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男团成员之间最佳营业距离——是三厘米。”
说话的前辈看上去已经完全醉了,外套连着衬衫挂在肘部,胸膛上有亮晶晶的酒液。他是躺在沙发上说这句话的,眼睛没有看着摆出认真倾听姿势的长谷川慎,视线的落点在各色光线污染到看不出来本色的天花板上。
长谷川慎下意识顺着他的目光向上望去,除了一片明灭的光斑之外什么也没有看见。酒精带来的眩晕被刺目混乱的光点燃,他下意识捏紧指间已经不再冰凉的酒杯,抓住了脑海里闪过的诸多问题中的一个:
“壱马哥他……”也会和前辈讨论这种问题吗?
不对。
刚刚想问的明明是“为什么是三厘米”、“是哪里的距离”、“这个说法到底是哪来的”?这么具体的话,总觉得应该有很认真的背景详情才对。
大概是被咽下去的啤酒终于开始泛起苦意,长谷川慎吞咽了一下,把刚刚的失误责怪于此时此刻。
——毕竟是刚成年第一次和前辈们出来喝酒,丧失了平时的警觉,问出些蠢问题也是可以原谅的吧。
他立刻想出来了许多补救的话,比如“壱马哥和我关系很好,我可以把这个告诉他吗?”、或者是——
“啊,壱马啊,”一旦把视线从天花板上拽下来,前辈的目光就从专注变成了晕乎乎的散漫,“我好像和他说过,那孩子很能喝,把我的底都快掏空了……嘛……话说回来,”前辈眨眨眼睛,“你是performer吧。”
长谷川慎恨自己会注意到这个停顿,并且如此在意。
“是的。”慎想说的更大声一点的,结果出口的声音朦朦胧胧的,只好用一个开朗的微笑作以结尾。虽然已经反复告诫自己很多次,但是仍然,那句“牙齿好难看”还是从不知道哪个角落里钻了出来,存在感极强地斥责他。这种熟悉的自我厌恶和鞭策带来的隐约刺痛让他找回了掌控自己的理智的清醒感。
前辈的眼睛已经阖上了,慎思考了一下,仰头喝光了最后杯子里最后一点酒,稍微提高了声音:“酒喝完了,我再要一些吧?”
“不了,”前辈努力睁开眼睛,撑着沙发站起来,“该回家了,你才刚成年,就想天亮才到家吗?”
慎又笑了起来。
空气有些凉,不过对他们来说不成问题。慎坐在车里,把车窗打开,他迎着风眯了眯眼睛,从裤子里把已经沾上体温的手机拿出来。
回了妈妈的消息,然后是经纪人和朋友的,他最后看了眼来自{川村壱马}的未读消息,按灭了屏幕。
回家,喝水,确认各平台营业状态,洗脸,洗澡,检查第二天的日程,坐在窗边看着夜空发五分钟的呆。
头发彻底干掉了,慎打了个哈欠,放松身体滚到床上,一动不动了。
台灯还亮着,好奇地看着那团阴郁烦躁的被子,大概过了一分钟,被子团里伸出一只手,准确地捉住了台灯旁边的手机。
[慎成年后第一次喝酒,不能一起去真是太遗憾了,等忙过这一阵子我来请客!顺便,别喝太醉了(笑)]
屏幕上的手指犹豫了一下,点向了最底下的回复栏。
[三厘米]
已经是半夜两点了,川村的回复立刻就到了。
[什么三厘米?你喝醉了吗?回家了吗?]
慎再次确定了自己讨厌喝醉,比如现在,他绝望地发现自己开始纠结一个无聊的问题:为什么川村回复地这么快?他一直在看手机吗?是在看什么?
好讨厌。
这种感觉。
还是快点睡觉算了。
[没什么],他慢吞吞地打字,[前辈人很好,已经到家了(困)]
壱马似乎是有些哭笑不得:[困了就快睡!还有三厘米到底是什么意思?]
慎眨眨眼,把手机放回去,一如既往心安理得的让川村壱马成为发最后一条消息的人。
台灯这次黯淡了目光,慎很快睡着了。
*
之后川村壱马没有再提起那一晚的话题,慎不想成为独自纠结的那个人,于是很快也把这句话忘掉了。
在忘掉之前,他短暂又草率地下了结论:川村应该是没有听过这句话,或者说,听了也完全没有放在心上。
证据随处可见。
先是肩膀上的重量和热度,接着是后背大面积的接触,对慎来说有些过于甜腻的香水味填满了周围的空气,还有很多毫无意义的笑声。
慎克制地抽了抽鼻尖,默许了川村壱马的靠近。
——真的太近了。
川村又换了新发型,被烫成卷的头发尾部卷曲,蹭在脖子上很痒。周围的人已经习惯他们的贴近了,没人在看这边,镜头也已经移开,慎微微侧过头,看了眼脸上还带着笑意的川村壱马。
三厘米的话……
大概是他的右眼到川村左眼的距离。
这么说的话,川村有在好好遵守这个规则吗?
可是其他地方,就完全不是这样的了。
说到底是这句话本身就有问题吧。
他这么想着的时候,左脸冷不防被戳了一下,慎已经习惯了,他向右看去,正撞上川村快乐又好奇的眼神:
“慎在想什么?”
