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不断变换的灯光照映着吉野的脸。
他喝了口柠檬沙瓦,打开手机滑到熟悉的聊天界面,记录依旧停留在两天前。对方冷漠地留下句暂时别联络,就真的再也没回复过。
吉野烦躁按眉,看来这次是真有够他哄的。邻座的翔吾凑过来想要碰杯,低头一看显示屏,乐了:“怎么,吵架了?你和人之前没说好吗?”
“我哪知道?烦。”一口闷了杯里的酒,club轰鸣的音乐吵得人耳朵发疼,吉野扣杯挥手:“你们继续,我去趟厕所。”
“别啊哥们,你的婚前单身夜,开心点啊!”
去他爹的单身夜,吉野狠狠翻了个白眼。
甩上隔间门,世界终于安静。吉野坐在马桶盖上点烟,腾出只手在聊天框里打字。刚发出去三条,蹦出个醒目的红色感叹号——很明显,他被对方拉黑了。
想摔手机。
心情更糟了,左手的烟燃过半也没吸上一口,被狠狠捻在地板上。拍拍外套准备开门,一旁哐当传来人和隔板碰撞的声音,伴随衣物摩擦的窸窣声,还有鬼都听得出在干嘛的唇齿交融声。
“操。”
吉野低声骂了一句,这都什么破事。
按兵不动忍了几分钟,隔壁却是压根没有要结束的意思。吉野觉得自己的耐心已经告罄,再等下去可能得在厕所听完一部片子。他单手揣兜,一脚踹开隔间门,整个洗手间瞬间陷入死寂。
特地等了会儿才走出去,不巧正好和旁边出来的人对上眼。
吉野意外挑眉,哟,倒算半个熟人。
对方显然也认出他来,二人四目相对。吉野将视线下落,不怀好意地吹了个口哨——那人的衣服被拽得七零八落,露出大半个小巧圆润的肩膀。白皙的脖颈顺延至胸口,到处是暧昧的暗红色吻痕。
那张平日里端庄正经的脸,此刻正泛着不正常的潮红,微微皱起的眉头像是昭告被中途打断的不满。无视吉野的挑衅,他随手扯了把衣领,拉住身旁的人转头就走。
吉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晃晃悠悠走到洗手池旁打开水龙头,颇为恶劣地回忆起刚刚活色生香的实况大战,那人的呻吟在他耳朵旁挥之不去。
沙哑的,软软的,勾人得紧。
02
“你小子人呢?别告诉我这么重要的日子你给忘了!”
宿醉后的脑袋疼得像被卡车辗过,吉野被催命一样的手机铃吵醒。
“……我这就过去。”
“我真服了,订婚宴还有两小时开始,你最好祈祷你半小时内能给我飞来现场,要不然我不保证你还能见到明天早晨的太阳。”
一串忙音。吉野认命地抹了把脸,鸡飞狗跳一通洗漱,飙车上路。踏进化妆间摘下墨镜,露出多少有点浮肿的眼睛,敲敲手表:“二十八分钟,怎么样,没迟到吧?”
阵恨不得把手上的会客单拍他脸上:“你知道今天来了多少媒体吗?你要是鸽了,这个后果你能承担吗!”
两大财团的强强联手,自然是各界瞩目的大事。
“这不是准时到了嘛!”
吉野自知理亏,乖乖朝化妆台前一坐。阵还跟个老妈子一样在后头絮叨:“人对面一小时前就到了!”
一小时前就到了?吉野回忆起自己那素未谋面的未婚夫,噢,倒也不算素未谋面——虽然在昨天前,他还只见过川村的照片,但他们也算在洗手间有过一面之缘,虽然场面并不是非常雅观。
一群人忙里忙外一小时总算把主人公从头到脚收拾妥帖。吉野被阵打发到休息室,一进门,他那光彩照人,脖子上还围了条丝巾的未婚夫正襟危坐在沙发上喝香槟。
吉野也上前坐下,明明是一张沙发,两个人中间隔的空还能再塞五个人。
突兀的震动声响起,川村从裤兜里掏出手机按灭,低头打字。吉野忽然想起昨天厕所里那些惹人遐想的浪话,打趣道:“不接?是你的好弟弟吧?”
