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reface

歧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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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ating:
Teen And Up Audiences
Archive Warning:
Graphic Depictions Of Violence, Major Character Death
Category:
M/M
Fandom:
The Rampage from Exile Tribe (Band)
Relationship:
Hasegawa Makoto/Kawamura Kazuma
Character:
Hasegawa Makoto, Kawamura Kazuma
Language:
中文-普通话 國語
Stats:
Published: 2022-09-14 Completed: 2022-09-16 Chapters: 2/2 Words: 25587

歧路

Summary

慎马,彗星来的那一夜AU,设定略有修改。
注意:“主要角色”死亡;有轻微暴力情节;文中角色形象与真人形象严重不符,有精神崩溃描写,感到不适/恶心的读者请不要阅读;算是true ending?不喜欢此类结局的也请不要阅读。

川村壱马一直夸慎的眼睛好看,慎告饶的时候还特意半跪在他面前用上目线去看他,一副楚楚可怜实则有所预谋,游刃有余地看着猎物跳进自己精心布置的陷阱的样子,川村壱马向来对慎是不设防的,或者说只要看见他的眼睛就会毫不犹豫地跳进陷阱里。
川村壱马说小慎的鼻子也好看,又挺又直,眼睛旁边的痣也好看,可惜是泪痣,不知道上辈子欠了谁,这辈子又要为谁把眼泪流干呢。
慎笑而不语,说夸了这么多地方,那我的牙呢?川村壱马煞有其事地说,牙也可爱,谁都不许劝小慎把这口牙整了!
慎笑说,可舞团的粉丝们都说这是完美的长谷川慎唯一的缺点呢。
川村壱马反驳道,虽然粉丝的意见很重要,但是世界上哪有完美无缺的人,小慎在我眼里就是最完美的。后面又小声加了一句,可是随便整牙万一对颌面造成不好的影响怎么办,小慎的脸就不好看了……
慎知道川村壱马嘴上嘀咕的绝对不是什么好话,过去闹川村壱马,川村壱马顺势将慎搂进怀里。
川村壱马知道慎为了装酷,拍照的时候总是下意识地闭紧自己的嘴巴,不让牙露出来,私底下却是个被周围前辈溺爱的小孩子,川村壱马也抓拍过好几张慎笑得傻乎乎的样子,在捉弄舞团成员浦川翔平的时候大概率也会露出那种笑,都一一被川村壱马拍进手机里珍藏。他以为他能一直能看到慎的笑容。
现在的慎也是笑着的,发色是尝试过各种颜色之后又决定染回去的黑色,川村壱马记得还是自己陪着慎去的。
川村壱马想,这又是多久以前的事了,自己已经记不清了,那个时候慎刚接手舞团运营的工作,试探着迈出了第一步,而自己和慎的关系还没走到最糟糕的那一步……可能也只有这个样子适合出现在这种场合里吧。
川村壱马看着这样的慎被装进了相框里,摆在供桌上,照片旁摆了两根蜡烛,蜡烛则放置在通用的廉价金色底座上。照片前放了一只小香炉,插了不少线香,浓郁的檀香味熏得川村壱马差点掉眼泪。
他站在桌子前,桌子底下放着一盏还在燃烧的长明灯,桌子后头就是慎。
饶是现在川村壱马也觉得像是活在梦中,发生的一切都像是蒙上了罩子,他看不真切,也不想看清,他以麻痹自己情感的方式来保护自己的精神状态,不致在进门的一瞬间就失态崩溃。
川村壱马觉得自己被硬生生劈成了两半,一个自己遵循出席该场合必要的礼节,做宾客该做的事,另一个自己悬在半空中,毫无表情地看着自己,说,你以为你现在是悲痛欲绝的状态吗?少假惺惺的在那儿骗自己了,从你接到慎父母打来的电话的那一刻起,你就没掉过一滴眼泪。你是不是还觉得和自己作对,不听自己话的慎走了也没什么不好,谁让他主动离开你,他离了你,没人提醒他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自食恶果也是应该的——别说了!
川村壱马把这不可告人的肮脏念头从脑海里驱逐出去。他什么时候变成了小肚鸡肠,甚至咒人去死的人?又或许他只是个胆小怕事的人,就像以前参加亲戚的葬礼,他都不敢靠近棺材。
他觉得棺材里的人很可怕,浑身笼罩着一种死亡的气息,自己要是随便靠近,就会被这种不详的气象侵扰,自己也跟遭遇厄运——母亲见他想要逃走,攥紧他的胳膊,把他拉到棺材面前说:“壱马,你别怕,里头的人是不会动的,你要遵守礼节,不可以胡闹。”
川村壱马这才醒悟过来,什么“死亡的气息”,都只是他编排的借口,他只是怕死去的不会动弹的人,只是怕死罢了。
但现在的他也没有任何长进,看着慎的照片,川村壱马觉得慎仿佛还活着,就待在自己暂时看不到的地方,和舞团成员在舞室里商量编舞,也会和经纪人为了点击量和数据而吵架。只要不去看桌子后头的东西就行,他就可以幻想慎一直活着……
“川村,你来了。” 慎的母亲站在川村壱马身旁,全身都被沉沉的黑包裹着,眼皮浮肿,手颤抖着递给他几根线香:“去看看小慎吧。”
“伯母……”川村壱马想说几句安慰的话,但他对慎的近况一无所知,他在接到慎母亲电话的时候还觉得惊讶,自己只是个和慎在一年前就分手的前男友,撑死了也就是同一栋小区住户的关系,虽说和慎有十几年的交情,但他们也很久没联系了。
他说不出口,明明那几句冠冕堂皇的话就在嘴边,但他就是死命撑着不说出来,以致嘴唇都开始颤抖。慎的母亲以为他悲痛到了极点,说不出话来,拍拍他的肩,说:“去看看他吧。”
慎的母亲对他下了死命令。去看看慎吧。川村壱马觉得自己在被无数双无形的手推着走,他想抗拒,想排斥,想逃离。谁都别来碰他,谁都没资格逼他接受真相。他甚至想把手上点着的线香直接按在自己的手腕上,受了点轻伤也好,他自己撕心裂肺大喊大叫被周围的人认为精神失常也罢,只要想个法子从这个香到发臭的小笼子里跑出去——川村壱马的内心世界里他在做激烈的对抗,而现实世界中他乖乖点头,对着慎的照片拜了三拜,将线香插进香炉的泥土里,抖落了不少灰烬下来,随后绕过桌子走到棺材旁边。
川村壱马就是觉得所有人,包括他自己,都不想让慎的脸受到一丝丝的破坏。小慎是出车祸走的,在川村壱马印象中,出了车祸的人脸大都都被撞得血肉模糊、惨不忍睹,即使是殡仪馆的人做了面容修补,那脸还是透着一股被强行拼凑出来的说不出的怪异感,更别说有的还涂了腮红和唇膏,看得川村壱马汗毛倒竖,感觉下一秒这个人就会变成僵尸从棺材里跳出来。
但上天也眷顾小慎这张脸,或许那脸上只是沾了血渍,把血渍擦去之后又是白净又完整的一张脸,嘴唇已经没了血色,依然是川村壱马记忆里那张惹人怜爱的让他一见就动心的脸。川村壱马长久地注视着慎的脸,好像看久了他就能对死人的脸脱敏。
川村壱马以为他再次见到慎的时候会想很多,像是他们初遇的事,第一次做爱的事,吵架的事,但他现在大脑一片空白,他看着慎的脸就像是看着一张白纸,他写不出任何东西。
川村壱马问自己,你到底是爱他,还是恨他,还是已经没什么感觉了,他对于你来说只是个熟人?川村壱马绕着棺材走了一圈,将兜里的礼金交给慎的母亲,游魂般地走出殡仪馆。
川村壱马答,事到如今,问这个问题还有意义吗?爱了怎么样,恨又怎么样,死去的人不会复活,他不可能向死去的人表态,死去的人也无法回应,这是个没有价值的问题。
川村特地为今天的事请了事假,领导问他为的什么请的假,这个月定的业绩指标比上个月要高,让川村壱马想清楚,在忙季请假会耽误他的工作。
川村壱马原先组织了半天的语言,打好了腹稿,说出口的时候又将长篇大论,夹杂着敬语的话都抛弃了,说有个认识的熟人走了,他得去送一送。领导满腹狐疑地看了他一眼,说你真的考虑清楚了吗?川村壱马垂着头说,是的,无论如何我也得去。
