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reface

【北马】悖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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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ating:
Teen And Up Audiences
Archive Warn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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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tegory:
M/M
Fandom:
The Rampage from Exile Tribe (Band)
Relationship:
Yoshino Hokuto/Kawamura Kazuma, Kawamura Kazuma/Yoshino Hokuto
Character:
Yoshino Hokuto, Kawamura Kazuma
Additional Tags:
Serial Killer, Blood
Language:
中文-普通话 國語
Stats:
Published: 2022-06-15 Words: 8438

【北马】悖论

Summary

※北马※
※含杀人魔设定,有略微的血腥描写※

【北马】悖论

爱是没有逻辑的。

当爱和道德站在对立面的时候,他们又会做出怎样的选择?

……

“近日来发生多宗杀人事件,初步推断凶手为同一个人,系连环杀人犯。目前警方透露,凶手的手段都极为残忍,现场皆有大量血迹,暂时没有发现受害者之间有任何关联,案件仍在调查当中。请各位居民注意安全,非必要时请勿在晚上单独外出,记得锁紧门窗……”

电视中的男声机械式地播报着骇人听闻的事件,就好像这一切都和他毫不相干。吉野北人盯着新闻上放送的现场照片,隔着屏幕都好像闻到了一股血腥味,这让他不由得皱起了鼻子。

“今天还是得很晚回来吗?”吉野北人转过头看向正在玄关换鞋子的川村壱马,语气中明显有些不悦。

“嗯……没办法,你也知道的,最近事情比较多。”川村壱马随口回应着。

吉野北人感觉最近川村壱马的态度变淡了许多,就连见面的时间都减少了,尽管他们现在是同居的关系,但也只有早上才能短暂地见上一面。这对于本应在热恋中的情侣来说,怎么想都不太对劲。

难道壱马已经开始厌倦自己了吗?吉野北人按捺不住内心的不安这么想道。

“虽然我今天没工作,但还是想去接壱马下班呢。你也听到新闻说的了,总是这么晚一个人回来,我不放心。”

“要是你真的担心,那就好好养好你身体,再恢复平时的工作量吧,这样就能一起回来了。……我出门了。”

没有更多的对话,川村壱马就匆匆出了家门。

“好好休养身体吗……”在没有人看到的地方,吉野北人苦笑了一声。

自从他因为身体问题减少行程以来,过了已有大半个月之久。总是没由来地感觉到困,或是突然失去意识之类的事情不止发生一次两次了,连记忆也变得断断续续的。起初以为只是单纯的过度劳累,结果即使认真休息过了也不见好转,看了很多医生都找不出理由。眼看这种情况发生得越来越频繁,经纪人不得已减去了他大半的工作量。

有时候,睡觉是一种很好的逃避手段。

吉野北人重新爬回床上,他不由自主地回忆着这段时间来川村壱马奇怪的一举一动,比如总是很早出门直到很晚才回家,又比如对他态度的转变。他想起了前不久看过的电视剧,突然就理解了里面男主角被忽视时的心情。

他也会像那个男主角一样被心爱的人无情地抛弃吗?

在一遍又一遍告诉自己川村壱马并不是那种会因为自己生病而离开自己的薄情寡义的人之后,吉野北人不知不觉地坠入了梦乡。

他梦见了川村壱马。正当他想要上前抱紧对方的时候,他发现地上还躺着谁的尸体。而川村壱马的手上握着刀,全身沾满了鲜血。尸体的肚皮是敞开的,肠子挂在了身体外面,连里面的内脏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他被如此真实的梦境吓醒了,背上和额角冒着冷汗,黏糊糊的,脑海里还在不停回放刚刚的场景,让人感觉很难受。

时间正好踏过凌晨两点,在以前,吉野北人甚至不知道自己原来能睡这么久。旁边空荡荡的床铺告诉了他川村壱马还没回来这一事实,手机上最后一条来自对方的消息也已经是四个小时之前了。