川村不悦地皱眉:“在八卦这个之前,你不如关心关心你家那位。”
“你调查我?”
“知己知彼。”川村关上手机,“毕竟我们需要合作很久,你说是吧?未婚夫。”
吉野刚想开口,阵开门让他们收拾好过去,仪式二十分钟后马上开始。
订婚宴不算铺张,但很讲究,排得上号的名流政要几乎都来了。吉野和川村虽然不熟,但却是称职的演员,合作默契无间,眼角眉梢都是挑不出毛病的幸福恩爱。
“那个,两位能不能稍微靠近一些?”
两位假笑天才在满是玫瑰和气球的背景墙前接受媒体访拍,吉野腮帮子酸疼,霎时觉得自己和橱窗里精心装扮的娃娃也没什么本质区别。
“再靠近一点吧?”
超越安全社交距离,双方都深感不适,但表情依旧无懈可击。
“可不可以亲一个?”
靠。
异口同声的低语。
吉野僵硬地转过身,但脸上的笑容依旧温柔得能溺死人,他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见的音量轻轻说:“忍一下吧?嗯?”
话音刚落,川村感觉自己的嘴唇被一只大拇指覆住,头被人掰朝一侧,对方的脸在眼前忽然放大,耳边骤然响起嘈杂的起哄声。他下意识想要推开靠近的人,又猛然想起这是什么场合。
数秒后,温热散去,他听见吉野离开前在自己耳旁低语:
“合作愉快,未婚夫。”
03
婚宴直到晚上八九点才结束。
吉野累得倒头就能睡着,好不容易绕开媒体找到条后院小路,拐角林荫处撞见俩面对面的人影,说话声一句比一句急,吵架似的,仔细一瞧还有些眼熟。
这不他未婚夫和他的亲亲弟弟吗。
蹲墙角听了半天诸如“我和他之间是假的”,“我们的婚姻就是利益关系”的狗血八点档,吉野感觉自己的眼皮马上要开始第三次世界大战。
“你听够了没?”
被发现了。
“吵完啦?哟,人怎么跑了?”吉野揉揉眼睛,“我可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从这条路遛去停车场。”
川村的脸比夜色还黑。吉野打了个哈欠:“提醒一下,今晚应该很多狗仔蹲我们新房门口,你最好给点面子跟我回去一趟。”
“那可能要让你失望了,”川村还在不停地拨电话,对面一直都是占线,“今晚估计不行。”
说完转身就走,一点商量的余地也不给。
吉野看着对方的背影,又想起自己至今还躺在某人的黑名单里,气得有些牙根发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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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没有和你说过昨晚狗仔很多!狗仔很多!让你们回去一趟!”阵在电话那头的暴怒声透过听筒快刺破吉野的耳膜,“你看看现在新闻上都怎么写的?!”
“这真不怪我,对方不配合,我总不可能一个人回去吧?”吉野拿着电话在猫咖蹲人,“不是我说,他也太没契约精神了,哪有人新婚夜跑去追情夫的啊?”
“你别说人家!我看你要不是被人拉黑了你也半斤八两!”阵有些气不打一出来,“你现在在哪?我发个地址你马上过来,今晚你俩一起出席一个活动,发个恩爱通稿,这事就当过去了。”
“……”好不容易空出一天过来追人,又泡汤了。
吉野心不甘情不愿地驱车到会场,一进门就看见害他“加班”的罪魁祸首跟个没事人一样坐在VIP席,一时间气得嘴都歪了。
“怎么,今天不用陪弟弟?”
