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默症唯一的解药,是……】
你发现你说不出话了。
不,这样说不太准确。更为详细的注解是,你只有对川村壱马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你是在某次live的庆功宴上发现这件事的。那时大家都喝得醉醺醺,边起哄边扯着嗓子唱浪配的歌,调一个跑得比一个离谱。你摆出无辜的表情躲过一轮轮灌酒,意识还清醒着,于是安静地缩在沙发一角任由队友们闹腾。你看到三位主唱在对面的沙发里挤在一处,笑得东倒西歪,像小中大三个尺寸的不倒翁一样。
川村壱马坐在中间,眼睛笑成两道细缝,一口细碎的白牙倒是格外显眼。
刚刚在台上安可的时候,他也挂着这副笑容攀上你的肩。你还记得他搂住你脖子时会场里排山倒海的欢呼,浪一样扑得你不知所措,只能抿着嘴摆出你最擅长的兔子笑脸。手里的毛巾几乎被汗水浸湿,你觉得后背上也有源源不断的汗冒出,就像被丢到探照灯前的囚犯一般,要把自己的所有剖白在众人面前。
你知道川村壱马对你有些超出朋友的想法。粉丝总开玩笑说你们是连体婴、是最好的朋友、是心有灵犀的兄弟,他会腼腆地笑,默认这些亲昵的说法,而你会装傻地糊弄过去,生怕多说一句就打破这微妙的平衡。
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呢?其实你也不知道,或许是日常相处堆积了太多模糊的感觉,让你过分灵敏的情绪雷达接收到一种叫“喜欢”的情感。你曾尽力忽视身边这道融入不一样意味的目光,试图通过冷处理的方式让它随时间消失——你们间有太多不允许爱意生长的因素。性别、工作、成见……你不希望这些东西成为你们前进道路上的阻碍。
川村壱马捕捉到你看向他的眼神,嘿嘿笑了两声便起身径直坐到你身边来,他的两位相方醉得反应神经失灵,压根没注意到他的突然离开。他酒量好,不过和队友们拼了两轮后也有些恍惚,坐在你身边控制不住地往你身上倒。你默默地任由他把头埋在你肩窝里,呼吸中带着潮湿的热气扑在你脖子上。没有人觉得不对,在旁人眼里这不过是你们最日常的相处模式。
川村壱马没有对你挑明过他的感情。他是个很有自制力的人,为了他热爱的事业和团队会毫不犹豫地放弃自己的私欲。你便也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虽然你安慰自己是为了大局考虑,不过其实你心里知道自己为什么逃避:你在害怕,你不擅长应对别人的好感,你不愿意面对关系的变化……
但最根本的原因你也知道:你确实有点喜欢他,但你又觉得你似乎没有那么喜欢他。
你们一直闹到凌晨才散场。公司给你们订了附近的宾馆和傍晚的车票,让你们好好休息后再回去。一群醉鬼浩浩荡荡地向宾馆进发,路上还七嘴八舌地争论该怎么分配房间。“我跟慎一间。”你听见川村壱马带着大阪腔的低软声音,稍一偏头就看到他湿漉漉的眼神迷蒙地望向你。
不行,可能会出问题……你下意识地说。
但这句话并没能说出口。
你震惊地摸着自己的喉咙尝试着发声,一切正常,但你偏偏无法对着川村壱马说话,只要开口就像被某种力量强行静音一样。他抬头只看到你嘴唇蠕动了几下,于是踮起脚把耳朵往你嘴边凑,声音里满是疑惑:“慎?你有说什么吗?”
你努力地张口想说出拒绝的话,但徒劳无功。一旁的队友们打打闹闹,吵闹间默认你们两个住一间房。“壱马和慎关系好啦!”坂本阵大着舌头笑,不由分说地把房卡塞到你手里,把你们赶进了房间。
你不知道该怎么办。川村壱马醉得昏昏沉沉,刚沾上床就睡了过去,半条腿挂在床沿外,睡姿相当豪放。你心知起码得让他脱了衣服洗把脸再睡,但实践难度未免过大——你站在床边注视他显得尤为单薄的身体,心里没来由地生出一阵烦躁。
刚刚说不出话的感觉太过奇怪,你蹲在床边扒着床沿尝试叫醒他,但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你清嗓子,你扯着嗓子喊,你回忆着腹部发声的技巧,但没有一种方法是有用的。你后知后觉地开始惊慌,在狭小的旅馆房间内走来走去,感到恐惧像粘液一般包裹你的身体。就在你害怕得要流出眼泪之时,山本彰吾的电话打了过来。他是来挨个确定队员情况的,你就像抓到救命稻草一般,开口声音里就带了哭腔:“我说不出话了……”
诶?