当时他为什么会这么说呢?这么信誓旦旦的样子,像是对他有恩的帮会头子去世了,他这个做小弟的无论如何也要报答老大的恩情,给老大凑排场,即使是葬礼也要让老大倍有面子。川村壱马出了殡仪馆,并不想去公司,而是沿着街道漫无边际地行走。
殡仪馆建在山上,地方偏僻,山脚下是城市郊区,住宅房之中夹着零星的店铺,工作日略显冷清。川村壱马想起来他和慎来过这个地方。
高中暑假的时候,他们攒了一些零用钱,借着舞团活动的名义来到这个地方玩,他路过的那家潮牌店,慎拉着他进去打卡拍照,慎说等比赛奖金到账他就过来把心仪的T恤买下。拐角的那家甜品店,川村壱马和慎都是嗜甜的人,抗拒不了甜食的诱惑,原本两个人各点各的,后面又变成拿着勺子抢对方手里的东西吃。街道尽头的餐饮店先前是老婆婆经营的小吃店,他和慎一起买了新鲜出炉的可乐饼,他被烫得张大嘴巴,差点没吐出来。
川村壱马走到道路尽头,站在无垠的沙滩上,海水咸湿的气息扑面而来。
那时他和小慎来到沙滩上,大中午的,沙滩上没什么人,大多都进屋子避暑去了,他们两个不怕晒的青春洋溢的高中生,一人举着一个冰淇淋,沿着被海水漫过的沙滩漫无边际地行走。
川村壱马想,那个时候很好,没什么可烦恼的,升学的压力和舞团考核的压力就是他们生活苦难的全部,甚至算不上苦难,那时不算真正地吃过苦,对未来充满了美好的憧憬,每一天都值得期待。
川村壱马作势要咬慎手里冰淇淋,慎大方地把冰淇淋递到川村壱马面前。川村壱马挑眉,说你可不要后悔,而且慎有洁癖。不喜欢别人不经过他允许和他共享食物。
慎笑了笑,想要将冰淇淋收回去,川村壱马趁机咬了大半个下来,慎一脸震惊地盯着手上只剩下小半个的冰淇淋,川村壱马又将自己手里的递出去,不小心在慎的嘴角留下了一点。
川村壱马开玩笑,揽住慎的脖子假装凑近要舔掉慎嘴角的冰淇淋,慎被川村壱马吓得直往他怀里钻,难得看到慎吃瘪的样子,川村壱马大笑,从兜里拿出湿巾,仔仔细细将那一点白擦掉。慎举着冰淇淋,背对着太阳,川村壱马的视线集中在慎的嘴角,而慎则盯着川村壱马的眼睛,手上的冰淇淋化了一点点滴在沙滩上。
川村壱马也有点洁癖,看得难受,想直接把慎手上融化的冰淇淋吃了吞进肚子里。那时候他的念头可太糟糕了。川村壱马一步一个脚印,海水冲上来之后足迹又很快消失不见,好像这个人没来过似的。
他的记忆中似乎之留下了快乐美好的回忆,慎在他的记忆里是个完美无缺的人,这会让川村壱马在回忆时更念着他的好,而不是什么别的让人厌恶的东西——真的是这样吗?
川村壱马越是想回避,慎和他争吵时回避视线的冷漠和固执己见的执拗又涌上来,橡根刺一样扎在他的心头。
慎有洁癖、挑食、从不主动回应、清高、钻牛角尖、无用的理想主义,川村壱马最痛恨慎的一点就是能毫不犹豫地从一段感情中抽身,毫不拖泥带水。
在常人看来这或许是件好事,关系破裂的二人一刀两断,不再来往,留给二人充足的缓冲期和调整期,开启新人生,而不是反复恳求甚至骚扰,藕断丝连。
但川村壱马不是这样的人,他只想待在自己的舒适圈里,维系原有的关系,去开拓新的关系,转过头就能看到慎待在他能看得到的地方,一直等着他,和朋友断绝关系比死还难受,他甚至没想过有一天会和慎分开。
他们可以争吵、冷战、分居,就算是动手了,川村壱马也相信慎不会真的下手打他,他会一直做慎的前辈,包容他的错误和缺陷,保护他不受任何人伤害,即使想要伤害慎的是自己。他一向是个感情迟钝的人,不会立刻对他人的做法做出反应,慎说要和他结束关系,他当场甚至没有表现出愤怒的情绪,出了门,坐上电车,手指触到金属圆环时,他的怒气才一点点涌上来,还有委屈、难过,最后变成微妙的对慎的、也是对自己的恨意。
川村壱马想,这恨也是特别的,别人在背后说他坏话时他只是觉得讨厌,而恨是一种很耗费精力的情绪,他不想将精力放在无关紧要的人身上。
那他为什么会恨慎呢?是觉得自己的付出没有得到应有的回报?
川村壱马又想起被装在木盒子里的不再醒来的小慎,他到现在都没法将那张照片和木盒子里的小慎联系在一起。他还这么小,不该躺在那盒子里的。
川村壱马觉得自己的恨意都还没随着时间消逝,那个本该被他恨着的人走在了他前头,说后会无期。川村壱马后知后觉,身体被撕裂的痛苦这才一点点地从他的心脏里破土爬出来,直到他用手抹去脸上的泪痕。他究竟是在为谁而哭,为自己不幸夭折的恋情,还是为慎的离开?
川村壱马无暇思考,跪在沙滩上哭起来,泪水落在海水里,很快就被海水带走了。
川村壱马哭累了,裤子湿透,衣服也皱巴巴的,索性躺在湿漉漉的沙滩上放空。川村壱马不着边际地想,如果一切可以挽回,至少在慎精神崩溃之前可以把他拉回来,而不是放他一个人,在饱受精神折磨,无法集中注意力的时候开车去送死。
爱他也好,恨他也罢,川村壱马自私地希望慎可以活着,自己不一定会去见他,但他必须要在那儿,而自己可以把他想象成一个符号,一段记忆,一根支撑记忆宫殿的柱子,有了他自己的精神世界才不至于崩塌。而恨和痛苦都很消耗人的神志和精力。
川村壱马有些愤愤地想,这全怪长谷川慎,所以他要去慎身上讨回来。
如果这一切都能够挽回……川村壱马一点点失去了意识。
如果这一切能够挽回的话,你愿意去尝试吗?脑子里有个声音在问他。川村壱马说,为什么不呢?川村壱马想反正也是不可能实现的事,这会子后悔一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阳光打在川村壱马眼睛上,他挣扎着醒过来。
自己该不会是在做梦吧?川村壱马揉了揉眼睛,发现自己睡在树底下,前面不远处是常见的幼儿游乐设施,后边是他再熟悉不过的公寓楼——那是他以前的家。而且时间也不太对劲,他搬家到这儿的时候游乐设施都是新的,十几年过去早就脱了漆,破旧得很,现在他眼前的游乐设施是崭新的,公寓楼的墙体也没有剥落,一切都像是他刚搬来这儿时的样子。
他一定是在做梦,不过这梦里的细节还挺真实的。川村壱马在树干上摸索,没记错的话他和慎在这棵树上还留下了自创的记号——但他并没有找到。为什么唯独漏了这个细节呢,还是说在现在的时间节点他还没有搬过来,因此还没和慎相遇?
总之来都来了,川村壱马打算走进些去公寓楼那儿转转。他发现不远处的空地上有个人在练习基础舞步,耳朵上带着耳机,身体跟着音乐节奏一起一伏,而且那个背影看起来很眼熟。
那个人转过身子摘下耳机,看见他过来有些惊讶,问:“川村先生,您不是说明天过来找我吗,怎么今天就来了?”
川村壱马努力克制住内心的讶异,是慎,还是初中生时期的,和他记忆中的一模一样。川村壱马有些悲哀地想,这下是彻底忘不掉慎了,我在梦里都不愿意放过他。
不过他现在还挺想和年幼的慎聊聊。他顺着慎的意思说:“今天没什么事,所以就过来了。”慎狐疑地看了他一眼,说:“您说今天零工排了白班,晚上我要去舞室上课,所以约好明天见——您总不会翘班吧?”自己还在打零工?
他明明记得他即使是在初中暑假也没打过零工,梦中的自己和现实世界中的自己还是有偏差的。川村壱马说:“没有翘班,同事临时有事,想和我换班,我就答应了。”
“这样”,慎挠挠头,“可是我还有几个动作要练习,能不能再给我一点时间。”
川村壱马爽快地应下来,“可以,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又突然跑过来打扰你练习。”
慎叹了口气,耳机戴了半边,一边练习动作一边说:“要是我爸妈也像川村先生这样就好了,他们不愿意让我去舞室学习跳舞,说费用太高,又影响学业,每次去跳舞都像做贼一样。”
川村壱马笑说:“你缺钱的话,我可以把打零工的钱借给你,就当是支持你的兴趣爱好。”
慎连连拒绝,说:“我自己也有在打工,而且川村先生之前已经借给我好多钱了,我不能再收了。”
见慎一脸为难的样子,川村壱马猜“自己”平时可能没有正经工作,靠打零工维生,时薪估计也不高,养活自己还够,居然还能从自己的收入里扣出钱给慎,与其说是借不如说是送吧,又是这么无条件地溺爱小慎……川村壱马叹了口气,即使职业人生经历不同,对小慎倒是一如既往地专一,不知是福还是祸。
