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上的灯都亮着,这个点路灯和霓虹灯还有硕大的广告牌在雨里交相辉映。藤原树的噼啪噼啪一脚脚踩着水坑一路狂奔,没有注意前面垃圾堆里躺了个人被他的脚绊了一跤就朝他扑过去,浑身湿透了。
吉野北人被他压了个结结实实,刚想咒骂,又对上藤原树小猫一样乌黑的眼珠子,把话收了回去。
藤原树带着一点哀求的神色,“有人在追我,帮帮我。”
吉野北人被鬼迷了心,管起闲事,翻到他身上反压着他头凑过去遮挡住了他的脸。
后面是一个满口粗话的胖子,气喘吁吁的,像一个屠夫,还拎着绳和刀离他们越来越近。
一步一步,溅起的水声落入黑夜没什么动静了。粗重的呼吸声夹杂在雨里异常清晰,离他们越来越近,或许就在正上方。吉野北人吓得冒汗,脑子却无比清晰,他轻轻噬咬吸吮藤原树的脖子,故意发出啧啧的声音。藤原树紧紧闭着眼,侧着脸没敢抬头看,喘的厉害又因为害怕压着,听起来有点压抑。因为看不见,吉野北人的舔舐就越发清晰,在他身上沉甸甸的,连体温都透过薄薄的衣服在这个雨夜里传过来,不是很热,但很温暖,是他在这个烂泥坑里遇到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千万不要被自己拉沉下去。藤原树在心里祈祷。救命稻草可没想那么多,藤原树的呼吸打在他耳侧颈间一片温热,又被落下来点点滴滴的雨浇灭。
绳子随着屠夫的动作摇摇晃晃地垂着,风一吹几乎快碰到吉野北人背上,好像已经替他挨了一刀。不知道是吊桥心理还是别的什么,他们的心贴在一起,扑通扑通,掩盖在雨里。好像没有人想到他们有可能死在这里,只是觉得好像和身边这个人一起融在了这里。
他们不过是野合的情侣。
这个旧衣服垃圾堆里,什么都是散乱零碎的,但他们贴得不能再紧,几乎要进入对方的身体,已经不只是救命稻草了。都不重要了,他们只有彼此,在颠沛流离的这半生中,这个世界好像这样完整了。他们甚至都没有看清过彼此的脸,但是如果就这样死去,那最后一刻的感情会是爱你。
好危险啊。
雨点大但落得稀疏,掉在皮肤上一片冰凉,都被吉野北人挡住了。他和藤原树的手十指相扣,越攥越紧。
“呵,贱男女。”屠夫踢到了藤原树的脚,哈了口痰,吐在一旁的角落,和随后赶过来麻杆一样的女人边走边说道:“白养了狗东西。跑丢了。”
后来还有什么听不清了,藤原树呼吸渐渐平稳下来,看着头发湿漉漉的吉野北人,顺势用唇碰在他干净的脸庞。吉野北人在那两人走开后就放松了趴着懒得动,藤原树身上原本香香的,现在也沾染上了他的那都是泥巴点子一样的味道。
“谢谢。”藤原树呼出来的热气闷在他衣领里。
吉野北人从他身上滚到一旁仰躺着看天,“要怎么谢我。”
藤原树在思考,就又听见吉野北人说,“你有什么能给我的?”
他应该在笑吧,藤原树猜。
但吉野北人不太开心。他摸了摸兜里的几个硬币,盘算了很久,听到了肚子发出轻微的声响,是饿了。他嫌弃地瞥了眼藤原树,说:“喂,你有钱吗?”
藤原树一脸茫然地看过去,又摇摇头,“好冷。你淋了雨会感冒,要去换衣服吗?”
“喏,这里的旧衣服随便扒两条穿穿差不多得了。”吉野北人不太正眼看他,他要走了。
藤原树在他起身的一瞬间抓住了他的衣角,站了起来。
先前凑在一起的温热都散了,衣角潮潮的,泛着凉意。
“干嘛?”吉野北人有点不耐烦。
藤原树回答:“我把我给你。”
吉野北人几乎一瞬间就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但没有回头,在雨里往前走了几步,“然后让我再把你卖掉?”
“不会的,我可以工作。”
“你多大?十七?”吉野北人没有意识到问出口的同时也表明了答案,“你会做什么?”
他的话带着股嘲讽和冷笑的意味,但是藤原树还没有忘记他的体温,“不会我可以学。”
吉野北人不回答一直走,藤原树就跟着也不说话。
他们一前一后走出了这条垃圾堆满的小巷,走过了市中心繁华的街道,为了避雨穿过了地铁站,沿着一条破旧的小路一直走,走进了另一条垃圾堆满的小巷。
他们一起走了很远很远,路上遇到了很多人,但都不认识。直到走进另一条垃圾堆满的小巷,有一个老奶奶和吉野北人拉招呼,“回来啦?”吉野北人笑着点点头,回头看了眼藤原树,“回来了。”
奶奶很慈祥目送着他们一路往里走。那是一个集装箱小屋,吉野北人开了门走进去,几乎没什么好走的。离门不到两步就是一张堆满杂物的大床,锅啊盆啊什么都丢在地上,也没有鞋可以换,地上本来是水泥地,被铺满了旧衣服。吉野北人脱了鞋赤脚踩在上面,当着他的面脱光又换身干净衣服,把自己摔进床里。藤原树这才注意到这张床是两个旧床垫叠起来的。他不好意思跟进去了,就呆呆地站在门外不知道要怎么踏进这一方小小的屋子。
藤原树需要一个邀请。
吉野北人不懂,嘲弄道:“怎么不跟进来了?”
吉野北人喜欢小狗,喜欢这一路上都这样跟着他的藤原树,他都快把他当小狗了。可是不管主人住得多差劲,小狗都应该大喇喇地跟进来,主人也不会嫌弃小狗的泥脚印把地上铺的旧衣服踩脏。
藤原树没敢看他,注意到了门口几盆肆意生长的绿植被今天的这场大雨洗得翠绿。
“我要脱鞋吗?”