吉野北人叹了口气,拿着毛巾就走进了浴室。毕竟汗水浸湿了的衣服正紧紧贴着他的背,额角的刘海也黏在了一起,于是他只好起身去洗个澡,顺便让乱成了一坨的脑袋放空一下。

只有被热水的高温包裹着的时候,吉野北人才感觉自己活着。

流水声没能盖住玄关门打开的声音,是川村壱马回来了。吉野北人把水龙头拧上,还没来得及擦干头发上的水珠就迅速穿好了衣服出去。他倒不是没有想过进来的不是川村壱马,而是新闻上的那个连环杀人犯——如果说下一个死的就是自己的话,他的壱马将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呢?他又会为了自己难过得哭出来吗?

不过在看到那的确是川村壱马后,吉野北人确实松了一口气。

“我差点就想要出门找你了呢。”吉野北人靠在门框边,有一下没一下地擦着湿漉漉的头发。

“……不是说了不用担心吗,我是坐staff的车回来的。”川村壱马走了过去,接着吉野北人就久违地感受到了被人抱着的温暖。

虽然川村壱马很快就松开了,但吉野北人还是察觉到,似乎有股几不可闻的血腥味从川村壱马的身上钻进了他的鼻腔。他再次想起那个充斥着红色的梦境,没忍住冲进了洗手间趴在马桶边上就开始干呕了起来。

川村壱马一边帮他轻轻地抚着背部,一边问:“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可能……是因为睡了一整天没吃东西的原因吧。”吉野北人没有直接问出关于那股味道的事情,他抱了过去,再一次仔细地嗅了嗅。奇怪的是它居然消失了,现在川村壱马身上的只有平时用的香水味道,难道刚刚的一切都只是错觉吗?

在川村壱马的强烈要求下,吉野北人把头发吹干,回到了温暖的被窝之中。有那么一瞬间,吉野北人觉得自己象是一个患了什么重病的病人,每天除了睡觉就是睡觉,而川村壱马则是他冷漠又负责的护工。

……或者说,川村壱马其实在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吉野北人被自己毫无由来的想法吓了一跳,也许是刚刚的噩梦让他神经暂时变得有些敏感过头了吧。没来得及继续胡思乱想,吉野北人就再度陷入了沉睡。但令他更加疑惑的是,明明已经睡了一整天,困意却还是没由来地侵袭他的大脑,又一次偷走他的时间。

吉野北人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早上,他照常在客厅一边喝着速溶拿铁一边看电视里放的新闻,但是在下一秒,他差点没把咖啡一口喷了出来。

“……烫到嘴了?”川村壱马转过头去看着吉野北人,眼神充满了疑惑。

“啊……嗯。”吉野北人根本没有闲心解释,继续专心地盯着荧幕上放送的特快新闻。新闻里面依旧是最近炙手可热的杀人魔话题,死者于今早在家中被人发现,死亡时间大概在昨晚的九点至十二点之间。现场一如既往地留有大量的血迹,内脏几乎全部暴露在外……关于尸体状况的描述,吉野北人直觉得越听越熟悉。

——那不正是他昨晚做的噩梦吗?

顿时许多问题浮现在吉野北人的脑中,但是本来就不擅长解谜的他,要想靠自己得出答案,以目前来说多少还是有点难度。他偷偷看了一眼坐在旁边的川村壱马,想观察川村壱马在看到这个新闻时会是什么反应,后者却只是平静地等待新闻放送完毕,然后拿着两个人的空杯子到洗碗池里冲洗。

“壱马……你昨晚在哪里?”