慎完成了练习,收拾背包打算和川村壱马一起去街上逛逛。川村壱马随口提起舞室和老师的名字,慎一一答了,又说川村先生零工打累了,都忘记他和自己认识的时候就问过这件事了。
川村壱马好奇地问,我和小慎第一次见面该不会也是像现在这样,莫名其妙地走过来和你搭讪吧?
慎不好意思道,川村先生您这不是在明知故问。您今天倒是挺冷静的,和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差点被您吓到,您就这么直冲冲地朝我走过来,说我该不会是在做梦吧,我居然又见到了你,我能够和你再次相遇,这一定是命运使然,嘴里颠三倒四在说些不明所以的话。
我之前从没和您见过,您突然这么激动地要和我相认,我以为是遇到什么奇怪的变态大叔,连着退后好几步想要逃跑,您又说您不可能会伤害我,我想这不是猥亵犯才会说的话,您有突然提起舞室和老师的名字,还知道我的出生年月日,我学校的名字,我更害怕了,以为是跟踪狂,您又突然冷静下来,说您也是在舞室上课的学生,想和我交个朋友,说您叫川村壱马。我并没有听说过您,说不好意思,我对您的名字没印象。您看起来好像又要哭起来,反倒像是我在欺负您似的,说那您重新做自我介绍,说很高兴认识我。
川村壱马说那时的我好像太失态了,刚好撞见和自己同一个舞室跳得极好的小孩,说是巧合那也是真有缘分,所以有点太激动了。
慎口头上应着,显然不相信川村壱马的说辞,说川村先生夸得我都不好意思了,不过我知道川村先生对我很好,什么事情都能和您聊,爸妈总是管着我,不让我干这干那的,川村先生就有点太乱来了,我提什么要求川村先生都答应,最后不好意思的反倒是我。
川村壱马笑说因为慎和他很合拍,也难得交到年纪差距大又要好的朋友,同年纪的人都会和他抱怨工作辛苦、领导压榨、生活压力大,慎就算和他聊烦恼,在他眼里慎的烦恼也是酷酷的,很有自己的想法——川村壱马为了避免让自己听起来像个变态,把可爱这个形容词给省去。
慎有点羞涩,说川村先生是他遇到过的最热情最温柔的前辈,当然舞室里的前辈们也对他很好,不像他在学校里看到的那些前辈,使唤自己的同班同学还有后辈去小卖部买东西,有时候还故意装作忘记给替他们跑腿的人花的钱的样子。虽说后辈应当尊敬前辈,但前辈也不能仗着自己年长欺负后辈,他觉得这样不好。
川村壱马说在班上做挑事的人当然不好,但也不能想着远远躲开那些人,事不关己,更不要让自己看起来像是个好欺负的人,保护好自己是最重要的,其次是不要让那些人骑到你和班里同学的头上。找老师是个省事的办法,但也要小心点,有些坏老师也会对学生下手。
慎托着下巴看着川村壱马,说川村先生虽然把我当个小孩子看,但是和我聊天的时候没有用那种居高临下的让人讨厌的语气说话。川村壱马说因为我和小慎是平等的,也没必要指着小慎的鼻子教训你,我知道你已经了解很多事情了。
慎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说,之前翔吾还让我离川村先生远一点,说川村先生的行为有点古怪,像诱拐犯,我对他说,虽然一开始川村先生确实像个怪人,但我觉得他很了解我,也很尊重我,我还是非常愿意和川村先生来往的。
“小慎——”这声音听着有点耳熟。川村壱马循声望去,店铺透明的落地窗边站着两个初中生,嘻哈舞者惯常的打扮,但年纪小,脸肉肉的,中和了随性又粗野的服饰风格,有点小孩装作成熟大人的感觉。是小孩子模样的树和翔平。
川村壱马总是能在电视屏幕和商业区大楼的电子屏上看到树,而翔平总是和慎待在一块儿,这两个人他都不陌生。也不知道翔平现在状况怎么样,葬礼上也没见到他……
川村壱马见翔平拘谨地缩在树身后,紧盯着自己,而树急切地和慎招手,想把慎叫出来,生怕自己把慎吃了。
“是树和翔平。”慎对两个人打招呼。川村壱马一直觉得奇怪,虽然树和翔平和慎只差了一年,但他们两个人显然成熟得多,平时打闹的时候就是几个年纪相仿的普通男孩,一遇上大事,他们两个就会结结实实把慎保护在身后,自作主张强装出一副大人的样子,这让川村壱马觉得好笑,又觉得只是螳臂当车之举,没有丝毫威慑力。
原来在成年人眼里,当初那个年纪的他们就是这么的脆弱、不堪一击,仿佛轻轻动个指头就能把他们压垮。现在的川村壱马对于他们来说就是全知全能的神,能对他们将来的日子做出预言,说他们注定要吃不少苦头,还不一定看得到回报,自己就是掌握生杀大权的人——但自己不会这么做,即使动用这小小的权力的一部分也能满足自己掌控操纵别人的欲望,这太卑劣,可以做但不应该这么做。
见慎并没有出来的想法,树说:“我和翔平新学了几个厉害的招,准备去向舞室的前辈再请教一下,小慎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
翔平探出一个头,略显紧张地说:“好几个前辈都在舞室里,这是好机会,错过了这次就没下一次了。”
慎开始犹豫,川村壱马好整以暇看着他们之间的互动,说:“慎你先去吧,我也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好吧,我知道川村先生在给我找台阶下。”慎叹了口气,川村壱马笑道:“小慎说话太直白了,在别人面前这么说会让别人尴尬的。”
慎从背包里掏出一件衣服递给川村壱马,说:“在川村先生面前我才敢这么说。之前我跳舞忘记带备用的衣服,还是川村先生把你的衣服借给我穿,我这次有好好洗干净哦,我知道川村先生的要求还是很高的。这件款式也不错,还是川村先生在自己打工的店里挑的,下次我也要去您店里买衣服。”
川村壱马说:“既然小慎中意,那这件衣服就当是送你了。”慎硬气地将T恤推回去,说:“我不能再让川村先生为我花钱了,川村先生为我买了东西,我作为朋友是要回礼的,请您期待一下我送给您的礼物吧。下次见。”
川村壱马憋着笑将慎送出门,树和翔平对自己明显还有戒心,揽过慎的肩膀头也不回地走了,树还忧心忡忡地对慎说话,翔平在旁边附和。
年轻真好。川村壱马随意感叹了一下,随后专注于分析现在的情况。川村壱马有种本能的预感,现在他所处的并不是自己的梦,虽然他周围的环境和遇到的人都是现实世界中能够直接找到对应对象的,但显然“自己”是个和这个世界并不相容的角色,川村壱马来到这个世界的时间节点上,“自己”在这个时间节点之前已经和慎接触,并且和慎建立了简单的关系,进行了大量互动。
从慎对和“自己”初遇的描述来看,“自己”好像也是从另一个世界来到这个世界的人,年纪样貌都和自己相仿,不然自己和慎见面的时候慎就会发现在“自己”的变化。川村壱马闲暇时偶尔会看看侦探小说,锻炼一下思维,没想到他的小习惯竟在这个时候派上了用场。
这个世界的基础应该是参照现实世界中的时间线,按照小慎的年纪,现实世界中的他应该和小慎年纪相仿,他和小慎也是在当前的时间节点初遇,而这个世界和现实世界的最重要的区别是,他并没有找到同为初中生年纪的川村壱马。
川村壱马现在需要解决的问题是:第一,初中生年纪的川村壱马到底存不存在;第二,先于自己和小慎重逢的“自己”在哪儿,自己来到这个世界是否会取代原先的“自己”。
川村壱马决定先去公寓楼里看看。川村壱马坐电梯上七楼,出了电梯口就看到了长谷川慎家的大门,门口鞋架子上还放了小慎平时常穿的运动鞋。
碍于现在的身份,为了防止爸妈起疑心,慎应该并没有将与“自己”结识的事情告诉他们,川村壱马转念一想,今日和慎在公寓楼前搭话或许也是个错误的决定,楼上楼下的邻居但凡看到了,多嘴几句就会被慎的爸妈知道慎有事情瞒着他们。都怪自己当时被和慎相遇的喜悦冲昏了头脑,考虑不周。川村壱马更觉得自己是个擅自闯进现在这个世界的侵入者。
川村壱马警惕地观察周围,没有人经过,川村壱马又坐电梯上八楼——所幸公寓楼还不算特别高档,没有装门禁和安防系统,不然川村壱马还要想办法跟着楼里的住户一起混进来。
川村壱马按住电梯开门的按钮,朝外头张望——八楼的住户并不是川村家,自己认得自家大门,明显不是同一扇。
