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吉野消息的时候壱马的阴茎还在慎的嘴里。
屏幕被点亮,他们同时停顿了一下——这多少有点喜剧效果,他努力做出的享受姿态和慎用力过猛的饥渴样子同时被戳穿,露出其下干瘪平淡的真相。唯一值得欣慰的好消息是他们的默契仍在,连心不在焉都节奏一致。
慎抬起头看他,眼睛湿漉漉的,壱马握住他的肩膀,非常潦草地射出来。慎坐起来探头想要吻他,壱马摇摇头:“快去洗澡吧。”
慎就去了。
这是他们的分手炮,原本没打算做,但是两个人干坐着太尴尬了,慎试探着伸手,壱马简直是如释重负地靠过去。
做爱真好——不用说话真好。
水声响起来,壱马突然觉得口干,他去给自己倒了杯水然后才回来拿起手机。
【你有多余的空房间吗?】
恰好此时蓝鸟自发推荐的热门从手机上方蹦出来:【藤原树与浦川翔平高调示爱最新高清图集】
……
壱马扑哧一声笑出来。
慎一边擦头发一边走出来,壱马问他打算什么时候搬出去,家里五个衣柜,慎的衣服占了三个半,腾出来要花不小的功夫。
“明天就搬,东西等我安顿好再找人取。”
壱马点头,手下给吉野回消息:【只有一张空床。】
吉野回的飞快:【借我。】
【为什么?】
【因为我失恋了,而且净身出户。】
慎绕去床的另一边,拿起手机笑的很开心。壱马看了两眼他的侧脸,把输入框里的【行】删了。
【你失恋为什么倒霉的是我?】
【因为我们是朋友啊】
……
好吧。
他洗完澡慎已经回自己房间了,壱马约好明天和吉野见面的时间就关了灯。
第二天壱马出门的时候慎还在洗漱,他招呼了一声就出门了。吉野带着棒球帽和眼镜鬼鬼祟祟在咖啡厅等他,壱马掩住口罩打了个哈欠,从背后拽他从帽子边缘溢出来的碎发:
“早。”
吉野的肩膀从紧绷到放松只用了两秒钟,他伸手打掉壱马的手:“怎么才来?”
壱马懒得去跟他争辩他们约的就是八点的事实,两步跨到他对面坐下:“净身出户是什么东西?”
“火星在那个房子呆习惯了,猫不能总换地方。”
壱马挑起眉。
吉野不高兴地撇撇嘴:“跟你有什么关系?”
“了解房客是一个房东必须做的功课。”
“哦,”吉野假笑,“你家是为什么多出一张床来?”
他们同时闭嘴,失恋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尤其是对他们两个人而言:当初因为年少气盛,不满公司把他们硬凑作一对,赌气各自找了男朋友,结果甜蜜的时候是挺甜蜜的,兜兜转转,最后还是他们俩坐在了这里。
真丢人啊。
但凡慎晚提两天分手,他都能把吉野鄙视到天荒地老,可惜没有如果。
吉野的行李接近于无,他随身的行李箱挺大,里面却空的很,最占地方的除了电脑就是十多个各种各样的杯子。
“你就带了一条内裤?”
“其他的都让他扔了。”
壱马沉默了一瞬:“你说实话,你到底干什么了?是不是把别人搞怀孕了?”