“你不是知道吗?当然是一直在工作了。”

川村壱马的回答并没有让吉野北人放下心来,尽管他的语气听起来并不像在说谎,但作为一个正常的人类来说,面对这么残忍又的确真实发生了的案件,他的反应倒是平淡得过分了,就连几乎对什么事都不会太过在意的吉野北人都有些动摇,更不要说那是川村壱马。交往多年的经验和直觉告诉吉野北人,川村壱马确实有什么瞒着他的事情。

仅仅一天,那份怀疑就直接变了质。

在川村壱马照常出门去工作之后,吉野北人快把家里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有发现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唯一让他感到违和的是阳台晾衣架上挂着的黑色风衣——那是他的外套,可他完全没有最近穿过这件风衣的记忆。吉野北人伸手摸了摸,布料还是半干的状态,感觉象是刚洗了半天的样子,按时间推算只能是在昨晚。不管怎么想这个时间段都太过奇怪了……有什么衣服是一定得半夜洗的吗?吉野北人仔细地回想川村壱马有没有提过关于这件衣服的事情,或者是不是自己忘掉了什么,才会让他莫名其妙的疑心越来越重。

思考问题并不是他的长处,于是他放弃了,拿起手机拨通了藤原树的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吉野北人听到那头传来了嘈杂的人声,似乎是staff正在对工作内容进行解说。

“喂,树?没有打扰到你工作吧?”吉野北人的嘴上这么问着,却根本没有要是打扰到了就会马上挂掉的打算。他躺在沙发上,愁眉苦脸的,正思考着要怎么把话说出口。

“北さん?怎么了,突然打过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嗯……也没什么,只是在家很无聊,想找个人聊聊天而已。”

“……稍微等我一下。”藤原树捂住了话筒,跟staff说了一声便出了休息室,来到没人的走廊窗前,才重新跟对面的人说道:“没事,我刚好在休息呢,你说吧。”

“骗人,明明就是在谈工作的事情吧?”吉野北人无情地拆穿了藤原树的谎言,这让藤原树感到很无语。

“不说就挂了。”藤原树压抑着内心想要大叫“你以为是为了谁啊”的冲动,没好气地回复。

“哎哎哎,别挂嘛!”吉野北人立马从沙发里坐起身来,可怜他的小脑袋瓜还没想到该怎么问比较合适,干脆单刀直入主题:“其实……我是有话想问你的。你和壱马昨晚是在一起工作,对吗?我想知道,他是几点离开公司的。”

藤原树不太明白吉野北人的意思:“……我们几个人昨晚确实都在一起,是十点的时候结束的。”

“十点……那他有说过要去哪里吗?”

“这我就不太清楚了,如果连北さん都不知道的话,我更不可能会知道了吧?”

藤原树等了好一会吉野北人都没有说话,他本来还想多关心两句,碍于staff来找他回去继续商量工作的事情,关于详细的情况只能等工作结束后再问了。他简短地丢下一句“今晚八点老地方见吧”就匆忙挂了电话。

吉野北人盯着手机荧幕看了良久,一时之间难以整理自己的思绪。直到荧幕的光暗了下去,他才象是忽然发现了什么似的又马上打开了锁,紧挨着和藤原树刚刚的通话记录下面,另一条奇怪的记录明晃晃地扎进了他的视线里。

上面显示的是他和川村壱马的通话记录,而时间却正好在昨晚的十点四十四分,通话时长是三分钟。

但吉野北人清楚地记得,昨晚这个时间他应该在睡觉才对,也一整天没有跟川村壱马有过任何除了短信之外的联系,难道他还能梦游起来给别人打电话还能打了足足三分钟吗?那大概就要变成恐怖故事的范畴了。

晚上,吉野北人按时赴约,来到了位于公司附近的一家甜品店。即使在工作日也能看到这里几乎坐满了客人,不愧是中目黑受欢迎的甜品店TOP1。只不过吉野北人今天并没有好好品尝的心情,藤原树坐到他的对面,看着他愁眉苦脸地搅拌着早已凉透的拿铁,没好气地偷偷翻了个白眼。

“我说,每次只要一牵扯壱马さん的事,北さん就会把心情全写在脸上呢。”