藤原树的声音有点干涩,听起来是不好意思带了点犹豫,可是他吐字清晰,就像认定了眼前这个屋子是自己的家。现在决定权回到了吉野北人手上。
完了,吉野北人想,这样下去,他要背叛小狗去爱小猫了。
“脱吧,不脱也没关系。”吉野北人又说,“干净衣服挂在那里,我们差不多不介意你可以穿我的。”
床尾稀稀拉拉地挂着几件干净衣服,不太好看,还有工装。藤原树挑挑拣拣,选走了吉野北人后天想穿的。吉野北人看到了张了张口没说出话来,顿了很久才又说:“卫生间和洗澡的地方在外面出门右转。”
洗好睡觉的时候,藤原树才发现几乎快占了房间三分之二的床没有那么大,是房间太小了。他怎么躺都会碰到吉野北人,总是想起几小时前被吉野北人压在身下,被舔过的颈侧好像在发烫,他背对着吉野北人心虚地摸了摸自己的颈侧,一抬手又碰到吉野北人的胸。
吉野北人疑惑道:“冷吗?”说着伸手楼上他,那种感觉又来了。这样单纯的搂抱并不能让藤原树满足。藤原树故意瑟缩了一下,腿弯了弯,脚踝就架在了吉野北人小腿肚上,觉得不好意思,又要放下去的时候发现被吉野北人夹紧了。
“别乱动了。”吉野北人轻轻拍了拍他的背,温热地吐息都打在他背上。
藤原树很听话,但是又不可避免地紧张起来,好像他还没有从屠夫手下逃脱。
之前的屠夫是来要他命的,现在呢?
藤原树认床睡不着,无聊了就像只猫一样不安分地扒拉吉野北人,另一只脚也放到吉野北人腿上。吉野北人只穿了内裤,腿上光溜溜的很滑,藤原树蹭来蹭去的很舒服,但是发热出汗,捂在被子了就带了点潮湿和粘糊的感觉。
外面还在下雨,很凉,可被子里又闷热。吉野北人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当自己睡着了,可藤原树越来越大胆,他硬了。吉野北人狠狠地掐了一把藤原树的屁股肉,又拍了一下。可能是下手那一把掐得有点重,藤原树没忍住痛呼出声,好像他们真的在做什么。
藤原树的屁股恰好贴着吉野北人那里,他能明显感觉到硬物支起来顶着他,有点害怕,不知道是要装作没感觉到还是询问一下。他不敢说话又无聊至极,下意识一翻身,转进了吉野北人怀里,抬眼开始面面相觑。
这下屁股没贴上了,但脸快贴上了。
“啧。你不打算问吗?”
“你不难受吗?”
他们小小声的,话都叠在了一起,静静地过了会儿,没人回答,又同时开口。
“你会对男的有反应吗?”
“你不害怕吗?”
他们的问题又是回答,就着这个有点尴尬的话题聊了下去,笨拙得像春天河边满枝头的樱桃,压弯了纸条,大半都淹进水里,仿佛要酿出酒来。
日子会好起来吧。吉野北人想,明天他可以晚点去偏僻的郊区买一点打折的肉,运气好会遇到收工的菜贩送他一些卖剩下的蔬菜。这样的晚饭规格已经不算是凑合了,这是吉野北人在用心款待藤原树。他把现在能得到最好的都聚拢来,捧给藤原树。
为什么呢?他想不到原因,总是觉得这是天真无辜的小猫应得的。就像小猫从来没有介意他家的破败,小心地询问他要不要脱鞋赤脚走进来。这么差劲的廉价出租屋一一吉野北人的家,可以说第一次得到这样小心翼翼的尊重。也可能是小猫漂亮又干净,总是值得最好的。“要是我也是最好的就好了。”吉野北人这样想了又想。
但是明天要去买菜的郊区有点远,他走去要花很久,不知道回来的时候这只小猫还在不在家。
到这里就可以了。
这是他们认识的第一天。不需要太多的赘述了。
这是他们认识的第一天。不需要太多的赘述了。
藤原树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吉野北人已经不见了,没有叫醒他,什么也没说,像没出现过,连被窝都是冰凉的。藤原树起床走了一圈,在屋子外面找了个水龙头洗漱了一下,顺带给一旁的盆栽绿植浇了点水,完全忘了昨天下过雨了。
他开始无所事事,还很饥饿,潮湿的房间里找不到一点可吃的。他只能凭着记忆往外走,走过那个和奶奶打招呼的小巷。
奶奶叫住了他,走进屋里递给他一个饭团。小小的,里面看起来什么也没有,就像是奶奶随手抓了一把,已经没什么温度了。藤原树不能嫌弃,接过咬了一口。
“北人给你捏的,他赶上工,做得不那么好。”
“谢,谢谢。”藤原树又咬了一口,吃到了一点番茄酱和鸡蛋,很嫩很香,是一个惊喜,“他没有告诉我他的名字。”
“那你等他回来问问他。”奶奶笑着拄拐杖走进了屋里,又远远传过来一句,“他说过会午饭也在我这吃。”
藤原树不好意思跟进去追问,也想不到去哪里找顿午饭,人生地不熟也不敢乱跑,又走回吉野北人的家。这个出租屋小得一目了然,乱七八糟的说不上整洁,只能勉强算不脏,看得出来吉野北人是有打扫的。他们昨天换剩下的脏衣服还丢在角落的盆里没洗,藤原树觉得这可能是他现在唯一能做的了。
正午,吉野北人搬完码头的海货,踩着时间点赶去不远处一家面包店打工。这家甜品店的生意特别好总是很忙。好在老板人也很好,为了他兼职方便总是按小时计费,还会给他多算一点还送他一些卖不掉的临近过期的蛋糕,可以当一顿晚饭。
但现在多了一个藤原树,也不知道早上的饭团他吃到了没有,能不能吃饱,好不好吃,中饭他又要怎么办。问题太多了,再问下去吉野北人就要想他还会不会留在那,自己傍晚到底要不要去买菜。
吉野北人摇了摇头,再想下去就没完没了了,一切都不会变好,他的一生庸庸碌碌什么也得不到,连生活都岌岌可危。他已经这样过了很久了,早上卸货的工资很少,而且因为禁渔期十分不稳定,他还要交房租,总要祈求甜品店的生意好一点,不要忽然把他辞退或者削减他的工作时间。
他离家出走已经很多年了,飘飘荡荡的,像一根草似的浮着,每一个明天都被攥在别人手里,这世界上发生什么都可能与他有关,会有蝴蝶效应,但他从来轮不到被那只蝴蝶赶着走,他的未来没什么好思考的,照旧是想方设法赚钱,去填饱肚子。
这让他想起以前养死的一盆薄荷,也是从野地里挖的,很香,和出租房边上的杂草不同,吉野北人给它找了个盆,一看就是有人养着的。薄荷不耐旱,又是地里挖来免费的,他不上心就总忘记浇水,终究是被干死的。
藤原树也是他捡来的,和那盆薄荷还挺像。
所以就算藤原树离他而去,一切也不会更糟糕了。
吉野北人的目光停留在甜品店的绿萝上,风吹进来,绿萝挂下来的枝叶随风轻轻地摇。那边桌上坐了三位喝下午茶的女生,很漂亮精致,她们随便点的一块蛋糕切角的价格可以够吉野北人吃上像样的两天,现在多了藤原树,可能只能吃一天。
真不公平啊。
藤原树会喜欢吗?如果他喜欢的话,以后甜品店的生意不好也行,最好每天可以卖剩下一点奶油蛋糕可以带回去给他吃。反正他也不是老板。但也别太不好了,他还是很需要这份工作的。吉野北人不负责任的想。
可能是他存了坏心的惩罚,他一直忙到天黑,快六点了,再赶去偏僻的郊区买菜等到家就要八九点了,他也可以就近买一些相对价格更高的食材,但他不知道值不值得。昨晚那个男孩的眼睛像猫一样在夜里发着光,心也是,纯净得根本不像是他破败的出租屋该出现的。
会是梦吗?