山本彰吾在电话那头似乎也愣了,随即笑了起来:“这不是能说话吗,是不是酒喝多了嗓子哑了。记得喝点温水早点睡,睡醒就好了。”
你浑浑噩噩地答应,直到电话挂断才反应过来。
于是你打开通讯录尝试给其他队友打电话,甚至冒着吵醒家人的风险给他们打了电话。试验了一圈后你发现你的语言功能完全正常,唯独对川村壱马说不出一个字,什么都不行。你试着用手机录音然后放出来,但手机也安安静静地吞掉你的话语,在你一次次的尝试里磨灭你的希望。
直到下午川村壱马摇着你的肩焦急地喊你,你才悠悠转醒,意识到凌晨自己太过慌乱竟直接坐在地上靠着床睡着了。看到你醒来他松了一口气,站起身伸了个懒腰:“还以为慎出了什么事……”声音里还带着醉酒后的沙哑。
你仰着头,眼神虚虚地望向他,不得不考虑起以后的对策。
【随着症状加重,当面说话、通过其他载体传递消息、其他人转述和肢体动作等行为都将……】
“你和壱马桑最近怎么了吗?”矿组单独练习结束后,海青冷不丁问你。你正拉下捂住脸的方巾喝水,听到这话吓得差点呛到。
“怎么突然问这个。”你装作平静地拧好瓶盖,用回问躲避武知海青的疑问。这段时间你一直很注意和川村壱马的互动,毕竟你无法解释你的奇怪症状,也不想让他觉得你在冷落他,于是加倍纵容他习惯性的身体接触。你本以为队友们不会留意到微小的怪异之处,但事实证明他们比你想象得要敏锐得多。
这可不妙。
你发现你的症状越来越严重了,不只是无法对川村壱马说话,连消息都发不出去。你试着用聊天软件向他解释这件离奇的事,可所有的消息都显示发送失败。你试着重新设置网络、删掉软件重新安装、甚至借别人的手机发消息,但没有用。你气急败坏地冲到他面前给他写纸条,可是总会出现笔没水了、纸被风吹走了、队友的饮料洒在纸条上这类意外。
你终于死心接受了事实,无比清晰地认识到你不可能与他产生任何言语交流。
但还好有肢体接触。
你时常怀疑川村壱马是不是有皮肤饥渴症。只要你们站得近一些,他总会下意识地往你身边靠。抓住手臂,挂在肩上,或是把脸整个埋在你的脖颈处,他像被你吸引的磁铁一样离不开你。你翻看粉丝的评论时看到她们调侃你们间的距离感,但她们不知道的是私下里他对你的渴求有增无减。
就像现在。他原本是喊你来家里一起看恐怖片,你们一起盖着薄毯缩在沙发上,但看着看着他半个身体就搂住了你的手臂,猫一样缠上来。明明你才是更害怕的那一个,他却更像依赖人的一方。
屏幕里披头散发的女鬼冲来时,你感到左肩一沉,川村壱马已经贴着你睡着了。
你认真地思考了一会是把他抱去床上还是就在沙发上睡,最后决定还是不要冒弄醒他的风险。黑洞洞的房间里只有电视屏幕还闪着亮光,只不过没有人看了,你把头倚在沙发靠背上望着天花板发呆,左肩上的重量很有存在感地压在你心上。
不管怎么隐藏,他总有一天会意识到你只能对他保持静默。他对感情总是迟钝而脆弱的,会在对方表现出哪怕一点点冷淡后自己逃离,你不愿意想象这种结局。明天,你想,明天你要联系一切可能帮到你的人、尝试所有能尝试的方法,一定能解决这没来由的静默症的。
左肩上传来温热的触感。
你慌忙低下头,川村壱马不知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眼神里满是清明,没有半点刚从睡梦中醒来的样子。你借着电视微弱的光看到他泛红的眼圈,整张脸半隐在黑暗中,散发出结局的气味。你手足无措地想问他怎么了,但还是什么都说不出口。
“慎,好狡猾,明明知道我……”
他选择在今天对你宣判。
你低估了他的敏感。他流着泪问你为什么不和他说话,是不是厌倦了他,是不是终于觉得他影响你的生活,是不是觉得他多余。你拼命摇头,用除了语言外你下意识能做出的一切反应向他否认,但在听到他的下一个问题后心里一凉,整个人定在了原地。
他问,慎,你知道我喜欢你是吧。
肯定句。
他看着你强行掩饰的样子自嘲地笑了,上身前倾捧住你的脸,喉咙里挤出干涩的声音:“我早该想到……你为什么不说呢,你有喜欢过我吗……还是只是可怜我才继续和我当表面上的朋友?”