“树……我要怎么办才好啊。”吉野北人没有搭理他的吐槽,倒是直接抛出了个没头没尾的问题。

“什么怎么办?……到底发生什么了,不告诉我的话,我可没法帮你啊。”藤原树耐心地说道。

吉野北人板着脸,一五一十地告诉藤原树最近发生的事情,包括自己的猜疑。

藤原树的反应果然和吉野北人想象中的一样,不太相信川村壱马会做出那样的行为,最后他稍微安慰了一下吉野北人,两人就道别了。

吉野北人终究还是没有将那杯拿铁喝掉,就像川村壱马对他的态度一样,冷掉了就不是原本的味道了。

回家之后吉野北人脱力地躺在床上,什么都无法思考,头好痛,好想逃。他在不知不觉中陷入了沉睡,接着又做了大致相同的梦境——只是这一次的场景、地上的主角、杀人的手段都发生了改变。

他猛然惊醒,外面的天已经亮了,旁边空着的位置和没有温度的床铺表示川村壱马整晚没有回来过。他打开手机,果不其然没有任何来自川村壱马的信息。

明明是不用工作的日子,他却觉得比以往都要疲倦。

用冷水洗脸会让人平静不少,这也是吉野北人为什么选择在这种天气里故意冻了一把自己的原因。他看着镜子中的脸,短短这么几天就已经憔悴了不少,要是不赶快解决那件事情的话,再漂亮的脸蛋也会撑不住的吧。除了这个,他还发现了别的违和感,他对着镜子想了很久,终于发现了违和感是从何而来的。

“……我昨晚是穿这件衣服来着吗?”

他带着这份疑惑,擦干了湿漉漉的脸。

 

吉野北人的早上一如既往,一杯拿铁,一个早间新闻,一次冲击。

尽管他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当他看到自己的梦境又和骇人的新闻高度重合时,他的手还是忍不住发抖。他这才想起来,在他刚刚患上怪病的那段时间,他曾经也做过几次这样的梦。不同的是,那些梦都很模糊,等他醒来就会忘得一干二净。再后来,他就很少做梦了,所以他没有在意。他甚至记得他跟川村壱马说过“我昨晚梦到你了”,当川村壱马问他梦到什么,他又说记不清了这一件事。

他想打给川村壱马,却在点开通讯录界面的时候停下,就算打过去,对方也不见得就会如实相告。他觉得自己不能再继续依赖着他了,于是他决定要亲自找出真相,不管结果如何,他只相信亲眼看到的东西。

等到川村壱马回家已经接近早上十点了,他简短地跟吉野北人说了几句话,就直接扑到床上爆睡。

这晚,吉野北人做了几道丰盛的料理,他们久违地坐在餐桌上一起吃饭,聊着无关紧要的事情,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但吉野北人很清楚,这也许是他们的“最后的晚餐”。

包括在床上缠绵的时候,接吻的时候,感受川村壱马包裹着他的体温的时候,吉野北人无一不在想象他们会走向什么样的结局。

是地狱?还是毁灭?

 

没有梦境的夜晚,如同暴风雨前的宁静。

吉野北人发现,他只会在杀人案的前一晚上做那种荒唐的梦。

整个早上他都装作和平时没什么两样,一直到川村壱马出门去工作。既然他决定了要挖掘出真相,现在也只能放手一搏了吧。他再次翻箱倒柜,想要寻找哪怕一丁点线索。他知道川村壱马实在太聪明了,应该不会在显眼的地方留下蛛丝马迹,所以他比上次找得更仔细,终于在一堆杂物中找出了一瓶安定剂,甚至只剩最后几片了。

这让吉野北人本来放下了一半的心又悬空了起来。

他的脑袋从来没有转得这么快,按照常理来说,他的病并不需要服用这种东西,毕竟那只会令他睡得更久。川村壱马就更不用说了,他可不会有失眠的苦恼。

……难道自己总是昏过去或失去一部分记忆,是因为他发现了什么,所以川村壱马在偷偷喂他这个东西吗?