也许他回家根本没有人出现过,他的未来和过去也并无不同,继续无所谓地在泥潭里漂浮,没有人抓住他,没有人为他停留。
因为他是一个穷困潦倒的落魄的活得勉强的流浪汉。
周遭的街景不断变换,吉野北人漫无目的的来到了最近的大超市,边上还有一家漂亮的宠物店。路灯亮得像太阳,把这条街都照得像白昼,但装饰的霓虹灯扑闪扑闪,吉野北人在心里心疼电费,处处昭示着这不是一个他该来的地方。
好难过。藤原树应该值得这里美好的一切,没来由的,就是这样。
吉野北人捏了捏拳头,忽然想不起来自己过去是怎么活到现在。他走进这家超市买了平生规格最高的一次晚饭食材——一条鱼。他没怎么吃过鱼,应该是不爱的,但是他觉得很稀奇,这是他一年到头来都罕见的东西。
吉野北人拎了条鱼回到家的时候已经七点多了,藤原树不在。
他笑叹了口气,随便捞了把米开始煮饭做鱼,不知道好不好吃。也还好,如果不好吃那这么糟糕的厨艺不会被第二个人知道。藤原树就像没有来过,吉野北人也就骗自己没有期望过。
期望什么呢。多一个人多一个负担,如果他什么也不会自己还要白养一个人,吉野北人甚至有点憎恨昨晚的自己,为什么要?后面的词他接不上了,不知道是“收留”还是“喜欢”,反正他不想面对了。
鱼眼框大大的,无神的眼珠陷在里面像落入泥潭的球,再不会动任何一下。鱼肚被剖开,像海边夕阳最远处的一抹红,也像一道血色的裂缝,像一道伤口。杀好的鱼被丢在水池里,不再有人搭理了。吉野北人倒在床上,昏昏沉沉的,不知道这一天做了什么。
“好累啊。”他裹了裹被子,想睡觉了。
这样糟糕的一天就过去了。其实也不算糟糕,如果他把那条鱼好好的煮了吃,今天比起以往也太丰盛太有意义了。他想找出以前过得更加糟糕的日子,告诉自己现在也不过如此,可是他找了半天没有睡着,只能又回过头来面对他其实很想有人来陪陪自己的事实。生活得再苦一点也没关系,他是有在希望藤原树留下来的。
“哎,小北啊,水池里的鱼不煮煮啊。”奶奶被鱼腥味招过来,又吵醒了快要睡着的吉野北人。奶奶什么都不懂,她不知道自己有多烦躁,多想留下藤原树。
吉野北人背对着门口假装睡着了不回答,奶奶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藤原树跟在奶奶身后却没有走,小心翼翼地不敢吵醒吉野北人,走到外面看了看那条鱼,又不知道怎么办,肚子饿得咕咕地叫起来,吉野北人也听不到。他甚至不敢走进屋里,无措的站在门口,看了看边上的绿植,又去浇了浇水。他本来想去找找附近有什么他能做的工作,可是又怕找不到回来的路,就像现在,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早知道应该乖乖在家里等吉野北人,而不是去帮奶奶晾衣服。
他又在等一个邀请。
今天天气很好,天上的星星都出来了。
藤原树在门口没蹲多久吉野北人就醒了,被子盖不暖和,还没吃晚饭,又冷又饿的。但是当他转身看见门口蹲着一个瘦瘦小小的身影时,他也开始无措起来,又惊又喜的,张嘴又像个锯嘴葫芦,“你,没有走吗?”
藤原树蹲得腿麻了,站不起来,听到这句话只能抬起头看着他,委屈极了。
“没有,我不知道去哪里。”他的眼睛乌黑乌黑,泛着点晶莹的亮光,不再盯着吉野北人看了,低下头,眼睛在袖子上靠了靠。袖子是米白的,沾水很明显可以看到深色的印记。
“你真的哭了啊?”吉野北人急得有点慌乱了,伸手去扶他,“我不是那个意思,对不起,是我回来晚了。”
藤原树有人哄了又耍小脾气抓着他的手臂故意用力地把他往下带,但被吉野北人很好的托住了。
站起来的时候不知道谁的肚子咕噜咕噜叫了起来,打破了寂静,吉野北人把他带到床边,就去弄晚饭了。那条鱼被煎成金黄色分成两半和酱汁一起盖在饭上很漂亮。吉野北人把盘子递给他,和他一起坐在床边吃,看他胃口好,还把自己的鱼和饭又添给他一些,小心的把他剃出来的鱼骨头放到自己盘子边。
“小心鱼刺。”
“谢谢。”藤原树嘴里嚼着饭,腮帮子鼓鼓囊囊的,含糊不清地说,“奶奶让我问你叫什么?”
“哈?”吉野北人没听懂,觉得这样的藤原树好可爱,戳了戳他的脸。
“你叫什么名字!”
“哦哦,吉野北人”吉野北人点点头,看了看窗外又看了看藤原树,“你呢?”
“藤原树。”
“我今天太累了,以为你走了,就睡觉了。”
“我没有。你是不是不想让我留在这里。我知道我给你添了很多麻烦。你,昨天也没有说我怎么办,是不是想的就是我今天自己离开。”
“好吃吗?”吉野北人看着鱼有点沉默,昨晚的事想来又有些尴尬了,“你不是说把自己给我了吗?我又没不要,你还说要工作,结果现在还是白吃我一条鱼。”
“我把昨天的脏衣服洗了。”藤原树吃完了饭,接过吉野北人手里的空盘子,想了想又说,“我可以去洗碗。”
“就这样?”吉野北人笑着皱眉,把他手上的盘子抢过来搁在地上,凑过去虚虚地搂了搂藤原树,完全无意识的贴贴了一下。藤原树想起昨天没反应过来,还以为是性暗示,身体僵了一下不太自然的搂着他,迟钝地把吉野北人带倒在床上。
“?”吉野北人是很喜欢这样的亲昵,但此时也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
藤原树闭着眼睛等了一会儿,睁眼时正好对上吉野北人满是笑意的眼睛,弯弯的像漂亮的月牙。
“你在想什么啊,我还不至于,”吉野北人话说了一半,看着藤原树涨红的脸差点咬到了舌头,看起来好嫩,十七岁男高都是这么嫩的吗,吉野北人想了想自己,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脸,转身下床去洗盘子了,留藤原树在床上蜷着。
“咚咚咚。”是吉野北人敲门板的声音,“你先去洗澡,不用我陪你吧?”