他以为吉野会很生气,结果这家伙低头长蘑菇:“差不多吧。”
其实根本八竿子打不着。
没到一个月,他就把吉野灌醉问出了真相:不是什么复杂的事情,就是树和翔平在这么多年后终于有双人外务,两人在欧洲公款吃喝了一个月,回来树就提了分手。
“……听起来是他把你绿了。”壱马斟酌了一下用词。
吉野脸很红,可怜巴巴枕在桌子上看他:“可是他一直喜欢翔平,我大概第二年就知道了,他跟我在一起的时候,总是一副游刃有余又轻浮的样子;但是他对翔平,会有不耐烦,还会生气,虽然大部分时候更像是对他自己生气——他不许我说他一句不好。”
壱马“哦”了一声。
爱情是没有办法讲道理的,何况他们十六个人绑得太紧,无法用距离把不该有的萌芽掐死在襁褓中。
它们只能生长,要么凋亡,要么长大到无法被忽视的地步。
吉野只需要一个听众,他自顾自地说:“那天下雨,他打伞送翔平出来,我就在路对面。他低头跟翔平说话,语气有点硬,但是伞一直都往那边斜,一点也没有让雨淋到翔平。”
“我当时就感觉,我是个倒霉蛋的冤大头,养牛郎花的钱都被他用来养小情人了!”
这都是哪儿和哪儿。
壱马有点头痛:“树不是牛郎。翔平更不可能——”
“我知道!”吉野扑过来抢他手里的酒,“就是知道所以才没办法!”
没办法纠缠,没办法理直气壮,对方两情相悦,青梅竹马到今天,他只是个迷茫时期趁虚而入的过客,是戏份很重但其实并不重要的配角,根本没有强硬的底气。他是挺喜欢树,树也不讨厌他,他们有默契可以营造出合拍且赏心悦目的氛围,但也仅此而已了,更深一步的渴望、更进一步的占有欲从来没有出现过。
他们连架都没吵过,分开的时候不用不体面。
“这就是你做情圣的理由?”
净身出户……啧。
吉野不好好喝酒,伸着舌头有一下没一下舔着杯沿,壱马疑心他又故技重施想要取笑自己,转过脸不再看他。
“你就这么让慎走了吗?”
“慎的话,”壱马思考了一下,“我要是说把房子留给他,他一定吓得不敢再提分手了。”
“……人渣这事还是得看你。”
壱马低头笑,感受着胸腔的震动,吉野推开凳子摇摇晃晃站起来,走了一步就直直往地上倒,壱马跳起来把他接住,沾满酒气的温热人体落在怀里,壱马竟然有点怀念。
上一次他们拥抱,应该是在六年前。
他们还没有形同陌路、他还会在和前辈的聚会上帮吉野挡酒的时候。
客房很近,他们走的很慢。二十五岁对于艺人来说已经不够年轻了,壱马偶尔会觉得疲惫和苍老,回忆起过去的时候尤其,但今天却不是如此,他一步步走向曾经,时间好像真的在倒流。
吉野挂在他身上不安分地动来动去,他下意识拍了下对方的屁股——就像以前那样。
吉野抬起头,他停下脚步,他们看着彼此,距离太近,瞳孔清晰到没有办法用醉意作为借口。吉野收紧手臂,他抢先一步捧起了对方的脸,
上一次接吻是在七年前,他们从合宿的酒店偷偷跑出来,在便利店里买了很多罐啤酒。那天上课的老师很严厉,他们都很害怕,觉得自己没有机会了。他们一起很凶、自以为成熟的喝酒,吉野先哭起来,然后是他,一边哭一边安慰对方,结果是哭的更惨了。
那是他们的初吻,浸透了眼泪,没有多少情欲,更像是两个无家可归的幼兽,凑在一起相濡以沫以求活过冬天。他还记得他把吉野的嘴唇磕破了,吉野咬伤了他的舌头,他们一边流泪、一边疼的要命、一边又不愿意松开对方,恨不得把自己揉进对方怀里,又蠢又可笑。
现在他们都长大了,吻技也都大有长进,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急切却是一点没变。
