:
Published: 2025-06-15 Words: 13,270 Chapters: 5/5

【树北树】普通朋友

Summary

全文共5章,约1.5w字。

过了三十就回老家结婚x
清水无差。相当健全(当社比)的暧昧期小故事。
超刻板印象的恰拉男x阴湿男。

恰拉男人品不太好⚠️ 阴湿男是自卑大魔王⚠️ 那怎么办我就好这口(。
爹友情出演老娘舅。谢谢爹积极参与话疗,爹你受苦了。
有提到两句jsyg。香草组生日快乐www
可能有点像片想い,但相信我是両片想い。

那么Let's go!!!

Notes

Chapter 1

安心な僕らは旅に出ようぜ
思い切り泣いたり笑ったりしようぜ
僕らお互い弱虫すぎて
踏み込めないまま朝を迎える

——《ばらの花》くるり

 

玄关有双熟悉的鞋。
当然,他的玄关能出什么花样?照理说玄关的每双鞋他都应该认识。门外端端正正挂着「松村」二字,这是北斗开始独居的第十年暨单身第四年,区役所公务员的生活岂止检点简直是无趣。半夜十二点,这一平方的空间里要是出现点什么别的东西才算是有鬼了。
不是那个意思。怎么说呢……这不是他自己的鞋,但他认识,而且熟得很。

「樹?」
没有回应。
房间里灯倒是开得光明洞彻。探头一看,这人蜷在他沙发上睡得不省人事,西装都没脱,牵襟掣肘地裹在身上;脖子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拧着,北斗心想他那颈椎病纯属活该。
大概是嫌灯太亮, 樹把脸埋在角落里一件北斗随手脱下的家居服里面,一手掬在脸侧攥着衣角,另一只手在沙发边缘毫无防备地垂着。

北斗作息良好,换作平日这个钟点他早已在做他的庄周大梦。今天是难得安排了一些社交活动才会拖到这么晚。
精力见底,困意加成,残存的理智锈成一团难以运转,北斗滴酒未沾却呈现出一种酩酊醉态,恍惚间在沙发前踉跄坐下,朝眼前睡着的那人伸出手去。

樹的手掌干燥而温暖。北斗把手指送入他空握的拳心。他睡得很熟,指尖轻微颤动两下,并没有醒。
于是北斗索性握住他,迷迷瞪瞪地想樹手真的好小;樹改抽电子烟这么些年,指缝里发黄的烟渍已经看不到了;樹刚剪过指甲,大学有一阵他突然迷上黑色的指甲油,于是北斗的指甲盖也跟着一起遭过殃;樹左手掌缘有一颗黑痣,好色;好久没见面了,起码半个月了吧;樹怎么会在这里呢。
对啊,樹怎么会在这里呢?

不见面的日子里北斗不知道樹在做些什么,樹也不会同他讲。
樹有他的钥匙,他的家四舍五入也算是樹的据点之一。而他甚至不知道樹现在是独居还是跟不知道哪个谁在分享衣食住行。

樹有过形形色色的男朋友女朋友不男不女朋友,以前还老是会跟他讲一些恋爱烦恼,这两年他们倒是不聊这些事情了。
樹向来在他的生活里神出鬼没来去自如。樹在所有人的生活里来去自如。他就是有这样的本事。

而北斗从来只是站在原地看他来看他走,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像现在这样抚着胸口等心跳平复等酸涩消融。
樹从前同他讲,自己恋爱的原则是来者不拒去者不留。北斗暗自想那我也是来者不拒去者不留,只不过对象从始至终只有樹一个人而已。
而樹从来就没来过。
这算暗恋吗。这样就叫暗恋吗。北斗也说不好。

他有过遮遮掩掩生怕樹知道的时期,也曾经郑重其事把人约出来,话到嘴边只差伸手去戳那一层窗户纸。
但最终他什么都没说。那天吃饭时樹单手划着Tiktok听他讲一些无足轻重的小事,就像他们过往的许多顿便饭一样。

饭毕。樹问对了你今天找我是要说什么事来着。北斗说哦也没什么,実家寄来一些橙子,你要的话去我家拿一点。
樹说不要。北斗说那我给你送过去。樹说那好吧。
这算告白吗。这不算告白。这个北斗还是能分清的。

至于现在,休要说有什么进展。北斗觉得他俩早已连暧昧都谈不上了。
北斗疲于为这份关系下定义。为此他已经花了太多心神,我是你的谁你又是我的谁。但什么样的名目显然都是徒劳:樹从没有把他划进守备范围内,他也没胆量主动去改变一些什么。

非要说的话,只是普通朋友而已。北斗想他已经能够接受这样的命运,一辈子做樹的普通朋友好像也不错。
至于普通朋友是否应该这样自然而然自说自话闯进他家门睡他沙发,北斗决定不去想这件事情了。

 

看樹睡觉固然有趣,但也不至于看到天亮。再发会儿呆怕是就要伏在沙发边上睡着了。北斗叹口气把手撤回来,准备去给人拿条毯子来盖上。
最后一寸指尖即将抽离的瞬间,樹本该松颓的手指突然收紧,捉住了他最后一节无名指。
北斗差点惊叫出声,瞌睡登时醒了一半。

樹揉着眼角坐起来,眼睛都没睁开,摇摇晃晃倒向他怀里,体重架在肩膀,鼻息埋在脖颈,「你回来啦,好晚。」
「嗯。」北斗默默把手揽到他背上,省得这位没骨头的普通朋友掉下去。

樹没有抬头,鼻尖抵着他颈窝很夸张地嗅了嗅,「晚上吃的烤肉?」
田中樹说话时湿热的吐息就在他肩窝里打转,北斗甚至能感觉到对方枯涩起皮的唇瓣极其偶尔地在他皮肤上留下一道不经意的轻触。
见鬼,大半夜怎么会这么热。