吉野北人随便收拾了一下,就匆匆忙忙地出了门,路上还不忘给藤原树打了个电话确认川村壱马的行踪。电话那头的人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心想又来了吗,但还是告诉了吉野北人他确实正和川村壱马一起进行拍摄。吉野北人说了句谢谢便挂掉了电话,藤原树也没再理会,对他来说,那不过是情侣间的感情问题罢了,他能做的不多。

吉野北人来到了公司对面的咖啡厅,压了压帽檐,确保自己不会被人发现,然后坐到了边上的位置。

这里隔着玻璃可以直接看到公司的大门,是谁进出都看得一清二楚。为了保持清醒,吉野北人点了杯他不太喜欢的美式,没想到刚入第一口他就后悔了,眉心也拧在了一起,一副十分痛苦的样子。他看了看四周,幸好没人注意到他,他打开放着方糖的小碗,使劲往杯子里加了好几块,直至它完全变甜。吉野北人噙了一口,满足地点了点头,咖啡果然还是甜的好喝。

川村壱马从公司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吉野北人跟在他的身后,一路到了家门口。吉野北人刚想松口气,就看到川村壱马拐进了楼下的餐馆,也坐在了能够透过玻璃观察到公寓出入口的位置上。川村壱马做了和他下午一样的事情,他知道,对方原来也在监视着自己。

他之所以会有这样的想法,是因为川村壱马一直盯着街道的对面,即使早就吃完了所有食物,他也没有马上离开,而是待到打烊。

也许川村壱马总是这么晚才回家,极有可能是和今晚一样的情况吧。

吉野北人想不通川村壱马这么做的原因,如果直接问他,他会告诉自己吗?好烦躁,好想直接把他绑起来逼问究竟是怎么回事。其实吉野北人根本不在意他到底做了什么,就算一连串的案件真的都出自他的手笔,他也会选择包庇纵容他。令他感到难过的,从来只有川村壱马忽冷忽热的态度,和不跟他坦白这两件事。

为了让自己不显得那么可疑,吉野北人故意跟他错开时间,乘上第二趟电梯。他注意到手机上来自川村壱马的来电,但没有接,偷偷在心里哼了一声后干脆挂掉了,当作是对川村壱马冷落自己的报复。然而电梯门打开的瞬间,本应在家里的恋人居然出现在吉野北人的眼前。他满脸焦急,还没等吉野北人反应过来,就把人从电梯里拉出来紧紧地抱在怀里。

“你到底去哪了,电话也不接,知不知道我很担心啊!”

吉野北人被他凶得有点愣,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两个人沉默地在走廊抱了好一会。直到有邻居因为听到刚刚动静而开门时,吉野北人才拖着人形挂件回到家里去。

他拍了拍川村壱马环住自己的手臂,说他快要喘不过气来了。但川村壱马依旧不舍得松开手,他脸上的表情绷得像一团皱巴巴的纸,可惜吉野北人看不见。

“我就是下去透透气而已……用不着这么担心吧?”吉野北人不理解川村壱马为什么产生了这么大的反应,即使在一起这么久,也很少看到他惊慌失措的样子。

川村壱马抱得更紧了。仿佛有那么一瞬间,吉野北人重新感受到了他本以为消失掉的、川村壱马对他的爱。温热的怀抱、熟悉的香气、还有紧贴在耳边的呼吸声,都是让他安心的存在。

他好想将所有疑问说出来,无论川村壱马的回答是什么,他都会相信的,然后他们就可以回到最初那样。可他越是想开口,越是感到意识在抽离,身体也开始使不上劲,就这么晕在了川村壱马的怀里。

 

接下来的几天,川村壱马几乎寸步不离地跟着吉野北人。

吉野北人不讨厌他偶尔会很黏人这一点,倒不如说他很享受这种感觉——当然是在和平的前提下。

川村壱马更明目张胆地监视着自己了,吉野北人是这么想的。

可是这又怎么样呢?他愿意一辈子被他监视着,哪里也不去,让川村壱马永远困在他的身边。

他似乎是不忍心打破这份平衡,什么也没提起,和川村壱马度过了无忧无虑的三天。他害怕面对真相,害怕说出来后会失去现在拥有的东西,所以他又犹豫了,放在以前他早就能解决的问题,现在却苦恼了那么多天仍然下不了决心。怪病不仅夺走了他的自由,还让他变得脆弱不堪。

