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浪不羈》上
海裡除了撿垃圾之外實在沒事做,太得空的海王子兩兄弟一起洗腳上岸找點營生。
海王子還是心系家國的,總是想著怎麼才能讓海裡少一點垃圾。兩兄弟在人類社會裡遊蕩了一會,帶上岸的錢一直花不出去,便合計開個公司。
弟弟海青覺得雖然是一家人,但是經商還是分開好,便自己拿著一盒珍珠去幹了別的事情,哥哥青山陸開了家娛樂公司。
並不招攬任何練習生。
青山陸廣貼告示,招聘編劇,他想拍一個水域保護為題材的影視作品。
文科快畢業的岩谷翔吾一直在找實習機會,偶然看到青山陸的編劇招聘廣告,面試了,青山陸大筆一揮,就你了!
翔吾正要提供入職資料,青山陸按下他的手,說:我給你付現金。
翔吾就日復一日地琢磨,老闆也沒說寫什麼劇本,那我把以前的存貨交上去?
《我和寵物狗的108天》、《開荒者勇闖海王星》、《蝸牛的第一次飛行》。
青山陸看了看,翹著腿在辦公桌後搖了搖頭:「有沒有和水有關係的劇本?」
翔吾:「老闆,要愛情線嗎?」
青山陸:「嗯,你看著辦。」
翔吾:「老闆,多一點水還是少一點水?」
青山陸:「多乎哉,不多也。」
翔吾:「……」
青山陸怕人跑路,馬上在抽屜裡掏出一盒珍珠:「這是你的預付獎金,你看著辦。」
翔吾拿著手上的珍珠盒,琢磨著老闆的用意:世界上有淡水珠也有鹹水珠,是不是老闆用這個途徑暗示我?
遂拿去鑑定。鑑定結果回來了——生活在海裡的淡水珠。
翔吾:???
行吧,不懂行,這大概是老闆的聖意。
隨即開始定制款的創作。
翔吾敲了敲門。
「Come in!」
又在練習英文了老闆,翔吾這樣想著,推開了磨砂玻璃門。
「怎麼樣?」把雙腿交叉晾在玻璃桌上的青山陸嘴裡叼著棒棒糖說,「新的劇本成形了?」
「是的,」翔吾說著把手裡剛剛打印好的劇本遞給青山陸,「希望老闆過目。」
青山陸腰部懸空著靠在椅背上,翻動翔吾遞交的第四次劇本,「你大致說說劇情內容?」
「啊,好的。這次按照您的要求,把故事背景設定在大海裡,描述了在海裡生活的美人魚與河神之間分分合合的故事。而您的感情線要求,美人魚與河神將會虐戀情深。河神常年獨居,某一天撿到了迷路累暈的美人魚,本以為會一直生活下去,但美人魚原來是海中的王子,美人魚請求河神和他一起去海裡生活。劇情還會探討海洋污染對水質的影響,河神因為大海污染太嚴重所以不去。」
「非常不錯!」青山陸一個鯉魚打挺從凳子上跳了起來,把劇本合上又捲起來在玻璃桌上敲了敲,「就這麼定了,我相信你作為語言系學霸的能力,這個劇本,我投了!」
翔吾沒想到這個娛樂公司除了老闆就只有自己,沒有別的員工,更妄論旗下的其他娛樂產業,怪不得給自己發現金,他想。
劇本寫好了,老闆執意不售賣,說這個劇本太好了,要自己拍。
翔吾只好親自用總裁秘書的名義聯絡各種劇組。
青山陸財大氣粗,用大價錢買下了一個導演的3個月,當然,導演帶著自己的團隊,無他,青山陸只有一個編劇。
導演試鏡了很多演員,青山陸坐在旁邊,不是說這個人穿人魚尾巴不好看,就是說那個人沒有故事裡河神那種包容萬物的東方清冷氣質。
導演很頭疼,但是看在錢的份上,忍了。
有一天翔吾正在收拾試鏡用的河神衣服,導演路過,說,你要不要試試?
然後青山陸和導演點了頭。
河神是定下了,青山陸從弟弟開的健身房裡找到了一個健身教練,許諾了一公斤的珍珠後健身教練去練了水下呼吸,劇組正式開拍。
拍了幾幕,青山陸的刺挑了180次。不是說健身教練的魚尾動得不真實啦,就是說模擬拍攝缸裡的海草需要合適的水流才能正確浮動。
導演壓著怒氣,翔吾出面給導演買了一杯黑糖全糖奶茶。
青山陸冷靜了一下也覺得自己無理取鬧,便叫一個臨時工助理去附近的家具市場買了一個浴缸到休息室裡,並勒令所有人不准進休息室。
過了五分鐘,青山陸(人魚款)柱著兩根拐杖就出來了,震驚全劇組——老闆的人魚線以下也是古銅色的!