“……”
“某些人是追爱追爽了,害得别人今天要陪他加班。“
“……”
“我不辛苦,我命苦。”
“……”
还想再阴阳两句,被跑来嘱咐细节的阵打断:“你们两个等会儿记得站近点,亲密一点,昨天媒体通稿都在说你们看起来不太熟。”
“……”
“……”
本来就不熟。
剪彩仪式正式开始,吉野和川村并排站在正中间,两个人西装笔挺,帅得相当显眼,搁一块简直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当然,以忽略他们的自由意志为前提。
“川村先生,您能解释下为什么您和吉野先生订婚宴那晚各自都没回你们共同的家吗?”不知道哪窜出来的娱乐小报记者,八卦得很。
“可能有很多朋友误会了,”川村对着镜头笑得异常甜蜜,“我们不止有一处房产。”
吉野在心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但接腔却毫不含糊:“我们感情非常稳定,绝不是某些报纸杜撰的那样。”
答记者问完。拍摄环节,两个人靠在一起黏糊得像对神仙眷侣,连路过的蚂蚁看了都得夸句天生一对。
阵不由得感叹:“你俩破产了可以改行做演员,很有潜力。”
“谢谢。”两个人手挽手走出众人视野,下一秒光速分开两米距离。
“暂时没有这个打算。”吉野拍拍衣领,“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我也是。”
相背而行,好像刚刚情投意合的并非他们本人。
04
接到川村来电的时候,吉野正瘫在办公室的沙发椅上百无聊赖地批文件。
“你的电话,肯定没好事。”在尾页龙飞凤舞签上大名,吉野稍微调整了一下坐姿,“我猜八成是这个月底你外祖母的生日宴。先说好,去可以,下月初我投资的一个电影定档,有个记者会,你也得陪我去一趟。”
“你们吉野集团是要倒闭了吗?”电话那头的人显然有些不悦,“一个破电影也要劳烦你露面造势。”
“这个电影不一样。”
挂断电话,吉野把手里的文件夹朝桌上一扔,盯着阵以作戏要做全套为由硬往他桌上搁的结婚照嗤笑出声。
照片里,他和川村都笑得很敬业。
“商业联姻历来是家族巩固根基和扩张版图的必要手段。从你出生的那一刻起,你的婚姻就注定不可能由自己摆布。”这是自他懂事起父亲灌输的第一课,“记住,你永远不可能白白享有家族身份给你带来的巨大利益。”
他吉野北人多潇洒自由一人啊,大学专业说改就改成了导演系,拍拍屁股说老子不干了,破商科谁爱学谁学,把他家老头子气得差点撅过去。
停卡收车切段一切经济来源,他端过盘子发过传单,硬是靠打工凑齐学费生活费。
吉野以为自己自由了。
但当他辛辛苦苦拍的成片被映画伦理委员会以荒谬至极的理由打回来,内行人拐弯抹角地提醒自己是否得罪了什么上头的大人物。他才恍然发觉自己这四年活得就像个笑话。
仍尚存一丝侥幸地打给父亲,对方居高临下的口吻让他第一次明白什么叫做无能为力:“你拿什么筹码和我谈判?我说过,天底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逃是逃不掉的,他认命了。
吉野伸手把那张碍眼的结婚照倒扣在桌面,深深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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川村外祖母的八十大寿可不谓热闹,来的尽是些有头有脸的人物。
吉野挽着川村,四处周旋,觉得自己的口角提肌已经快不属于自己。
“什么时候能结束,我的脸再笑下去要瘫了。”转头假作低语,吉野神色暧昧,脱口而出的话却无情得很:“我最多再坚持两个小时,不然要算工伤。”
“瞧你那点出息。”川村和对面不知道哪家的公子哥碰了个杯,“再忍忍,我外祖母还没出来呢。”
话音刚落,今夜的主人公总算现身。坐在轮椅上的老妇满头银发面目慈祥,但散发出的气场又让人不敢轻易靠近。
川村忙扯了扯吉野的袖子低声道:“来活儿了。”
“外祖母,生日快乐。给您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未婚夫。”
吉野觉得自己颇有点赶鸭子上架的意思,但也只能硬着头皮微笑:“外祖母,您好,之前没去拜访您实在失礼。祝您生日快乐。”
“是吉野家的外孙吧,长得真是一表人才,和我们家这位很般配呢。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呀?说给外祖母听听。”
完了,这题超纲了。
两人一个对视,川村抢先开口:“半年前的一个拍卖会上,他对我一见钟情。”
吉野:???
05
“哟,这不是我一见钟情那对象吗?还不赶紧上车让我仔细瞧瞧?”