川村壱马装着胆子跑过去按门铃,回到电梯内继续观察情况。“请问是哪位——”有人打开了门。川村壱马认得这张脸,是他们搬入这儿时住在八楼的住户,也是一家三口,在房产中介那儿签租赁合同的时候自己和父母与他们见过一面,川村壱马依稀还有点印象。
川村壱马关上电梯门下楼,途中遇到了别层的住户,礼貌拘谨地打了招呼,住户问起自己是谁,为什么对自己没什么印象的时候,川村壱马答指着慎送给自己的装着T恤的塑料袋答,说自己是附近洗衣店的员工,上门给住户送衣服的,但住户今天不在,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记错时间了。住户将手机拿出来确认时间,川村壱马凑上去看了一眼,手机屏上显示今天是2011年5月6日。
川村壱马走出电梯,快步走到东侧的楼梯间内,心怦怦直跳。
川村壱马在心里盘算,首先可以确定的是,如果平行世界中同为初中生的自己——川村壱马暂且将这个“自己”标记成A1——是存在的,按照现实世界的时间线,自己家还有大概还有一个月的样子才会搬过来,他和小慎初遇的日子本该在6月底。根据小慎所说的话推断,慎与“自己”(暂且定为A2)相遇的时间是在半个月前,A2接近小慎到底有什么意图,如果A2也知道现实世界的时间线,他想要抢在A1之前认识小慎吗?
“啪嗒。”有什么东西从楼上掉下来,川村壱马精神本就是紧绷的,被吓了一跳,后来才发现是颗小石子。川村壱马心里一阵恶寒,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跟着他——可能是公寓楼附近四处游荡的流浪狗吧,他这么安慰自己。
那么现在应当做的事情是——川村壱马坐在台阶上,手伸进塑料袋里摸索——有了!他从塑料袋里拿出一个带着塑料包装的吊牌。
多谢街头文化的影响,A2将这件衣服借给小慎的时候估计是全新未拆的,小慎对打算穿去舞室跳舞的衣服总是会留下吊牌。小慎大概猜这件衣服也是自己练舞的时候穿的,所以洗衣服的时候也特地将吊牌摘下来,这样以后还能挂回去。所以说小慎在这些细节上真的很讲究。
吊牌上写了店铺的名字、地址和老板的信息。川村壱马决定去店里问问,寻找A2的踪迹。A2干扰了这个世界原有的时间线,川村壱马悄悄将A2划入了恶人的范畴。
川村壱马坐地铁去了市中心,A2打零工的服装店在商业街一个不起眼的小角落里。
川村壱马站在店门口打着腹稿,站在柜台边的老板发现了他,打开门示意他进来:“川村,居然是你。怎么突然想到到我这儿来了?”
和自己想象中的情况不一样。川村壱马刹住了话头,说:“山本先生日安,今天出来办事,刚好路过这边,就过来问候一下您。”
川村壱马观察店内的布置,墙面上贴着的员工名单上并没有自己的名字。这是怎么回事?店里没有客人,山本让川村壱马坐在柜台边的小高凳上,说:“也难为你还惦记我。新工作怎么样?当初你和我说要辞职的时候态度可坚决了,说这边房子租金太贵,你负担不起,又说你弟弟在舞室上课,你想换个工作给弟弟攒钱,这么用心照顾弟弟的哥哥也不多了。”
川村壱马手心直冒冷汗,说:“我弟弟说这儿的衣服挺好看,自己也想买一件穿,我就过来看看,先买一件悄悄送给他。”
山本说:“这么说你今天刚好排到夜班?夜班钱是多,就是要熬大夜,比较辛苦,你平时也注意点身体,作息颠倒也不好。你上次和我聊天时候之前不是还说你新老板的店在郊区大学城美食街那儿,老板让你来市中心更换营业执照吗,今天就为这事儿来的?”
山本相当健谈,川村壱马逮着机会顺着山本的思路往下编:“对,刚刚从工商局那儿出来——我什么时候跟您聊的天,我怎么没有印象了。”
山本拿出手机,展示他和川村壱马的聊天记录,让川村壱马核对:“川村你居然忘记了,那会儿肯定是喝大了,你还拍了原先的营业执照,还有店面照片给我看,我说你怎么竹筒倒豆子似的什么都往外说。”
川村壱马记下店的信息,让山本陪着自己在店里选了一件T恤,谢过山本后出了店门。今天是工作日,街边行人不多,川村壱马注意到街边拐角有个人影闪过。
川村壱马提着袋子往地铁站赶,他总觉得有人在跟踪他,公寓楼的那声响动可能也并非偶然,他做地铁的时候,地铁里人虽然多,但他能感觉得到,有人在直勾勾地盯着他,等到他开始寻找视线来源的时候,那个人似乎又垂下头不再看着他,这让川村壱马更加焦躁不安。
如果说这个世界有人已经知道自己是从另一个世界过来的人,想要驱逐甚至抹杀自己,同为入侵者的A2,不管他是敌人也好,朋友也罢,川村壱马必须要尽快找到A2,他比自己先来到这个世界,应该对这个世界又更深入的了解,当然也得对他有所防备,毕竟他抢先认识小慎的动机也不单纯。川村壱马加快了步伐,努力想办法把跟踪他的人甩掉。
川村壱马马不停蹄赶到大学城美食一条街,照着店址找到了一家隐藏在地下天桥的快餐店。傍晚,底下天桥还没亮起灯,黑洞洞的,快餐店旁边的店铺尽是些游戏厅、当铺和旧书摊,地上脏兮兮的,旁边还堆了几个大垃圾桶,散发着臭味,怎么看都不像是正规店铺。
为什么要来这样的地方打工?川村壱马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和外边热闹的街巷完全是两个极端,地下天桥就像藏在大街后头的鱼龙混杂的小巷子,店铺就像被丢弃的垃圾一样紧紧挨在一处,进出的人也大多是社会的渣滓,在底层苟延残喘的蛀虫。
川村壱马咽了口口水,走进快餐店,陈设还算干净,地板上也没有滑腻的油渍和擦不掉的黑色的污渍,里边餐桌旁坐着几个打扮张扬、眼神不善的人,川村壱马只是瞟了一眼就迅速回避视线。
有个店员站在收银台边,正在打游戏,川村壱马凑上前去问:“请问老板在吗,我有事想找他。”
店员斜着眼看了他一眼,说:“老板不在。川村,你别装出一副发了横财就不认识我的样子呀,老板他不是没空见你,他怕和你扯上关系。”
A2到底想干什么?川村壱马内心的疑惑越来越明显,他看了一眼店员的工牌,顺着店员的意思装出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说:“哪儿的话,我要是真发财了早跑了,何必来这儿耍威风。”店员用下巴指了指那几个混混打扮的人,小声说:“瞧见那个人没有,他们时不时地就会晃进来,点个一杯饮料或者小食什么的,准是在踩点盯人。老板他都知道你在游戏厅里干的那些事了,没想到你还敢光明正大从正门进来,你就不怕被那些人做掉。”
A2的行为已经远远超出了“川村壱马”身份的范畴,川村壱马脑子一片慌乱,强装镇定说:“行行行,我从侧门出去行吧,下次就不过来碍你们眼了。”
川村壱马说完就走过去拉开侧门出去。后面传来了脚步声,川村壱马越走越快,A2所做的事明显不是为了小慎,也不是为了维持稳定的生活,像是——在引导别人走进陷阱里。
A2已经知道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了吗?如果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那么自己应该去的地方就是店员所说的游戏厅。
川村壱马撩开游戏厅厚重的门帘闯进去,外边的房间里放着普通的游戏设施,川村壱马打开第二道门走进去,里边是柏青哥,有一股浓重的烟味,里边有个通往底下的入口,川村壱马试图拉开门,但门锁住了,纹丝不动。
川村壱马奋力踹门,后边追上来的混混随即将他按倒在地。川村壱马拼命挣扎,但还是拗不住三个成年男人的力气,其中一个拿来麻袋,结结实实套住川村壱马,其他两个一边按着他一边说:“对不住了小哥,有人想花钱买你的命,我们哥几个拿了钱会记得给你烧些纸钱过来的。”
川村壱马忍不住大喊:“你们肯定是认错人了——有人吗——有人吗——”
有棍子重重落在他身上,他疼得将身体蜷起来,努力用双臂护好头部。棍子接二连三地落下来,川村壱马疼得咬住自己的手,没有人听到他的求救声。
A2到底做了什么,只是想独占小慎吗?A2明明也是“川村壱马”,为什么会做出这么狠毒的事——川村壱马只觉得有东西打中了自己的额头,血顺着额头流下来,他想要用自己的身体撞开靠近自己的混混,又一击落在自己的后脑勺,川村壱马恶心想吐,意识逐渐模糊,昏了过去。