“不用!”
藤原树从他面前经过时,吉野北人忍不住凑过去挡了挡路吓了他一跳。
“幼稚!”藤原树在他胸上轻轻推了一下。
吉野北人还没玩够,坏笑着打量着藤原树,“一起洗?”
“走开,你烦死了。”
吉野北人在床上架着二郎腿一翘一翘地等藤原树洗好,像什么逛青楼的大爷在等妓女的伺候,真是糟糕的比喻。
入乡随俗,藤原树进来的时候就套了条吉野北人的长袖,下身没有内裤给他,就只能套了条吉野北人的裤子挂空档。
等吉野北人洗好他们还要睡一张床,藤原树不知道他们现在是算更亲密了还是要避嫌,就翻了个身背对着门口装睡。他不小心睡着了,不知不觉又翻过身,面对着门口,手垫在脸下面压着像一只乖巧的小猫咪。
吉野北人下身裹了条浴巾回来就看到这样一副场景,先前准备好调笑藤原树的话都咽了回去,轻轻叹了口气,给他掖了掖被角,穿了身衣服钻进了藤原树捂得温暖的被窝。
吉野北人下身裹了条浴巾回来就看到这样一副场景,先前准备好调笑藤原树的话都咽了回去,轻轻叹了口气,给他掖了掖被角,穿了身衣服钻进了藤原树捂得温暖的被窝。
藤原树的睫毛颤了颤,不知道有没有被吉野北人刚洗完澡一身湿润的水汽惊醒,但没有睁眼。吉野北人也不管他,自顾自地贴过去占了点便宜,全当收房租了。藤原树身上暖暖的,还有种和这里截然不同的香味,可能是洗衣服留下的皂角香,闻起来是那种好梦的甜味。
吉野北人吸吸鼻子,藤原树后颈的发梢也有淡淡的清香,明明那个烂糟糟的卫生间什么洗发用品也没有,只有下水道泛上来的霉味儿。
那天的巷子里也只有垃圾和躺在垃圾堆的自己,但是藤原树跑过来了。
他好像一直在哀求自己。
先是帮帮他,再是收留他。吉野北人不可抑制地想起刚刚藤原树以为自己要对他做什么,这样可爱的小猫会哀求自己操他吗?会像现在一样脸红红的,乖巧地窝在自己怀里香香软软的吗?
真是罪恶。吉野北人想。
一个没什么文化和钱的粗鄙的流浪汉或许一开始就可以强迫他,但他不愿意。
吉野北人静静地亲了亲藤原树的发尾,像对待什么珍宝。
他舍不得,他要把他原始粗陋的本性藏起来,直到藤原树先不要他的那一天。
不会有那一天的,吉野北人恶狠狠地想,藤原树已经把自己给他了。这句话好有歧义,吉野北人想着想着就又要硬了。那天说出这话的藤原树倔倔的,又很认真青涩,笨笨的,像隔壁巷子里第一次接客的少女,可是又好坚定,像婚礼上宣誓后说的“我愿意”。
要是他们相爱就好了,接下来做什么都顺理成章。
可是连明天在哪里都不知道,要怎么相爱呢。
他只能珍惜现在,把藤原树的发梢不舍地亲了又亲,一手去搂藤原树,贴得更紧了些。但这样早上起来的时候就很尴尬,藤原树是被硬物支愣醒的,伸手去摸还是一手的潮湿,不好意思说破,就只会装死。吉野北人也装睡,但脸皮厚,大大方方地感受着他惊慌的样子,故意往他裤裆摸了两把就把手搁在了那里。
昨天想的什么舍不得都是鬼扯,吉野北人又仗着他装睡故意顶了两下。
藤原树张嘴想问你是不是醒了,又怕吉野北人真的醒了说什么自己接不上的话。藤原树偏头斜着眼睛去瞟吉野北人的脸,白白净净的,看起来很乖。
呸。藤原树撇了下嘴,身体往边上挪了挪,尽量不和吉野北人贴一起。被子中间因为他们的分开架空了,溜了条空隙,冷风灌进去了一些。
“怎么?你还没发育?”吉野北人不爽的睁眼,饶有趣味的注视着他。
藤原树没发现自己微微撅起了嘴,脸被捂得有点红,“就你发育得好!脏死了,快去换。”
“就脏。反正你给我洗。”吉野北人捉着藤原树的腰又蹭了蹭。
藤原树半推半就的,闹得被窝里的热气都散尽了。
吉野北人也就没有留恋,但还是过分的把换剩下的脏内裤丢过去,砸在藤原树手里。
藤原树嫌弃地丢到一边,自己也想换一条内裤,因为吉野北人之前乱蹭湿了一点,沾着吉野北人的精液。他不想今天一天就沾着这些脏兮兮地过,试图去摸抽屉里的干净内裤。
“啪。”吉野北人打掉了他的手,“就这么一点有什么好换的。你又不出门,在家不穿都行。”
“我要出门的。”
“出门做什么?”接客吗?吉野北人看着藤原树光溜溜的大腿,咽了咽口水,把后面三个字也一同咽了下去,有点呛到,咳了起来。
藤原树想说他活该,又想要撒娇换条内裤,还在抉择的时候迟疑了一下,什么也没说,干巴巴地问:“你工作不能带我吗?”
“你会影响我工作。”吉野北人脱口而出。他有些着急了,今天早上磨蹭太久,上工要晚了。不会扣工钱,但是去太晚了没什么活也就不会给他计钱了。这句话说得有点歧义,想多了还有点伤人,藤原树反应慢,还没想到难过的那一层意思,吉野北人就因为他的沉默连忙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哎,上班要迟到了,回来再说。先走了拜。”
藤原树没计较那么多,呆呆地和他挥手说拜拜,像一只乖巧的招财猫。
这一天吉野北人依旧回来很晚,但是这次他去了郊区的地摊菜场带回来了很多便宜的蔬菜水果。
或许是确定了家里有人在等他回家,一路上心情都格外好,直到藤原树把房东留的纸条递给他。
是催房间租金的,这里又不像他的家了。
“我们要搬家吗?”藤原树问。
吉野北人疑惑地看着他,“嗯?”