……还是感觉没有明天。
客房的抽屉里备着的润滑剂被挥霍一空,壱马握不住吉野的大腿,只能用力掐着、挤着,他射满了吉野的腿间,喘息着滑下去。吉野握着他的脖子吻他,然后把他摁到身下,又凶又恨地操进来。
壱马被摁着经历了他此生最漫长的一次高潮,他用仅剩的理智去疑惑吉野为什么能硬的像个青少年,然后发现自己勃起的速度也不相上下。
最后他实在是受不了了,抓着吉野的背命令他停下,吉野咬他的耳朵:
“可这是我仅有的房租……房东先生得全收下才行。”
床单湿了很大一片,但是谁也没力气起身了,最后只能纠缠着缩在一个小角落里。他的指间缠着吉野的发尾,吉野摁着他的屁股,他感觉到了久违的安宁。
第二天一早被操出身体的大脑就回归了,壱马做贼一样跑回自己的卧室,第一时间扔掉酒瓶试图把所有乱性的证据都毁尸灭迹,只可惜最大的人证他无能为力。
他随便塞了两口食物就逃跑了,一跑就是三天,之后是吉野的外务,五天。整整一周后他们才又见面,他做了简单的饭,他们一起吃完,很有默契地忘记了那个晚上。
之后是巡演,他们同居的事情被队友发现,阵开玩笑地问壱马你房租收多少,为防止以后也需要借住他要提前存点钱,壱马笑着答到一半就意识到吉野的目光,大腿内侧和睾丸同时收紧,他舔了舔唇,把玩笑话换成了一个还算靠谱的数字。
酒店他们住的是双人间,他和翔吾分在一起,当晚进门的却是吉野,他站在洗手池前看着镜子,感觉胸口如释重负:
“今天……没有喝酒。”
吉野慢条斯理地拆开他的腰带,冰凉的手指在他的皮肤上跳舞:“壱马明明不会喝醉。”然后看着他抿紧的唇笑着吻下来。
不能确定酒店的隔音效果,他把水开到最大,站在浴缸里把吉野操在墙上。水由滚烫转为冰凉,吉野的舌头一直都是热的。
“你可以随便咬,”他自得地说,“我不脱衣服。”
壱马早知道明天他的腰上会出现指印,但还是听话地低头用牙留下了更多印记。
他们拥抱的比上一次更紧——比以往任何一次、同任何人都要紧,吉野的腿蛇一样缠在他的腰上,壱马甚至感觉到了窒息。水汽让让皮肤都湿透了,吉野在最后快射精的时候想挣扎,他按住他:“明天还有演出,不可以摔伤。”
吉野睁大眼睛看他,真的一动不动地承受了他们两个人的高潮。
没有了理由,他们反而放开了。家里的每一个平面都被留下了下流的痕迹,做爱更像战斗,吉野的控制欲和他不相上下,吉野操他多一些,他则更多的掌握主导权。
二十五岁也不知道哪来的精力,最离谱的一次是他们从下班进门开始做,一直到第二天凌晨出门工作只来得及冲个澡。
与此相对,他们交谈的很少,壱马会想起慎和他分手之前的时光,也是这样,他们做爱但是不说话,两个人都满腹不安和疑惑——不清楚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又无法可想,只能眼睁睁看着彩虹一寸寸消失到尽头。
吉野似乎也有些焦虑,壱马默认这是离开的征兆,他变本加厉地饥渴,想要潇洒起来不去想随时会浮现的终点。
他自觉很成功,直到有一天他被香味叫醒,茫然地走出卧室,看见吉野穿着围裙在低头煮汤。
一道闪电把他从头劈到脚,耀眼的光把他短短的过往照的纤毫毕现,除开蒙昧的童年,所有他最重要的日子里,都有吉野的身影。
他又逃跑了。
瑠唯打开门的时候他已经焦虑地开始咬指甲,瑠唯吓了一跳,伸手把他拎进门:“出什么事了?”