TBC

川村壱马听到了雨滴落在地面上的声音,声音越来越密集,他的脸上也有了湿意。
得赶紧醒过来。川村壱马费力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坐在公交车站台的凳子上,身体倚靠着广告牌才不至于倒下去。
川村壱马查看自己身上的伤痕,身上的血迹不见了,额头的伤口,还有后脑勺的伤口都消失了,身体也没有任何疼痛的感觉。
川村壱马愣愣盯着自己的双手,握紧又放开,身体已经回到了被混混套麻袋殴打之前的状态。所以说游戏厅呢,那三个混混呢,他究竟是还在原来的世界,还是又进入了一个新世界?
川村壱马观察四周,低矮的平房中间夹杂着几栋高层住宅楼,熟悉的街道,不远处是他每天都要进去逛一圈买零食的便利店,里边有个同为漫画宅的店员,会为他留好每周最新的Jump,便利店旁边的自行车停放处放着一个小食盆,公寓楼旁边有一只可爱的流浪小三花,他会定期去投喂猫粮。
川村壱马隔着雨幕望着不远处的公寓楼。川村壱马又看了一眼公交车站牌的站名,拿外套挡在头上遮雨,深一脚浅一脚淌着水坑走到便利店门口。
“叮铃——”便利店的迎客铃及时响起,店员喊了声欢迎光临,见是川村壱马,又换上见到熟人时才会有的腔调,说:“川村,这几天都没见你过来,是有事去外地了吗?昨天刚好是Jump发售日,你昨天没过来,我也特意给你留着呢。你有没有看电子刊,路飞他们和凯多的人打得可激烈了。”
川村壱马说:“谢了吉本。”他看了一眼收银机器旁边的电子屏,显示今天是2021年12月5日。自己和慎还在冷战,离他们两个分手还有半年。
川村壱马说:“吉本,真的只有这一本吗?”
吉本答:“冤家,我骗你干嘛,你什么时候见过我骗你?你每天都来便利店,就五天前前开始再也没来过,你以前有事出差都会和我说一声,这次什么也没说就走了。”
川村壱马露出一个讨好的笑:“抱歉吉本,去外面出差的时候忙昏头了,Jump也没来得及看,明天见。”
川村壱马走出便利店,决定去公寓楼里碰碰运气,这个时间说不定能遇到慎。
川村壱马照例将这个世界原本的自己称为B1,而另一个侵入者称为B2。
不管去外地出差的是B1还是B2,可以确定的是陪在慎身边的川村壱马现在人并不在这儿,而自己也不需要隐藏身份,即使B2等在这儿监视自己的动向,如果到处躲藏以躲避B2的追击,被B2追上并杀掉也是迟早的事,而且川村壱马可以肯定B2的性格绝对不会比A2好到哪里去,他们已经失去了正常思考的能力,唯一的目的就是杀掉阻止他们和各自世界的慎在一起的“川村壱马”,他们的思维和逻辑已经不能用自己的想法去推断了,非常危险。
不如趁此机会和小慎见面,长时间和慎待在一块儿,这样B2反而会顾忌慎的存在以及防止自己暴露身份而选择按兵不动。
川村壱马打赌B2绝对不会让他自己是侵入者的身份被慎知道,这超出了这个世界的人的认知,虽然川村壱马自己现在也依然不敢相信有别的世界的存在。而且更奇怪的是他居然可以从现实世界连续进入到不同的两个世界,他到底触发了什么恐怖的开关?
川村壱马坐电梯上五楼,站在门口却不敢敲门。他知道慎正在经历阵痛期,状态很糟糕,而自己即使知道了在这之后发生的事,他也不敢确定自己能否安抚慎,劝他不要钻进死胡同。
自己和慎很少吵架,自己对慎一向是容忍的,而慎也习惯于自己的保护和退让,在满足自己保护欲的同时也约束他自身的行为,除了开玩笑性质的用前辈口吻逗自己开心,其余时候也不会让自己的言语和行为越界。
那时翔平听说他俩从来不吵架,以后也不会吵架,皱着眉头,一脸牙齿被酸倒的表情,说:“瞧你们现在得意洋洋,尾巴都要翘起来的样子。根据我的经验,情侣之间必有一吵,只是你们还没到那个时候。”
川村壱马笑道:“哪来的经验,小学的时候想和同桌牵手结果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的经验吗?”
翔平气得咬牙切齿,说:“我身边情侣一抓一大把,没吃过猪肉好歹也见过猪跑。情侣不吵架那是过分谦让,等到他们要开始共同生活的时候,作息不一样,喜欢吃的东西不一样,家务分配不公平,这矛盾不就慢慢地都起来了,所以说提前预防一下也是好的,吵架的时候把问题都提出来解决掉。不是说吵架不好,我觉得还挺有必要的。”
慎说:“难得看到翔平在一本正经地讨论恋爱烦恼呢,只有像翔平这样恋爱零经验的人才会对恋爱问题着迷,但是也挺不错的,就当是提前积累经验了。”
翔平发现自己出于一对二的劣势,退让道:“行,你们合伙编排我,下次真吵架了可别拿我当传声筒,树这阵子做什么狗屁练习生去了,忙得很,你们要是吵起来就去烦他,让他没心思上课,我就喜欢看他吃瘪的样子。”
川村壱马调侃道:“树不在的日子翔平看起来好像很寂寞呢。”翔平懒得和这对情侣多费口舌,说:“开玩笑,会寂寞的是他才对,我找舞团的前辈们去,你小子,别让我在battle的时候遇上你。”
只是川村壱马那个时候并没有把翔平的话当回事。川村壱马不知道他们之间的争吵,问题出在谁身上,自己也不可能把所有的过错全部推到慎身上,可能是自己忙于工作,没时间关心小慎,没有即使照顾到慎的感受,自己对慎所从事的职业了解得还不够深入,对慎的新工作充满了愚蠢的期待而忽视了慎真正的想法……自己不想用尖锐的话指责慎。
他知道慎身上的缺点,但自己觉得慎是自我认知清晰的人,他会想办法克服自己的缺点,或者说与自己的缺点共处,即使慎在为人处世上并不熟练,还有许多需要学习的地方,但他能够认清自己的内心,懂得与自己对话,在外化上他还只是个涉世未深的需要年长的人带着接触社会的孩子,但“内化于心”这一点他已经做得炉火纯青,因此川村壱马觉得没必要在吵架的时候用慎的缺点去攻击、制服他。
但自己究竟在哪一点上做错了,川村壱马至今也没想明白。要是自己带着这种迷惘、不确定的心态再次面对精神状态不稳定的小慎,自己很害怕会再一次做出在不知不觉中伤害他的行为。
川村壱马很害怕,但是一想到B2的存在很有可能会操纵控制小慎,将慎变成他的玩偶和工具以满足他的欲望,况且现在的慎的心理防线很容易被击垮,B2哄骗慎的成功率比先前的世界还要高,川村壱马觉得自己不能坐视不管。
川村壱马按响门铃,心跳如雷。“来了。”是慎的声音。
门被打开,眼前出现的是慎的脸,就和葬礼上照片里的慎一模一样。川村壱马自认为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在看见慎的时候绝对不会流露出多余的情绪,他要维持和慎还在吵架冷战时的状态,但看见慎眼睛的一瞬间,川村壱马发现自己只是在自欺欺人。
在上个世界,他见到初中生时期的小慎,感慨多过于惊喜,如果见到大学时期的慎,川村壱马觉得也只像是在翻看过去的照片,作为大学生的慎只是一段记忆,一个影像,自己知道眼前的他只是活在回忆里,不是真真切切陪在他身边的慎。
但现在站在他眼前的慎和在自己时间线中的慎实在是太像了,更确切点说就是自己世界里的那个慎,即使身处于困境与压力之中,慎依旧会专注地看着自己,和自己对上视线,虽然也只有那么短短的几秒。川村壱马有一种死去又复活的不真实的虚幻感。
先前他不能理解A2莫名其妙的疯狂的想法,但他现在或多或少能够共情B2的感受,他想把这样的还没有被车祸夺走生命的慎留在他身边,不管用什么手段。
但这样的执念仅仅是滑过川村壱马的脑海,他可不想变得和A2一样陷入疯狂,完全丧失理智,完全丧失了作为正常人的尊严。而且A2的行为只会加剧上个世界的异化,不同的世界之间原本是不会有任何交集的,要是让A2、B2这种疯癫的家伙在每个世界里乱窜,干扰时间线,迟早会乱成一锅粥,他原先的世界说不定也会受到影响。
川村壱马恶寒,如果A2和B2和自己一样,都失去了自己世界中的慎,他们有什么资格剥夺别的世界的川村壱马与慎在一起的资格,这无异于仗着自己掌握了完整的时间线,将自己的不幸转嫁到别人头上。
所以他不能害怕和现在的慎对话,慎需要他的帮助,B2也是,既然他来到了这个世界,如果说能和慎说上话,解决他的烦恼,说不定能帮到B1,让B2没有插足的机会,促使B2放弃杀掉B1和小慎在一起的念头。话虽说得这么冠冕堂皇,但川村壱马依然有自己的私心在。如果现在就能劝说小慎心安理得接受舞团的转型,顺着这条时间线发展下去的世界中的慎说不定就能好好地生活下去,所以他一定要把握好这次机会,这就是一个关键的分水岭。
慎和川村壱马对视了几秒就回避视线,想要回自己房间,川村壱马拉住慎的手臂,放软语气道:“小慎,我们能不能坐下来聊一聊?”
“……壱马哥想要聊什么,是不是大和先生拜托你过来的?”
川村壱马急切地否定自己是受舞团队长所托,说:“不是的,我只是……担心你的状况,不是劝你接受大和先生的提议。”
“那壱马哥是选择站在我这边还是舞团那儿?”慎质问道,语气也是冷冷的。“我当然尊重小慎的想法。但是——”
“壱马哥是骗子。我不喜欢川村壱马哥说‘但是’,翔平也是,嘴上说着支持我,但要我考虑舞团的立场——我不是舞团的成员吗?因为我反对大和先生和其他前辈的看法,我的看法就被踢出舞团最后的决策了吗?”
川村壱马尝试从另一个角度去解释:“慎,自媒体是个风口行业,即使现在有走下坡路的趋势,但借这个机会提高舞团知名度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地下舞者和明星舞者之间的界限已经越来越模糊了,大和先生的决定如果能为舞团带来更多的经济利润,也可以支撑舞团的成员去创作更好的作品。慎,这不是一件坏事。”
“不”,慎回绝了川村壱马的建议,“这不是我加入舞团的初衷。我希望舞团能站上世界级比赛的舞台,我希望我可以跟着这个团队在battle场上夺冠。一旦开始运营视频网站的账号,舞团的人就要付出更多的精力在运营和策划上,工作的重心可能也会发生改变,这不是我想要的东西,我希望舞团可以一直保持纯粹,不要把精力放到有的没的东西上去。”
“慎,每个人的生存、生活方式都是不同的,你不能强求舞团前辈和其他人的看法都和你保持完全一致,前辈比你在这个行业里待的时间更长,见的东西也比你多,他们在思考之后得出的结论可能会和你的有出入,但并不代表他们完全否定你的看法。”
“壱马哥,有时候我觉得你很了解我,又觉得你是在揣着明白装糊涂。我一直都忘不了站那次站在battle场上,自己辛苦想出来的招被后辈的招狠狠压下去,羞愧得想要直接推开人群冲出去的感受。我不甘心,我不觉得自己比别人差,但是这世界上根本不缺在跳舞上有天赋的人,我只能在后边拼命地追赶……我想要再站上battle场,这就是我的愿望,他们是不会理解的。” 川村壱马知道慎为此苦恼了很久,一直想着练出更好更新的招在battle上打败别人,但是——不得不承认,这个世界上不缺天才。
川村壱马说:“慎你要不要先尝试一些新东西,说不定能给你带来灵感,在一件事上专注太久可能也会消耗你自己的精力。”
慎烦躁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说:“我想象中的吵架不是这样的,好像我说出去的话都像是一记拳头打在棉花上。你们都不会朝我发火,也不会批评我、指责我,永远不会说我做了错事。有时候我知道我做了错事,但你们从来不说,你们都觉得我知道自己犯了错,会自己改过来,不需要提醒。但我不是完美无缺的人,你们对我太心软了,都是因为你们溺爱我,所以我永远都没办法进步,我的进步在你们就是天大的需要夸奖的事,但是移出去展示给别人看就不值一提——我不想再过这样浑浑噩噩的日子了。”
看来慎还是没有从自己的心理阴影里走出来,而川村壱马觉得这一切都要靠时间去治愈,只是他的慎没有给自己这个机会。慎用手捂住自己的脸,川村壱马坐在旁边用手轻拍慎的后背,让慎慢慢冷静下来。
为了转移慎的注意力,川村壱马换了别的话题:“慎这几天有好好吃饭吗,要是饿的话我下去给你买点东西。”
慎按了按有点泛红的眼角,说:“有时候会忘记。但是基本都按一天三顿吃的。壱马哥走了之后都没有给我发过消息,我以为你是不打算回来了。”
失联了……川村壱马心里一紧,说:“忙着陪老板拜访客户,晚上才有时间看手机,又怕发消息惹你心烦,所以才想着回来再和你好好聊聊。你今天只吃了一顿吧?头发也乱糟糟的,是不是刚睡醒。你等着,我下去买点吃的。”
川村壱马穿上鞋准备出门,发觉慎一直盯着他,问:“怎么了,你有什么想吃的吗?”慎摇摇头,说没什么,他有点睡迷糊了,脑子还不是很清醒。
要抓紧时间了。川村壱马走到街边的公用电话亭,拨通电话:“您好,我想报案。我有个朋友叫川村壱马,五天前去外边出差,我一直都没联系上他,有点担心他是不是失踪了。……男性,24岁,个子不高,是公司销售部的员工,应该是跟着他们部长一起去的。……好,麻烦您了。”
如果有另一方介入的话不知道会不会好一些……希望B1还活着。川村壱马望着电话亭下的细雨,不禁有些担忧。

 