热得脑子都要停转。北斗不晓得怎么和他解释自己今晚的行踪,只好先答非所问地推他肩膀示意他起身,「我给你去倒杯水。」
樹含混笑两声,黏在他肩上不放人走,「去见谁了?总不见得一个人吃烤肉吃到这个点吧。」
北斗不语。樹就开始天南海北地猜,大泉洋?常田大希?堀内健?你究竟有几个好爸爸。

什么乱七八糟的,再不回答不晓得要被这人编排出几个版本。北斗只好如实交代,「和髙地。」
「哦。」樹颇有些放心地点点头,毛茸茸的发丝在他颈边磨蹭,扎得他脖子好痒,「怪不得这么健全。我就说怎么只有肉的味道没有酒味。」
……这人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属狗的。

北斗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问这些事情。
樹什么时候关心过他和谁出去吃饭。北斗甚至惊讶于他能报出那么多个名字。樹竟然知道他与哪几位前辈交好。
樹听他讲话时永远是那副心不在焉吊儿郎当的样子。北斗还以为那些长而又长的闲话刚刚从他打了三个洞的左耳朵钻进去,马上就会从打了一个洞的右耳朵掉出来了。

 

莫名其妙出现在他家里,又莫名其妙查岗。樹今天真有点怪怪的。
这人一肚子坏水鬼知道他又在打什么馊主意,北斗上他的当也不止一次两次了。
北斗想起几个小时之前髙地叫他不要对樹言听计从,于是把人从自己身上剥下来,问你怎么会在我家?

樹终于把眼睛睁开了,盯着他看了半分钟有余。一直盯到他后背发毛移开视线,才幽幽开口,「北斗不想见我吗?」
糟了。
差点忘了樹是很敏感的人,言语上的豌豆公主,听得出二十层床垫下的那一点点警戒。
北斗本意不是要疏远他,自觉讲错了话,刚想开口补救就被他抢了话头,「晚上我陪客户喝酒喝到很晚,我很累诶,但还是想见北斗所以就过来了。我来需要理由吗?下次要提前三天预约才能来见你吗?」

好吧。好吧。对不起嘛。
樹本来就是怕寂寞的人。北斗一直知道的。
而自己是他排解寂寞最得心应手的一件玩具。这件事北斗也是知道的。
北斗只好投降,没说出口的话浮到嘴边只剩一声叹息,抬手把人揽进怀里轻轻揉搓他圆浑的后脑勺,「欢迎你随时来。」

这还差不多,樹带着得逞的笑容重新把脑袋埋进他肩窝,颇有今晚就是要用他锁骨当枕头的架势。
「樹,」北斗感觉汗又开始冒出来,实在捉摸不透普通朋友之间正确的距离感应该几何,「你洗过澡了吗?」
「没啊,家主不在我怎么好随便借用浴室。我倒也没有那么厚脸皮。」
「你脸皮还不够厚吗。」

「嘁,」樹在他耳侧闷笑,「北斗明明就喜欢这一款的。」
「……。」北斗避开这个话题,「滚去洗澡。」
「不要,」这人又开始乱蹭,「没睡醒。」
北斗说那你现在就滚回自己家去,要么去洗澡要么现在回去你选一个,我可以帮你叫车。
田中樹一个挺身跳起来说我去洗澡了北斗借我一条新内裤穿,一溜烟跑得比谁都快。

……。
这人到底是来干嘛的?!
北斗坐没坐相地软在地板上,耳边又响起髙地的声音,说北斗你要有点出息,你这样会让我觉得我对你的教育很失败。
这不怪我吧,北斗想。是樹全责,是樹有意无意做这些招人误会的事情。

换任何一个谁来也不可能比北斗做得更高明。
面对喜欢了这么多年的人,能够把持到这个程度,北斗觉得自己已经算是有点进步了。
再说不高明就不高明吧,北斗把五官揉作一团埋进手掌中间发出一声狼狈的呜咽。至少回家在玄关看到樹的鞋子的时候,是真的很开心啊。

Chapter 2

说起来今天这顿饭还是北斗主动约髙地出来的。
他俩结识于大学时期。那时北斗和樹升入同一所大学,机缘巧合之下跟几个玩得密切的朋友一起组了个乐队叫马鹿兰。
当然大学生乐队大多也就是那么回事。现如今除了那位真正的少爷还在搞音乐,其他几个都老老实实去当社会人了。人还是要吃饭的嘛。
但这并不妨碍他们关系还是很好,隔三岔五就要聚上那么一回。六个人高马大的成年男性去迪○尼也能疯一整天玩得很开心。

松村北斗此人,马鹿兰集会时勉强还能把他喊出来,平时想要单独约他联络下感情简直难于上青天,更别指望他主动约人。(除非是有天大的事情,譬如実家送来一箱橙子你要不要拿一点这种。)
因此髙地接到电话时受宠若惊,小心翼翼问就我一个人来吗。
北斗说你能不能正常点,不要讲得好像我把美国人绑票了要你来交赎金一样。

哦那倒不至于,髙地笑了。美国人你绑不动,你充其量也就能绑一绑田中樹那种力无缚鸡之辈。
北斗说我没那癖好,我又不是你。怎么你欲求不满吗,美国人最近不让绑?
髙地说没啊他还挺乖的,就是那白人未免也太细皮嫩肉,稍微捆一捆就一身红印子,搞得我也不是很舍得下手。
北斗把电话挂了。

一码归一码,嘴贱完了髙地还是不大放心。被人挂电话半分钟后又在LINE的小窗里连珠炮一样弹了三颗气泡给他,『你生病了?』『你欠钱了?』『到底什么事啊你和樹讲过了吗?』
北斗叹气,回他『我有一些无法说与人听的烦恼需要万能的Daddy替我答疑解惑,田中樹那厮派不上用场。』
髙地连回他三个贴图以示自己大为受用。

 