川村打开车门,有些无语:“我说你这人也太记仇了吧?一个多星期前的事了,我就那么随口一说。”
“你是随口一说了,我现在在圈子里可是摇身一变成了痴情大怨种了。”吉野泄愤地踩了脚油门,“你怎么不说你对我一见钟情呢?”
“打住。”川村用手比了个暂停,“当我欠你个人情。今天这个记者会需要我做些什么?”
“没什么特别的大事,老三套,秀恩爱拍照采访,完事。”
到了会场后台,两人刚走没几步,川村便抓住了他的胳膊。
“什么事?”
“你安静点,遇到熟人了,我避一避。”
吉野抬眼一瞧,嚯,倒真是个熟人。
报复心作祟,他刚想大声吆喝一句川村的名字,被对方捂住嘴一把拉到角落罚站。
走廊上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两个人以扭曲的姿态挤在楼梯拐角的狭小阴影处,等吉野回过神,他正环着川村的腰把对方压在墙壁上。
川村的手还捂着吉野的嘴巴,但心跳却徒然加快了。他能闻到吉野身上若有若无的香水味,感受到呼吸气间手掌心烫人的体温。睁眼闭眼,满目都是对方吞咽时滚动的喉结,还有衣领后漂亮平滑的锁骨。
脚步声逐渐远去,那恼人的危机感总算散去,但他砰砰的心跳却不见平复。
“他走了。”川村没忍住率先开口打破这诡异的氛围,他松开捂住吉野嘴巴的手,感觉自己的喉咙干涩得厉害。“你用的什么香水,好香。”
“瓦尔潘松的浴女。”吉野应了一句,有些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两人现在的姿势有多么不妥,终于站直了身子,有些尴尬地咳嗽了一声:“那不是你的亲亲弟弟吗,怎么躲。”
“发生了点事,我们现在不是适合碰面的时候。”
“噢。”
好尴尬。
就在这时,二人身后突然响起一道闪光灯。吉野回头望去,只见一抹扛着长枪短炮的身影迅速闪到了楼道后面。
川村也回头往门后看了一眼,扯了扯嘴角:“倒是给你的电影加料了,吉野老师。”
他们二人订婚的新闻在网上掀起了不小的波澜。原因无他,除了背后联系到的巨大商业版图变动外,两个人不凡的颜值也让各大论坛沸腾良久。
尽管此刻网络上正上演着有关他们的各种缠绵悱恻感人肺腑的爱情故事,但实际故事的主人公此刻正端坐在第一排靠左的VIP席,一言不发,目不斜视,气温一时间能媲美南极。
吉野张张嘴,觉得总得说点什么来缓和这该死的气氛。忽然手机一震,他点开一看——他被某人从黑名单里刑满释放了。
06
这已经是今早来到办公室后的第六通来电。川村从没觉得七个音节循环的默认铃声这么刺耳过,他崩溃地揉了揉额角,双手合十看向同样是来兴师问罪的Likiya,语气讨好道:“帮我接一个吧哥,就一个。”
到底是不忍心,Likiya朝瘫坐在靠椅上的人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腾出只手点开免提。还没来得及说句开场白,听筒那端懒洋洋的声音直入主题:
“别告诉我你没看到新闻,我收到通知两边公关部要开会,地点在你公司大楼。我人已经到地下停车场了,介于现在这里全是记者,我建议你立刻马上——下来接我。”
说完就挂了,愣是没给人一点开口的机会。手机屏幕自动从通话跳转到来电记录,Likiya看着最顶部的一串数字,觉得超越今早荒谬事件的东西出现了。
他震惊开口:“你竟然没存你未婚夫电话?!”
“我为什么要存他电话?!”
川村起身,慢悠悠对着镜子整理起仪表:“我现在看起来还ok?要不要吹个发型?那帮搞新闻的拍的照片一点审美没有。”
许是终于意识到身后杀人般的目光,他迤迤然披上外套:“好啦,走吧,接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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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二分十五秒,你很好。”
终于从充斥着闪光灯和质询声的停车场挤进电梯,吉野脱下墨镜有些咬牙切齿道:“这就是你概念里的马上。今天这场面都拜谁所赐?”