吉田泉将车停在路边加油站,去旁边的便利店里买了几个饭团囫囵吞下,搭档松岛凛递给他一包烟。
吉田泉前几天为了另一桩杀人案奔波,熬了几宿,眼睛发涩,胡乱揉了揉眼睛,将烟推回去:“我觉得你可能更需要这个。”
松岛凛将烟盒直接塞到吉田泉衣服口袋里,说:“我都跟着您见过碎尸块了,还会怕无头尸?您别小看我,我好歹也是您带出来的。上车。”
松岛凛坐在汽车主驾驶位,吉田泉一时语塞,小声嘟囔:“口气真是越来越大了。”到底是像谁呢,吉田泉仿佛看到了当年刚到警察署时傲气又自信的自己。
但到底是年纪大了……吉田泉摸了摸自己的胡茬,衣服上还沾着未抖落的烟灰。他看了一眼后视镜中的自己,脸颊凹陷下去,眼下是浓重的黑眼圈,所幸眼睛还有神,不然和被工作压力压垮的中年上班族没什么太大区别——不过自己也是个日夜颠倒辛苦打工的人罢了。
吉田泉将报警时的记录翻出来,一边看一边问松岛凛:“情况简单汇报一下。”
松岛凛说:“今天早上六点,村民松川正平去工业园区上工,经过工业园区西北角时闻到一股恶臭,在不远处的芦苇丛那儿发现了一具无头男尸,身份尚不能确认,署里已经派人去保护现场。”吉田泉说:“无头男尸,很久没出现这样的案子了。”
松岛凛说:“原本就是个小地方,发生恶性案件的概率相对大城市来说会低一些,出了这起算是撞大运。”吉田泉剐了松岛凛一眼:“怎么着,觉得你的聪明脑袋终于又有用武之地了?”松岛凛说:“不说医生疑难杂症见多了才能更好地诊断病情,我觉得干我们这行也是一样的,疑难案子见多了才能积累经验。”
吉田泉说:“说话有够老成的,去现场的时候可别又在那儿自乱阵脚。”
松岛凛见吉田泉又拿上次碎尸案时自己抖得跟糠筛似的,勘察现场时手忙脚乱的样子调侃自己,急忙为自己辩白:“我已经好好反省过了,这一次我不会再犯这样的低级错误。”
吉田泉轻哼一声,说:“胆量都是练起来的,等适应了就好了。”
二人到达现场,向署里负责看守现场的警察出示证件,翻过警戒线进入现场,检验科的同事正在取样,尸体被塑料袋包裹起来放置到警车上,地上勾画出尸体的身体轮廓。
吉田泉抓住检验科的人问:“能看出来死者具体的死亡时间吗?”
检验科的人说:“大概是昨天晚上八点以后。”“现在还没法确认他的身份吗?”“罪犯带走了死者的头部,破坏了死者所有指头上的指腹,身上也没有提取到指纹,衣服和裤子口袋里没有任何物品,身份暂时无法确认。”看来罪犯根本就不想让他们知道受害者的身份。
吉田泉问松岛凛要伤痕检验报告,松岛凛将报告递给他,说:“死者肩背和腹部有多处被钝器击打造成的淤青和伤痕,但都不是致命伤,脖子截断面有被利器锯断的痕迹,死因暂时无法确定。”
吉田泉思索片刻,让松岛凛去问周围居民的走访排查情况,自己去寻找现场留存的血迹和足迹。鞋印倒是有,但几乎只有半个或者三分之一,很难辨认,死者附近的芦苇丛有血迹喷溅的痕迹,应该是罪犯切割死者头部的时候留下来的,但单靠这些也很难锁定罪犯身份。
遇上麻烦事了……吉田泉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缓解因熬夜而带来的头痛。
松岛凛回到现场,说:“附近的居民都说家里人晚上没有来过工业园区,也没有人报告有人失踪,可能不是本地人,也不是租住在这儿的外地人。据村民坂田聪描述,工业园区里有个伐木场,为了逃避监管,总是在大晚上偷偷处理木材,因此晚上又是能听到锯木头的声音,大家也都习惯了,不当一回事。工业园区看门的大爷说,晚上七点左右好像听到有车子往这边开。”
吉田泉吩咐其他人去查工业园区附近路口的监控摄像头,看看能不能排查出当晚七点左右途径工业园区的车辆。吉田泉和松岛凛交换完情报,发现暂时没有什么可靠的物证。
吉田泉问松岛凛:“你觉得凶手是个惯犯还是个新手?”
松岛凛一边组织语言一边说:“感觉不像是惯犯,但是个心思极其缜密的人。从脖子的锯口看,锯口并不整齐,留了些碎茬,说明他是用尽全身力气才把死者的头部切下来。同时他抹去了自己的指纹,破坏现场的足迹,隐藏自己的身份;破坏死者的指腹,带走死者的头部,遮掩死者的身份,说明他事先做了周密的杀人和销毁证据的计划,并不是临时起意的杀人,是有预谋的。”
吉田泉说:“从死者的身体特征来看,死者是个成年男性,肌肉并不发达,手掌没有干重体力活的痕迹,指尖也没有污渍,大概能断定是个普通上班族。从遗留的鞋印来看,作案的至少有三人,死者是成年男性,单靠一个人无法立即将其制服的,再者死者抵抗的时候力气会比往常大,因此多人作案这一点应该是没有疑问的,但无法根据鞋印确定罪犯的身高体重。”
松岛凛说:“吉田先生,我觉得罪犯切下死者头部这个点也很奇怪,如果说要真正地做到毁尸灭迹,可以像碎尸案中的罪犯一样,将尸体切成碎块并分包丢到垃圾填埋场里,没有必要只砍下死者的头,这样我们依然可以根据死者的身体特征去推断死者的身份。我猜其中应该是有什么特别的缘由。一是向警方示威,但最近并没有发生连环杀人案,因此这个推断可能性较低;二是罪犯希望警方通过通报案情来告知某个人,他已经将死者杀害,借此来发泄愤怒,这种情况就属于私人恩怨下的杀人,但我们连死者身份都无法确定,也没办法调查死者的社会关系。”
吉田泉说:“还有一点,如果说罪犯以钝器击打死者身体,死者的反应应该是大声呼喊,希望引起他人注意,工业园区存在晚上偷偷加班的情况,按理来说应该会有人听见。”
松岛凛说:“有可能是罪犯用毛巾塞进死者嘴巴使其无法呼救,也有可能是被装进麻袋削弱音量。死者死因无法推测,如果是为了防止死者发出声音呼救,有可能是罪犯掐住死者脖子使其窒息而亡,或者是用钝器击打后脑使其蛛网膜下腔出血,因脑内大出血死亡。”
“不过到头来也只能做一些基础性的假设。”吉田泉叹了口气,看来只能等车辆的排查结果了。
电话铃声响起,松岛凛接起电话,挂断后说:“署里的接警人说,刚才接到了一个报警电话,报警人说他的朋友川村壱马在市区出差,自出差后就与他失去联系,怀疑是失踪了。”
有如天助!吉田泉急忙和松岛凛让署里的人去调川村壱马的身份信息以确认死者身份。
松岛凛仔细回忆了一下刚才的通话内容,小声对吉田泉说:“接警人说报警电话是从公共电话亭打过来的。报警人好像也有点问题。”
吉田泉不禁好奇报警人、罪犯和死者之间的身份,这么奇怪的案子他也是有段时间没碰见了。所以说罪犯为什么要切下死者的头?

 