他不知道从何说起。
幸好瑠唯是瑠唯,他去倒了杯热茶,又拿了五种零食摆在他面前,壱马咔咔嚼了一包薯片,又吃了两块巧克力,才感觉热量补足,可以开口说话了。
“我好像喜欢上一个人。”
“啊!”瑠唯很客气但是很真诚地笑,就是没有惊讶,“真是恭喜了。”
壱马就是需要这份稳定,这也是为什么他没有去找彰吾的缘故,他在这方面有一些规则,和彰吾讨论工作,瑠唯则可以分享生活:“……他好像不喜欢我,我的意思是,他没说过喜欢我——应该不是不喜欢我。”
“喜欢的话说出来就好了。”
“可是他要是喜欢的就是我不喜欢他呢。”
瑠唯竟然听懂了:“是这种情况啊……那应该分开一段时间会比较好吧,这样才方便确定彼此的心意。”
壱马结巴起来:“不行。分开的话,不管怎么说都做不到。”
最重要的是不想分开,其次是因为怕结束,如果吉野再遇到别人怎么办?如果这次他不分手了怎么办?
一连串的问题从他的眼睛冒出来,瑠唯为难地蹙眉,正要开口就被尖叫起来的手机打断了。
壱马不快地盯着那个响个不停的小东西,瑠唯直接挂断:“不分开的意思——”
手机又响起来,壱马的目光快要进化为仇恨:“谁的电话?”
瑠唯眨眨眼:“健太的。”
“……”壱马茫然地抬头看了一圈,“他不在家?”
他记得今天健太也休息。
“在家的,”瑠唯脸上浮起奇怪的神色,“不用管他。”
他直接把手机关了,试图把话题拉回正轨:“壱马喜欢的人,现在已经在一起了吗?是什么程度的在一起?”
壱马还没想好怎么敷衍这个危险的问题,门直接被人打开了,健太满身汗站在门口,一脸不高兴:“到底谁来了?你连电话都不——哦,是壱马。欢迎。”
总觉得“欢迎”在他嘴里是另一种完全相反的意思。
瑠唯瞪他让他礼貌点,健太伸手胡乱挥了挥,又看向自己的目标:“那我先去洗澡了?你送走他下去找我?”
瑠唯答应了,健太立刻又高兴起来,关门发出的声响都很悦耳。
壱马习惯了他的喜怒无常,没在意地问瑠唯:“下面是哪儿?”
“我们之前重新装修,给家里修了个舞室。”
……练舞之前还得洗澡吗?
他有点奇怪,不过很快顾不上这些小事了,瑠唯给他把杯子续满:“我还是对整个状况不太明白,壱马如果不说的详细一点的话,我是没有办法给出建议的。”
其实只要说出名字、瑠唯就会明白所有的境况。
可那简单的、他们都无比熟悉的四个字就是难以启齿,壱马觉得羞耻——就像最开始,经纪人的提议更像是一种通知:你们被选作一对来进行合作,这是公司的决定。当时他心里被强迫的不快和被人戳穿真心的窘迫各占了一半,然后在看到吉野露出抵触神色的时候化作了百分百的恼怒:
你不想要我?
我更不想要你!
太……太幼稚了。
怪兽一样的黑历史在背后虎视眈眈,随时准备把如今体面大人的面具撕碎,壱马看着瑠唯,他相信瑠唯就像相信自己的骨头:
“是、是——”
*
“是壱马。”
北人用丢手雷的速度把这个名字扔到他们中间,指望这能炸出一声或很多声尖叫,树冷笑地看着这个白痴,半响才慢吞吞地“哦”了一声。
北人向后一仰:“你这是什么反应?你这是什么反应?!”他痛心疾首,“你是不是没听清?是我和壱马,壱——马——”
树扔了个橘子让他闭嘴,北人接住剥开,狠狠嚼着酸的要命的果肉。
“我知道了,你肯定很震惊,只是装的很平静,等会儿你会去厕所对着镜子大喊的,我懂的。”
树怜悯地看了他一眼:“说实话,除了他我想不到还会有谁。”
“怎么可能?”北人不信,“我自己都没预料到。”
树耸耸肩:“那是壱马——不管你愿不愿意承认,某种意义上他就是我们的王。当一个人在你的生命里如此重要的时候,你除了爱他就只能恨他,没有第三个选择。”
北人试图反驳:“也许我恨他?”
