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总是像两只小动物一样凑在一起,互相挤来挤去,比划着莫名其妙的手势,讲些无聊没营养又让人听不懂的笑话。
「好烦。」吉野北人看着又自然而然黏在一起的两位队友,心里默默嘀咕。
如果有一个坦白大会,他也许会对他的相方说,你到底想怎样?
明眼人都能看出,他那个听话还从来不说谎的漂亮弟弟就是深陷其中不可自拔。
川村壱馬特别享受哥哥的责任,他对年龄比他小的宝宝都照顾有加,曾经,他也是其中一个,而且最初的一个。
那时候他还小,什么也不懂,内向又惶恐不安,川村壱馬明明也就比他大几个月,却真的像要做保护他的哥哥一样掏心掏肺对他好。现在他长大了,不愿给他这个机会了,川村就跑到别人那边去献爱心了。
没有嫉妒,他确实不需要。
漂亮的弟弟被他哄得团团转,他替他不值,仅此而已。
“喂,排练要开始了!”吉野北人冲那边喊了一嗓子。坐他旁边眯着眼补眠的藤原树被他突如其来的大嗓门吓了一跳,露出猫咪受惊的神态,瞪圆了眼睛,疑惑地看了一眼手机。
“不是还有15分钟吗?”
吉野北人翻了个白眼。
此时浦川翔平正在休息室门边倒立,青山陆在走廊里吊嗓子,末子们在联机打游戏,岩谷翔吾在写他的日记……这样的日子太无聊了,他要找点乐子。
听到他的声音,长谷川慎抬起头来往这边看,于是川村也顺着他的视线茫然地看过来。
川村壱馬这人太坏了,一味付出,而完全不求回报,这样他从不会患得患失,反要被施予者提心吊胆怕他什么时候把爱收回去。
他突然心生一计。
“小慎!”北人冲他摆手。
长谷川慎应声朝他走过来,川村跟在他后面,好像是他的东西一样。明明没有叫他。
吉野北人眼皮跳了一下。
“北人さん。”慎总是规规矩矩的,很讨人喜欢的乖。
“晚上一起吃饭。”北人拉住慎的手,玩着他的指节,命令式的口吻不容拒绝,慎看了壱馬一眼,北人接着说:“壱馬晚上有活动吧。”
动物性的直觉让藤原树不寒而栗了,他缩回一边。
“对呀,回来不知道要几点了。最近真的完全没有休息时间呢……”川村开始他的碎碎念,丝毫没有自己的东西被抢走的自觉,更像是——很大方地借给他了。
北人的眼皮又跳了一下。
后半场的时候,壱馬和每个成员和工作人员一一打过招呼后提前离开。
没想到排练结束会这么晚,外面店都关门了。
雨闹得凶,突如其来,他们都没带伞。
幸好北人家就在附近不远,是步行允许的距离,北人向工作人员借了一把紧缺的伞。
“小慎今天住我家吧。”
“诶……可以吗?”
“之前不是说好了吗?终电早就停了吧,这个雨车也不好打,淋到感冒就不好了。明天是下午排练,到时候直接从我家出发。”
北人话说得滴水不漏,慎没有理由拒绝。他就想看看壱馬发现慎和他一起到排练场会有什么反应。
北人撑开伞罩着他们两个,伞弹开的瞬间击落的水珠以伞缘为基线散开,外面天已经全黑了,暴雨席卷了整个东京,路灯在雨水中晦暗不明,伞下是安全的小小世界,像个张开的结界。
慎比他高半个头,所以他手必须抬得比平时高,举一会儿就累了,手要是放松下来,伞面就有可能碰到慎的头,弄乱他的发,然而慎没有半点试图接过伞的意思。和壱馬一起的时候,壱馬也总是扮演这个撑伞的角色吗?
“伞,你拿着。”他不是壱馬,他不想迁就任何人。
长谷川慎接过伞,在他身后安静地等着,等他掏出手机导航,他的小臂虚靠在北人的后肩,稀薄的存在感反而令人不安,心跳和雨声一样乱。北人触击屏幕输入目的地,手机随着手指的活动斜斜晃动,屏幕光从下至上敲在他们同样白瓷般素洁的面庞,睫毛投下的阴影轻轻颤动着,慎的呼吸打在北人鬓角。
伞太小,两个成年男人挤在下面难免局促,到北人家的时候,两人各自湿了半身。
“请进来吧,随意坐。”
北人进浴室拿了条毛巾,自己换上干爽的棉质套装居家服,初春的空气微凉,他本来想泡壶热茶,却看慎拿起朋友送的烧酒端详。
“想喝酒?”