就算要判他死刑,他也想再争取多一点的时间。

至少在他亲眼看着自己把刀捅进那个人的心脏之前,一切都朝着他以为的方向发展。

 

浑浊的空气里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腥膻味,光是浅浅呼吸上一口,就能感到胃部在翻滚。吉野北人从朦胧中清醒过来,他跌坐在地上,不由自主地咳嗽着,手中的刀刃掉在地板发出清脆的响声,他扯下袖口捂住了鼻子,以免吸入更多恶心的气味。稍作休息后,他才看清这片地方大概是一个废弃的屠宰场,昏暗的灯光使他分不清身处梦境还是现实,而藏在发黄的塑料门帘后的,是他在梦里见过无数次的尚有余温的尸体。

他怀着不安的情绪一步步往那边靠近——尸体的衣服被血染红,身上有多个刀口,有些地方甚至能看见冒白的骨头,伤口四周的皮肉向外绽开,惨烈的程度简直让人不愿再看第二眼。

吉野北人还是初次在梦里体会到如此真实的感官、清晰的画面。

……但这真的是梦吗?

“北人……?”熟悉的声音将吉野北人的意识拉了回来,他朝声源的方向望去,不出所料看到了川村壱马,脸颊边上还有淡淡的被拭去的血迹。

“今天这样就够了吗?”

今天这样就够了吗?那是什么意思?

吉野北人的心里有一百个问号,比如他们为什么在这里,自己是在做梦吗,那具尸体又是怎么回事?但是他还没开口,川村壱马就像知道了他的疑问般,继续把话说了下去。

“啊……原来是这样啊,是你吗……果然没法再瞒下去了吧。”川村壱马叹了口气,对于血腥味他确实早就习惯了,看着把鼻子捂得严严实实的吉野北人,他抬手指了指身后的门口。“你在外面等我好了,我马上处理完就来。”

吉野北人觉得自己是准备接受处刑的囚徒,而独属于他的刽子手正把他们留下的所有证据消灭掉。到了明天,一定又能从新闻上看到关于他的“杰作”的报道吧。

川村壱马把围巾取下给吉野北人戴上,自己则用黑色的口罩挡住半边脸。他带他绕进小路,走了很久才到灯火通明的街道,回去的路上两个人没有再说一句话。

“可以告诉我了吗,壱马?”吉野北人的眼眶红了一圈,看向川村壱马的眼神里充满了委屈,他很想发泄,但不是现在。

“嗯……我就知道会有这一天的。在那之前,你能答应我不管听到什么都要保持冷静吗?”川村壱马见吉野北人点点头,接着说道:“我想你也猜到了……但我不知道你了解到什么程度。我是说,你恢复了多少记忆?”

“……那些梦,全都是真实发生的事情,对吗?壱马,新闻上说的杀人魔,是你吗?”吉野北人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川村壱马沉默了一会,他并不擅长撒谎,更何况面对的是吉野北人。在吉野北人等他答复的时间里,连呼吸都是焦急的,心脏也在疯狂地跳动,感觉十分煎熬。

“不……”良久的沉默之后,川村壱马只从口中挤出几个字:“那是你,北人。”

不祥的预感终究还是变为了现实。吉野北人的眼泪不停地在眼眶里打转,他说不出话,川村壱马的回答让一切又显得不那么真实了。如果可以的话,他倒是希望像以前一样,最后发现原来都只是一场虚假的梦。

川村壱马已经猜想到他的反应:“准确来说,是另一个你做的。或许你一时间很难接受,我也不想伤害你……北人,我想你知道不管你是谁,发生什么,我都会在你身边的。”

“……接着说。”到底要怎样才能消化掉他说的话呢?这还是吉野北人出生以来第一次觉得日语原来这么难懂。

“我也是偶然发现的,或者是“他”故意让我发现的吧。当我知道你……他有杀人的癖好时,已经太迟了。我没有办法丢下你们不管,我只能帮忙掩盖所有罪证,把你们好好保护起来。”