你迟迟说不出话来。他眼里的失望越来越重,终于泄了力倒在你身上,低低地苦笑起来,胸腔的震动闷闷的让你不敢动作。突然他又抬起头来,黑漆漆的眸子径直看进你的双眼。
慎,就这一次可以吗?他轻声问你。
他没做好扩张,坐下去的时候整个人都在抖,疼得腿撑不住,一下子吃到了底。他仰起脖子发出短促的尖叫声,有水珠滴在你身上,你宁愿相信那是汗液。
你抬起手想抱抱他,却被他按住。你仰面倒在沙发上,只能看到他被电视的暗淡光芒照得格外苍白的身体起起伏伏。他减重之后体力弱化不少,没动一会就喘着气停下,垂下的睫毛掩不住不甘心。你试探着坐起一点,动作很轻地去揽他的腰,他闭上眼默许了。
他硬得彻底的性器被夹在你们身体中间,溢出的清液把你们的肚子蹭得湿淋淋。他抱住你的头把你的脸按在他胸口,口中胡乱地拜托你舔一舔他的乳头。你立刻照做,他在你含吮的动作里哭得浑身颤抖,把唐突的性事浸润得酸涩。
你混沌的大脑还留有基本的安全意识,在射出的前一秒拔了出来,浊液糊得他大腿间一片湿黏。你意识到他还没射,伸手打算帮他打出来,但他阻止了你。
“慎到底,有没有一点点喜欢我呢。”
你下意识地点头,摇头,又点头,许久没理的头发扑腾得像一朵盛开的花。过于简单的动作表达不出你复杂的情绪,他显然理解不了你的意思,眼里微弱的希望慢慢熄灭,翻身从你身上下来独自走进卫生间。
怎么会不喜欢呢,怎么会不喜欢说出“我会永远保护你”的他,怎么会不喜欢站在你面前为你回怼恶评的他,怎么会不喜欢觉得没有你就不知道怎么办的他,怎么会不喜欢笑着回答“我和慎大概上辈子就是恋人或兄弟”的他……但不应该,这份喜欢起码不应该在你们作为浪配成员的时候存在……可你不想推开他,他对你早已是无比重要的存在。电影放完之后电视里只剩冷峻的蓝色光投射出来,你在寂寞的蓝色笼罩中确认了自己的想法,却又悲哀地意识到这想法根本没机会完整地表达出去。卫生间里隐隐约约地传来喑哑的呻吟声,你失魂落魄地瘫在沙发上,眼皮支撑不住失落和困意,终于闭上眼睡了过去。
完全陷入梦境前,你感受到眼皮上落下一个轻柔的吻。
【……会在失去一切交流途径后成为陌路人。】
第二天早上你醒来时川村壱马已经出门了,给你留了早饭,还留了一张可爱的便签纸——如果忽视上面写着的“我们就到此为止吧”。川村壱马开始躲着你。集体排练结束后他会把自己包得严严实实直接离开,浪配拍合照的时候也会刻意和你拉开距离——你太习惯于身边他的陪伴,以至于失去这份偏心后才知道“习惯”有多重的份量。
他也不再给你发消息。你有时会点开和他的聊天框,盯着消息记录发呆——是庆功宴开始前,他说慎,我们待会一起过去吧,你回他好,后面附了一个小鸟点头表情包。
他隔了两分钟回了你一个笑脸。
自此之后你被静默症封住口,没再给他发过消息。他一开始每天还给你发些问候或是日常分享,但从那晚之后就停了。你尝试着靠近他,可他总露出受惊的表情,然后躲开你的目光主动远离你。
似乎从那天之后你们的关系就不可逆地走向了终点。
这次你们的聚会地点又选在了ktv,队友们大笑起哄的氛围和那天如出一辙。你同往常一样躲在角落里,默默地看着三位主唱被推到最前面表演,青山陆中气十足地喊:“让我们唱歌是加班诶!”然后吉野北人和川村壱马笑成一团。坂本阵站出来使用没什么实际压迫感的队长权力让他们抽签选歌,吉野北人一边笑嘻嘻地模仿自己“喂——阵”的语气一边上前抽签,在坂本阵假装生气的抱怨声里抽出了《Over》。
你注意到川村壱马的脸色微变。
叶わなくてもいい