北斗此人讲话向来弯弯绕绕,髙地始终觉得除了田中樹鲜少有人能忍他;正如樹那种浮花浪蕊捉摸不定的鬼样也只有松村北斗还愿意在他身上一根筋吊死。
平日里他说这两个人配,三成发自真心,另外七成其实是觉得二位彼此祸害祸害挺好,就不必放到同性交友市场上来糟蹋别的无辜男性了。

总而言之髙地也忍不了这位旧友的长篇大论,所以落座之后单刀直入问他到底什么叫「无法说与人听的烦恼」。
北斗慢吞吞地把一碟开胃小菜往他那推了两公分,一副要跟他促膝长谈到天亮的样子,说你等我组织一下语言。

「和樹有关的事?」他不答,髙地帮他答。
北斗半块泡菜卡在后槽牙之间,含含混混地嗯了一声。
「用脚趾头想都知道。」髙地叹气,「你们俩都交往多少年了,还能有什么新鲜事,说来我听听。」

「什么叫交往多少年。我俩就没在一起过。不然我也不至于——」
「骗鬼呢。」髙地不信。
北斗无语凝噎半晌,「前几年那个A子你还记得么?还有B太、C美……他老人家的排班表这么密,什么时候轮到我了。」

「我以为你们是那种很先进的开放式关系。」髙地眨眨眼睛,「你是本命,其他人都是玩玩的,类似这种。」
「我可没那么大度,你爱先进找美国人去先进吧。」北斗苦笑,「不是,你到底听谁瞎说的?」
「呃——就是Jesse说的。」
「他还说他和贝克汉姆喝过酒呢,」北斗大翻白眼,「你信他个鬼。」
可我真有他和贝克汉姆的合照啊,髙地憋在肚子里没讲,心想我相信他也是在所难免吧。

「等等、」髙地反应过来,「所以你俩从来没交往过?」
「嗯。」
「那他还帮忙给你哥带小孩?」
「他喜欢小孩嘛。我侄女现在跟他比跟我都亲。」
「你们还两个人去巴黎旅游?」
「他说三十岁之前想一起去一次。」
「你还给他你家钥匙?我记得有一阵他一直住在你那吧。」
「挺久之前了,那段时间他说在自己床上睡不着。」
「容我问一句,晚上他睡哪?」
「睡我边上啊。他睡不好,我总不能叫他睡沙发。而且他、说……抱着我会比较容易睡着。」

髙地看北斗在对面声量越来越小,双颊涨满红潮,只觉得血压都上来了,「那你们俩躺一张床上就没有——就什么都没干?」
「用以前马鹿兰的歌玩了前奏猜歌游戏。啊对,还一起看了幽灵公主,樹看哭了。」
「……小学生吗。」

此前北斗找他讲这些闺中秘事,他只当是鸡毛蒜皮的情侣日常听过就算,说实话也不是很有兴趣知道。
八卦此事,趣味程度和距离成反比。半生不熟的同学同事传起来最为有趣;听老熟人的秘辛则是大忌,关系越近越恶心。

事到如今跟他讲这两个人之间清清白白什么事都没有,说好像也说得过去,真要讲有什么越线出轨的举动,那倒确实是没有;但拿普通朋友来粉饰这种关系,到底也是有点睁眼说瞎话了。
北斗对樹的纵容,是个人都看得出来。髙地就不信田中樹那个人精觉察不到。明知对方喜欢他还不晓得把握分寸,素质实在堪忧。

至此髙地已经有些生气。一嫌姓田中那小子人品不行,二对北斗也是恨铁不成钢,「他喜欢小孩,他想去巴黎,他睡不着。你就不能、你怎么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北斗油盐不进地撇了撇嘴角。没办法,什么叫没办法。有所求而求不得才叫没办法。
他对樹什么时候有过所求。从高中到现在近十五年的交情,可以说他没原则,不能说他没办法。

「所以呢,」髙地不想跟他抠字眼,「你叫我出来到底是想说什么。」
「我最近在想,」北斗斟酌一个合适的表述,「我对樹而言是不是有些——可有可无?」
「怎么会。」髙地一声嗤笑,「上哪去找你这种陪吃陪玩陪睡还不收钱的。我都想领一个了这个是要到哪里排队?」

「你知道樹是怕寂寞的人。」北斗没理会他,只是自顾自地继续,「我是——我希望我是——他排解寂寞的最佳人选。
「我可以感受到樹对我的信任,也喜欢被他依赖的这种感觉。但说到底,这些换谁来做都一样吧,有很多个枕头在等着他去睡。这个人形抱枕是不是我又有什么所谓。
「在我和樹的关系里,已经找不到松村北斗这个人了。」

髙地收敛了表情不再跟他贫嘴,「你真觉得樹是这样看你的?」
「或许对他来说不是这样,」北斗把脸埋进掌心,「是我找不到我自己了。」

「和樹谈谈吧,」犹豫半晌,髙地只是拍拍他的肩膀,「如果你找不到自己,就让樹帮你一起找。其实我觉得樹对你也……总之,问问他也没坏处。」
「那我宁可跟他装一辈子糊涂。」北斗抬起头看着他苦笑,「你知道樹是什么德性,一两天的露水情缘他必然甘之如饴,但像我这种麻烦的人,他躲还来不及——或许我就是怕从他嘴里听到答案。只要不表白我就不会被他拒绝。我不要听他怎么去定义我。」

髙地词穷,「……反正无论如何我都是站在你这边的。」
「我知道,」北斗长叹一口气,「但无论如何我都是站在樹这边的呀。」
髙地優吾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Chapter 3

第二天早上几乎是冻醒的,睁眼的时候四分之三床被子都裹在樹身上。
入梅之前的东京谈不上多热,但田中樹晚上睡觉非要开空调;开就开了,他自己还怕冷。
北斗盯着被窝边缘毛茸茸一个头顶,恨不起来,盯久了只觉得可爱,再盯一会儿就盯出一个震天响的喷嚏。

毛茸茸的头顶动了动,探出眯成缝的一双睡眼,「几点了?」
「八点不到。」
「啊——不想上班——」
「不想上也得上。」
「你怎么在被窝外边。不冷吗?」
「……」怪谁啊?!