吉野北人曾经以为自己很了解和川村壱马的关系,可事实上他连自己都没有真正了解清楚过。他甚至因为这件事怀疑了川村壱马对自己的爱,跟踪他,不理解他。吉野北人不知道的是,原来被包庇纵容的人,从头到尾都只有自己一个。

内疚、难过、不安,负面的情绪一次性涌了上来,吉野北人被名为自责的潮水吞没,就在他快要窒息的时候,川村壱马又不惜一切代价去拉他上岸。

川村壱马的肩头被吉野北人的泪水浸湿,他却毫不在意地轻轻抚着恋人的背部,耐心地等对方稳定下来。

吉野北人哭得视线模糊不清,他其实不在意是否真的伤害了很多人,恋爱中的他是自私的,最不可原谅的是他那把川村壱马拖下水的另一个人格。他终于意识到了“他”的存在,对于触及到底线的事,他不会也不可能会心软。

他回忆起了所有的事情,包括每一桩案件的细节,还有“他”的想法。

黑色风衣是他穿的,血腥味也是由他身上散发出来的,电话是他打的;川村壱马每次晚归,是为了防止自己偷偷溜出去犯案,通宵的那晚也是在替自己掩盖痕迹;他理解到为什么川村壱马的态度总是忽冷忽热,又在发现他不在家的时候表现得那么紧张。

他还知道了,就在昨天,“他”用自己来威胁过川村壱马的事。

吉野北人的副人格和主人格完全相反,主人格越是敏感、脆弱,副人格就越是冷静、狂妄。副人格有着主人格没有的特征,还拥有全部的记忆,不像主人格只记得自己做的,“他”可比他要优秀强大得多了。唯一的相同点是,他们都打从心底里爱着川村壱马,所以“他”根本不想和任何人分享,即使那是自己的另一个人格。

其实在吉野北人晕倒在川村壱马的怀里的那个晚上,是“他”出来了。“他”一边揶揄了两句川村壱马的伪装做得不够精细,一边表示自己根本无所谓,无论主人格崩溃与否,只要“他”想,随时都能把这副身体的主导权完全夺走。川村壱马试图说服“他”,却被要求和“他”也做一遍,川村壱马答应了。

他说,不管是哪边的北人,只要是他,他都会爱着。

副人格可不像主人格一样细腻温柔,这是导致第二天的川村壱马身上满是咬痕和淤青的原因。吉野北人想到这里,不禁有些生气,非要脱掉川村壱马的衣服确认。川村壱马的体质使他很容易留下痕迹,过了好些天仍能看到几个还未褪色的印记。吉野北人照着看得见的地方重新咬了上去,覆盖掉原本的红点,然后才肯让川村壱马把衣服穿回去。

“……为什么事到如今还要做这个?”川村壱马边穿衣服边不解地问道。

“就算是自己的身体,我也会觉得怪怪的。感觉象是被另一个人侵占了一样……还分走了壱马一半的爱,很不爽呢。”吉野北人顿了顿,“他的话,也是这么想的吧。”

吉野北人感受到体内的那个人正在渐渐消失,他低头摸了摸心脏的位置,突然有点难过。才刚开始认识,就要和“他”说再见了。

吉野北人没有告诉川村壱马,从他说“不管哪边都会爱着”开始,“他”就已经动摇了,即使川村壱马说了那些话,“他”也是孤独的。“他”觉得无法插足两人之间的关系,“他”知道,要是“他”让主人格永远都回不来了,川村壱马可能反而会恨“他”。但是“他”和主人格一样,同样无法接受和别人分享壱马的爱,尽管那是另一个自己。所以“他”选择了消失,和主人格进行融合。

今后一定可以独占壱马了吧,吉野北人想,他会连带着“他”那份,给壱马更多的爱。

爱是没有逻辑的,却是坚不可摧的。

Afterwor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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