君のことを思い続けて
Yearning for your love
I’ve been yearning for your love
それでいい,それだけでいい
自分に言い聞かせてたけど
Longing for your love
I’ve been longing for your love
……
青山陆和吉野北人的发挥相当精彩,伴奏还在继续,但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目光齐齐投向一脸震惊的川村壱马——他的几句英文歌词全都没有唱出声来。
“我……怎么回事,我唱不出来……”他拿着话筒的手抬起又放下,满眼写着疑惑和慌乱。
接下来的事你就不是太清楚了,聚会在一片兵荒马乱中匆匆结束,Likiya联系工作人员把川村壱马接走做检查。第二天他照常来到练习室排练,向大家解释说没查出任何身体问题,声带状况完全正常,大多数歌也都能照常唱出,只有某些歌里的某些歌词无论如何都唱不出口。
“可能是心理问题吧。”他戴着口罩闷闷地说。
之后的排练气氛总有些沉重,不久后就是浪配的演唱会了,主唱唱不出声总归是个大问题。所幸绝大多数歌他唱得没问题,只有几首哀怨情歌偶尔会有几句不正常的沉默。队友们心照不宣地避开这个话题,给他留出空间自行调整。
你的直觉告诉你这件事和你有关。
你试图在排练的间隙和他谈谈,但不知是不是因为静默症的影响,你越来越难见到他人。你抓住队员集体拍tiktok的机会想拽着他的袖子留下他,可手就像被无形的空气墙阻碍,只能从他身边狼狈地收回。更不妙的事,你连和队友提到他都做不到了,但凡你想和其他成员询问他的情况也张不了嘴。
他快要从你的世界完全消失了。
你在那个雨天终于忍受不了恐惧感,在排练解散后下定决心追赶他。你追着他走出练习室、追着他下楼,追着他走到街上,追着他走过路口,但无论怎样都追不上他,也引起不了他的注意。你任由冰凉的雨水打在你脸上,拼了命地从人群中挤过去,想要跟着他过马路,可突然转红的红绿灯把你们隔在了道路两侧。
你跑了太长时间,喉咙里都泛出血腥味,甚至让你的视线都模糊起来,隔着雨幕只能看到他裹得严严实实的黑色背影。你脑中崩紧的那根线终于断了,站在人群中忍不住哭出声来,可泪水和雨水混合在一起、哽咽声被雨声掩盖,就连这么不体面的情绪爆发都显得静默。
静默得近乎被遗忘。
就在这时,你隐约看到那黑色的背影转过身来,被黑色口罩掩住的脸上只剩一双盛满迷茫、恐惧和……的眼睛——跟你一样。和你对上眼神的刹那,他忽地停住,眼底燃起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微光。
不过仅仅一瞬,他又被人潮裹挟而去。而你在大雨中愣怔,被那个眼神中夹杂的意味震在原地。
自此之后川村壱马仿佛开启了某种开关,以冷静到可怕的态度应对队友和工作人员们提出的关心和担忧,只留下一句“没问题的”。你现在连靠近他都很艰难,只能在离他最远的角落默默捕捉有关他的信息,但仅仅从你能接收到的只言片语里,你总觉得他准备做什么大事。
演唱会照常举办,甫一开场,主唱们先对粉丝致以问候,你站在还黑暗着的舞台上悄悄看他。
他站在灯光里,被暖白的聚光灯照得像个天使。
他说感谢粉丝朋友们今天来到会场,在艰难的时候支持我们真的很感动。出于安全考虑,大家不能欢呼,也不能互相交谈,但当大家一起举起手为我们应援时我真的能感受到大家强烈的爱。我曾为不能与大家见面、不能和大家面对面说话而感到消沉,可现在我知道,就算嘴被口罩捂紧,有爱的人眼睛里的光也遮不住。