“不逃掉这里的租金吗?”
吉野北人曲起手指在藤原树头上弹了一下,“没必要做到这种程度!房东人很好的,她只是给我们纸条提醒,都没有来催我们。还是说你见到她了?她凶你了吗?”
“没有。”
“哪个没有?”
“都没有的。”
“那你不想住这儿了吗?”
藤原树不说话了,谁会想住在这呢?可是藤原树没得选,他看看吉野北人,他知道吉野北人也没得选。哪怕真的搬家了,也不会比现在过得更好。好缺钱啊,藤原树想,或许确实该把自己卖了。他都明白的,吉野北人应该很喜欢自己。
但他的不回答在此刻又确实让吉野北人有一丝难过。
吉野北人叹了口气,却怎么也呼不出今天的疲惫。
日子过来过去都这样,但藤原树在的时候,晚上睡觉可以有人抱着,更踏实了一些。
吃过晚饭藤原树提出自己去找个工作,吉野北人想了想有点舍不得放他出去,就说再看吧。现在这样也还过得去。
藤原树在家很无所事事,就对着门外的绿植格外上心。可是那些都只不过是带了盆的野草,从来没有被这么精心呵护过,和人似的一日三餐的浇水,都快被淹死了。
后来还是吉野北人制止了他,让他有点事干,把钱给他负责每天买菜和管钱,告诉他哪里便宜哪里可以讨价还价。但房租还是没有办法,只能一天又一天地拖着。
藤原树总是凭着漂亮的脸蛋和宽松的衣服博得一点同情省下一点钱,这种事做得多了他也熟练起来,等到吉野北人问帐的时候,居然比平时要多出一点钱。
虽然他们还是过得紧巴巴的,勒紧的裤腰带把他们系在一起越靠越拢。天越来越冷,一开始晚上睡觉的时候两个人还手脚都缠在对方身上,后来擦枪走火了几次用手帮对方弄过几下后,藤原树就开始有意识的避嫌。主要是吉野北人嘴太贱,说着说着还总是带着调笑,欺负自己活没他好又说不过他。吉野北人发现藤原树晚上和他故意保持距离的时候很不开心,想着摸都摸过了还要整这一出,搞得他没爽一样,多少有点欲擒故纵了。
吉野北人揣测了几天他到底想要什么,感觉自己心里有数了,就同藤原树要了这段时间省下来的十几块钱。他那天瞒着藤原树和甜品店的老板请了假,自信满满地包揽了买菜的活,只是运气不好碰到下雨,回家时被淋得很狼狈。路边花坛里采的一捧花也因为下雨被打得垂头丧气。这一路上冒雨跑来,花茎被吉野北人攥得都快掐断了。
藤原树正在叠衣服,听到踢踏踢踏的脚步声,转过头去看到吉野北人的时候愣了一下,但话已经习惯性地说出去了,“你回来啦!今天这雨来的真是……莫名其妙的……”最后几个字轻飘飘的几乎要淹在这场大雨里。
“呃,你说我们家会不会漏水。”吉野北人随便说着,把东西往地上一放开始换衣服,那束采的花在藤原树的眼皮子底下被丢进外边的绿植堆里,狼狈的和吉野北人如出一辙。
“别扯开话题,上次下雨屋子也好好的。你刚刚往外丢了什么东西?还有今天买的什么啊,我怎么还听到了罐头的声音。是不是乱花钱了?我们还拖欠着房租。”
“没什么,就是想庆祝一下买了两罐汽水,还有一个惊喜哦!”
藤原树狐疑地看着他嬉皮笑脸,把他要换的衣服递过去一件,“什么惊喜?好饿,晚饭吃什么比较重要吧。”
“那你猜猜看?”换好衣服的吉野北人走过去从小盒子里摸出一块可爱的切角奶油蛋糕,最顶端还坠着一颗草莓。
藤原树的眼睛一下子亮晶晶的,又眨了眨,不动声色地咽了咽,把要说的话也咽了进去。
“怎么?被惊得高兴到说不出话了吗?”吉野北人笑着把蛋糕给到他手里,“怎么一副那么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藤原树迟疑着问:“你不吃吗?”
“吃啊,你先吃,今天还有这个呢。”吉野北人把罐装汽水丢过来。
“啪!滋——”吉野北人打开了手里的汽水,咕噜咕噜灌了一大口,“好舒服。”
藤原树看着手里的蛋糕好像没有吉野北人的汽水甜,放到一旁,也打开了汽水。因为被甩过来的,打开的一瞬间就溢出来,流得到处都是,他第一个反应尽然是好心疼,这或许浪费了不少钱。
想到这个,他就有想批评吉野北人,怎么可以把他努力省下来的那些钱去买这些无聊的东西,可是吉野北人朝他甜甜地笑,朝他呶嘴,示意他也来一口。
真的好舒服。
这样偶尔一次应该也没什么。
吉野北人坐过来要和他碰杯,碰着碰着头就架到他肩上,蓬松的头发一直在他脖子间动来动去,挠得他很痒。藤原树大着胆子用力摸了把吉野北人的头,把他推开了一些。
这个举动在吉野北人就是很明显的欲拒还迎。他举着汽水的手和藤原树的交缠在一起,碰了杯后也不分开,非要绕着彼此的手喝一口。汽水摇摇晃晃的溢出来一些,沿着吉野北人的下巴流下去,划过喉结,隐进刚换好的衣服里。
他们没有多说什么,他们在体会平白无故的快乐,不需要那些用来寻找快乐的废话。
一罐汽水能喝多久呢?再不说就来不及了,会变成他们寻常的一天。像那罐汽水被倒进河流,只有一个转瞬即逝的水花,马上就分不出来了。其实这样也很好,
“好喜欢你。”吉野北人突然那么说。
藤原树突然瞪大了眼睛看他。
也不是很突然,好像这是发生在很久以前的事情。
啊,原来已经过去那么久了吗?他们都没反应过来,这是告白还是普通的一句玩笑。吉野北人总是这样啊,说一些模棱两可暧昧的话。洗澡的时候会邀请他一起,睡觉的时候会故意蹭他,回家了问候一声嘴上还要占便宜喊他老婆,比起这些,这句“好喜欢你”真是微不足道。他总是可以这样随随便便说出口,然后留给藤原树一些胡思乱想。
藤原树反应过来了,说:“谢谢。”
“嗯?就这样?”吉野北人有点不满意,又问,“不献一个吻吗?”
“不要。你好随便。”
“好吧。”吉野北人有点沮丧,但没有很难过。他拧下了汽水罐上的易拉环,拉过藤原树的手,眨了眨眼睛和他对视:“这样还随便吗?”