好歹这人还算有点良心,掀开被子把他包裹进去。体型差的原因,裹得有点吃力,不过一个愿裹一个愿缩,即使捉襟见肘也未尝不可。
「小心别感冒了。说起来我妈前两天还提起你了。」
「阿姨说什么?」
「说你最近是不是太瘦了,有点担心——明明是我更瘦吧,到底谁才是她儿子。啊对,我给她看了我们在巴黎的照片。」

「替我谢谢阿姨。话说你倒是关心一下我啊?就晓得抢我被子。」
「这不是在关心么,」樹装模作样搓了搓他冰凉的手臂,实则换个更舒服的姿势嵌在北斗身侧,「唉怎么办,一贴着你就觉得又要睡着了。」
「醒醒,一会儿上班要迟到了。」
「索性请假算了。」
「理由是?」
「……白日宣淫?」
「去你的。」北斗失笑。

「昨晚忘记问你了,」樹伸手在床边的包里一阵乱掏,掘出两枚皱巴巴的信封,「下个月堀越的同窓会你去不去?京本托我问你的。这次他是干事,把你的招待状也一并给我了。」
「怎么会找他来当干事,这还能办得起来吗。」
「大少爷比较闲么。你也别太小看人家。」
「我哪敢小看他,这世上就没有他办不成的事。」

「别损他了。你到底去不去?」
「我就不去了吧。在堀越说实话我也没什么朋友,和寺坂山本反正私下一直在见面。」
樹发出一声不置可否的鼻音,说那我帮你回了啊。
北斗说嗯。

过半分钟樹又问,「那我的同窓会你要不要去参加?」
北斗一愣,「你的同窓会不就和我是同一个吗?」
樹还抱着他,额头抵在他后颈发出一声闷笑,环着北斗把招待状举到他鼻子跟前,指给他看下面一行小字『是否携伴出席』。
「……别开我玩笑了。」北斗只觉得脸上又开始升温。

「哎你出尔反尔,」樹竟然还有点委屈,「是谁说过了三十岁要是两个人都还单身就收留我的。」
北斗哑然。这事他当然记得,只是惊讶于田中树也把那句玩笑话记得这样清楚。

 

也是一次高中的同窓会,那天他们找了家店吃文字烧。
他俩和京本还有担任先生松岡,四人一桌。北斗一看这配置就知道在座除了自己没一个能指望的,遂任劳任怨跪在那当了半个多小时大厨。
等终于伺候这几位大爷吃上饭,北斗腰已经酸得直不起来,只好撑着自己慢慢坐下。
樹坐他旁边,见状便伸手过去帮他揉腰,一面还不忘叮嘱那少爷给他道谢。

「田中樹你少揩油了。」松岡在桌子对面看着只觉得肉麻牙酸,「你小子上学的时候就不老实,这扶一把那摸一记。你那点套路现在还算吃得开,等上了四十岁,不,三十吧,就开始不顶用了,当心老了没人要。」
「现在有用就好嘛,松兄老是咒我,」樹嬉皮笑脸,一只手抚在北斗后腰不为所动,「哪里到得了三十。我这么吃香的人,那时候早成家了吧孩子讲不定都生了一串了。」

「结婚大概是结了,」,京本在一边说风凉话,「结几次就不好说了。」
「怎么连きょも也说这种话——」
「没关系,」京本忍着笑安慰他,「有北斗在呢。」

北斗闻言没说什么,耳尖却诚实地红起来。
樹此时已经喝了点小酒,飘飘忽忽得寸进尺,「那要是三十了我还没人要的话北斗就收留我吧。」
「也别等以后了,」松岡闻言大笑,「松村你行行好现在就收了他吧。就当是为民除害。」

后面又说了些什么北斗不记得了。只记得那天樹心情很好的样子,像一只快乐的候鸟四处辗转,这桌来一口嗨棒那边蹭半杯沙瓦;到了最后终于电量耗尽晃晃悠悠回到他身边来,把他外套揉在怀里倒头就睡。
松岡见状摇头苦笑,说看看这鬼样,松村小师父你还是为民除害趁早把这妖孽降了吧。

此刻只是平平无奇的一个工作日早晨,樹没有等来他的回答,迷迷糊糊蜷在他背后又开始睡回笼觉。
熟悉的体温浸过来。北斗想起多年前的那次同窓会,喧哗嘈杂之中樹在他身后寻得一隅,也是这样睡得毫无防备寝息平缓。
为民除害吗,北斗想。在不相干的谁人眼里原来田中樹是砒霜一样危险的男人。
但从他的瞳仁望过去,分明只能见到蜜糖。

 

******

 

准备早餐的时候,樹优哉游哉叼着牙刷蹭到他身边来。
「早餐吃三明治可以吗?」
樹点头。
「你今天不请假了?」
樹又点头,含着泡沫说上次巴黎旅行把有休用掉了大半,最近不太好再随便请假。

「剃须刀借我用下。」
「镜子里面左边第二格。」
「我知道,就和你说一声而已……哎你有没有觉得这两年胡子长得特别快?」
「有吗。」
「有吧。以前至少还能撑一天。现在一到傍晚就感觉有胡茬冒出来了。」

北斗在厨房,樹去卫生间。两人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扯着嗓子闲聊。空气里漾着一股柴米油盐的安心感。
这算是普通朋友的相处方式吗?或许是吧。

恋人比起普通朋友又能多一些什么呢。无非是一声亲昵的我爱你,两枚甜腻的早安吻。
没关系,北斗想。能在同一张饭桌上并排吃早餐就已经很好。
至少这一刻他们饮同一缕晨光听同一根秒针。这还不够吗。