“你也不遑多让啊,”川村从Likiya手里接过最新出炉的娱乐周刊,转手扔进吉野怀里,“未婚夫。“
吉野接过定睛一看,标题加黑加粗一行大字:“这厢夜会翘屁嫩男,那厢暗渡猫系天菜。豪门夫夫同床异梦,恩爱通稿恐成笑话!”
报道从昨天二人发布会结束后各自私会,说到包办婚姻利益后的悲剧与不幸,还细数和对比了川村和吉野的历任绯闻对象,最后得出一个结论:真相是假。
“写的什么狗屁不通的东西。”吉野看到自己出入那人公寓的偷拍被放大数倍用作配图,心中怒火更盛。鬼知道他昨天屁颠屁颠跑去献殷勤,以为能够冰释前嫌抱得美仍归,顺带撸猫,一石三鸟。结果人压根不在家,猫也对他爱搭不理,消息发过去一问才知道,自己真就是个被打发来喂猫的。
“我临时有事,Mars没人喂,看你挺闲的,就这样别多想。”
他刚把续上的猫粮照发过去,还想多说两句———得,又被拉黑了。
“藤原树,我操你大爷的!”火冒三丈冲进停车场开车回家,期间还踹飞路边一个无辜的矿泉水瓶,结果被这帮人写成:“夜会情郎急不可耐,走路灌风,激飞水瓶十余米。”
吉野白眼都快翻到后脑勺去。
“看不出来,你还会武功。”川村盯着电梯显示屏上不断攀升的数字,啧啧称奇道:“人不可貌相啊,未婚夫。”
“我也看不出来,你不仅date过韩国爱豆,还有健身教练,电台主持……我数数啊,一双手都好像不太够。”吉野毫不示弱,把报刊翻到绯闻对象盘点那页,掰着手指头道:“阅历不浅啊,未婚夫。“
气氛霎时剑拔弩张。
“我说够了,电梯到了,统统给我出去!”一直跟在一旁的阵被两个人吵得脑袋发嗡,对着电梯门抬手示意:“请,两位祖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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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财团的公关部门和企业形象顾问紧急汇合,除了商讨补救措施以外,还给二人安排了一场彻头彻尾的恩爱培训——毕竟宣告订婚消息以来,这二位祖宗已经惹出了不少棘手的麻烦。
教学堪称巨细无遗,介绍和总结了两个人未来出入公共场所需要注意的各种问题,包括但不限于着装打扮上的呼应,不同情境下的肢体动作和问答话术,触碰彼此的频率,牵手微笑的姿势和角度等等。并提供了一系列危机情景应对方案,以及躲避狗仔的贴心小tips。
吉野听到中途就开始眼皮子打架,直到被阵摇醒,他才意识到自己正双腿交叠架在会议桌上,仰头做春秋大梦。
培训被迫中断,讲台上那位资深公关经理战战兢兢,询问吉野是否对内容有什么意见或是建议。
吉野歪头看了会儿屏幕,忽然笑出声来:“PPT颜色不错,就是字体有点儿小。内容也很专业,我想我该把我下一部爱情电影的演技顾问辞了让你来当。”像是还嫌场面不够尴尬似的,他吊儿郎当打了个哈欠,继续道:“以后离婚我要是飞黄腾达入赘皇室,或是不幸破产进娱乐圈炒cp,这些应该都很实用。”
斜对面被他爸派来盯梢的某位特助闻言面色铁青。
“那二位对我刚刚提到的下周提前领证的安排也没有异议吧?”
“什么?!”
“你再说一遍??”
不可置信的异口异声。
吉野荒谬发现,都这种火烧屁股的时候了,他脑子里蹦出来的第一个想法竟然是:
嚯,川村,原来你小子也没在听啊。
07
会议结束,两个人刚想各自偷溜,被Likiya和阵一左一右拎鸡崽子一样扔上车,参加早就背着他们定好的婚前家宴。
吉野大字状瘫在后座,把川村挤得只能缩在角落,嘴上更是不要脸道:“又因为你加班了,你说说,这加班费怎么算呢?”
川村气得鼻孔冒烟:“要点脸吧,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人被拍到好吧!”