藤原树惊了一下,手微微缩了一下又没有撇开吉野北人,然后郑重地摇了摇头,没有说话。他不知道说什么。
“一定要说明明是树先随随便便把自己给我了。这个时候还要说我随便。”吉野北人还有很多让他恼羞成怒的话想说,但是咽了下去,他没忘记此刻最重要的是什么,“那么请问从今往后藤原树小孩愿意一直和我这样随随便便就要接吻的人在一起吗?”
“不是已经一直在一起了吗?”藤原树撅嘴说道。他故意的。
但这个故意背后藏着的答案已经显而易见了,吉野北人高兴又得意,得了便宜还卖乖,“可是如果问你愿不愿意嫁给我很土很傻,你愿意吗?”
“你问不问?”藤原树翘了翘手指,指甲碰到了吉野北人手里那个易拉环。
“你愿意嫁给我吗?”吉野北人无可奈何。
“你听起来很不情愿。”藤原树借机发难。
好幼稚。
“快点。”吉野北人笑着不耐烦地把易拉环戴在藤原树的手上。都懒得再问,按着藤原树的头就亲过去,一起摔倒在床里。
藤原树看起来好呆,钝钝的没反应过来被带着接吻,被摸着脱了外套裤子,可他还在想这么滚会不会打翻蛋糕,他还没吃,好浪费。
很快他就知道没有浪费了。
虽然吉野北人有点心急,但没有忘记那块蛋糕,随手抹了点伸进藤原树口中,盯着他问:“哪个甜?”
吉野北人的眼睛亮亮的蕴满了笑意,对视不超过一秒,藤原树愣愣地亲过去之前回了个:“你。”
吉野北人以为会说汽水或者奶油,顶破天说是这个吻,最差劲就是笨笨地被问傻了答不上来气急败坏地偏头傲娇,但是没想到小猫那么粘人,答得让人措不及防。
奶油在唇舌间融化,只是很单纯的甜,没有要发腻的感觉。他们吻了又吻怎么也忍不住,身体处处都要紧紧贴在一起,衣服就显得多余碍事,一件件被甩到床下。
被子裹着他们像浪一样翻涌,偶尔露出一片皮肤,又马上被淹没。
吉野北人压着他分开他的腿钻进被窝里,吸吮他大腿根的那块肌肤,没有忍住又舔又咬。
很少有人触碰的地方被这样蹂躏很快红了起来,被反复吮过的地方已经发紫了,也没有被放过。
藤原树那处被他撩起了火,又得不到爱抚,支支吾吾地要说什么又咬咬牙咽了回去,只是配合地把腿分得更开。可是这样又觉得羞耻,不由自主地低头躲一下,一睁眼又对上吉野北人满是笑意的眼睛。
“不好意思吗?那不要继续了。”
藤原树抓紧了他的头发,把他按在自己腿上。
“这样子我可不知道你的意思。”吉野北人朝他舔舔嘴唇咽了下口水,“说嘛说嘛。”
“……”他的目光闪躲着,嘴倒是支支吾吾地诚实起来,“想做。”
“怎么做?”
藤原树的双手被吉野北人抓下来攥在手里慢慢十指相扣禁锢住,他的腿也合不拢,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像那块蛋糕,随随便便就被抓了一把尝个味。
“这样吗?”吉野北人舔过他的腹股沟,在他腰间停留了一会儿吮出一道红痕又慢慢往上,叼住了他胸前的殷红。吉野北人的小腹贴着他的性器来回蹭弄,“够不够?”
“嗯……嗯。”藤原树一个字音软软糯糯的,拐了几个弯的发嗲。
吉野北人曲起手指弹了下他的额头,趁他不注意摸上一边的奶油往他身下探去。
“什,什么?”奶油随着手指挤进去之后捂得有些融化,绵绵地流出来一些淌在周围,显得格外荒淫。
吉野北人不想回答吻住了藤原树,另一只手揉捻了一会儿他的乳头,不满意的挺了挺腰,前端蹭在流出来的白色奶油上,和分泌出的一点前列腺液混着。
藤原树这才迟钝地意识到他要做什么,但被亲的晕乎乎的,一睁眼就是吉野北人漂亮的眉眼温柔地注视着他,看得他又心虚地别过头去。
吉野北人亲了亲他的眼。
蛋糕又被挖去一块奶油,简直没眼看。吉野北人送进去一些,不太熟练地曲起两根手指分开些许,来来回回地进出。
“还好吗?”
藤原树发出无意义地闷哼,艰难的点点头,双腿主动缠上去,像是邀请。
“放松点,别夹。”吉野北人把手抽出来在他屁股上轻轻拍了拍,弯腰凑过去在他臀肉最多的地方咬了一口,又从他腰间亲上去。这样一打岔藤原树光顾着屁股被咬了个牙印,浑然不觉吉野北人的性器已经怼在穴口。
像他们第一次见面那样,吉野北人翻到他身上压着他遮挡住了他的视线。光线一直很昏暗,藤原树什么也看不清,只能凭借感觉。吉野北人在舔舐他锁骨的触感就越发清晰。这次没有什么多余的衣物隔着,也没有危险在身后逼迫,他们又紧紧地贴在一起,心跳依然扑通扑通。
好危险啊,我这么爱你。
在进入的刹那,吉野北人和藤原树的手十指相扣,越攥越紧。
藤原树的指甲嵌进吉野北人手背的肉里,痛得两眼发黑。吉野北人好像在说什么,可是他一句也听不清,下面从未有过的怪异感觉夺去了他全部的思绪。他这时候倒是直勾勾地望着吉野北人,眼睛里蓄满了泪水,可怜巴巴地抽泣着说痛。
“好好好,不动了。”吉野北人像抱着小猫一样安抚着他,摸了摸他的头,“宝贝,那亲一下。”
亲着亲着,上一句又变成了鬼话,吉野北人趁藤原树顾着接吻缓慢的抽动起来。好在藤原树已经大概适应了换气间时不时夹杂着一些甜腻的呻吟。渐渐的快感涌上来,藤原树和他交缠在一起,仿佛要融化了。
天地间好像只剩下这个小小的出租屋,这一张小小的床和他们两个渺小的人在欲海里沉浮。吉野北人根本不是他抓住的救命稻草,而是他交付自己的一无所有的低俗嫖客。
藤原树想:用了这种比喻,吉野北人会伤心吧,毕竟他是那么爱自己。但是又有什么关系呢?他没有付钱我就把自己给他了,我也那么爱他。
尽管是这样贫瘠的比喻,爱却是多得要不断的溢出来。
“要是你来这里的第一天就和我做爱,还会不会爱我?”吉野北人拨开藤原树额前被汗打湿的碎发,望着他潮红的脸。
藤原树是要回答的,可是他支支吾吾地随着顶撞的频率嗯嗯啊啊了一会都没能吐出一句完整的话,气得抓着吉野北人的头发,把他的头按在自己胸上。
吉野北人从善如流地吸吮他已经殷红的乳头,咬着他的乳肉,抽空还要冒出一句替他回答:“你看你光顾着自己舒服都不回答,应该也不会爱我。”
他的语气带了点委屈,说到最后居然沮丧起来,好像把自己说得难过了。藤原树刚想要反驳,又听见他说:“可是你看起来好爱我操你啊。”
藤原树的生理泪水止不住地流,生起气来也软了很多,呜呜叫着不再搭理他了。吉野北人又要哄老婆又想欺负老婆,只好抱起他翻过身,让他伏在自己肩上。可是藤原树还在抽噎,愣愣的每抽气一下就带着下面的穴肉紧一紧,搞得他也心烦意乱。
恶劣到极点的心思又要生出来,藤原树是不是天生就知道在床上怎么讨男人喜欢。要是别人呢?他也这样吗?