只見老闆在模擬缸的邊緣坐下,一個撲動就跳進了水里,濺起的水花把岸上工作人員的衣服都打濕了。青山陸游了幾圈,劃出水面:
「你們怎麼沒加鹽?海水不是咸的?」
《放浪不羈》下
拍攝如火如荼地進行著。
只不過片場沒有人被允許進入休息室。
甚至外景的時候,青山陸的帳篷也嚴禁任何人進入。
好不容易結束了「喜愛靜謐獨居的河神意外揀到了擱淺的、隱瞞王子身份的美人魚後,與美人魚上山採菌下地挖藕的簡樸生活,還在一次意外裡看到了河神脫下外衣修補破洞時露出的纖嫩後背,本來曖昧的氣氛被海洋裡的緊急召回通知打破」的拍攝,攝製隊伍終於可以回城稍作休整再前往青山陸指定的沿海城市進行實景拍攝。
路途遙遠,老闆和編劇決定帶著攝製隊在途中住一晚酒店。
青山陸把翔吾喊來自己房間,準備討論一下接下來的劇本細節究竟可以怎麼添油加醋表達海洋環保的主題。
正說著「可以用塑料吸管編一個垃圾球讓河神在前往海洋的時候被困」,酒店房間門被敲響了,是青山陸稍早前讓前台提供的客房服務。
「您好,這是您點的牛肉便當,」是剛剛前台登記入住的職員,不知道為什麼會上來進行客房服務,「這是水——啊——不好意思把水灑到您身上了!我來幫您處理!!」
青山陸馬上拿過浴巾圍住腰部以下,並請服務員立刻離開。
服務員依依不捨地推著餐車,還站在門口不死心地問青山陸真的不需要清潔嗎?
青山陸給了翔吾一個眼神,翔吾去把門關上了。翔吾回來的時候看到老闆還圍著浴巾坐在凳子上,無辜地看著他,不知道什麼意思。他又上下掃了老闆兩眼,看到地上有一些藍綠色的偏光反光。
青山陸:……
翔吾:?
青山陸:「你迴避一下?」
翔吾:「您不需要幫助?」
青山陸:「你看到了?」
翔吾:「嗯……」
青山陸視死如歸地把浴巾掀開,紅色短褲已經被崩開,毛巾下是藍紫色的魚尾。
翔吾:「猜到了。」
青山陸:「能多給我拿兩條浴巾嗎?」藍綠色的魚尾還在地上拍了拍。
翔吾看褲子都崩掉了,便回自己房間。沒想到過了一會青山陸來敲門。
「你有多一條內褲嗎?我的崩掉了但是沒有乾淨的。」
得知了青山陸大秘密的翔吾,發現老闆格外的粘人。
開始讓自己進他的休息室,還囑咐場務山野豪華套餐多定一份、拿著平板上英語課的時候會皺著眉頭看坐在對面的自己,翔吾起身去幹別的還要說你快點回來這課好難。
你的課程難跟我有什麼關係?翔吾想。
導演看了可高興了啊,倆主演終於有些私下的互動,說不准曖昧戲碼可以把鏡頭再拉近一點,也逐漸對青山陸態度好了起來:終於進入角色了我的好金主好男主。
這天海灘上的青山陸正要脫衣服去休息室把魚尾泡水泡出來,抱著青山陸大旅行包的場務坐在翔吾旁邊的沙灘椅上玩手機,手肘壓到了旅行包裡的一個常年存在的貝殼。
突然,面前的海面突然漩起了龍捲風一樣的水柱。
整個攝製隊都停下腳步,甚至有些人驚慌地問是不是要撤離。
青山陸衣服脫到一半,眼尾瞟到海面上的波動,又看了看眼神呆滯的場務。
無法,老闆還是要在突發事情裡有所擔當,青山陸想。
「大家稍安毋躁!這是我聘請的海邊居民!他是特效演員!」
青山陸說到一半,龍捲風水柱裡緩緩升起了一尾和青山陸尾巴顏色差不多的精壯人魚,拿著一個巨大的叉子,露出了咧到嘴後的笑容,揮動著雙手,和岸上的攝製隊打招呼。
「如你們所見!這是我們公司開發的機械裝置!就像我的魚尾一樣!水柱和魚尾都是高科技產品!還在保密階段!請大家不要聲張!」
待叉子美人魚(這是劇組給他的暱稱)上岸,在青山陸的暗示下「加入了劇組的拍攝」後,青山陸把場務抱著的包拿過來進了休息間,翔吾也緊跟其後。