慎面无表情地承受了他越加倾斜过来的体重,轻描淡写地回道:“在想等会儿结束了要去干什么,好久没有买新衣服了,想着要去逛街。”
川村眨眨眼:“是哦,巡演前难得的休息日,我准备回去打游戏。”
背后好像是有人叹了口气,慎感觉到那股近日来越发熟悉的痒意从胃里泛上来,直到牙根,这感觉是温暖的,但是究其本质而言,非常让人抓狂。他缓慢而用力地舔过牙尖,让刺痛和腥甜的味道取代了磨人的麻痒。
又来了。
总是这样。
明明是川村先贴上来的不是吗?说是营业,又靠的这么近;说是喜欢自己,偏偏又会很快离开。慎之前想要说服自己这是川村独特的表达友好的方式,可是他很快发现不是,川村不是“只”和他贴的这么近,事实上,他愿意这么靠近团里的大部分人,只是自己从来没有认真拒绝过,所以川村他只是——
慎及时打算了自己的思绪,他不能允许自己像个陷入单恋的笨蛋一样患得患失。他恋爱过,不止一次,知道这些事情是怎么运行的:不管是喜爱、好奇,甚至是怨恨,思考更多的那一方往往更会无法自拔。
他绝对、绝对不要做想的更多的那一个。
正好海青过来了,慎几乎是兴高采烈地扑过去,把川村扔在后面。不过他就算是兴高采烈表现出来也就是动作幅度稍微大一些,川村完全没有看出来他逃跑的意图,反而兴致勃勃地跟了上来,听着他们讨论新编舞的事情。
如果不是川村很喜欢跳舞、对跳舞很有兴趣、练习也很认真的话,这一刻慎会更高兴一点的。
……
长谷川慎觉得,他真的得和川村壱马讨论一下营业距离这个问题了。
下次一定。
***********
“Mars便秘了吗?”
藤原树抽了抽嘴角,看向一脸不怀好意的吉野北人。
“没有。”
果然,吉野北人得逞地笑起来:“那你为什么这么一副表情?”
如果是平常,藤原树会给他个教训的,但是现在他在思考成熟的大人思考的严肃问题,所以懒得和这人计较了。
吉野北人吊儿郎当地靠近,顺着他的视线看向不远处聚在一起笑着说话的三个人,川村壱马一如既往地搭着长谷川慎地肩膀。他非常刻意地叹了口气:
“壱马真的好喜欢慎。”吉野看了两眼后迅速对这个浪配内部常规节目失去了所有兴趣,最后来了句,“好困。”
“……”
这个团没救了,藤原树冷静地想,这事应该怪他,他去年生日吹蜡烛的时候犹豫了一下把难得的许愿机会给了家人和Mars平安,而没有说让自己能有点聪明的团员——大失策。
果然以后要对彰吾哥更尊敬一点。
吉野北人对他信马由缰的思维一无所知,见他不说话也不以为意,只是眼巴巴看着他。
看着我干吗啊?这时候就该拿出手机,哪怕假装玩游戏呢!
藤原树在心里默默吐槽完,才舍得开口:“你看过他们给彼此拍的照片吗?”
“额,谁?”吉野反应了两秒钟,“哦,你说壱马和慎吗?看过,挺好看的,怎么了?”
创作是非常暴露的,无论创作者如何掩饰,有些特质……或者心思,是藏不住的。作品天然带着创作者的灵魂印记。
摄影也是创作。
川村一直在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反倒是长谷川——已经完全不知所措了吧。
很多事情在藤原树的眼睛里并不复杂,他早就习惯了周围人的迟钝,也已经过了为此骄傲或是烦躁的年龄。说到底,“看懂”这件事情本身没有价值,“做对事”才是真正有意义的。
有些运气好的笨蛋,明明什么也没有搞懂,却依然能做出最正确的选项。
吉野北人已经自觉地开始了下一个没有营养的话题,藤原树最后看了眼不远处的川村壱马,轻轻“啧”了声。
果然还是猫更可爱一点。
TBC
*三厘米是我瞎掰的。
第二章
长谷川慎是一个说到做到的男子汉。
这意思是说,他很快把什么三厘米抛在脑后,不再思考川村的距离感雷达到底是有什么毛病、这个倒霉雷达什么时候会突然恢复正常他到底能不能等到哪一天——诸如此类的问题。
去他的吧,又不是说和川村做好朋友他会损失什么。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慎立刻感到了从头到脚的放松,他伸了个懒腰,给自己泡了杯咖啡,准备再把当月买回来的杂志重新翻一遍。
有一对耳环很好看。
耳机里挣扎出刺耳的女声,慎的指间划过平面上模特苍白的面孔,微微用力翻过下一页。
也不是没有考虑过拒绝。毕竟川村只是个触摸和拥抱狂热者,倒不是什么非此不可的变态狂魔。吉野半真半假和他发了脾气,之后他就乖乖保持了和小猪之间的距离;狼和狗大概是语言不通,川村靠得太近会把青山吓到,等青山反应过来想要跑过去摇晃尾巴的时候,川村已经充满莫名其妙的警惕了——再说他们之间还有最开始的尴尬期。
除此之外,还有那只捂不热的蠢猫,同样对狼充满不信任的小狗,和习惯独自晒太阳的狮子——
慎在第一次意识到自己是川村下一个目标的时候,做了一个极其诡异的梦……应该说是噩梦更合适一些:
他本来是一只很自由的小鸟,无拘无束地翱翔在大草原上,在森林最富饶隐秘的角落有自己的温暖小家,外面的猛兽用跳舞和唱歌的方式打来打去,他在天空中看的很高兴,偶尔也会下去和他们一起玩。
这么逍遥的日子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有一天,他就被一只狼捉住了。他并不害怕,因为被吃掉的话也没有关系,他反而可以回家了。
但是狼没有吃它,只是兴高采烈地把他捧在爪子上,用舌头把他的羽毛都舔湿了!