慎露出他一贯的腼腆笑容。
“那就开了吧,平时我一个人也不喝。我去找找有什么可以吃的,空腹喝酒也不好。”他把毛巾递给慎。
他在冰箱找到了昨天剩下的饭,还有速食咖喱。他记得慎喜欢吃咖喱,小孩都喜欢吃,口味是长不大的。
他又从冷藏格里找出冻培根,一边把咖喱倒进米饭放进微波炉,一边热上锅,培根翻面煎熟。
微波炉叮得叫了一声,趁着温度,往上打了个鸡蛋,这样看着就像店里做的了。
北人把咖喱饭和培根放在餐桌上,回到客厅,慎像体育社团的男生训练完那样,把毛巾挂在脖子上,半边白衬衫下依然湿淋淋的,似乎在等他回来处理。北人抽下他的毛巾,先揉了揉他的发尾,一只腿屈膝,膝盖搁在他腿侧,替他解开最顶上的扣子,慎正对着他的腰胯,仰头看他。
从敞开的领口和湿透的衬衫探进去,都可以看到他光滑的肌肤。有点太近了,肉欲熏得眼疼。
“脱了吧,还要我帮你?”北人撤身离开,他去卧室找了一件对自己来说oversize的连帽卫衣,丢到沙发上,又去橱柜找出两个杯子,回来的时候慎已经把衣服换好坐在餐桌旁了,袖子有点短,露出一小截白皙的手腕。
两人都不是话多的人,北人心上一片乱麻,慎倒是对沉默安之若素。他用钢勺把咖喱都刮到一起,米饭在上面滚过,再连米粒一起刮进嘴里,整套动作慢条斯理,像是在高级的西餐馆用下午茶。北人夹起来一片煎得微焦的培根,他突然想起队友对他们两个做吃播的评价:卖相虽然很好,却让人提不起食欲。
慎往两个杯子里满上酒,两人默契地举起啤酒杯一碰。
意识到两人真的没有别的话题后,北人还是选择提起壱馬,他真的很好奇,慎平时会和壱馬说些什么?
“壱馬最近……”
捕捉到关键词,慎抬起头来。
“壱馬さん最近超级想养只狗呢。休息的时候也一直在说,明明这么忙的。”慎说话的时候酒窝浮上来,整个人处于暖暖的快乐的状态。
“要真养狗的话,分给慎的时间不就更少了吗?”北人将话题引向一个危险的方向,审视着他。
“诶……?”长谷川慎歪过头略微想了想,“但是我可以和他一起遛狗啊,他不在的时候我也可以帮他遛的。”长谷川慎抬眸,像是在征求北人的意见似的,“他会同意的吧。”
北人微妙地恼火起来,闷头把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慎又把两人的杯子满上。
他是喝酒容易上脸的类型,也确实不胜酒力。倒是没看慎醉过,不,壱馬见过。
“多谢款待。”慎把吃得干净的盘子拿到水槽,又回到原位。
北人感到桌下自己的脚被另一对裸足踩住了,脚尖蹭着他的脚背,他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表情无辜的慎,他故作醉态,眼神很美。
“小慎。”北人提高了声音,却并没有把他吓回去,他又倒了一杯酒喝干净,孩子气的把腿抬高搁在北人的膝上。
“你是在装醉。”
“北人さん……”慎有时候讲话像撒娇,“不要拆穿我啦……”
这反而让人看不出真假。
难道是我醉了?北人想。他饮酒后反射弧有点长,忘记自己此刻裸露在外的肌肤都烧得发红,疹子一样从雪白的肌肤里透出来。
慎握住他纤长的手,像早上他玩他指节那样捏回去,不过更色情。
昏暗的床头灯在北人眼里天旋地转,慎真的躺到他床上,冰凉的手指从下摆触碰到肉体,北人烧到短路的神经才开始思考。
北人突然冒出了一个滑稽的念头,要是他真的把慎给上了,他在壱馬那里就真的就无可挽回了。
没想到会到这一步,现在有点骑虎难下了。他真的没想到吗?
周围的一切都是他所熟悉的物与景,是他亲手布置的家,唯独床上这个男人,他应该是熟悉的,可眼下却越发不安起来。
北人按住慎向上摸索的手,“小慎……我们……”
“北人さん,现在是怕了吗?”慎在微光中闪烁的眼神,此刻捉住了他。
“你和壱馬……”
慎捧着北人的脸,拇指找到他红润的下唇轻轻推上去。“如果你担心这个的话……”纤长的睫毛藏住了他的眼,略微苦涩地笑了一下,“我们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发生。”
反倒是这个苦涩的笑让北人更不安了,他是在演给他看吗?他们认识这么多年了,这其中到底几分真情几分假意?
慎近乎蛊惑地在北人耳边低声说:“他不会知道的。”见北人还是没有反应,慎挑衅地笑着说:“莫非……北人さん想在上面吗?”
吉野北人不是这么犹豫不决的人,他把慎的话用吻堵回去,顺势把他掀下去,自己跨坐在他的胯骨处。
男人的身体没有那么多弯绕曲折,起伏都简单直接,他们大可以装作酩酊大醉,然而终于赤裸相见的两人都心下了然:眼前这副完美得如同神亲吻过的素白的身躯与川村壱馬截然不同。
美和欲望来得像是一场荒唐的背叛。
紧紧拢住的窗帘厚重地隔开尘网,一些潮湿的秘密在黑夜中进行。
“是北人さん先邀请我的,现在我们是共犯了。”
第二天他们同时迟到了。
这当然很反常,即使北人在群里向大家道歉了。
走进排练场的时候,挂在浦川翔平身上笑着的壱馬看到他们进门,立刻迎上来,他的眼神里有困惑,有好奇,唯独没有嚣张的愤怒。北人瞟了慎一眼,昨晚的游刃有余都褪去了,此刻他又是哥哥的小男孩,为哥哥重视他珍爱他,却从不在乎他而阴云密布。
北人在他后腰掐了一把,推着他的背向前,“昨天雨下太大我就叫慎来我家了,结果我们俩都喝大了……”
“原来是这样!”得到唯一合理解释的壱馬开怀大笑了,“我还在想为什么慎没和我道晚安。”
“壱馬さん……”小男孩脸颊微微涨红。
北人站在慎的身后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两人,也许有一天他会把秘密说出去,他才不在乎。不过,谁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