昨天晚上他跟髙地讲,睡不着觉的时候樹第一时间就会想到他,但却从来不会找他上床。
髙地问他那你想和樹上床吗。
北斗说想。但是不上床也无所谓。
他对樹是有性欲。然而除此以外还有许多别的欲望,性欲只占其中很小的一部分而已。
没关系,北斗想。他要的不会比现在更多。

他对樹还是无所求。欲望说到底只是一种期待,并非要求。他不会将这些诉诸于口,满足任何一丁点他都会高兴。
就做这样松快又轻便的普通朋友吧。想必樹也会喜欢这样的关系。
他想他已经找到答案了。

 

切培根的时候,樹又晃到他身侧喊他名字。北斗腾不开手,只转头过去,一副镜框便架上他鼻梁。
「什么东西?」
樹打开前置摄像头给他看,是一副银色的金属细框眼镜,还没装镜片,镶在他脸上显得沉静又不失机敏。这款式他也认得,Gentle Monster 上一季的新品。

「生日礼物,喜欢吗。」
「怎么会想到买这个?」
「前两天去配眼镜,看到这款觉得适合你,就顺手买了一副。镜片你自己去配吧,不知道你度数多少。」樹打开相册翻出一张自拍给他看。这人给自己买了一副金色的无框,斯文之下难掩乖张。问北斗「帅吧。」
北斗诚实地说好帅。
樹得意地笑笑,捏着他下巴来回打量,「哎你这副也帅得要命,很适合你。我眼光可真是太好了。」

这一瞬间北斗很高兴,嘴角不可自控地翘起来。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满足任何一丁点他都会高兴。
他们私服风格差很多,两个人其实难有什么同款。也就是这种配饰类的小物什上面还能做点文章。

印象里樹是不喜欢与人用情侣款的。毕竟他情债太多,这种东西送出去难免需要善后,保不齐哪天哪位前任就看到哪个旧物什睹物思人要秋后找他来算账了。他田中樹谈恋爱主要讲究一个片叶不沾身。
但普通朋友就不一样了。普通朋友可以收这样的礼物而没有那些后顾之忧,多好。

「大学毕业时我们也买过一副同款眼镜,」樹嚼着三明治,双颊鼓鼓囊囊,「还记得吗?」
「是墨镜吧,我那副是透明边框的。」
「对对。那副你还留着吗?我看你从来不戴。」
「……不知塞到哪里去了。」

「我就知道,」樹叹气,「这副你记得要戴哦。」
「嗯,等配上镜片就戴。」
「说好了啊。」樹不放心地瞥他一眼,「要不下个礼拜我陪你一起去配镜片?」
「都说了会戴的,」北斗笑着把他盘边散落的面包屑归拢到一起,「你上班要迟到了。」

 

一直到把樹送出门,北斗才在玄关的穿衣镜里注意到自己笑得有多不值钱。
其实不久之前他们一起在街上看到这个牌子的广告,当时他随口说了一句好看。只是自言自语,也不晓得樹听见没有。
兴许樹听到了,记下了,专程买了一对哄他高兴;也许没听到,只是他们恰巧拥有相似的品味,这如何又不是一种心有灵犀。
不管是哪种解释,北斗都很高兴。

小小一件礼物就能把他哄得心花怒放。不得不承认,樹就是很擅长做这种事情。
樹可以记得很多人很多事,记住每个人的偏好与忌讳,再状似无意地正中某人下怀;樹好像天生就擅长维护关系,擅长讨人喜欢,擅长做人心里挠不到的那个痒处,无心的一句话都叫人心动。这也是为什么樹如此认生的一个人也能把営業職做得这样好。

做这些事情的时候,樹从来不费吹灰之力,呼吸谈吐之间已经把人哄得熨帖了。他的举动甚至像是不经思考,因为不经思考所以也不刻意,因为不刻意所以便不是讨好,因为不是讨好所以愈发能够博得欢心。
对北斗也是同样。他们同款的那副墨镜,樹直到现在还经常戴,即使镜片已经满是划痕。北斗问他怎么用那么久还不换。樹说这是和北斗一对的诶,我会用下去一直用到死。这种话他张口就来。
许多心动时刻,北斗其实不清楚樹是有心还是无意;暗潮涌过来时他无力招架,只是在静水流深的日常里轻而易举就被俘住了心跳。

然而在讨人喜欢这件事上,他和樹有本质区别。他常常花十二分的力气去揣摩人喜欢什么厌恶什么,生怕做错一步就会招人讨厌,但即使这样他还是做得不太好。
就像刚才樹问他是否记得那副墨镜。怎么会不记得,怎么会不知所踪。直到现在那东西还在他抽屉深处好好地收着。

那副墨镜自买来到现在,他只在毕业旅行的时候掏出来戴过一次。
只怪眼尖的慎太郎一眼看出其中门道,朝他不明所以地吹了声口哨,北斗便慌慌张张收进包里去了,从此再没让它见过天日。

他的恋慕他的好意从来不舍得拿出来见光,也不晓得该怎样表达。
话还没到嘴边就又掉回肚子里重新斟酌,最后只是支支吾吾吐出一句不像样的谎话,「不知塞到哪里去了。」
为什么要讲那样的话呢。
樹肯定失望了。

从来都是这样的,北斗想,他从来都在让人失望。不止对樹,他与身边的许多人都曾因为类似的事情生出过嫌隙。
最艰苦的那几年,他实在不晓得该如何与人相处,只好自暴自弃关上心门。
如此这般的结果便是他讲出的每一句话都像是带着刺,连马鹿兰的几个人都不太敢来招惹他。

好在樹的沟通能力是双向的,不仅会讲更会倾听。那段时间也只有樹不曾露怯,照样守住他身边的位置,充当他与人世间的缓冲。
于是他的尖锐刺伤别人却对樹收敛。他的观点经由樹之口,尖酸与乖戾被轻松滤过一洗而空,芯子里的热忱真挚却还是原封不动好好地传达了出去。
那时候如果没有樹充当他与世界之间的滤纸,他想他可能会得罪许多人也错过许多事。