(这真的太可怕了,慎记得在自己在梦里都出了一身冷汗。)
羽毛湿掉的鸟是不能飞的,所以他就只能留下。狼会每天给他梳毛,梳的很好,他的羽毛每天都干干净净的,比之前还要光滑漂亮,慎还没有来得及说谢谢,狼就又把刚刚整理好的羽毛舔的乱七八糟。
慎有些生气,他问狼为什么要这么做,狼叫了两声,他并不懂小鸟的语言,两只动物没有办法交流。
(这很不正常,因为他记得自己可以和狮子、猫咪、马、熊猫甚至不止一棵树说话的,偏偏不会狼语,真的很奇怪。)
因为搞不清楚彼此的意思,小鸟最后留在狼的身边了,它用狼毛做了一个新的窝,还挺暖和的。
慎还记得自己醒来之后莫名其妙的心情,他不经常做梦,做了也记不起来,睡眠质量相当好,这也是他引以为傲的“特质”。一颗大心脏是可遇不可求的艺人最佳天赋,虽然被不止一个女朋友说过没心没肺,不过,慎对自己这一点还是很满意的。
所以做了这么一个清晰又奇怪的梦对他来说是很稀罕的事情,慎努力想忘记来着,但总是不太成功。
他就像那只鸟,是有好好想过拒绝的,但是语言不通,他所有的抗拒在川村眼睛里都像是不存在。不过语言不通是不能作为借口的,这又不是真的什么鸟和狼的奇怪故事,慎最开始把责任归咎于他和川村的那场谈话,当时他太累了,说得多了些,川村显然误会了自己非常信任他——
而一旦造成了这样的错觉,总觉得再让川村离远点变成了一件很残忍的事情。而且川村笑起来太像个孩子了,看起来绝对、绝对是被拒绝后会伤心的哭出来的那一类人。
慎当时并不想让他哭来着。
……现在是有一点了。
不过问题最大的还是川村,慎从小习惯的社交模式是这样的:对他感兴趣的男人和女人会主动靠近,他按照心情给出【绝对少于对方付出的】少量回应和相对多量的毫无意义的笑容。
这样的话,贪心的、对他总是所求过多的人很快就会离开了,只有本来就想要合适社交距离的、而且不介意做更主动的那一类人会留下来。
以为、或者说期待自己会成为例外,觉得他只是暂时没有开窍,认为自己可以让他以后改变的人也会留下来,一般大多数是女孩子,慎不会拒绝,当然也不会承诺什么,他只需要等待,她们通常会很快失望然后转身离去。
慎更习惯以上两种模式,说他是被宠坏了也好,总之他完全没有改变的念头,如果诚实的话,他相当喜欢自己目前的社交状态。
川村壱马看起来属于第二种,但是慎现在已经完全肯定了他不是——
川村不是想从他这里得到什么,或者是期许以后能得到什么,这个人就是单纯的,很享受主动靠近这件事情本身。
……
——就是说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慎搞不明白,对这种新情况毫无应对能力,只能默默祈祷川村对自己快些厌倦然后离开。
他不擅长主动,更不擅长拒绝。
可是,等待没有用的话,给出回应就会有用了吗?
长谷川慎选择搁置这个问题。
一如既往。
***********
吉野北人的眼神有点奇怪,好像是看到了什么怪异、好玩又有些危险的东西,比如说穿着霍格沃兹校袍的唐老鸭。
好奇心会杀死猫的。
藤原树冷静地把这句话念了一遍,脚步停在吉野身后,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看见了勾肩搭背的长谷川村。
他们两人近来的关系比以前更好了,改变主要在长谷川身上,就好像是打开某个开关,他开始回应川村的接触,两个人经常聊的很开心,甚至于他会在外人面前很开心的提起川村——出于完全非工作需要的目的。
藤原树偶尔会幻视觉得自己看见了一只自投罗网的鸟。
……
他面无表情地后撤了一步,优雅地转身准备跑路。他用一个舞者的尊严发誓这一套动作绝对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但吉野是有些让人无法理解的野兽直觉在身上的,他被逮了个正着。
“哇,快看!”
我不想看。
“看什么?”
“壱马和慎,他们现在关系好好哦,刚刚采访也是,慎居然提到了壱马,嘿嘿。”吉野笑得非常……不正经。
八卦的人眼睛都要闪出星星了,藤原树上前一步,伸出手犹豫了一下,实在是不想碰对方已经冒出细汗的脸,最后戳了一下吉野的耳尖:
“控制一下你的表情。”
吉野这才反应过来,咳嗽了一声,板起脸:“树,我在说很严肃的事情。”
为什么这种人会是我在这个团里关系还算不错的朋友?
一定是因为其他人都更奇怪的缘故。
藤原树有一点点想要叹气,不过他克制住了:“什么?”他轻车熟路地装傻。
“照片,我没事干的时候又看了一遍,我发现了哦——壱马镜头里的慎大部分都笑得很开心,慎镜头里的壱马倒是比平时爱撒娇的样子要帅气多了。”
他故作聪明地点点头,表面上是一副为同伴欣慰的样子,但是树了解他,这人只是觉得这整件事超-级-刺-激且有不错的观赏价值罢了:
“这么看他们相处的很好嘛!哈!”