虽然没有确凿的证据,但慎觉得刚才进门和他谈话的川村壱马不是他所认识的川村壱马,虽然说的话,做事风格,连脱鞋时都要将鞋子头朝外端正摆放好的习惯都是他所熟悉的川村壱马,但慎在打开门的那个瞬间,站在的川村壱马的眼神却让慎觉得陌生,川村壱马将手交叠在一起,肢体动作表示他很紧张,甚至在慎打开门的时候身体微微向后倾斜,下意识地想拉开距离好像在害怕——自己有什么可怕的?
但一对上川村壱马的眼睛,慎又觉得他有很多话想说,但都憋在肚子里,好像在透过他的身体看另一个人——他到底在看谁?但川村壱马很快又恢复到往常的样子,慎甚至觉得自己还没睡醒,脑子糊涂了才会有那样奇怪的想法。
川村壱马对他一直都很温柔,慎想,好像自己不管犯了什么错,他都不会生气,即使自己跌进了深渊,川村壱马也相信他能站起来战胜困境。他总是把自己看成内心坚定到永远都不会失去前进方向的人,自己的示弱只是情感上的需要,而并代表他内心真正的迷惘。
川村壱马对慎提出了要求,他眼中的慎应当是这样的人,慎一向听川村壱马的话,起先他觉得回应川村壱马的要求并不是什么难事,就像他在舞室其他前辈面前扮演的乖巧后辈的形象一样,川村壱马也需要一个贴己的,将他视为特殊存在的后辈和伴侣,而他只需要再多满足一个伴侣的需求。
慎发现自己能轻而易举地拿捏川村壱马的软肋,甚至卑劣地想,只要自己冷落他,毫无征兆地和他断绝来往,川村壱马一定会执着于自己,寻找感情破裂的原因,想尽一切办法挽回他,这满足了慎内心深处的一些不可告人的欲望。
但慎发现自己错了,自己太自以为是,总以为舞团前辈对自己的夸奖就是对自己真正实力的肯定,其他人也会这么想,而川村壱马需要他的陪伴,川村壱马是个对情感维系依赖极重的人,将其作为支撑生活的支柱。
但他错了,或者说他意识到他错了的时间太晚,站在battle场上,看着年纪比他小的人用一组combo卡到音乐编曲中极其复杂的鼓点时,全场的欢呼声中,他觉得自己的心重重落到了地上,前辈们的夸奖像一个巴掌狠狠打在他脸上。
他不是天才,只是battle场一个发挥相对出色的舞者,而不是真正的为音乐和舞蹈而生的人,他痛苦地体会到了他与真正天才之间的差距;他知道川村壱马有很多朋友,生意场上的客户、共事的伙伴、小时候的青梅竹马、旅行途中结识的陌生人,即使慎有时候有点在意,但他知道自己是川村壱马身边特殊的那个人。
但川村壱马依旧可以亲密的和别人脸贴脸拍照,单独和友人约出去吃饭,向别人给予热情和友善的拥抱。
川村壱马是个缺爱又不缺爱的人,而他待人的方式始终如一,不讲别人的坏,有时只说自己的不是,就像他们吵架的时候川村壱马永远只会把错怪在他自己头上,从来不说慎的一句坏话。慎觉得尽管自己在维持一个有自己主见的乖小孩形象,但自己并不是完美无缺的人,他也有生气、愤怒,想要发泄负面情绪的时候,他希望他在生气的时候川村壱马能够指出他的错误,在他自己对自己生气的时候说要学会别的方式解决问题,而不只是发泄情绪不寻找问题的答案。
川村壱马与慎的社交距离几乎为零,会对他做很多亲密的旁若无人的动作,但慎知道他也会对他的朋友这么做,这对自己来说并是特别的。
慎想要说自己很生气很难过无法和自己和解的时候,川村壱马只是温柔又近乎残酷地安慰他,没事的,总会过去的,我相信小慎有自己的想法。
慎表面上应下,内心却在语无伦次地呓语,我永远都追不上那些人,我只会被那些battle场上的天才甩在后头。我不想编舞,不想做练习生,不想运营视频网站账号,我要一个人躲起来练习,我要做到最好……我的眼里只有那个battle场,离我很远,我又没办法接近,拼了命也没办法跑到那儿在站上去……我明白我达不到那个高度……我做的一切还有意义吗?别人夸我是因为他们不懂行,前辈夸我是出于礼节,我不想再相信任何人的话……那我为什么还要站在这儿,干脆承认自己是个普通人……可是我总是在梦里看见那个battle场,上面站着一个失败的我。
我做的这一切还有意义吗?
在舞团前辈那儿和川村壱马那儿都得不到答案,慎决定去问问他的同伴们。
翔平对慎说,翔吾和树要去娱乐公司做练习生,不来舞室跳舞了。
慎愣住了,这就是他们给出的答案吗?舞室和舞团成员给他俩办了欢送仪式,翔吾和树被小孩子围在中间脱不开身,前辈们拿着酒杯祝他们前程似锦,一派欢乐祥和。
慎看翔平心不在焉的,把翔平拉到练舞室外边问他:“你为什么不阻止树?”
翔平烦躁地挠挠头发,说:“我已经劝过他了,但他说他已经下定决心了,既然星探在比赛的时候给他和翔吾递了邀请函,他不想错过这个机会。”
“可是、可是,和我们在一起跳舞不是更开心吗?”翔平不甘心地通过玻璃看练舞室里接受前辈祝福的二人,说:“我又不是他们肚子里的蛔虫,我怎么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可能树他想要的东西,舞团给不了,但是经纪公司能给他吧。真是可恶……”
翔平说去趟厕所,慎呆呆地盯着舞团贴在墙上的logo发呆。树和翔平自小就在一块儿跳舞,练习、团训和比赛总是在一块儿,翔平有时会抱怨他俩怎么干什么都要一起,但慎能看得出,只要和树待在一起,翔平就不会那么紧张,以前他总是被前辈嘲笑cypher的时候一个人出去solo前都会紧张得要去厕所拉肚子,而树先前被舞室里脾气大的前辈欺负的时候,翔平也会站出来保护他。
慎一直觉得他们俩是不会分开的,但翔平说他和树练的舞种不一样,而且树想往编舞的方向走,不一定会再上battle场了,但他们要是都待在舞团里,说不定会天天纠缠下去——真是没想到我和藤原树还能捆绑到现在,不可思议,翔平说这话的时候一半嫌弃一半满足,慎想他们应该还能在一起很久。
还是说他太迟钝,事情早就发生了变化,只是他现在才察觉到一切都变了,只有自己还停留在原地,回头看向过去的时间线。慎不理解,也不想去理解。
慎发现一切都变了,在他从battle场下来的那一刻起,所有东西都在朝着最糟糕的方向前进,周围的人总是把他不想要的东西送到他面前,而他只能抱着自己想要的东西一步步地不断地妥协、后退。什么时候才会到尽头呢,他觉得自己那颗想要跳舞的心一天天衰弱下去。
半年前,他拿着手机刷着油管主的视频,滑掉ins账号直播的提醒,恍神间觉得自己的生活习惯在悄悄发生改变。
大和先生将舞团成员召集在一起,宣布他们将和经纪公司签订合同,在视频网站上开设账号,到时候会有经纪人帮他们运营账号。账号开设初期要做大量的准备工作,这意味着舞团在以后的一段时间会将重心放在这个账号上
。有成员提出账号的运营会不会和其他舞室教学工作以及准备比赛起冲突,大和先生说会合理安排,拍摄视频的时候也不一定需要所有成员都参与,可以适当错开,又说起油管主的盈利机制。有成员说站在风口猪都能飞上天,去自媒体分一杯羹也没什么不好。既然前辈们都这么说了,慎觉得应该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慎在battle场上偶尔会用充满爆发力和宣泄情绪的招,但在编舞这一块却是相当克制和细腻的,属于控制流,大和先生总是让慎用R&B曲风的歌编舞,而慎的编舞质量一向都很稳定,大和先生就放开手,让慎自己敲定一些特定风格作品的企划和拍摄,有时也会和经纪人一起商量推特账号上的宣传方式。翔平参与hip-hop曲风作品的拍摄,在k-pop的板块也得心应手。
原创作品、合作作品、综艺企划、社交账号直播——账号运营的工作越来越繁重,经纪人甚至还建议每个成员都有意识地去塑造自己在视频中的形象,方便后续相关产品周边的开发。
在battle场上的记忆又开始不停地折磨慎——他想回到battle场上,而不是在这里做些繁重又没有尽头的拍摄和企划筹备工作,这不是他想做的事。
慎时常能看见电视屏幕中和商业区电子大屏上的树和翔吾的宣传照,慎以为自己和他们二人在短时间内都不会有交际了,一个是不务正业忙着运营自媒体账号的舞团成员,另外两个是成功出道的唱跳组合成员,在工作范围上也不会有重叠的部分,直到某一天经纪人联系他说树和翔吾要过来和他们一起合作编舞。
慎只是觉得震惊,公司给他们的资源能带来的曝光度应该比舞团视频的影响力要大得多,为什么要找上舞团?
慎找上翔平,问翔平树有没有联系他告诉他合作的事,翔平说昨天树发消息说过几天见,翔平一头雾水,不知道树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和慎的消息一对照就清楚树的意图了。
慎问为什么要和舞团合作,翔平说可能只是想找个熟一点的油管主合作引流吧,他俩个人资源也不是很多。但这是好事,不是吗?
这真的是好事吗?事前会议前翔吾和树全副武装地进来,将戴在脸上的帽子和口罩摘下,露出略显疲惫的脸。但他们的脸还是让慎觉得陌生。翔吾和翔平跳的是同一个舞种,再加上慎觉得树也想要和翔平见面,特地拜托经纪人将翔平也叫过来。
翔平在进门的那个瞬间表情僵硬,有点紧张,见到树的时候说话甚至有点结巴,开玩笑道,藤原树你发短信让我过来我就过来随叫随到,我是不是有点太听你的话了。
树上前和翔平击掌,不轻不重揉了一下翔平的肚子,翔平捂住肚子道,藤原树谁让你随便碰我肚子的,完了,这下子真要去厕所了。
翔吾在一边偷笑,慎跟着一起笑的时候又被翔平揽住脖子让他不要跟着一起起哄,会议室里略显尴尬的气氛缓和下来,四人开始商讨编舞的事。
中途休息,慎溜出会议室,想去楼梯间抽根烟,后面还有一堆筹备工作,慎不知不觉中也学会了抽烟。
慎还没打开楼梯间的门就闻到了烟的味道,慎以为是工作人员,透过门上的玻璃往里看,是树和翔吾,不知道在里边说些什么,地上落了几颗烟头。
这有什么害怕的,慎想,抽烟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慎一步步往后退,头也不回地跑了。他怕如果他一推门进去,翔吾和树会用那种看陌生人的眼神看着他。
现在的树和翔吾是他认识的熟悉的人,但在看到他们抽烟的那一刻,慎又觉得自己离他们很遥远。
树和他们聊天的时候随口提到待会儿要去医院理疗,最近腰伤犯了,翔吾说最近行程紧张,有好几天没睡好觉了,今天还能坐在这儿和他们聊天已经是很不可思议的事了。所以说树和翔吾到底有没有得到他们想要的东西?慎也不清楚,他只想跑得远远的。
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是大和先生的提议,让慎和经纪人一起负责营运舞团所有社交账号的事,大和先生说他做得很出色,几个企划的点击率和评论数量都不错,以后陆陆续续还会有商务对接、品牌合作,经纪人说还会慢慢增加自制综艺的比重,让慎跟着经纪人一起把关。
慎像是被钉在了地上,他垂头看着地面,问大和先生,那我们今年还去参加比赛吗?
大和先生说要和经纪人还有公司商讨过,我尽量让他们帮我们腾出时间。小慎,我知道你一定能做好的。
我做不到,有时候我真的做不到。慎盯着自己在灯光下的影子,被拉得长长的,慎觉得自己也像这影子一样,大和先生的话钻进他的身体里,痛苦地撕扯着他。
川村壱马也总是说,小慎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很好,“慎有缺点吗?”。慎觉得他再也站不上battle场了,那个场地已经消失了,周围的人都对他说:“你是完美的,还有必要去比赛去battle吗?”
慎机械性地重复,是,我应该是完美的。长谷川慎的心开始破碎,一次又一次地。

 

小慎的情况应该比之前要好一些了……如果他能在慎身边再多待一会儿的话。川村壱马站在便利店仓库里翻找最近一个星期的出差地的报刊杂志,确认B1是否已经被B2杀害。
有了。川村壱马的心猛地沉下来。今天刚发售的报纸,当地警察署正全力调查无头男尸一案,死者身份尚未确定,正在展开进一步调查。标题下面附了一张尸体打码的照片,但川村壱马还是能认出来,这是他自己的身体。他还是来得太迟了。
川村壱马出了便利店的门,沿着马路走到桥上,桥下是汹涌的江水。B2既然已经杀掉了B1,那下一个目标就是他。
川村壱马无处可躲,待在慎身边也只是权宜之计,他的目的将B2驱逐出这个世界,为此他也需要筹划杀掉B2——但慎怎么办,他能面对这个现实吗,不如让B1在这边陪着小慎?不行不行,B1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甚至可能伤害到慎……目前最好的办法还是——
川村壱马虽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会死,只是从一个世界来到另一个世界,这意味着B2是杀不死他的,只能从这个世界将自己驱逐出去。川村壱马深吸一口气,朝着江面义无反顾地跳下去。

 

