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给ko酱
我去学校了——我单手扶着门框，一边换鞋一边向屋里喊道。川村壱马从厨房里走出来，把便当递给我。
谢谢。我接过他手里的帆布袋，俯下身轻轻地拥抱他。
路上小心，他说，耳后的皮肤散发出一丝甜点的香气。
右转走过两个路口，拐进背阴的小巷，然后和以往的每天一样把饭菜倒进排水沟。川村壱马并不会把食物烹饪得过于花哨，饭团、炸猪排和土豆沙拉恰到好处地摆放整齐。我闭上眼睛想象了一下，他身上的香气又从鼻腔深处涌上来，让人几乎反胃。我咽下干呕的冲动，扶着墙走出小巷，等待阳光让身体重新变暖。
刚刚成为铃木家养子的时候，我确实是抱有一丝对幸福家庭的期望的。
到达会客室门口时福利院负责人正在递出资料，我低下头，不确定自己是否该参与这一幕。“这位就是……？”沙发上靠外面位置的人站起来，允许我加入这场关于我的会议。我点点头。“坐吧，”他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叫了我的名字：“慎くん。”
“毕竟愿意收养这么大孩子的家庭很少……”负责人还在长篇大论，尽管这是在福利院长大的孩子必须面对的，但这样的场景无论经历过多少次都还是会让人如坐针毡。我不自觉将放在膝盖上手握紧。
“慎くん的情况我们大概已经了解了。”在我几乎想要夺路而逃的时候，坐在身边的人出声打断了对面的喋喋不休。“不过最后的决定，还是要看这孩子的意思。”他转过来，掌心落在我紧绷的脊背上，若即若离的轻柔触感像是一只小鸟。
“慎くん，愿意和我们一起生活吗？”
他有一双我在之前的人生中从来没有见过的眼睛，水汽充盈的，眼神让人无法拒绝。我慌张地错开目光，点了点头。
稍年长的另一个男人和他交换眼神，在文件上签了字——铃木伸之。
铃木……真好，是很常见的姓氏。我接下来也会过上一种随处可见的生活吗？
年轻男人给了我一个浅浅的拥抱，说“请多指教，慎くん。”
搬进铃木家是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上午，铃木先生开车——不想叫爸爸也可以，他是这么说的。川村壱马，会面后我从福利院负责人那里得知他的名字，坐在副驾驶向我介绍新家和学校的情况。可以把天窗打开吗？他问铃木。后者把烟叼在嘴里按下开关。川村壱马在风中伸展双臂，空荡荡的袖口滑落到肩头，连同他说的许多话一并被风卷起，像一面饱满的帆。
只是当时的我没能意识到，那或许是这个家庭中最轻松的时刻。
来合影吧，一切安顿好之后川村壱马提议。在新家的门前，我和他并肩蹲下，铃木先生站在我们身后。快门声响起时，他勾了勾我的手指。第一张家庭照很快被挂在客厅中央的位置，我握住他的脚踝，川村壱马踩在沙发上，将画框挂到墙上的钉子下，遮住了原先留在那里的痕迹。
然而仅仅是一个月后，这张合影、连同合影中期盼普通人生活的我，就成为这间房子里一个巨大的笑话。
我在初夏的夜晚被急雨吵醒，窗户被风吹开，我探出窗外，从雨中捞回飘飞的窗帘。在雨水敲打窗台的响声中，夹杂着细密不断的，痛苦欢愉交织的呻吟。我像是被抽走意识，对当下的场景忽然失去了理解能力。窗叶被狠狠掼回来，连同一声高亢的哭喘一起关进房间。我好像忘记了如何行走，身体靠着冰冷的墙壁滑落，跌坐在窗前被雨水淋湿的地板上，竟然不知不觉睡着了。潮湿而混乱的梦境被川村壱马的开门声打断，雨已经停了，借助窗外泛白的天色我看见性爱在他身上留下的痕迹。他赤裸着双脚，表情有一瞬的不知所措，然而最终还是走近我，手掌盖在我的眼睛上。和初次见面时一样，小鸟一般轻柔的触感。
对不起，他说，慎，别哭了。
川村壱马捧起我的脸，指缝间有一丝精液甜腥的气味，喉咙由于过度使用发出有些沙哑的声音。他伸开双臂搂住我，却因为过分纤瘦显得像是整个人嵌在我身体里。我推了推他，不想被发现自己正因为混乱荒唐的梦境而勃起。川村壱马用柔软的手指抚摸着我的发根，随后将它伸进我的裤子。