树一脸赞同地点头,下定决心今天要给这个话题画上永久的句号。
长谷川喜欢高大冷漠的建筑物,他习惯于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去审视所有奇观,是个非常需要距离感的人。不管远近,只要有距离,就意味着他可以清楚界限,从而掌握主动权。
但是和川村之间的距离,主动权从一开始就不在长谷川手里。
……果然还是太麻烦了,群居动物什么的,虽然远远看着真的很有趣,但也仅限于远远看着。
吉野清楚地意识到自己被敷衍了,但是树的肯定�/赞同/认可并不是轻易可以见到的东西,而他对刨根究底从来缺乏激情。
“所以你能把Mars带出来和我玩吗?”
“不能。”
“好残忍。”吉野皱皱鼻子,看着走过来长谷川和川村,两步跨到他们身边,抬手搭上川村的肩膀。
川村显然有些受宠若惊,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伸手下意识把吉野揽住了。
长谷川在后面看了眼吉野。
吉野明显接收到了这个略显严肃的信号,他非但没有感觉到被冒犯,反而忍不住低头乐了,转过头来给藤原树做了个鬼脸。
川村一无所知,还在很开心地笑着。藤原树站在原地,感觉自己被名为“幼稚”的拳头打出了相当严重的内伤。
今天回家要多吸一会儿猫咪才行。他这么发誓,抬步跟上了前面纠缠在一起的三个人。
***********
新的应对措施奏效了。
有一部分的长谷川村觉得欣喜和得意,但是更多那一部分的慎比之前更加焦躁了。
在他们正式成为“好朋友”之后,川村果然没有那么“热情”了,在获得了慎的主动配合后,他们就像所有刚刚正式相处的好友一般开始探索彼此之间的舒适距离,培养两个人之间独有的默契。
按照那个诡异的梦的逻辑,介于小鸟已经在狼的身边拥有了一个新家,所以他们学习了彼此的语言,终于可以开始交流了。
川村开始变得比以前体贴了,也就是说,不再尤其粘人了。
这是慎的目的,他该为此高兴的,但是……
好吧,他不喜欢这样。
当然这种不喜欢和川村本人没有关系,是这样的:以前所有靠近他的人都是非常主动的,离开的人也是因为失望,而现在他明明给出了甜头,川村居然还后退了!
他很冷静地分析:狼是犬科动物,所以也有狗狗的缺点,看见逃跑的猎物会兴奋地追上去,跑得越快,他追的越紧。
慎把此刻的心情归咎为自尊受创。
这是没关系的,小孩子长大变成熟的过程就是意识到川村不是围着自己——不对,是世界不是围着自己转的。
不远处的川村正在和青山同吉野说着什么,这是主唱们的空间,他没有资格介入。
翔平正在和rui分享网络最新热门舞蹈视频,拓磨起身出去了,翔吾正在围观昂秀打游戏,海青和阵带着浑身热气一边交谈一边走进来。他们刚结束第一次整体彩排,轮流洗了澡。
慎和神谷对视了一眼,彼此以相差无几的速度挪开视线。慎的眼神因为找不到落点而有些寂寞,反正他已经挺久没有关注川村了,看一眼也没有关系。
川村也是洗完澡不久,因为潮湿而格外蓬松地头发堆在脑袋上,看上去毛茸茸的,摸上去一定很温暖。慎的手指蜷曲了一下,然后他才反应过来主唱们的谈论已经结束了,川村准确地捉住了他的目光,并且毫不犹豫地朝这边走过来。
慎应该警惕的,但那是川村,川村没有看其他人,直接朝他走过来了。骄傲的人往往更虚荣,他向那份满足感屈服了。
他们简单说了几句话,说的是什么慎已经印象不深了,只记得川村身上饱含潮气的香味。慎不是气味敏感型的男人,他记住的也不是具体的气息,更像是一种逃无可逃的氛围,川村不知道怎么的就有那种能力——能给身边每一粒空气分子写上他的名字,就好像他本人的存在感还不够强一样。
室内很热,他们都穿的很少,刚刚被洗干净的皮肤时不时碰在一起,川村的体温比他的高一些,慎想要逃跑,但又舍不得这温度。
川村已经比他矮了,慎很满意自己俯视对方的角度,这是他永远不会承认的一万件事情中最微不足道的一件。
翔平喊了句什么,川村笑起来,但是没有转开目光,慎有点紧张,然后发现自己又在盯着川村的耳朵看了,那上面是他亲手打的耳洞。
说起来,川村体格很小,但是并不干瘦,肌肤轮廓总是很饱满的,尤其是脸侧和肩膀,看上去非常……可口。
那股造访他越发频繁的痒意又不知道从哪里升上来了,慎吞咽了一下,觉得自己迫切地需要咬一口什么。
最好是柔软的,但是不能太软了,他不会咬的很凶狠的,只要留下痕迹就好了,太轻了也不行,那对他现在牙根的麻痒于事无补。他会咬的不轻不重,得让……永远记得才行。
川村突然抓住了他手腕,慎吓了一跳,下意识挣脱开了。川村握的并不紧,他们身体接触的部分立刻就分开了,川村没有笑,只是安静地看着他,手还悬在半空中。
慎不能明白那一瞬间的恐慌究竟从何而来,世界关了灯,从四面八方朝他坍塌而来,他无处可逃,只能向唯一的光亮处伸出手。
他的指间划过川村的手背。
这次是翔吾说了句什么,川村对他刚刚的心情一无所知,又微微眯着眼睛笑起来。
火柴被擦亮,弥漫全身上下的痒意变成了另一种东西,慎又狼狈又怨恨,怒火把理智烧的飘起来,离地万里。
“我挑好给壱马哥的生日礼物了。”
他这么说,重新获得了川村的全部注意力。
慎看着川村惊喜的脸,心底那阵冲动的恶意再也按压不住:他不要再逃跑了,不要再当那个胆战心惊、心烦意乱的人了。川村这么喜欢靠近的话,那他们不如试试靠得更近吧——川村能忍受到哪个程度呢?