「特效演員?那不是健身房老闆嗎?!」翔吾問。
「他是,都是,他還是我弟弟。」青山陸說。
「他怎麼會在這裡出現?」
「包裡的貝殼是我們的通訊裝置。我們打算這個劇播出之後把這裡打造成綠色公益旅遊景點,那個貝殼就是我用來在付費表演的時候和海青通訊的,一按他就會出水。剛剛場務誤觸了,本來貝殼就是緊急通訊裝置,被呼叫的人魚會馬上出現的,不論原來在什麼地方。」
這樣啊,翔吾想了想,又問:「我看你也不吃海鮮,你的珍珠應該不是在貝殼裡拿的吧?那你們兄弟,哪個眼眶裡掉的珍珠最多?」
青山陸漲紅了臉,轉過頭不想回答。
「老闆,我在考慮劇本修改的事情,」翔吾見老闆窘迫了起來,嘗試給一個台階下,「海水被污染之後珍珠的品質會下降之類的——」
「編劇!您和老闆是不是在討論劇本!我有個新想法——」導演似乎太興奮了,直接在休息帳篷的門簾外面喊:「既然有新的人魚魚尾裝備,是不是可以改成兩個人魚在河神身邊爭鋒吃醋?」
「不,不好吧?」海青看了眼青山陸,又看了眼翔吾,語氣非常不堅定地說:「導演,我應該只是一個配角,剛剛哥,那個,老闆跟我說,只是來飾演一下把困在吸管垃圾堆裡的人類用叉子解救出來——」
「是河神,不是人類。」翔吾小聲地提醒。
「對,就是把困在吸管垃圾堆裡的河神用叉子解救出來。」
導演又把期待的目光轉到翔吾身上,示意他說兩句。
翔吾看著老闆,示意他說兩句,做個決定。
「三角戀不行,人魚族,的形象是很純潔很專一的,人魚的配偶河神也應該有這樣的性格,我們這個影視作品是宣傳海洋衛生!倒是可以讓我們的新的特技演員表演一下叉子大戰垃圾怪、叉子捅破人類垃圾船、叉子為冰山提供支撐讓北極熊安全過冬,類似的情節。」
導演沉思了一下,直接掠過了完全聽不懂的「人類垃圾船」,問:「叉子怎麼大戰垃圾怪?」
翔吾馬上補充:「這個情節已經在拯救河神的時候體現了。倒是可以增加一下,海青特技演員和珊瑚和水母的互動?就,觸手鬍鬚隨海水飄動的那種,然後貼到特技演員身上,這樣。」
導演聽了四目放光:「這個好這個好!編劇就是神!河神因為海洋太受污染執意返回清澈的河裡,人魚王子為了討河神的歡心讓下屬去採集珊瑚和水母,帶回來給河神——」
「不行!」人魚兩兄弟異口同聲。
「珊瑚不能採摘!」青山陸拉長了臉,瞪大了眼睛看導演,「你一定要添加戀愛情節,可以用叉子支撐冰山,然後人魚王子和披著王子親手織成的保暖鱗衣的河神,在遠處觀察北極熊從冰山上跳進海裡找吃的。」
金主發話不能不聽,導演彆扭地點了點頭,又突然像是找到了反駁的理由,抬頭看青山陸:「老闆,北極景不好搭建啊!沒錢啊!」
「為什麼要搭景?直接去北極不就好了?」
導演一臉便秘地看著青山陸。
「拉大隊去北極好像更貴啊……」翔吾也覺得不大妥。
青山陸:「那容易辦,你們稍等。」
翔吾站在休息室門口給兩兄弟把風,不要讓別人進去。不過他聽到了兩兄弟似乎在和親人通訊:
「我好想你們嗚嗚嗚——」
「人類社會好難——健身房好難開——上完體驗課就走——嗚——」
「嗚嗚嗚——好熱啊陸地嗚嗚嗚——」
「嗚——」
「嗚嗚嗚——」
「哥哥,你還有沒有別的傷心的事情,我好像只有200克。」
「沒事,夠了我這裡。」
然後翔吾就看到兄弟倆·抱著透明的水晶盒子掀開門簾走出來,把盒子交給導演:「極品珍珠1300克,市價差不多夠攝製隊去北極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