树又朝他扔了个橘子:“再说蠢话就滚出去。”
“好吧好吧,”北人躲过,抱怨道,“真是无情。”
“知道的话以后就别上门了。”
“是翔平请我进来的,你应该和他说。”
树叹了口气:“你到底想干嘛?”
“我也不知道,大概是想跟你分享一下恋爱的喜悦,顺便找你问问表白技巧——壱马不一样,你知道,我得想个超级棒的东西把他永远留下。”
树为他的用词牙酸,北人却突然反应过来:“喂,什么叫只能爱他还是恨他?你——”
“我跟他不熟,”树懒洋洋地道,“因为我碰巧很了解自己:我不擅长憎恨。”
他眼看着北人紧张起来,故意阴沉又邪恶地笑,结果有人敲门,翔平进来送茶。
树立刻换了张脸,用眼神胁迫北人坐直,他自己站起来接过托盘,翔平冲他一笑,回头问北人要不要留下吃饭。
“有人等他回去呢,”树抢先一步说,“再说我们不是晚上约好了?没什么大事,我之后和你说。”
门合上,北人挑着眉:“藤原先生,你也不想你的男朋友知道你刚刚的刻薄嘴脸吧?”
“……”
“我到底为什么要帮你?”
“因为我们是朋友。”
北人得意洋洋,知道这一击打出了接近满分的成绩,树摇摇头:“你用这一招失败过吗?”
“目前还没有。”
“有点想让你尝尝失败的滋味呢…”
“别别,求你了,就帮我这个忙吧,等我们在一起了,我肯定不来烦你了!这个怎么样!”
“一言为定。”
他们总算是达成了共识,北人不知道为什么还在纠结刚刚那句话:“到底谁爱他、谁又恨他啊?”
“这个爱和恨——你能不能理解为更纯粹的感情?”树嫌弃他,“阵就爱我们所有人,”他其实也是,只是不好意思直说,“十六个人是一体的。”
是不能分开的一家人。
北人若有所思:“可是你描述的更像是个大妓院。”
“……滚。”
*
每个人都很期待这次聚会,尤其是某两位主唱,还有瑠唯和树,不止一次地向他确定时间和地点。阵觉得非常幸福:原本以为疫情会让彼此疏远,没想到大家对于重逢这件事比以往更热情了!
壱马到的比他还要早,阵远远就看见他黑魆魆的背影。他坏心眼地蹑手蹑脚过去,伸手猛地拍在壱马肩膀:“哈!”
壱马的反应出乎意料地大,脸都吓白了,阵大声嘲笑他:“怎么都吓出汗了?这里可不热啊。”
壱马擦了下额头上的汗,才把刚找回来的心脏塞回原位:礼物刚藏好,他还以为被发现了。
当着所有队员的面告白是他突然冒出来的主意,他说了之后瑠唯很赞同,而他也越想越有道理:既然以前是因为公开而分道扬镳,那么站在所有人面前就很能表现出坚定的意义来了。
他很紧张——紧张到最近三天都没有和北人做爱,他怕忍不住,忍不住把心里浓稠到快要把身体挤爆的感情真的在乱七八糟的场合下说出口。
事情进行的很顺利,吃饭、喝酒、所有人上楼到包间唱歌,壱马抢先一步坐在预定好的位置,北人坐在他斜对面的沙发,壱马有点失望。
两位队长合唱之后,陆挑了首对唱情歌,他大笑着把北人半抱上台,他们坐在一起开始唱歌。壱马看着台上挪不开眼睛,他平时会很满意无人敢于冒犯自己,事实上他现在也很满意这一点,因为这样他就不用离开那件礼物了,但是有一把火在胸腹间烧灼,让他忍不住想要弯腰。
瑠唯坐在他身边:“有哪里不舒服吗?”