那股日久不愈的痒意被这个绝妙的主意消除了,慎简直要舒服地叹气了。
决斗的时机就在眼前,他们第二天还有练习,他可以想办法和川村留到最后。
【去主动靠近川村试探他的底线是个好主意。】
——此刻的长谷川慎坚信着。
TBC
下一章关键词:
练习室/镜子
主题是慎马
(谢谢大家喜欢哦,mua!
第三章
长谷川慎咽了一口水。
他其实不渴,只是长久以来积累的经验告诉他是时候补充水分了。冰凉的水还没有到喉咙就已经变得温热,他拧上水瓶的盖子,腾出手脱掉了身上已经湿透的背心。
被汗打湿的头发凌乱地散在眼前,慎不在意地伸手把它们拨在一边,和已经收拾完结伴离开的rui和山本挥手告别。
门开了又合上,练习室从最开始的拥挤狭窄变得空旷起来,大的无边无际。
这里只剩下慎和川村壱马两个人了。
没有人在看,没有镜头在记录,他安心地把目光投入向还在练习的川村身上。
浪配每一个人都是竭尽全力类型的选手,区别只在于有人乐于分享这种艰辛和之后的收获,有的人则喜欢装作游刃有余。
川村是后者的翘楚。
今天排练的内容川村已经完全学会了,但是他还在重复不知道第多少遍。汗一滴滴落在地上,慎沿着他纤细的脚腕向上看,到结实的大腿,再到收紧的腰线,最后是他已经开始发白的嘴唇。
川村跳舞很好看。这一点慎从没有对任何人提起过,甚至于他自己都很少去想这个念头——有些情绪,他不想让它们变得太过真实。
但是人的心情就是这么奇妙,就在这一刻,川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而他站在一边看着川村,这个想法自然而然地又冒出来,在他的脑海里扎下根茁壮成长。
川村跳舞有他自己的风格,没有多么精妙的身体控制,川村有天赋和意识去利用现有的一切:包括技巧、灵活度等等,来用舞蹈表达某种情绪。
他能把每一个舞都跳成自己的。
不是川村在跳哪一只舞,而是川村又在通过舞蹈表达了什么。
但这是不容易的,能把一支舞从外跳到里,内化成自己的东西,需要经过反复的琢磨和练习。慎克制地欣赏着这整个过程,川村投入在自己的事情上,完全没有在意这边的视线,慎觉得放松,他拿起手机,在川村激烈的舞动中抓住了自己想要的瞬间。
最后一个滑步,川村收回腿,还算满意今天自己的表现,他走向角落,接过慎递来的水。
“去洗澡吧?”
慎之前约了他今晚吃饭,洗完澡正好可以一起离开。
慎摇摇头:“我又想起来几个动作。你先去吧。”
汗干在身上并不好受,川村没说什么,拿起手机低头回了几个消息,就独自去了洗浴室。
他洗的很快,回来的时候还在擦头发,慎满意地看到他的嘴唇因为热度和水气而重新变成了湿红色。
慎又装模做样地练习了一会儿才去洗澡,这时候已经很晚了,他打开水,在雾气里开始慢吞吞地搓洗头发。
艺人的时间都很紧张,练习到很晚是常有的事情,工作人员会把钥匙交给最后离开的人,由他们来锁门。
慎出去的时候川村已经收拾好了,他穿着黑色的连帽外套坐在椅子上,手机里传出明显的游戏声响。更远处的灯已经被关掉了,只剩下川村头上的那一顶,安静地辐射惨白的光。
慎很快穿好衣服,坐在川村旁边,椅子很长很空荡,但是他和川村紧挨着。川村没有发现这种过近的距离,百忙之中抬头看了慎一眼,然后又迅速低下头:
“走吗?”
外套下面只是一件宽松的短袖,慎能从领子的间隙里凸起的锁骨,还有更下面肌肉的起伏。
川村对他的打量一无所知。
“走吧。”
慎拎着包起身,川村在后面喊了句“等等”,慎反而加快了步伐。
“你这家伙——!”
一般这时候慎会笑起来,但这次他没有,包在手里,他的背上空荡荡的。门就在眼前,一直被慎推到伸出藏起来的紧张终于浮现起来,他不喜欢焦虑的感觉,幸好这时候川村终于小跑着感到他身后。
川村又揽住了他的肩膀。
背上陡然多出一团热量,慎在门前停下脚步。
他可以一辈子遵守着前后辈的关系准则,斜着身子让川村这个笨蛋能把胳膊搭上来。但不是在今天。
不是在现在。
川村不太明白他的停顿,伸出右手去要摁下门把手,慎的手紧跟在后,落在了他的手背上。
他们的手交叠在一起,川村显然吓了一跳,他下意识要收回手,慎收紧了掌心,只抓住了他的指尖。
灯光在身后,他们的脸浸在暗处,反而显得格外清晰起来,慎看着川村微微睁大的眼睛,然后又看着他笑起来。
混蛋。
在川村要笑着说出什么让人更生气的话来之前,慎上前了一步,川村对他的举动仍旧没有任何防备,因为他的前进而向后退了一步,背抵上了墙壁。
——看看现在是谁无路可退了?