扯远了。总而言之樹的魅力是无心插柳,是桃李不言,是阳光普照会照拂到每一个人身上。
北斗想自己也没什么特别的,他之所以感受到特别的暖意只是因为他在特别冷的地方待过而已。光源本身并不会在意自己曾照亮过多少个角落。

在相识十五年的当下,北斗已经不可能再将这种程度的好意误认为针对自己的什么特殊信号。
再如何心动,这只不过是寻常生日的一次寻常礼物。
北斗看镜中自己的嘴角一点点回落,告诫自己:还是不要想太多了。

Chapter 4

今天没有外勤。外面灰蒙一片,天阴得看不出钟点。樹看一眼表,已经四点了,他倒是不困,主要是昨天晚上睡眠质量太好了。
昨晚是在北斗家里睡的。说起这个,那家伙竟然质问他怎么不请自来。樹一向以为自己有不请自来的特权,北斗突然来这么一句倒是给他问懵了。
也不是问懵了吧。就是有点……难过。

他在北斗这里一直是有特权的,莫名其妙的特权。
其实也不算莫名其妙。但北斗从来不说,他也只好认为那是莫名其妙不是吗。
他受过太多人的恋慕,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恋爱的眼神是怎样一种光亮。
北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他的?樹想最晚不会晚过他们相识的第二年。

北斗刚转学到堀越时和整个学校格格不入,看谁都带着一丝警戒。
樹这种窝里横,在外面尽管谨慎,但在自己的地盘总归是如鱼得水;看新同学成天缩在角落里可怜巴巴地啃那两本破书,就没忍住凑过去搭讪了两句。
于是北斗很快便用那种特殊的眼神偷看他了。

这是樹第一次被同性喜欢,也是第一次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招人喜欢。
人们喜欢他总有各种各样的理由。喜欢他皮囊,喜欢他幽默,喜欢他一举手一投足;喜欢他有意无意的身体接触,喜欢他欲擒故纵的小把戏;当然也有一些人先和他拥有身体上的关系,进而喜欢床上的那个他,这种情况也是有的。

但北斗不像是会被这些东西所吸引的人。
这人说好听点是有遗世独立之风;说难听点就是有点装。樹不觉得他会喜欢自己这种俗人。
至今还是不晓得北斗看上了自己什么。就像他也不晓得自己到底看上了北斗什么。
田中樹第一次如此迷茫地萌生一颗恋心。

绝不是因为他段位不够。开完笑,区区北斗而已。
爆モテじゅったん迄今为止谈过许多恋爱。
多数时候他被人表白,顺水推舟就答应下来;碰到特别胆小的,只要还算合他口味,樹也乐得给人台阶下——约出来吃顿饭,风花雪月地劈一劈情操,给两个似是而非的眼神,再牢的嘴也会不打自招。

这些恋爱的保质期大多不会超过三个月,最长的一段也不过半年之久。
当初的恋慕再如何热切,交往一段时间好像自然就会发酵变质,变成嫉妒、变成寂寞、变成愤怒、变成侵蚀眼线的黑色泪痕。
为什么他的恋爱总是这样。樹虽不得其解却也没兴趣去研究这个问题。
爱情本就是这样的东西吧,他想。像应季水果,清冽多汁的、甘美馥郁的、应时而鲜的、过眼云烟的——终将腐坏的。最终变成土壤,上面再会生长出下一季的情爱。

谈女朋友的时候倒是还好,和男的谈就难免要跟北斗去做比较。
这个没北斗高;那个比北斗壮一点;这个爱吃雪蟹,北斗不能吃甲壳类;那个嘴角也有一颗痣,所以和北斗接吻也会是这样的感觉吗。
就是在这个时候樹如梦初觉,啊,或许我是喜欢北斗的。
但他从来没有想过去招惹北斗。从来没有。
因为每一季的新鲜男友下市的时候他也会想,啊,我不要看到北斗这样流眼泪,变成腐坏的土壤再也不出现。

 

******

 

摸鱼的时候看到了髙地。
樹和髙地毕业后进了同一家商社。他去営業部,髙地在人事,平常在公司见面的机会并不多,顶多是中午在社食遇上了会一起吃顿午饭。
在屋顶碰见髙地是一件蛮稀奇的事。髙地基本不怎么抽烟(美国人连果汁都不准他喝,可想而知),很难想象他到屋顶能干嘛。

未见其人先闻其烟。髙地被他呛个正着,回头一看是樹,没好气地给了他两脚。
樹嬉皮笑脸站到他下风口,「Daddy昨天跟北斗去吃饭了?」
「你怎么知道?」消息倒蛮灵通。
「北斗告诉我的嘛。」

「北斗找你聊过了啊。」髙地心想北斗这是一和他吃完饭就去找樹摊牌了,还蛮听劝的。
「聊什么?」
「……没聊就算了。」好险。差点把北斗卖了。
「哈?」这俩人还能有事瞒着他?