对面像是早就料到他要这么反驳,理直气壮地打了个响指,“但是只有你被拍到双人出镜,某些人还是好好想想等等回去怎么和那几位交代吧。”
吉野又想到那张报刊配图,比起他的踹水瓶子,川村那张显然更加有料。甚至以他导演的角度来看,那张照片的构图和打光都绝对称得上是优秀——闹市区无人的暗巷,川村被扣在墙角,抬头和对面高瘦的背影低语,露出半张小巧精致的脸。 松垮的圆领衫被扯得略微歪斜,泄出半片春色,白得有些晃眼。
吉野又没来由地,想起那天隔间旁暧昧沙哑的喘息,像片羽毛挠得他心尖发痒。他心虚地清了清嗓,坐直身体,开口想说求我我可以大发慈悲帮帮你,却在转头看向对方后愣住。
车里的暖气开得实在够足,明明窗外是十二月的寒冬,车内的温度却好似晚春。川村已经脱掉羊毛夹克,里头的衬衫也解下两粒扣子,微敞着领口,正侧头看向窗外。
从吉野的这个角度,正好能看见他雪白的脖颈,微微凸起的脊骨有一种嶙峋的美感。还有一枚靠近左肩处,半没入衣领的、尤为显眼的、褐色的已经不太新鲜的吻痕。
他像被烫到一样移开视线。
嘴巴好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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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座。
吉野撑开餐巾,扫了眼对面父亲称不上多好看的脸色,觉得这餐饭说是家宴更不如说是顿注定味同嚼蜡的鸿门宴。
沉默中用完前菜,饭桌上终于有人开口。 川村夫人放下刀叉,从佣人手里接过一打薄页,说:“我们找人算过日子,下周四你们去美国领证,回来一个月后就举办婚礼。”像是猜到会有反对的声音,她特地加了一句:“已经全部安排好了,没有任何回绝余地。”
吉野刚想扔叉子,被他爸一把按下,“一个月后,你哥刚好出差回来。”
上位者不容拒绝的傲慢与笃定。吉野不可能不知道这句无厘头的话背后有什么含义,无非是警告他既然选择做这笔交易,就拿出该有的诚意。
他和他哥从小接受继承人精英教育,吉野志不在此,这个重责就只能由他哥来担。 然而择业自由的代价,是失去婚姻选择的权利。
饭是彻底没胃口吃了,吉野怒极反笑,“见面次数还没到一双手就能领证,你们真行。”
“这孩子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吉野夫人拍了拍桌子,示意他趁早停止:“你们小时候就见过了,当时川村家和我们还是邻居。”
“别框我了,你们编的那套爱情故事自己还真信了……”像是突然想到什么,电光火石间,吉野霎时面色铁青,他颤巍巍朝川村伸出根食指:“你,你不会是那个哑巴……”
时间拉回到吉野还在他们家后花园里挖泥巴的年纪,继承人教育和各种礼仪课程让还是个小瓜豆子的吉野很是头疼。但更头疼的在于——为保证绝对安全,他上的是一对一家庭学校,他亲哥又比他大整整五岁,周围压根找不到同龄玩伴陪他抒发抑郁情绪。
因此当听到隔壁有从国外搬来的一家子人,小孩和他年龄相仿,他激动得一晚上没睡着觉。
隔天下午,他早早喊管家开摆渡车捎他去隔壁,还带上了他提前准备好的变形金刚全套典藏版玩具。一跳下车就见到前庭草坪上的摆椅里坐着个精致的白豆子。
吉野撒丫子狂奔而去,离人还有两米距离,嘴里已经喊了五遍:“你好呀!”
四目相对,白豆子一言不发。
小吉野一拍脑袋,“我都忘了你是从国外来的。”随即挖空脑子企图搜刮他睡着的英语课里老师都教了哪些可以用到的词语,半天蹦出一句:“优 妄特 兔 普累……”
完了,变形金刚超纲了。
愣半天,许是想到还有肢体语言这回事,四岁的瓜豆子开始在草坪上现场表演活人变形。
对面还是一言不发。
吉野跺脚,朝跟来的管家失望喊道:
“我去,这新来的外国佬怎么是个哑巴啊?!”
时间拉回到现在,川村闻言喝了口香槟,面色不悦:
“你说谁是哑巴呢,英语都说不明白的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