攥着川村指尖的手指快要渗出汗了,慎板着脸,接着身高优势俯视着完全被自己影子笼罩了的川村,那股让他心烦的笑容已经褪去了,川村仰着脸,头发零散着挡住他的眼睛,慎看到了困惑和不安。
到此为止吧。
理智如此说道。
川村以后应该会更注意一些的。
——他真的会吗?
现在看起来,他根本是还没有明白发生什么了吧。
理智的声音微弱下去,一直纠缠着的那股痒意又钻出来了,慎由着它驱使,扔下包抬起手向上握住了川村的颈侧。
这里是承担他注视最多的地方,原是该比其他地方更温暖细腻些。
慎总以为自己的动作很慢,给川村留足了反应的时间,可是当他俯身的时候才察觉到,这一切不过是瞬息之间。
川村在他的掌心以更大的幅度仰头,他们的包先后落地,发出的声音像是不连贯的哨声。这场慎单方面决定的战斗进入白热化,他绝望地低头,狠狠咬上了川村的下唇。
川村吃痛,轻轻吸了一口气。
直到这一刻为止,所有自我欺骗的谎言坍塌殆尽,背后的真相用尽最大恶意冲慎露出了决胜的笑容。
慎在等待川村的拳头、巴掌,他可能会被打的很惨,还会被非常恶毒的咒骂。这都没关系。慎麻木地期待着,与此同时利用最后的时间专心致志对他觊觎许久的那片嘴唇进行着不知道说是亲吻还是撕咬更合适的不体面举动。
他的左手和川村的右手还连在一起,不过这件事也没有给慎多少勇气,他一直没敢睁眼去看川村的眼睛,就像一只把头埋进沙堆的鸟。
他半强制地压着川村,他们的身体离的足够近,所以慎能感受到川村抬起了那只自由的手。
好吧,就是现在了,也许他可以想一个好一点的借口,比如说来之前喝了很多酒——
川村的手没有落在任何他以为的地方,而是摁上了慎的后颈,攥着慎的一部分头发,把他稍稍用力按向了更靠近川村的地方。
慎瞬间睁大了眼睛。
川村的脸有些红,眉头微微皱着,他们离得太近了,以至于慎能清晰地读懂川村此时的表情:
好-疼-
他幻想里川村眼睛里的惊讶、屈辱、痛苦、难过和泪水统统都烟消云散了,慎莫名其妙地委屈起来,还有些被戏耍后的生气——他这样骄傲的人,竟然被川村逼到了这个地步!他用力瞪着川村,想让这个讨厌之极的家伙愧疚起来,结果倒是自己的视野模糊起来。
一滴泪终于落在川村的脸上,慎眨眨眼才反应过来这是自己的眼泪,他被震惊定在原地,全身上下唯一清晰的触感是川村在他的唇间安抚地舔了一下。
——怎、怎么可以!
劫后余生的喜悦还没有完全褪去,羞恼又涌上来,慎气势汹汹地更向前贴近了一些,右腿挤进了川村的两腿之间。他们之间再无余隙,就连呼吸的震动也能完整地转递给对方。
川村张开嘴巴,终结了慎对他可怜嘴唇进行的单方面摧残,他们终于真切地吻在一起,彼此都用着差不多凶狠的力道,肿胀和疼痛的感触开始从外向里延伸。
慎不想承认自己一败涂地,又想抹掉刚刚掉眼泪的丢脸之举,进攻地越发凶猛,最后川村退让了,他放开主导权,在慎后颈的手也改为轻柔地抚摸,只有在很疼的时候才会报复性地使劲揪起来慎的头发。
慎对这点刺痛不以为然,但还是在他们竭力更靠近彼此的过程中抽空委屈地撒娇:
“疼。”
彼时川村已经被他剥光了裤子,大腿上不止一个红色的掌印,嘴唇可怜地肿着,唇角有不止一个细小的伤口。
就是这样,慎也要理直气壮地说他弄疼了自己。
川村正辛苦地抬起一条腿站着,还要挺直腰靠着墙,额头上已经有了细密的汗,他还得忍受慎在他腿间的小动作,整个人看起来可怜兮兮的,让慎颇为满意。
大概是慎又弄疼了他,川村又揪了一把他的头发,慎咬了一口他的脸颊,小心地没有留下痕迹,然后凑到他耳边黏黏糊糊地又喊了句“疼”。
川村的回应是在他后脑上不轻不重地扇了一下。
慎于是在他的颈边笑起来,相当虚伪地用舌头一寸寸安抚因为他带来的疼痛而紧绷的皮肤。
扩张比慎想象中顺利——不,慎从没想过这档子事。提前准备好的安全套也派上了用场。他进去的时候川村忍耐的很辛苦,咬着牙,眯着眼睛,脖子伸长,彻底成为了他一个人的猎物。
慎喜欢他现在这副完全被自己掌控的模样,所以之后有些失控,他想看看川村到哪一步才会求饶,结果到最后川村也只是噙着眼泪狠狠咬了他的大拇指一口。
外加一句并不算激烈的辱骂:“丑死了。”
慎就用被他骂了的拇指一点点摸过他的牙,最后隔着衣服揉着川村的胸,让他好好叫出了声。
慎射出来之后他们安静地抱了一会让,喘息声回荡在练习室里,很有电影里偷情的氛围。
他们甚至连门都没有锁。
真是不知廉耻、胆大包天。
慎把这感觉描述给川村听,他先是“唔”了一声,然后眼睛就开始在地上找寻那串可怜的钥匙。慎先他一步找到了,然后去锁好了门,川村靠着墙等他,身上只有一件皱皱巴巴的白色短袖,像是从角落里被召唤出来的主打纯情诱惑招牌的色魔。