「哦对了,生日快乐。」换个话题换个话题。
樹狐疑地看他两眼,「还早着呢……你先给Jesse过生日吧。」
「他那生日会少说得请三四十人,我实在不想去,想想就头疼。」
「你真不去?Jesse会闹别扭。」
髙地苦笑「所以啊,下个月得找个地方和他去旅游补偿一下。」
可以理解。樹拍拍他肩膀以示同情。

「你和北斗准备怎么过?」
「没想好。反正生日礼物已经给他了。」樹剜他一眼。「昨晚我亲自去他家里送的,结果扑了个空。因为某人叫他出去吃饭了。」
这怎么又绕回来了,话里话外酸什么呢。髙地咬牙,「拜托是北斗主动来约我的好吗。你有必要这样?」
樹闭嘴不说话了。髙地瞥他一眼,心说完了又说错话了,这小子看起来心情更糟了。

「我感觉最近北斗好像不怎么需要我。」过了好久樹才开口。
髙地很想说你肯定感觉错了你重新感觉一次。但直觉告诉他现在不是耍宝的时候,所以他耐着性子问此话怎讲。
「你不觉得北斗比以前开朗许多吗?」樹掰着手指细数,「大泉请他参加家庭聚餐,常田送他吉他,海人找他看电影,濱田约他一起去桑拿。他社交活动比我还丰富。」

这样不好吗。髙地反问。
「挺好的呀,好极了。」樹勾起一边嘴角,但髙地在他眼睛里没有看到笑意,「好得我有点难过。」
「北斗能像今天这样推心置腹地与人交往,其中不少是你的功劳。」髙地不太懂,「我以为他这样广结良缘,你会很高兴。」

「我当然替他高兴。他和我讲这些事情的时候实在是神采奕奕,好像比起和我度过的那些时间还要快乐许多倍。」樹看起来也有些困惑,「我知道我应该为他高兴,但——我不知道该怎么讲。」
「这你放心,对北斗来说你和那些人绝对是不一样的。」
「我看未必,」樹小声嘟囔,「他昨天和你吃饭也吃得挺开心。」

「你跟我较什么劲。」髙地真觉得这两个人各有各的烦,「我说你啊……田中樹你不觉得你这样有点恶心么。没事跑到人家里蹭吃蹭喝蹭睡;成天做些招人误会的事情;我光是跟北斗饭吃了顿饭就要被你阴阳怪气。你要是没那个意思就别把北斗当你的私有物。你算北斗的什么人啊就在这管天管地。」你这样让北斗作何感想。
最后这句没说出来。

髙地以前不是什么善茬,骂起人来尤其可怖。
樹不晓得他俩昨晚聊了些什么,只觉得自己被莫名其妙训一顿,怏怏往旁边挪了半步,声音都蔫了,「我、我有那个意思啊……」
髙地瞠目结舌,哑了半晌,说兄弟那你这样就更恶心了。

「你有那个意思为什么不告诉北斗。你知道北斗喜欢你吧。」
「知道。」樹把烟嘴都快咬瘪了。
「祖宗啊那你们俩到底在纠结什么。」
「但——你知道我没有一段恋爱能活过半年。我不想和北斗那样。」
「那你们别分手不就完了。」
「说得简单。」

「哎我就奇了怪了,」髙地皱眉,「你那些前任,不是你提的分手吗?」
「一半一半吧。」
「所以分手原因都是什么。」
「一般是因为我腻了?」樹努力回想,「被分手的几次也是类似的理由,对方说我从来没有真正喜欢过她云云。嘛虽然我觉得我做得还算蛮到位的。」

「敢问您的到位是指?」
「陪人逛街、吃饭买单、送花送礼之类?」
「这么说吧,你有为了这些前任嫉妒过哪怕一次吗?」
「没……吧。对方因为我吃醋的次数倒是蛮多的。」
「那没事,」髙地意味深长地一笑,「对你来说,北斗和他们也是不一样的。你们俩分不了。」
借您吉言吧。樹低头笑笑。

Chapter 5

今年入梅比往年要早上许多。
一整天都在厚重闷热的水汽里炖着,什么东西都是黏的软的疲的腻的,氧气吸不进肺里,延绵不断的钝痛扎根在脑干深处,脑髓都像是要跟着一起发霉。体质原因,北斗对气压的变化相当敏感,每年这个时候都过生日过得像是在渡劫。
忍无可忍开了空调,好不容易呼吸顺畅一点,开一会儿又觉得冷。冷得头更加痛,冷得鼻塞,冷得他想起那个清晨田中樹把他裹进怀里搓他的手臂跟他说我在担心你呀你别感冒了。

和樹又一个多礼拜没联系了。上一次见他就是他来送眼镜的那天。
田中樹在他生活里来去自如,意思是来也自如去也自如。来的时候自说自话开锁进门抱着他一起睡觉送他喜欢的礼物,去的时候就真的是杳无音信。

所以说他早就在告诫自己不要想太多,告诫自己他们只是普通朋友,告诫自己跳脱于这个身份之外的那些期待要把它们通通杀死,告诫自己再去多交几个其他的普通朋友——很有道理不是吗,既然都是普通朋友,那这些期待照理来说也能由其他某个谁来满足,没有人会在普通朋友身上一棵树吊死的。

北斗掏出手机,现在是6月15的晚上十一点。和樹的最后一条LINE是他今天凌晨掐着零点发过去的,樹已读未回。
『生日快乐』后面挂着一个孤零零的🎂。北斗长按这条消息想撤回,显然是撤不回来的;北斗点开他的头像想要把他拉黑,显然也是舍不得的。
而且仅仅因为已读不回就拉黑,好像小题大做了吧。没有人会对普通朋友表现得这样用力的。
到底要怎么跟他做普通朋友。好难。

北斗把输入框点开两百遍,始终还是没能敲下一个字。
算了,今天是他生日,想必他安排了不少事情,可能只是没看到。不要越界,对普通朋友不应该有这般重的好奇心。樹不喜欢被人刨根问底,问多了他要不高兴。
不知不觉又在给他找理由开脱。讲给髙地听的话大概又要挨骂了。

说实话北斗也对自己有些厌烦。喜欢樹这件事情是他没有办法控制的,但既然这是一件没有结果的事,他便也不打算再为此受到任何的影响了。
他的生活,他的思考,他和樹之间的关系,他的感情生活。这所有的一切,都应该和这件事剥离开来。
就让他的恋慕成为一种无法根治的慢性病,从此以后他只思考如何以最小的代价与其共生。

 

******

 