台下的粉丝沉默了一瞬,然后挥起了黑白的旗浪,骤雨般的掌声也铺天盖地地向你们涌来,像是要弥补言语的缺失一般给你们加倍的应援,几乎要淹没你、淹没你们。
你在声音的浪潮里愣住。你突然就反应过来,为什么他唱不出那几句歌词、为什么他不再找你说话、为什么你们交集越来越少。你本以为他主动斩断了与你的联系,可似乎对他来说,这也是不可抗力。
原来不止你一人在忍受静默症的折磨。
只不过,他选择站在万众瞩目的舞台上,把“你”藏进“你们”中,用挑战静默症逻辑漏洞的方式找到了向你传递心意的方法。那是对粉丝的真诚感谢,也是对静默症不折不挠的宣战。
或许,解除静默症只需要一点点勇气。
【……宣之于口的爱。】
你终于在散场后再次追了上去。这一次没有人群,没有红灯,没有恼人的雨,你在会场后门找到了他。他似乎知道你会来一般安静地在夜幕下站定,听到你气喘吁吁赶来的声音也只是慢慢回头,整个人像一个细瘦的剪影。
你们面对面站着,同时张口,但同样静默。
他露出“果然如此”的神色,垂下眼看自己的鞋尖,脸上写着淡淡的忧郁。街道上车水马龙,汽车喇叭声和人群的笑闹声汇成一曲遥远的人间烟火,而在这安静的一角,你们是被彼此的声音遗忘的幽灵。
你没再尝试开口,而是深吸一口气,冲到他面前对着那双微抿的唇吻了下去。他的心跳隔着薄薄的胸腔传递过来,和你的心跳声叠在一起,在你听来不亚于雷声轰鸣发出的巨响。静默如潮水一般褪去,你不知道为什么有这种感觉,但你就是有这种感觉。
“我喜欢你。”你认真地捧住他的脸,说出欠了他太长时间的这句话。
他仰起脸同样认真地回望你。
“我爱你。”他说。
【当一方陷入单恋时,恋慕对象将逐渐失去对他说话的能力。随着症状加重,当面说话、通过其他载体传递消息、其他人转述和肢体动作等行为都将慢慢丧失向单恋者传递信息的功能。如果单恋持续的时间过长,单恋者和被恋慕者会在失去一切交流途径后成为陌路人。】
【静默症唯一的解药,是宣之于口的爱。】
End.
川村壱马确实是个很有自制力的人,长谷川慎和他确定关系后对这点有了更清楚的认识——出于对粉丝负责的心态,他曾严肃地和长谷川慎谈了近两个小时话,最后得出共识:他们在组合上升期恋爱有所理亏,应该尽量避免过于亲密的接触,以免影响团队发展。
长谷川慎纵使有些小孩子心性,此时也拎得清轻重缓急,认真地答应下来。只不过他们贯彻得似乎太好,反而被队友疑心是不是闹了矛盾。在青山陆第四次自以为不露声色地向他们旁侧敲击时,两人终于认清他们的关系本就黏糊过头的事实,放弃了强行疏远对方的无用做法。
但川村壱马在性事上依旧坚持自己的原则,一个月最多做一次。“沉迷欲望不利于意志力,而且会影响训练状态,还有可能让我们失去警戒心……”长谷川慎提着裤子听完川村壱马的戒色小作文欲哭无泪,不得不接受自己柏拉图恋爱的未来。
所幸也不是完全柏拉图,在休假没有工作时川村壱马非常大方,甚至允许长谷川慎稍微放纵一下。
“哥很喜欢被亲乳头吗,下面吸得好紧。”长谷川慎握着川村壱马的腰吮咬软滑的乳肉,不忘无辜地向上看向他,摆出一副天真求知的表情。川村壱马心里暗骂这小子越来越会说骚话,还敢在床上故意叫他哥,但上下同时传来的快感又让他无法拒绝,只能任由长谷川慎肆意进出他的身体。
一轮结束后长谷川慎起身去扔避孕套,川村壱支起上半身趴在床上,懒洋洋地开口问他:“感觉慎话比以前多了……打算变外向了吗?”