吉野北人托了托他的屁股,他就顺从地撅起来一些,又掐着他的臀肉按下去,他就乖乖地一屁股坐实。肉刃一下子撞到了最深处的软肉,藤原树被刺激得下意识又要坐起来。可穴肉绞得那样紧,一层层吸附着,倒像是他在主动求欢。
吉野北人不再动了。
藤原树坐在他身上骑虎难下,后庭的异物感和快感交杂在一起。他忍不住动了动,不知道肉刃顶到什么地方,他忽然发出甜腻的呻吟,不由自主的想要更多,缓慢地磨蹭起来。他咬着吉野北人的肩头,死死抓着一旁的被子,快要凭着后面高潮了。
吉野北人被他磨得难受,故意等他高潮了才捉着他的腰大开大合地操干起来。
“嗯你,不,不要了,不要。”藤原树高潮完被这么一折腾像过电一样,迟钝得很,只是满嘴都是“不要不行不可以”的抗拒,偏偏身体又诚实的很,任吉野北人摆弄。
“还没告诉我。”吉野北人又要追问,又和他接吻,看起来对答案满不在乎。
藤原树被操得神志不清,想了很久才反应过来他在问什么,在喘息间磕磕绊绊地回答:“会,爱你的。”
“呜!”藤原树还要说什么,被下面的刺激打断了,指甲扣进了吉野北人肩上的肉里。
吉野北人不说话,闷哼着用力咬住了藤原树的脖颈,手却轻轻抚弄他后脑勺的头发,像在摸第一晚他留在上面的那个吻。
他们一起到了高潮。
“我没有对你很随便,我第一次带你来这个出租屋的时候,我觉得我以后会离开这里,你也会走。你只是一个客人。虽然这个客人现在已经是主人了,但我更觉得这里可能是我们家了。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你在这之后的生活会变得很好。有人等我回家给我洗衣服陪我睡觉,这一切能让我忘记我还要为你多做一份饭多挣一点钱。”
“我一开始其实很怕你离开我,我很怕寂寞。可是我好像平时也没有什么时间来陪你,但我总是很想你。会想和你在一起的所有时光可以做什么。”
“想要把最好的都给你。可是我身边最好的好像就是你。”
“你是我对未来的所有期望。”
藤原树闭着眼,呼吸均匀。他或许睡着了,没有听见这句话,也就不用承担这句话的份量,吉野北人很满意,因为他有那么爱他。
希望你永远都不知道我有多爱你,永远不要为此难过。
他们已经度过了最艰难的那段贫穷的时光,虽然现在也不富裕,但总算不用再拖欠房租。吉野北人在那家甜品店因为外貌和认真的态度总是招揽到了更多的顾客,为此老板让晋升了他的职务,有了更高更稳定的薪资。而藤原树也找到了一份轻松的工作,下午在不远处的小酒馆当服务员,因为附近经济条件一般,小酒馆平日里总是比较冷清,他也乐得自在。这一切都在朝着美好的方向前进。
过年的时候,吉野北人和他难得闲下来慢悠悠地走在大街上散步。
那天前他们刚吵过架,吉野北人等藤原树下班的时候看见他和顾客女孩相谈甚欢,像极了牛郎店里被点的陪酒。女孩从头到脚都偷着股精心打扮,很漂亮温柔的小女生样子,眼睛亮晶晶的盯着藤原树的脸。他们靠那么近,藤原树或许也闻到了女孩身上那种香香软软的味道,像吉野北人每天在甜品店见到为他而来的那些顾客一样,和他们不在一个世界的人。一张漂亮的脸配上一点营业的笑她们就会在这里消费,花下一笔对她们无关紧要的钱。
藤原树怎么想的呢?他要用属于我的去换那点钱吗?吉野北人沉着脸和他一道回家,一路上忍了很久还是说出来,你以后不要在那里工作了吧。
藤原树疑惑地看着他,想起先前路边吉野北人站在那里等他的样子,笑得有点冷。小酒馆的灯光变幻,红的蓝的,晃得让人迷离,但是望出去街道上的路灯明亮,照得吉野北人的轮廓异常清晰,孤零零地杵在那里。就像藤原树去甜品店找吉野北人的时候那样,甜品店的采光很好,室内干净透亮,吉野北人被人簇拥着,周遭满是笑意和欢乐,他孤零零地杵在门口,就此像两个世界。
其实从那天开始藤原树的话就少了点,找到了工作,开始有所谓自己的事情要忙了。吉野北人一开始也不愿意他在那个酒馆工作,藤原树不想和他多说,用无言的沉默表达了自己的决定。而后吉野北人也察觉到了他的冷淡,特意来接他下班求和。
一切早早就有了铺垫,藤原树仿佛只是在等一个契机,等吉野北人开口说出自己想说的。
你怎么想的?吉野北人见藤原树的笑感觉有点莫名其妙,他还不知道藤原树在期待什么,便直直地问他。
没想什么啊,藤原树说,你不想我们生活的更好吗?
可是,吉野北人嗫嚅。
“你不想搬出这里吗?”藤原树问他。
吉野北人忽然想起他们在这里经历过的漫长时光。他说以后这里要买一张桌子放着,不要总是坐在床上吃饭,还要有电视机洗衣机。这样的话还要沙发,那这里就太小了,放不下那么多东西,他要带藤原树搬出去住更大的房子,也不要再这样一天打几份工忙得没空陪藤原树,他喜欢散步,希望以后能和藤原树能悠闲地像所有街上看到的情侣那样散步,还可以手拉手。
所以他们一直在这样很努力的生活。
破破的出租屋里现在已经多了一张桌子,锅碗都能很好地被收纳起来,藤原树在家把一切都收拾的井井有条。本该一直这样。
吉野北人好像接收错了藤原树的意思,反问他,那你要离开这里吗?