壱马摇摇头,感觉那团火变成了冰,冷冷地下坠,扯着五脏六腑都疼——如果北人不喜欢自己呢?他又不会玩闹,也不可爱,不懂得怎么逗他笑,他到底哪里来的自信这么折腾一场?也许北人只是喜欢和他上床,他就该老老实实呆在床上,其实他知道的,所以他不敢直接说,他只敢自欺欺人地计划什么盛大的告白,其实只是拖延,他……
“我是不是在干傻事?”
瑠唯温暖的手摁着他的后背,把他从地狱里拉起来:“做你想做的事,壱马,有些事没有标准答案,只有做了才知道。”
壱马抬起头,才发现半醉懒散的健太也跟过来了,他咬了下嘴唇:
“还是取消吧,我——”
瑠唯的头点到一半,壱马还没把我今晚就和他直说真的讲出口,健太就“咻”地一下站起来了,那个on/off开关的存在感从来没有这么强烈过:
“什么?!不行!”
全场寂静,十六个人的视线齐聚此处。
壱马从耳根开始变红,一直延伸到全身,他的肤色让这种变化不太显眼,但在场的人都很熟悉他,能轻易看出来这个可怜的人即将实打实地爆炸。
世界被点了慢放键,不是那种喝醉后的颠倒,壱马能清晰地感受到胃是怎么一点点蜷缩成团,他还看见了本该看不见的东西:自己的尊严是如何被人用语言敲打成末。
“我受够了!”健太大声说,“你不能继续用这件事缠着瑠唯了——”他转头看向壱马此时此刻最不希望他关注的地方,“北人,壱马想跟你说他爱你爱的快要死了,这是他最近一个月唯一关心的事情。不管你是接受还是拒绝都快一点,他不能再焦虑下去了,我们真的不能再有一次戴假发的主唱了。”
壱马用仅剩的、支离破碎的尊严支撑住身体坐在原处,注视着沙发上的一个污渍发誓维持这个姿势到地老天荒,他的脑袋血管突突地跳,手脚冰凉——但最难受的还是他因为酒量太好所以仍然清醒的神智。
靠啊,他痛苦地责备自己,怎么一天一顿饭都没有把你饿的虚弱一点!
要是能晕倒就好了。
他虔诚地祈祷,然后听见名叫神谷健太的神明冷笑的声音:
“看在海螺的份上,我也能唱歌,谈你的恋爱去——离我的男朋友远一点!”
这和唱歌有什么关系!
壱马气的头晕,眼睁睁健太拉着一脸抱歉的瑠唯大步走向门口,他的脑袋在极度的压力之下大概是直接坏掉了,因为他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
为什么跳舞之前要洗澡?
因为这两人根本不是要去练舞。
……这么一想感觉健太恨他都情有可原了。
罪魁祸首雄赳赳气昂昂地离开了,留下可怜的受害者,围观者正不知道如何是好,八卦漩涡中心的另一位当事人有了动作。
北人脚步轻快地走向依然在研究沙发破洞的壱马,他脸上是挡不住的笑意,以及得意。
虽然不是战斗,但是他依然大获全胜,不仅收割了敌方的真心、还有对方那颗可恶难缠、又臭又硬的自尊心,虽说他已经不在意这个、甚至打算满足壱马的骄傲,可现在这样仍是让他止不住笑。
壱马眼睛里甚至还噙着泪——可爱死了!
他得意忘形地走到一半,眼角余光看见树站起身,他本能地感觉到了危险,但是转身还是没能来得及阻止。
树用和健太不相上下的声音说:“壱马,其实北人也爱你爱的要死了,快点答应他,不然我要被他烦死了。吉野,你也离我男、额、离我远点!我可是有男朋友的人了!”