实话说,川村壱马在决定跳下去的那一刻是不害怕的,在他的胸中洋溢着一种不管不顾的刺激和兴奋,在下坠的那短短几秒钟时间他突然又开始恐惧,害怕自己会死在这个世界中,身体会被水面撞得粉碎,川村壱马最害怕的不是死,而是死前需要忍受的巨大痛苦,这让他难以忍受。
川村壱马漂浮在一片黑暗中,困得睁不开眼睛。但他有要紧的事要去做,他必须赶快醒来。
川村壱马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草丛里,身上沾了露水和草屑。川村壱马眼前依旧是那栋公寓楼和便利店,一切似乎和上一个世界相同。
川村壱马闯进便利店,店里负责收银的店员换成了另一个人,但川村壱马还是认识。店员和他打招呼:“川村先生午安。您是午休出来买东西吗,吉原姐她今天是有事出去了吗?”
川村壱马记得吉原这个名字,是公寓楼旁边花店的老板娘,大学时期自己经常去她那儿买花,和她关系很好。川村壱马答:“对,她带着她儿子去外面玩了,托我看店。”吉原是单身母亲,有小孩要带,之前确实会让川村壱马在没课的时候帮她看店。
川村壱马看了一眼时间,2017年8月8日,他和慎还是热恋期的情侣。
店员是个小姑娘,她一脸好奇地说:“川村先生今天打算给长谷川先生送什么花呢?” 川村壱马思索了一会儿,答:“紫色郁金香吧。”
店员双手托在下巴上,羡慕地说:“真好,川村先生好浪漫,每天都要给长谷川先生送花。我男朋友要是能学到川村先生浪漫的十分之一也足够了。”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他喜不喜欢我这样做。”
店员点点头,说:“吉原姐都告诉我了,长谷川君去了她的花店挑了一个花瓶,应该就是为川村先生的花特地买的吧,怎么可能不喜欢!”
川村讶然,说:“他没有告诉过我……”店员瞪了川村壱马一眼,说:“真是受不了你们两个,热恋期的小情侣就是了不起。不过同事告诉我长谷川先生有时候会过来买烟哦,虽然我没有资格管他的事,但川村先生可以去问问。”
“这样……我知道了,谢谢你。”
川村壱马走到花店正门口,门上了锁,挂上了“今日外出”的牌子。他(C2)应该就在里面。
川村壱马转到花店后门,花店开在办公楼一楼,一楼背面有一条走廊,走廊上开了几扇窗,第一扇窗的锁有点问题,可以从第一扇窗进入花店后门。而且川村壱马在上个世界停留的时间原本会更久一些,正常情况是川村壱马为躲避B2追杀到处逃窜,B2费了一番功夫追踪他并将他“杀害”,从上个世界中驱逐出去,因此他来到这个世界的时间比C2预想的要早一些,即使C2做了万全的准备,也不一定会留意到窗户的细节。而且一定要速战速决。
川村壱马悄悄打开窗户,窗户内还有一层窗帘,川村壱马深吸一口气,猛地拉开窗帘,看见了无法用语言去形容的惊悚场景。背对着他的是与他年纪相仿,穿着打扮完全一致的川村壱马(C2),他怀里抱着一个年纪偏小一些的川村壱马(C1),后者似乎陷入了昏迷,而仓库天花板上吊了一根绳子,底下甚至放好了一张凳子,看起来好像是想伪造上吊自杀的现场。
他和C2对上视线的那一刹那,川村壱马只觉得胆寒——那是一种怨恨的、疲惫的、陷入疯狂的眼神,像一个经验丰富的杀人犯。
这真的是他自己吗?川村壱马不敢相信眼前所看到的的一切。但没有时间多想了,C2手上暂时没有凶器,川村壱马将外套脱下来往C2身上一扔,C2没来得及转过身,被外套挡住了视线,川村壱马将自己的身体结结实实压在C2身上,C1滚落到一边。
C2被川村壱马压在地上,奋力挣扎,说:“你放开我,这是杀掉他的最好机会,你不要妨碍我!”
川村壱马越听越生气,回击说:“你有什么资格杀掉他?他可是你,是活生生的人,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
C2逐渐脱力,喘着气说:“你不理解?你不会不理解的,因为你就是我,已经做出选择的我,你在每个世界之间来回穿梭,看到小慎的时候就没动过独占他的念头?”
川村壱马被说中了心思,反驳道:“因为我知道每个世界的慎都有我陪在身边,你不能随便去干扰每个世界的时间线!”
川村壱马将C2的手用手边捆包装箱的麻绳绑在一起,用大腿紧紧压着C2的上半身,将昏迷的C1推到仓库角落里,拉开两个人之间的距离。
C2试图说服他:“这样,反正你也是失去慎的人,我和你的目的是一致,你和我一起合作杀掉他,作为回报,你可以带着我去下一个平行世界杀掉那边的川村壱马,那个世界的小慎就属于你了,怎么样?”
川村壱马拒绝了C2的提议:“不可能。你是不会让小慎得到幸福的,你只会毁了他。”
C2笑起来,觉得川村壱马说了个笑话:“毁了他?你和我不是早就亲眼看着小慎走向毁灭,小慎精神状态一直都不好,只是不在你面前表现出来而已,我知道了小慎死去的原因,以前时间线的川村壱马是个迟钝的、轻易相信小慎谎言的蠢货,他该死,他现在这么幸福地和小慎生活在一起,他知道小慎的心理阴影吗?他配和小慎在一起吗?与其放任他激化小慎的心病,不如趁早杀了他,让我提前干预,至少小慎能在这个世界里生活下去。”
C2神经质一般地笑起来,到最后声音有点哽咽:“我知道我在你眼里就是个疯子,杀人狂,看见他们吵架会觉得这样的川村壱马不珍惜慎,看见他们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又觉得这样的川村壱马让人嫉妒到发狂,但我只是想看到躺在木盒子里的小慎能够活下去而已,是你的选择创造了这样的我,我为什么不遵从我的愿望,遵从你的愿望去做呢?”
C2说的话信息量太大,川村壱马一时间难以消化。创造出刽子手的人是我吗?我做了什么选择?是那一天出现在他脑海中的话吗?“如果一切能够挽回,你会去尝试吗?”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川村壱马被事实所击垮,他甚至不愿相信自己推测得出的真相。是他打开了潘多拉的盒子。
C2见川村壱马心理防线开始崩溃,挨着墙壁坐起来,说:“你是不是不相信你当时的无心之言造成了现在的结果?因为你是主世界的川村壱马,你有这个能力,你失去小慎,想让他重新复活的执念使你做出了选择,创造出了我原先所在的世界,将其余几个世界连接在一起。你要是不相信,你应该是因为在上一个世界‘死去’所以才来到了这个世界吧?你要不要猜一猜你为什么能够不停地以死亡的方式在各个世界里跳跃?”
答案昭然若揭,川村壱马只是保持沉默,C2讥笑,说:“因为你是那个做出选择的人,其他的世界都是由你的主世界衍生出来的平行世界,所以我们没办法真正地杀了你,只能驱赶你。在这些世界里你都是神一样的存在,还有什么是你无法做到的呢?是时候动用你的权力了,这么好的机会,你要眼睁睁地错过它吗?”
川村壱马语无伦次道:“不可能,这样的事情不可能会发生——我要去找小慎,我要去找他。”
C2试图用语言击垮川村壱马仅剩的一点点意识:“现在的你贸然去找他,会把小慎吓到的。如果不是我告诉你,你现在还不知道小慎有多痛苦。你和这些世界里的川村壱马没什么区别,不理解小慎的蠢货。”
川村壱马抹流下的眼泪,一点点捡回自己破碎的意识:“慎他不需要我没有关系,只是我需要他而已……都是我的错,我会去往选择的另一个世界,那个我选择面对现实的世界。只是我一直纠缠着小慎不放罢了。你也早点回去吧。”
C2激烈地挣扎起来:“你有什么资格说这种话,凭什么要我去面对那种狗屎一样的现实,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我迟早要杀了你!”
川村壱马喘着粗气,心脏跳动的声音在他的脑海里越来越响,他觉得呼吸困难,只想快到找到小慎把一切都说清楚:“你早就知道我会做什么,因为你就是我。你别自己骗自己了,这个世界的小慎不属于你,慎不会回到你身边了。”
C2痛苦地大吼,川村壱马将C1背出仓库,放在街边,一会儿应该会有人发现他。川村壱马双手撑着膝盖,痛苦地捂住胸口,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川村先生?”是慎的声音。
川村壱马浑身僵硬,徒劳地挡住C1的身体,转过身去,慎站在川村壱马面前,一脸好奇地打量他身后的C1:“川村先生和壱马哥长得好像。”
“你认出来了?”慎笑着看他,好像在看一个说傻话的孩子:“川村先生在说什么呀,我当然能认得出壱马哥,也能认得出你。”
川村壱马看着这样纯真不设防的慎,几近奔溃的精神一下子决堤了,眼泪扑簌簌流下来,川村壱马都觉得这样的自己有点精神失常,但他就是忍不住,他又想起上一个世界里问自己为什么不给他发消息联系他的慎,在他不知道的地方一个人默默承受精神创伤的慎,他恨他自己什么也没有为小慎做:“我真的、真的很抱歉,我不知道因为我的缘故造成了这么严重的后果……我会把川村壱马还给你的。”
慎只是笑,指了一下仓库的门:“把里边的川村君也放了吧。”
慎他什么都知道?川村壱马说:“为什么连他你也知道——他威胁你?”
慎摇摇头,说:“我知道他偷偷来看过我,趁壱马哥不在的时候,只是我不知道他因为见了我就做出这样的事……川村君应该回到他自己的地方去。谢谢您救了壱马哥。”
川村壱马的眼泪完全止不住,慎叹了口气,轻轻抱住川村壱马:“川村先生不要再哭了。”
川村壱马抽噎着说:“对不起……小慎是不是早就想离开我了……小慎离开我或许是能够活下去的……”
慎说:“您在说什么胡话。其实该道歉的是我,我也有很多瞒着您的事情,让您到现在还在后悔,是我不够信任您。我不会离开您的,即使我的心生病了,我还是想和您——和现在的壱马哥在一起,我会好好活下去的,您也不要再为我伤心了。”
慎将靠在墙边的C1架起来,仔细查看他身上有无伤痕,川村壱马站在一旁,眼泪流得更凶了,好像他这几天积攒的情绪都只是为了这一天的眼泪而留的。
他终于明白,也不得不明白了他早该知道的事实——慎已经离开他,去了他到不了的地方,其他世界的小慎没有慎全部的记忆,永远也不会成为主世界的慎。他早就该意识到的,只是他一直逃避,就像逃避慎的葬礼、逃避慎的死亡一样。
“小慎,我要走了,仓库里的我应该也会跟着一起消失的,你不用担心他会继续干扰这个世界的时间线。”
慎想挽留他,但最后又放弃了。慎说:“川村先生一路平安。要好好照顾自己。”
川村壱马还有一个问题想问:“你说,慎他走的时候,脑子里想的会是什么?”
慎接触过C2,大概能猜到川村壱马所说的慎的遭遇,思索一番后说:“他当时……应该什么都没想。”
川村壱马自嘲道:“也是,当时情况那么突然,他哪里有时间想别的事。”
慎说:“川村先生,我的意思是,虽然他很少说,但是他一直爱你,所以那个时候也不会刻意去想他爱你这件事。”
川村壱马背过身去将脸上的泪痕擦干,笑了笑说:“川村君说得对,笨的只是我自己而已……”
川村壱马发现他面对慎已经离去的事实时已经不会再那么伤心了,或者说他现在已经知道该怎么学着一个人好好生活了——这是他自己做出的选择,他要将所有的因果和联系都斩断,让自己回到正常的生活中去——即使那个世界里没有慎。
“以后也要好好生活。”最后一个世界的慎笑着对他说,川村壱马带着这句话沉沉陷入昏暗的意识世界中。

END

Afterwor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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