慎走过去把他抱起来,换到了门另一边干净的地方,这里紧贴着镜子,川村明显紧张起来。慎捏着他的腰不让他躲,低头又咬上他的嘴唇。这次他吻的很温柔、很认真,川村慢慢融化掉了,慎在自己刚发现的敏感区域上不轻不重地按着,很快感觉到川村重新硬了起来。
刚刚他太过火了,川村都没有好好地射出来。
慎的舔咬逐渐向下,他这次撩起衣服仔细咬了咬川村的乳头,然后是侧腰、还有凸起的骨头,最后他跪在川村面前,张口含住了川村完全硬起来的阴茎。
这不太舒服,但是没关系,和前一次一样,他完全掌握了川村的愉悦和痛苦。慎没有做过这种事情,最开始的总是用牙碰到,川村后来忍无可忍地按着他的脑袋指挥他,慎是个不错的学生,这次也不例外。
等一切结束之后,他们两个人衣冠不整抱着坐在地上,川村还张着嘴喘息,慎忍不住想吻他,凑过去之后又停下了,川村无奈地看了他一眼,主动亲了他一口。
慎满意了,把川村抱的更紧了一点:
“是壱马哥先喜欢我的吧?”
壱马眨眨眼。
慎的语气里带了点咬牙切齿的威胁:“绝对是的吧?”
壱马好像有点想笑,但还是很认真地点了点头。然后他指了指旁边的镜子,慎莫名地转过头,然后看到了一个快乐到陌生的自己。
——他甚至在肆无忌惮地笑!
慎立刻回头,然后把壱马的头也转回来,最后干脆遮住了他的眼睛。
壱马长长的睫毛在他掌心划动,慎狼狈地挪开手,然后凶巴巴地又亲了上去。
慎永远也不会告诉川村的事情里又多了一件:
他超喜欢这样亲亲的。
TBC
下一章是马慎
主题是酒店/大床房
窝,开车苦手
第四章
“慎,睁开眼睛。”
川村壱马在不太体面的地方稍稍使了些力气,长谷川慎试图咬住下唇,但是没能成功地阻止那声喘息溜出来,他有些恼怒地睁开眼睛,黑色的瞳孔上覆盖了一层极浅极晶莹的泪液,像是最好的宝石。
无论看多少次,壱马都会惊叹于这种最本质的美丽,他从长谷川的唇峰细致又用力地吻到唇角,然后看着对方眼睛里小小的自己,极其坏心眼地笑起来:
“现在才是三厘米哦。”
当然,是说他们眼睛之间的距离。
长谷川的灵魂大概已经被他从身体里操出去一半了,听到这句话的第一时间没有什么反应,又喘了几息之后才猛地睁大眼睛,一脸的难以置信:
“你……唔!”
这句话到底没说出口。
最忙的时候刚刚结束,昨天是两人这一个多月以来的第一次实际见面,到了酒店之后什么也没干,先是抱着睡了整整十三个小时。起来吃了不知道该说是早餐还是午餐,本来说好要去看电影的,结果两个人洗完澡就躺在床上,谁也不肯先起身。
阳光从落地窗外投射进房间,缓慢而坚定地一寸寸走过,在整个身体都被晒得暖洋洋、就差眼睛要直对这过于明媚阳光的时候,长谷川翻了个身,一头扎进了壱马的怀里。
——所以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壱马的体力很好,这是他一直引以为傲的地方,但是他当初可没有想到这个优点会在这个场景下大显身手:长谷川实在是个太能折腾的小孩了。
又娇气又怕疼。他倒是忍着不叫出声,壱马知道他是不肯示弱,这样也挺可爱的。只是长谷川显然很快找到了新的泄愤方式,不仅上手挠,还用牙咬,他长手长脚,壱马制服他着实费了一番心思,到现在肩膀和背上还在隐隐作痛。
不过现在长谷川已经彻底软下来了,壱马把他翻过身,从后面报复地咬上他的肩膀,给他在差不多的位置留下了一个一模一样的牙印。
皮肤上有一层薄薄的汗,长谷川的皮肤比他要白,壱马感受着牙齿缓慢陷入的柔软,手上漫不经心地安慰着已经被他完全控制住的猎物。
长谷川明显被疼痛刺激了,他的肌肉绷紧,然后又克制着缓缓放松,壱马仿佛在按着一把绝好的弓,他品味着来自年下者的纵容,嘴唇上移,轻轻碰着长谷川最敏感的颈后。
这只小鸟总是蹦来蹦去,让他觉得若即若离,有太多次他想要用力捏住对方,但都强行忍住了——壱马不喜欢强人所难,他等了又等,才确定了长谷川真的是要留下。他对自己喜欢的人总是有超出常规的忍耐和溺爱,所以不肯承认这过程的难捱,但即便是他这样的性格,在终于如愿以偿的时候,也还是忍不住失控了。
他那时候感觉自己就像是一条鱼,被不时洒下来的饵料吊足了胃口,所以会在看到诱饵的那一刻不管不顾地冲上去,连那背后明晃晃的锋利鱼钩都视而不见了。
壱马不喜欢赌博,他不喜欢一些有不确定感的东西,确切地说,他不喜欢因为太过在乎而患得患失的自己。那一点也不酷,看起来太过可怜,而且他的运气不好,一般情况下都会输掉所有筹码。
但是长谷川慎……
这样形容有些太矫情了,但是的确是在见面第一眼的时候,壱马就对长谷川心生警惕。
一见钟情是什么感觉?