长谷川慎的动作顿了一下。他站在垃圾桶五步远处把打了结的避孕套精准地丢进去,然后回到床边蜷进川村壱马怀里。
“感觉,有想说的话还是直接说出来比较好,不然……”
川村壱马马上懂了他的意思。静默症影响下他们经历了一段选择性静音的时光,吃尽了有话说不出的苦头。就算在他们互通心意后症状已经消失,长谷川慎也像应激一样不愿把对他说的话藏在心里,一定要抓紧时间告诉他。
像没有安全感的小兽一样。
川村壱马对声音很敏感。作为主唱,尤其作为是负责控场的的气氛制造者,他很享受把自己的歌声传递出去、并接收来自观众的声浪回应,因此他曾一度不能适应鸦雀无声的live现场。
“观众本来就在暗处,从台上看下去大家都是模糊的人影,只能通过欢呼的声音感受粉丝的爱。现在观众在台下不能喊出声来,有时会怀疑我们经历的是不是真实存在的……”某次从录音室完成工作出来后,川村壱马自言自语一般地对身边两位队友说。
吉野北人有些惊讶于他居然会主动表达自己的困扰,不过略微思考后还是回答:“确实会有这种感觉,但……哎,这也不是我们能控制的,我们能做的大概就是相信观众、相信自己,尽力展现自己最好的状态吧?”
“什么什么。”青山陆从身后一手一个揽住两人的肩,往左看看又往右看看,两名搭档脸上些微的苦恼一览无余,“我倒是没这么想过诶,虽然台下的大家都戴着口罩,但从眼睛也能看出粉丝们笑得很开心呢。声音很重要,不过还好我们不只有声音。”
不只有声音……啊。
青山陆这句无心说出的话某种意义上帮了川村壱马大忙。发现自己唱不出Over的歌词那天当晚,川村壱马裹在被子里打开浪配的歌曲列表,一首首地唱下去,试图统计出所有出了问题的歌词。他在手边的本子上用铅笔潦草地写下无法唱出的句子,但越记他的心就越沉。
ただ君の隣にいたい,
それだけが僕の願い,
My prayer
すべてが崩れ落ちたとしても,
I`ll be there whenever you need,
僕はここにいる,
You can get up and open your eyes
I can’t say goodbye,
抱きしめた腕の中に,
今だって温もりが残ってる
わからない
かまわない
戻れない
見えない
だから見たい
……铅笔笔尖在纸面上猛地断裂,川村壱马盯着本子上的一句句歌词,抑制不住地浑身颤抖起来。
每一句,都像在对谁唱、都像在爱而不得,都像在向谁表白,都像……
都像他想对长谷川慎说的一样。
那天晚上长谷川慎用沉默回应他近乎恳求的表白后,他本决定放下这段不会有结果的暗恋,但隔天就发现他没办法再对长谷川慎说出任何话语。现在这些歌词也唱不出,那只能说明……川村壱马把头埋进枕头,终于在铁证如山面前承认了自己对长谷川慎的感情不减反增。
之后他的症状日益加重,不仅不能和长谷川慎说话,也不能给他发消息,连身体接触都不能做到。如果世界是一个虚拟程序的话,那他和长谷川慎之间就像是被植入了“禁止产生交流”指令,严严实实地堵死了他向长谷川慎解释清楚他的想法的路。
站在舞台上面对台下黑压压一片却寂静无声的人海时那种孤独的恐慌感重新涌上他的心头。
正值青春年华的健全成年男性精力旺盛得不像话,欲望深不见底。没在川村壱马怀里安静多长时间,长谷川慎的手又开始动作,顺着川村壱马堪称消瘦的腰线往身后摸过去,畅通无阻地滑入仍湿软着的穴口。