翔平被他拉起来,一只手捂住自己的脸。
北人的身体晃了晃,陆没忍住长长地“欸——”了一声,这好像是一声哨响,所有人同时动了起来,乱七八糟的疑问声充斥着整个空间,树真就像只猫一样灵活地拉着翔平往门外跑,路过北人的时候留下一句“不用谢”。
他们因为目标明确有幸成为了最后两个逃出生天的家伙,这个用词没有夸张,因为之后发生的事情称一句地狱也不算过分。
门“卡塔”一声被锁上,慎阴沉着脸扫视了全场,他明显喝醉了,话筒拿反了还是在昂秀的提示下颠倒放正:
“听我说——”他吸吸鼻子,“我彻底失恋了,很难受,所以今天要唱够全场——你们,谁也不许走。”
不止一个人发出了哀嚎,慎充耳不闻,开口就是一段很难说是日语还是英文的rap。
壱马认命地钉在原处,觉得一切都是自己罪有应得。
有人坐在他身边,壱马不用扭头就知道是北人,他的手背被小心地戳了一下,他松开拳头,有两根手指钻到掌心,轻轻抚摸着他紧缩、皱巴巴的心。
“喂,壱马。”
“怎么?”
“干什么不直接和我说?”
“……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但是被他们说出来之后,我好像知道一点了。”
“嗯。”
“你要听吗?”
“……我以为,我们不说话。”
北人赞同他:“我们太久没有说话了。”不是出声交流的说话,而是真正的交谈。
他太害怕因为可能会产生的分歧失去对方,所以宁可闭口不谈。
也许他现在不用害怕了。
他反握住那两根手指,用力到手腕有些疼,北人没把手抽回去。
“慎要唱到什么时候?”
壱马看了眼在叫好打拍子的昂秀和海青,认为“起码还有一个小时”。
北人笑起来:“那我们回家再说?”
“嗯。”
“其实我准备了表白礼物。”
“我也是。”
“你准备了什么?”
“话筒。”
“啊!我也是!”
壱马深吸了一口气:“你不会、也给陆准备了一个、”
“有的。”
“……”
“……”
“他会高兴的。”
北人点头:“两个定制的新话筒,他肯定会高兴的。”
他们就这样说个不停,好像要把之前八年间没说过的话一次性说完。
其他人都假装没有看到这里,只有阵时不时看一眼,眉间忧愁渐生,他转向旁边专心玩手机的LIKIYA:
“leader,我是个瞎子吗?”
LIKIYA心道不好,但是已然来不及了,他恋恋不舍地放下手机,非常严肃地回答了这个问题:“leader,你不瞎。”
“那我怎么就没看出来呢?”
小孩子一天一个样,就算看出来也跟不上版本更新速度的,LIKIYA想了想,跳过无聊的安慰,直奔结局:
“你想离开这儿吗,我可以装晕。”
“……”
“……”
“……”
“来人啊LIKIYA晕倒了!”
*
“你不能这样对壱马。”
健太装作没听见。
瑠唯站住不肯跟他走了:“你不能这样、欺负、壱马。”
健太扯不动他,只能停下烦躁地摸了下头发:“我知道了,”他又抗议,“可是他很烦人!”
瑠唯轻轻拍了他一下:“不许这么说我的朋友。”
“什么朋友……”健太小声嘀咕,“不过我替他解决了问题,他以后可以少来找你一点了。”
壱马应该会减少去家里的次数的,不过肯定不是因为“问题被解决了”。
瑠唯继续向前走:“记得道歉。”
“哈?”健太不乐意,“你也跟我出来了,说明我没做错,不去。”
“……”瑠唯回头看着他,“认真的?我还得跟你讲一遍当时我打断你的话场面会更尴尬、我们留下壱马会直接自燃的道理?”