就好像失去全部反应能力站在马路中间,只能眼睁睁看着那辆命中注定的车辆朝自己横冲直撞而来。
避无可避。
你知道自己会饱受折磨,会为了一线希望四处奔波像个小丑,会失去稳操胜券的从容和优雅,但这都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你知道自己会自始自终心甘情愿。
他说长谷川“狡猾”,说的真心实意,其中一半是对命运的埋怨和对自己的嘲讽。他清楚地知道长谷川是什么样的人,知道他骄傲又幼稚,知道他清楚自己的魅力,对所有俘虏都漫不经心,半是轻浮半是冷漠。
他的猎物在天空中翱翔,他却不曾拥有一双翅膀。
聪明的人精于选择,不会一开始就踏入明显的陷阱。壱马不觉得自己是笨蛋,聪明的人往往骄傲,提前认输比暗淡离场更让他无法忍受。
伪装过后是漫长地等待,狩猎飞禽的第一要义是持之以恒。
他知道自己会面对什么,但还是没有回头,这就是上天为难他的地方——他足够理智可以意识到自己即将踏上一条如何让他苦恼的道路;又因为同样理智,清楚地明白自己就是向往这样的经历和终点。
唾手可得的花枯萎地太快,他从灵魂深处钟情着天上的生灵。
长谷川把脸埋在枕头里,一副试图把自己憋死的样子,壱马揉揉他的头发,阻止了这种幼稚的尝试。长谷川不满地回头瞪了他一眼,张口,声音微哑:
“……快点。”
壱马含住他的耳尖:“什么?”
长谷川肉眼可见地变红了,眼睛里的水光就快要化作实物,他害羞到极致,反而理直气壮起来,垂下眼道:“快、点、操、我。”
壱马把他乱动的手摁在床上,继续慢条斯理地一下下啄吻他的耳朵:“慎,求人的话,要好好说话。”
长谷川的耳朵红的快要滴血了,壱马看着他眼底的兴奋,一边同样兴致高昂,一边微妙地感觉到了挫败。
“壱马哥……”长谷川吞咽了一下,“拜托你……”
真是过分。
壱马默默地想,怎么偏偏只在这时候这么乖呢。
这只恶劣的小鸟把刚褪下来的羽毛放进了他的心里,所以他才会一想到对方就——
会又高兴、又难过、又紧张、又觉得刺激,神经又疼又痒,简直混乱到不知道该怎么办是好了。
这让他有时候会难免产生一些怨恨,丘比特的箭再有美好的寓意本质也是一种武器,落点总不免痛意。
壱马满足了长谷川的请求。
用一种粗野、毫不温柔、迷乱又直接的方式。
最后壱马伸手扳过长谷川的脸吻他,结果尝到了咸苦的味道,他愣了一下,把叹息咽下去,把长谷川紧紧揽在怀里,慢慢咬开他的唇瓣:
“哭什么……嗯?”
紧闭的眼睛里又冒出一滴泪,把纤长的睫毛粘在一起,壱马抬头舔掉那滴泪,用力扣住长谷川想要逃脱的手,他们的手心都湿漉漉的,紧贴在一起,像是两颗初生、赤裸裸的心脏。
长谷川还和个被宠坏的孩子一样不肯睁开眼睛,也不知道是在和谁较劲,壱马有点想笑,又觉得心酸——他很理解这种恐惧,它不在于此刻或者是过往,而是根植于以后,为了不失去眼前的人,你永远也不会知道自己将会做出如何的退让。
他们在最以为自己无所不能的时候遇见了彼此,他们觉得自己铁石心肠、勇往直前、注定会成功,结果到头来发现胸前还是有一颗鲜红的、会流血的心脏。
“慎,”
他也是第一次发现自己如此勇敢。
长谷川的睫毛动了动,壱马笑起来,碰了碰他的鼻尖:
“我最喜欢你了。”
长谷川睁开眼睛看着他,眼睛里还有些狐疑,不过更多的是最纯粹的开心。
“不用担心,”
他们想两只八爪鱼一样抱着彼此,好像一辈子也分不开了,
“我永远会用比慎喜欢我更多一点的程度喜欢慎的。”
所以没关系。
不管未来、你我和世界会是怎么样,我都会接住你的。
川村壱马从来说到做到。
END……?
本来计划是四章完结的,其实在这里画上句号也不错,但就文中两个人的发展来讲,肯定是远不止这一万多字呈现出来的这么简单。两个骄傲的人就算是喜欢上了彼此,思考的中心也是在自己身上——他们目前只是走到了“恋”这一步,要去真正理解、接纳、体味对方的感受,走到“爱”这个阶段的话,还得经历一些考验才行。本来不想写后面的,但是现在感觉也很有趣,所以就有了这个问号,以后等有机会的话会写一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