他跪坐在我腿间，上半身脱力地靠过来，左手轻轻抚摸着我的肩胛。如果只看上半身，任谁都会说是兄友弟恭的温馨场景。可不绝于耳的粘腻水声将我们拉回真正的现实，川村壱马握住我阴茎的手指富有技巧地套弄着，圆润的指甲不时蹭过顶端。交织着的呼吸让周围的空气变得粘稠而滞重，我几乎要因缺氧而窒息，在他手中射了出来。
“没事了，慎，没事的。”
川村壱马甚至没有第一时间处理满手的浊物，而是支起身体，向我露出安抚性质的微笑。升高的体温蒸出我们身上相同的沐浴露香味，我知道从今夜起我和他永远都无法成为兄弟，却又觉得此刻才真正血脉相通。
哥哥。我将他压在地板上，第一次说出这个称呼。在被触碰到之前，川村壱马推开我落荒而逃。
从那个雨夜开始，一直笼罩在川村壱马身上的温柔的生疏感不见了，他在我面前开始流露出更加生动，有时是狡黠、甚至任性的表情。而他与铃木先生超越家人的亲昵，也开始毫不避讳地展现在我面前。我们在邻居面前扮演没有血缘却最亲密和睦的模范家庭，然而只有身处漩涡之中的人才明白，真正将我们捆在一起的，是怎样畸形的关系。
然而不幸的是，暑假很快就到来了。
川村壱马是有些怕热的体质，因此在家里总是穿着宽松的背心和短裤，露出四肢内侧柔软的皮肤。性爱留下的痕迹在晃荡裤管中若隐若现。
终于在某个燥热的午后，我从午睡中醒来，昏沉中听见川村壱马和铃木先生肉体交缠的声音。虚掩的房门被风吹开一条缝，从门缝中我看见铃木先生靠在沙发上的背影，和在他身上颠簸着的川村壱马。我猜想他此刻正以一种跪趴的姿势与铃木先生交合，因此得以面对着沙发后的卧室。白色的背心高高卷起，下摆被他含在嘴里，口水洇出一小团深色的痕迹。或许是因为呼吸不畅，川村壱马的脸上呈现一种高烧似的潮红，不知是眼泪还是汗水汇聚成的水珠挂在下巴尖，随着身体的晃动坠落下来。铃木先生的双手拢住他的胸口，挤出浅浅的沟壑。我忽然意识到，川村壱马比我想象中还要细瘦脆弱。
他在高潮中扬起脖颈，目光扫过我所在的位置，又迅速地把脸埋进铃木先生的颈窝中。
从那天起，我不得不时常借口约同学写作业逃离这个家，在快餐店躲到晚饭时间。
拙劣的逃避手段很快由于店面翻修告一段落，我看了看门前竖起的脚手架，拖着脚步原路返回。
推开家门时我没有看到川村壱马的身影，正疑惑着却听见卧室里细碎的响声。窸窸窣窣的动静随着走近逐渐清晰起来，是他情动的声音。
川村壱马在卧室里自慰。
“慎……”
我本该转身离开，却因为门后川村壱马的一句话被钉在原地，直到屋内逐渐平静下来，才故意弄出响声装作刚进家门。
川村壱马从卧室里出来，眼角还微微红着，显出一种被情欲泡透的媚态。表情带着欲盖弥彰的慌乱，问我要不要冲凉。我从他身边经过，说先去换衣服。
房间里的空气还留有淡淡的腥膻，共用的衣橱被他打理得井井有条，我抽出一件T恤，旧照片随之飘落到脚边。
照片上的川村壱马和我年龄相当，呈现出一种没经受过伤害的天真的神态，右边有一道修补的痕迹，另一侧是个陌生的男孩，看上去还要更小一些。我把它翻过来，照片的背面用稚嫩的笔迹写着“壱马、慎”。
慎……川村壱马自慰时叫出的名字。
我不知道照片上这个与我同名的男孩和这个家庭之间的故事，也不知道川村壱马用了什么条件作为交换才让我来到这个家庭。心脏如同要把全身的血液全部抽走一般狂跳不止，我手脚发麻，几乎是四肢并用地跑进厕所呕吐起来。
或许川村壱马察觉我看见了另一个慎的照片，自那之后，他又重新变回那个标准意义上的“好哥哥”。我们仍然勾肩搭背，仍然分享同一瓶汽水，在外人看来没有任何变化。不同的只有在与铃木先生做完回到房间时，他不会再来到我的床边，似乎也不再介意我的想法。暑假快要结束的那天晚上他比往常早一些回到卧室，背对着我将自己裹进毯子。夏虫聒噪得让人难以入睡，天快亮时，我听到川村壱马压抑的呜咽声。
“慎。”
我不知道他在叫谁。
与漫长的假期相比，这样能够逃进学校的日子算是恩赐。
川村壱马的邮件在午休时间发进来，今天是慎的十七岁生日，晚上一起在家里庆祝吧，他这样写道。
好，我会早一点回去。
我把手机放进课桌，压在新干线的车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