健太闭嘴了。
他们沉默地、一前一后地走了一会儿,直到通道出现尽头,健太才出声:“你今晚全在为了他说我:不许这个、不许那个,还要我去给人家道歉。”
瑠唯复又停住,他没生气,反而抿唇笑起来,健太气鼓鼓地抱着胸不看他,他转身缩短他们之间的距离,伸手划过健太的额头、蹭了下他的耳朵,最后用不轻不重的力度捏住他的脖子。
健太肩膀的肌肉紧张起来,眼睛瞪得圆圆的,真的像只被突然被抢走松果的松鼠。
瑠唯觉得他可爱,声音以比预期更快的速度低沉下去:“因为你今晚的确是个坏孩子,是不是?”
健太的所有防御一时间全部都弹出来了,但出于对他的信任,又一层层消失。瑠唯看不厌这个过程,他耐心地等健太完全放松,看着他眼角染上红色。
“……哥要惩罚我吗?”他的声音软软的。
“犯了错就要受罚,你知道家里的规矩。”
健太定定看了他几眼,把他的手从自己身上打开,转身向外,走了两步没听见脚步声大声催促:“你、你快点。”
瑠唯这才提步跟了上去。
*
他们从温暖浑浊的室内空气中一头闯进外面灰尘味的世界才停下脚步,树这时候才敢回头,他没松开手。
翔平被他拉着跑了这么久,脸不红气不喘,好像是从里面直接瞬移到此,眼睛里还带着不设防的惊讶和笑意。
树仔细看了他一会儿,两人同时开口:
“壱马——”
“北人——”
又同时停住。
树抢了先:“你要说什么?”
翔平笑起来,眼睛亮亮的:“壱马刚好像哭了。”
以他的性格遇到这种事情不哭才是真的坏掉了。
树很快把不重要的人扔到一边,专心看着翔平直到他收起笑容:“怎么了?”
“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也要跑出来?”他故意问的很快,不想被听到其中的紧张。
翔平没注意到,歪了歪头:“因为壱马哭了啊。”
同病相怜在这种情况下要比居高临下的安慰好得多。
树松了口气,但身体仍有一部分堵着,他也觉得自己太别扭了,不想让翔平看出来,就故作轻松地笑笑:“我们回家吧。”
他说着就松开了手,脚步轻快地朝外走去,翔平却没有跟上来。
“……你又在生气。”
翔平的声音很平静,他不作怪的时候嗓音是偏清亮的,像一块薄薄的冰沁在心间。
树不肯回头:“我没有。”
翔平沉默,良久叹了口气,走过来绕到他面前:“你从北人上门做客就在生气,是在生我的气,对吗?”
树觉得他只把这种理智又体贴的样子放在自己眼前是种阴谋,别人看浦川翔平是一种样子,而他得到的是最好的这个——他一边觉得全世界都该重新认识翔平,一边又自私地许愿这副样子永远只能有自己知道。
该死的,翔平把他变成了一个坏人。
他就委屈起来:“你知道我生气,干嘛不早点来安慰我?”
翔平的眸色转深,像有一场风暴在酝酿。
“树,”他轻声问,“你真的希望我吃醋吗?”
树听出了危险,他愣了一下,然后非常不适时宜地……感觉裤子紧了。
他舔了舔嘴唇,把喘息咽下去:
“白痴,这还要我的允许吗?”
翔平有点苦恼:“因为树很受欢迎,而我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
“会是很糟糕的事情?”
“应该——”
“那我们试试吧,”他低头冲翔平笑,挑逗地、充满暗示性地,“不试试永远也不会知道。”
翔平认真地看着他,半响才:
“这个,不能反悔的。”
树攥住他的手腕,直到掌心发烫:
“嗯。”
“那我们回家吧。”
“好。”
*
尽管过程混乱,他们后来一致认为,这是还算不错的一场聚会。
END
*陆最后收到的两个话筒都是金色的,他真的很高兴——因为这样换着用大家也不会看出来。
*主动撒娇和被人当众拆穿真心是绝对不一样的羞耻程度,没错我故意迫害壱马来着。
*其实感情线还可以更纠结、更痛一点,但是我对这篇的预期是长假贺文搞笑短篇(…)所以他们就这样HE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