我可没这么说,你在心虚吗?藤原树问。
吉野北人不说话了,怎么都是问句,原来他们之间已经有那么多问题了。
他们沉默地做爱,吉野北人对他说了很多遍我爱你,又让流泪的藤原树笑一下。这场床事像他无声的眼泪一样汹涌,又苦又涩。吉野北人在他身上压去了光,留在他身上的影就像他没来之前这个出租屋里肮脏的角落。
然后吉野北人就不提让他把工作辞了的事情了,但他们好像隔得越来越远。
也没什么,这也没什么。
吉野北人记得藤原树说过的,把自己给你。
可是藤原树已经不再把吉野北人说的以后当真了,他后来回想起来的都是我爱你。
那爱有什么用呢?拥抱亲吻有什么用呢?他们之间的陪伴有什么用呢?吉野北人想,以后的生活会越来越好,对啊,但他们为此付出的是那些亲吻陪伴彼此的时间和那么多的爱。藤原树会有一天不再那么爱他,爱那些更美好的生活,爱那些他口中慢慢努力就能得到的以后,而不是爱他吉野北人。所以他心虚害怕,像藤原树第一次站在这个出租屋门口他故作不在意地提心吊胆怕藤原树不愿意进来;像他那天下班以为藤原树走了一样,闷头睡倒在床上自卑地逃避。他唯一能骗自己的就是藤原树在没有面对这贫穷的一切时说的那句话。
“工作还好吗?”吉野北人有点没话找话,他们之间还是很温馨,靠得很近,肩挨着肩,和街上其他情侣并没什么两样,“很难得这么悠闲呢。”
“是啊。要买点什么庆祝一下跨年吗?”藤原树心里有一个小小的答案,但是在等吉野北人说,他还想吉野北人能够认错。虽然看起来像是已经翻篇了,但藤原树觉得好笑,吉野北人甚至也不和他说对不起,不认错,只是这样态度软软的,就当作那天没吵过架。
“汽水?”吉野北人说出了他要的半个答案,但是又沉默了一会儿,“那就买吧。”
十字路口的绿灯变换,他们沉默地停在斑马线前。
“这个红灯好长。”藤原树说。
“是啊,但是散步可以转弯或者掉头。”吉野北人说了,但他们没有一个人挪动脚步,因为对面就有一家便利店。
“树知不知道绿波路段,就是保持一定速度前进在那个路段就不会吃到红灯。但都是开车才能达到的速度。我本来想和你说我们以后也会有车的,可是从在一起到现在我们好像一直在为这些所谓更好的生活努力。前天晚上吵架了。是我,我不好。”
“对不起,可以不要生气吗。我看见你和那些顾客那么亲近就不想你离开我,我是有点心虚。我怕我留不住你。”吉野北人只敢说到这里。
藤原树已经理解了他的意思,莫名来火,质问:“那你是不信任我,觉得我会离开你,还是觉得你做不到更好的生活。”
“都不是。”吉野北人说。当藤原树直直地把这些揭开后,吉野北人莫名其妙多了几分藤原树爱他的底气,他忽然从这句话里感觉到藏得偏僻的爱意——藤原树在为自己不信任他生气诶。
吉野北人偷偷去瞥藤原树的脸色,又改口了,“好吧,都有点。谁让你和他们笑那么开心。而且,而且。”
“而且我当然想你过最好的生活,但是我们要很努力。我怕你太累了,怕以后你想要的我给不了。”但这不是他要说的全部,吉野北人还有一句话藏在胸腔酸酸胀胀没能说出口。
我那么贫穷渺小,我那么的爱你。像最开始那样,我一直想给你最好的,可是我怕我们被这最好的一切压垮。
“你怎么那么胆小鬼。”藤原树朝他笑了,是原谅他,“但是我以前也一直怕你不要我。”
“我们以后可不可以不要那么幼稚地患得患失了。”吉野北人说,“你是不是说我心虚的时候就知道了?”
“你猜,绿灯了。走吧。”
“我们以后会有车吧?”藤原树问。
吉野北人瞪了他一眼,“不会吧。走路不好吗?和你在一起也不差红灯这点时间。”
“说得好听。”藤原树拿了两瓶汽水结账,走出门口拧开了瓶盖和他碰杯。
“虽然我们很难用绿波速度前进,但是我们也一直在前进诶!”吉野北人说,“那现在干杯!庆祝我们一直前进。”
“不要庆祝这个。”藤原树说,“庆祝我们在一起。”
吉野北人忽然知道了答案,爱有什么用呢?能让他们走到一起,就算明天就要面对死亡,他们也可以在一起。因为他们是从一无所有开始的,吉野北人曾经总觉得贫瘠怎么会生出爱呢?可是就是那么没有道理的东西让他们亲吻陪伴,他们付出的是时间,也仅仅只是时间,爱意从未缺失半分。如果爱随着他们相处的时间一同散去,死亡也不能把他们分开。再糟糕的生活也不就是像最开始那样一无所有,但是爱让他们拥有彼此。就算终其一生都要为此活在爱情必须的患得患失之中,吉野北人也不会后悔养过一只小猫。
“庆祝我爱你。”吉野北人说。
“我爱你。”吉野北人又说。
那时很冷,走路回家的他们缩得很紧很狼狈,这种天气喝汽水像两个傻子,但是又好开心。后来天渐渐转暖了,外面的野猫总在午后的阳光下聚在屋顶张扬地缠成一团不停地叫唤。吉野北人总是抱怨野猫好吵,都盖过了藤原树叫床。
藤原树说他也想养一只猫,吉野北人没同意。
藤原树又说他想和吉野北人有个孩子,吉野北人想了想很难拒绝。
之后这样的生活迎来第三位成员,好像行驶中的车又载上了一位顾客。
人生本就都是过客,小猫的寿命不长,时间不停地走总会会耗尽陪伴他们的光阴。但是吉野北人又很笃定这车上没有一个人会离开,他们会跌跌撞撞一起走向生命的终点,像最开始的一无所有一样回到生命最初诞生前的黑暗。
他们未来能否以绿波速度前进并不重要,他们本来也不应该在这么贫穷的时候养一只寿命不如他们的小猫。他们要接受生存的压力,不可避免的失去和离别,这是避不开的红灯,但是爱就是那么没有道理的东西,吉野北人不是胆小鬼。
吉野北人和藤原树要永远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