醒来的时候外面天还黑着。突如其来的下坠感,冷汗,急喘,胃里冰凉沉重,手里有东西在震。他握着手机睡着了。
北斗看了一眼接起来,第一下没发出声音,清了清嗓子才挤出一声「樹?」
对面愣了一下,「抱歉,吵醒你了?」
北斗这才想起来看一眼时间。四点,怪不得天没亮。
「没有,」北斗说,「我还没睡。」

北斗知道他睡得晚,樹也知道北斗一定会接他电话。但不管怎么说,凌晨四点给人打电话都是一件不太正常的事。北斗问他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想听听你的声音。」
「……还好是打给我,不然我真怕你明天被人套麻袋沉进东京湾。你就因为这种事半夜扰人清梦?」
「你不是说没睡么。」
「所以说还好是打给我嘛。」毕竟几点打来他都会说没睡。

「北斗就没有什么想跟我说的?」
「有吗?没有吧。」北斗想了下,该说的都说了,不该说的他死也不会说。
「我三十了。」樹提醒他。
北斗说我知道啊。我早就祝你生日快乐了,是你不理我。
「我最近单身。」
这个倒是不太知道。北斗说哦是吗。

樹不说话了。樹在等他讲话。
话说到这个份上,北斗知道他在等什么,毕竟上次樹还旁敲侧击地提了一嘴。
只是北斗想不明白樹为何要做这样恶劣的事情。那个玩笑就那么好笑?
「我不会说的。」大概是因为困得厉害,北斗觉得自己现在勇气可嘉,「我不会给你机会拒绝我的。」

樹沉默,过了很久才出声,「先不谈那个了。我再送一件生日礼物给你好不好。」
「什么意思,白送?」北斗眨眨眼睛,「真的可以要吗?」
「对,白送的。」樹在电话那头笑了。「田中宅配便。出来开下门。」

北斗压根就没信。樹有他钥匙,真要过来的话早就开门进来了,没必要在外面罚站。
但北斗还是去了,然后真的在猫眼的畸变中看到樹立在他门外。
什么情况?

北斗还未做任何动作。樹像是隔着门感受到了他的存在,抬手轻轻叩了两记。
北斗想起转学到堀越的第一周,樹也是这样弯起指节在他的课桌上轻叩。
身体快于意识。回过神来的时候,北斗已经把门打开了。

樹身上带着露水的气味,冷的潮的空气跟着他一起进来。北斗皱眉说你过来多久了。
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樹把他推到墙边,樹凑过来,樹的额头抵上他的,樹的鼻尖与他若即若离。
北斗抿紧了嘴唇不说话。他没有想到这个慢性病今天就会来要他的命。
樹说北斗我要吻你了。

北斗想象过很多次和樹的亲吻,当这一刻真正来临的时候他却只觉得不真实。
樹吻得很有耐心也很坚定。起初他们只是单纯的唇瓣厮磨,北斗听到自己的心脏发出悲鸣;樹用舌尖舔舐他齿列的时候他开始出汗,有陌生的热意从腰椎向上蒸腾;樹抚在他脸侧的手指在他眼尾轻抹,至此他才觉察到自己在流泪;不知何时他已放松了牙关,樹把他舌尖吮得发麻,他听到身体里传来分崩离析的响动,他的爱情、他的性欲、他的渴望,所有被他贴上封条锁到最深深处的东西都一股脑涌出来;他开始缺氧,眼前发黑,他感觉到自己顺着墙往下坍塌而樹把膝盖顶入他双腿之间一把捞住他。

樹终于放过他。北斗把额头抵在他肩膀,手掌贴在他心口,樹的心跳在掌心温暖地鼓动。北斗这才明白樹说的礼物是什么。
樹在头顶轻声叫他的名字。说北斗,我们在一起吧。
眼前的黑矇尚未完全消散,气也还没喘匀,北斗说不出话。樹扶着他坐到地上,身体分开的时候北斗下意识地收紧手指,把樹胸口的T恤抓得皱了也不肯放。
樹笑笑,凑过去让体温继续相互浸染,说北斗这是同意啦?
北斗张嘴只漏出莫名的哭腔。樹抚着他后背帮他顺气,说没事北斗不说话我也知道的,对不起,我都知道的。

 

彻底镇定下来已经是半个小时后。一年中最长的白日便在最近几天,晨光从窗帘缝里透出来的时候北斗总算有了点真实感。
樹洗漱完和他一起钻回床上。今天是周一,距离上班还有三个小时,能睡一会儿是一会儿吧。

「樹。」黑暗中北斗小声喊他。
「嗯?」
「可以再接一次吻吗。」
樹睁开眼睛。昏暗的晨光中北斗的眼神亮得发烫,樹凑过来给了他一个浅而悠长的吻,并且从善如流地在他缺氧前适时放开了他。

「满意了?」
「……果然和樹接吻的感觉好奇怪。」
「习惯就好,会让你习惯的。」樹鼻腔里漏出一声笑,「我们还可以做更加奇怪的事。但今天还是算了,不然真没的睡了。」

安静躺了没两分钟,北斗又问,「你今天——你有我家钥匙吧。」
「嗯,」樹没睁眼,单手环到他腰上把他往自己这边搂了一把,「但我还是想要你给我开门。」

「哎樹我突然发现一个问题。」
「又怎么了。」
「我还没到三十岁诶。」
「所以?」
「你怎么知道三十岁生日的时候我是不是单身。」
「……那你还有不到48个小时去准备一个对象。加把劲啊我倒要看看你怎么给我大变一个活人出来。」

「好像是有点难,」北斗笑起来,「那算了,就当我大发慈悲收留你吧。」
这小子。樹长叹一口气,说我看你是真的缓过来了是吧,刚才是谁亲个嘴就亲得站不起来在地上坐十分钟。
北斗说那不是还没习惯么,多练练就好了。

Afterword

End Notes

哥俩这两年卖太少了💢 搞得我也写不出什么很腻的东西只好写写交往前(。
懒得写各个梗的出处了。知道的自会认得出来。

只是轻轻放下一些エロ眼鏡双子(。


歌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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