“轻点……”川村壱马嘴上这么说,腿却已经环到了长谷川慎腰上。重新纳入的过程非常顺利,长谷川慎就着插入的状态把川村壱马翻成跪趴的姿势,伸手从背后环住他的腰,前胸紧紧贴在他后背上,以要把他整个人揉进怀里的力度搂紧了他。像一只怕寂寞的大狗一样……川村壱马不禁想,努力向后仰起脖子蹭了蹭长谷川慎毛茸茸的脑袋。
“多跟我说说话好不好。”长谷川慎用舌尖轻轻点着川村壱马的耳廓,很没底气地问。
多跟我说说话好不好。
川村壱马无数次在内心大喊。他不能对长谷川慎说话,但长谷川慎同样不再来找他这件事让他觉得不妙,他不禁担心长谷川慎觉得自己讨厌他了或是连朋友都不想做了。
他会在深夜点开两人的聊天框,看着自己完全没有回应的消息消沉。长谷川慎最后一次回他消息还是在庆功宴之前,他用可爱的小鸟表情包应下川村壱马一起前去的邀请,让川村壱马心跳失速了两分钟才缓过劲来回复他。
可现在川村壱马陷入了对他的定向静默。
他努力了一个星期,试图在静默的笼罩下找到一个缺口。很遗憾,并没有这个机会,而且这一个星期内长谷川慎并没有主动联系过他,不仅现实生活中毫无交集,连信息也从不主动发……川村壱马沮丧地想,也许真的就要这么仓促结束了。
雨天让人的心情格外消沉,排练结束后川村壱马只勉强和其他人打了个招呼便拖着身体匆匆离开,连伞都不想打,随手戴上卫衣帽子就闯进了雨幕中。街上的行人都打着伞,花花绿绿的伞面显得道路更为拥挤,反倒让置身其中的川村壱马感到久违的安心。
夏日的雨清爽又冷冽,很快就濡湿了川村壱马的肩膀,湿凉的触感冷得他打了个寒颤。细密的雨滴落在地上会发出闷闷的响声,落在树叶上的则是干脆的沙沙声,落在伞面上的听起来十分有弹性,偶尔也有落进小水洼里的空灵声音传进耳朵。川村壱马抬头看因为湿度过大而显出雾气的天空,恍惚间看到每滴雨的轨迹织成一张巨大的、乳白色的网,轻柔又不容拒绝地把他缠绕起来。
不对,不对,不该这样。
川村壱马停下脚步,凭直觉回头,寻找那道好像存在的视线。
隔着一条街,他的目光直直撞进长谷川慎比雨还潮湿的眼。
……什么嘛,我们就像两只绕着树桩试探着前进的兔子,明明都想追赶对方,但总是小心翼翼地观察对方的动作后才敢向前。种种迹象终于串成完整的情节线,川村壱马自嘲地笑,那张模糊的网烟消云散。两只兔子如果永远保持你一步我一步的频率,那他们走一辈子都不会相遇。
那么,让我来当那只不顾一切向前冲的兔子吧。被人潮裹挟离开时,他这么想。
短暂的放纵过后两个人齐齐瘫在床上平复呼吸。川村壱马侧过身来,指尖轻柔地描画长谷川慎瓷白柔软的脸颊,想起什么一般问他:“慎能记得住我们的歌词吗?”
“歌词……没记过啊,我又不是vocal……”长谷川慎闭着眼黏糊糊地回应,伸手把川村壱马又搂紧了点。
川村壱马把脸埋在他颈窝笑,随口哼了几句旋律,故意往他脖子上吹气:“这几句的歌词,记不记得嘛。”
长谷川慎困得马上就要睡过去,发出几声闷闷的鼻音后再没声音。川村壱马于是也闭上眼,心满意足地在他心跳声的包裹中放松身体,一起沉入午后慵懒的休憩。
至于那几句歌词嘛,川村壱马也没打算让他记住。
幼過ぎた You & me そう
そんな気持ちに気付かないふりしてた
太幼稚了 你和我 没错,
都假装没有察觉对方的心意。
微凉的风从窗户缝里吹进来,夏天快结束了。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