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是凌晨两点,留下来休息的人并不多,只有几个人抱着平板围在一起讨论动作。藤原樹刚刚练完最后一组,复发的腰伤牵动他的神经,使他不得不停下来,躲在角落里靠着镜子喘口气。
即使精神和肉体都已经高度疲惫,他仍然不想回宿舍休息。于是他只是仰着头,盯着天花板上闪烁的光点发呆。那些变换的节拍慢慢在耳边跳动,逐渐与意识渐行渐远。
“那个…”
已经陷入浅眠的藤原樹被耳边扑撒的鼻息一惊,猫一般睁开眼睛,一双水波荡漾的眼里溢满了疑惑和惊魂未定。始作俑者却已经起了身,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却透过那一架漂亮的无框眼镜,直直的射进他的眼眸。
藤原樹认得这种眼神。
无数的日夜,在练习室,在食堂,在洗浴室,在即将被宿舍门遮掩的后背,在眼皮上下碰撞的任意一瞬,藤原樹都能感觉到那种带着侵略性的眼神灼烧般攀附在自己的身体上,有时候是脸颊,有时是脖颈,有时是后背,流淌在自己若影若现的腰肌与臀股,滑进敞开的卫衣领口,与自己坠落的汗水共舞。
少年人自以为是的用猎人的姿态妄想捕捉他的实影,却不知自身早已落入无形间编织的网。
精明的猎物知道什么时候最该沉默。于是藤原樹只是若无其事的抓住那丝暧昧,在平日他从不主动找长谷川慎搭话,只是时不时小猫似得不经意般与他对上眼神,乐得看男孩颤动的眼珠与滚动的喉结,偏过头躲闪时俊美的侧脸。那些无意间裸露的肌肤与喘息,那些擦肩而过,都如愿以偿的织入男孩最情热的梦境。
他最懂得如何吊人胃口,将对方的爱恋与情欲无条件的放大,像癌细胞般病态的无限增长,直到他亲手将它摘下。
长谷川慎相比青山陆是个聪明角色,在感情的角逐中要灵活的多,也许早已察觉他的意图,又或许他也还是个假装精明的毛头小子。但是这都不重要,因为藤原樹有另外一种独一无二的魅力,那就是所有被蚕食的猎物都心甘情愿步入他看似拙劣的陷阱。
“有什么事吗?”
他装作在脑袋中思索男孩的名字,舌尖蜷缩两下,不太标准的吐出那个在他心中翻腾已久的名字,甚至还因为自己不太标准的发音害羞般歪了歪头,哼哼笑了两声。
那些心思不会流淌在他的眼眸之中。藤原樹浅色的眼瞳像两颗澄明的宝石般闪闪发光,干净的让人惊叹。他的眼睛生的实在像小鹿般无害,一切污秽在他面前仿佛都会消失殆尽,抬眼看他时无辜的让人喉咙发紧,那两扇睫毛实在太过浓密,像两张无形的网般紧紧网住被这目光锁定之人的心。
没人能把清纯和欲望连接的如此紧密。
长谷川慎没有立即答话。大概只有天知道单单这简单的四个字带给他多大的震撼。他盯着藤原樹无意露出的一节舌尖放空,他从不知道长谷川慎这四个字这么动听,让他的胸膛和心脏同步共鸣。
长谷川慎往下弯弯腰,眼睛亮闪闪的盯着他,突然用手裹住他虚握在胸前的拳头将他从地上拉了起来。藤原樹小小的惊呼一声,鼻尖快要触碰到男孩胸膛时被长谷川慎握住了腰稳稳扶好。
太近了,近到藤原樹可以听见平静伪装下长谷川慎擂鼓般的心跳。男孩实在有些过于高挑了,两个人的身高差几乎到了一种略微滑稽的地步,藤原樹想把眼神越过他宽阔的肩膀,竟有些困难。
他默默将目光移在两人交会的掌间,只觉得汗涔涔,冷冰冰。
他属于身型较小的男性,连着手掌也不例外。可青山陆却有着一双宽大且充满男性美的手。平日里青山陆热衷于用手掌裹住他的手背,将他的手团成一个小球结结实实的包裹在手心里,满足他不知从何而来的占有欲。
长谷川慎的手也很大,甚至比青山陆的更加纤长,此刻也极为轻松自然的,默默的将他的手划进自己的领地。
说来奇怪,长谷川慎的汗水是有温度的,扑撒在他脸侧的鼻息是有温度的,就连他身上若有若无的那丝不知名的香水味道也好似火焰般萦绕在他的鼻尖,可他的掌心却依然如冷血动物般冰冷。
好似一条拥有美丽鳞片的蟒蛇。
猎杀冷血动物的感觉,与驯化一只雄狮的差别在哪里?他实在很想尝试。
于是藤原樹不去追究他这般出格的举动,反而反客为主般主动攥住他的手腕,渴望已久的肌肤相贴,触感太过美妙,一时让长谷川慎感到些许恍惚。
他的感情同时兼备少年人应有的热烈和猎人所必备的忍耐。无数夜晚他只能在梦里亲吻他梦寐以求的肌肤,以疯狂的幻想给予自己最后的慰藉。每日他都在人潮中用眼神锁定他的背影,用目光探寻他的每一寸皮肤,好似再投入多一些那种无用的深情,虚无的眼神便能化作实体,拂去他皮肤上摇摇欲坠的汗珠。
喉咙莫名有些胀痛,声音也有些发虚,但他已然顾不上这些。
“我有点动作还不太理解,你能教教我吗?”
他没看着他,反而盯着他胸口的那颗小痣,专心的让藤原樹产生出一种莫名的渴望。
“当然可以。”
“不过已经很晚了,要不然明天再我们再…?”
“没关系。”
长谷川慎坚决的切断他故意留下的退路,毫不犹豫的再次发出邀请。反应过来自己好像暴露了什么目的似的,眼睛不自然的瞥向其他方向,缓慢的给自己找出一个理由。
“我怕到时候拖大家后腿…现在学就好了。”
藤原樹抬头无声的注视他几秒,脸上扬起今天第一个微笑,带着不可察觉的一丝势在必得的轻松。他偏头看看聚在别处的其他人,仿佛并没有注意到角落里的情况,于是他用手指轻轻划过长谷川慎裸露的手腕,随着呼吸共同停驻,仿佛一种隐晦的邀请。
“那…我单独教你,好吗?”
长谷川慎轻轻吸气,把他的微笑用力刻在瞳孔里逐帧播放,脑袋和喉结一起上下滚动,终于吐出他渴望已久的答复。
“那就请,多多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