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什么时候开始讨厌川村的,长谷川自己也不知道。
爸爸和川村的妈妈重组家庭。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爸让他叫川村哥,他愣是没叫,对方也不生气,过来摸他的头,川村和他差不多高,长了一张温和不会惹事的脸,所以应该不是从一开始就讨厌吧?
两个人住在一个房间,房间很小只摆得下一个书桌,一个小柜子,和一个上下铺床。在一个学校上学,有时候川村会把零花钱匀点出来给他买鲷鱼烧冰激凌吃,上完空手道课后带他去家附近的河边玩。当时小学,长谷川想,怪不得班上女生都想要个哥哥,有哥哥好像…确实不错?
小学校升中学校的暑期时间,一群小男生跑来长谷川家看碟,自己带来的。把门锁上,窗帘拉起来,电视里就出现一个穿短裙的女生,在抽烟,好像是学生的样子,又不像,很成熟,在和一个长相猥琐的男生交流,两个人不知道说了些什么,那个女生开始脱衣服,过一会儿男生也把裤子脱了,长谷川看得很懵但隐约觉得自己好像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感觉自己手心都冒汗了,这个时候门被砰地踹开,门锁都裂了,几个把手伸进裤子里的男生就看见长谷川他哥站在门口,眼神像刀一样扫过来,转了一圈落在长谷川身上。
从那个时候开始,川村就限制长谷川交朋友,出门得报备时间地点和同行人,并且每天坚持和他一起上下学,两个人不是相同的作息,为此长谷川还得早起半个小时。
家里没有人做早饭,川村就非要带他去楼下的连锁店吃,说不吃早饭对身体很不好。店好吃是好吃,味噌汤很好喝,但也真的很烫,吃到最后两个人丢下筷子往学校狂奔,捂着书包在班主任的注视下冲进班级的瞬间,长谷川觉得川村真的很烦。
怎么甩也甩不掉。
长谷川有时候真的生气了,说你还真以为你是我哥啊,我爸都不管我!也不知道川村有没有听见过,反正没反应,他就更生气了,偷偷把川村的校服藏起来,在他的午餐便当里挤半罐芥末,把女生放在他柜子里的情书给他班主任,但川村都微笑着全盘接受了,甚至有时候他乱花钱被他爸揍的时候川村还帮忙说好话拦着。
虚伪。就是虚伪。
一开始长谷川的结论是这样,但时间长了才明白川村就是这样的人,对他的恶作剧报复不屑一顾,长谷川也就逐渐消停了,想,这人总不可能管着自己一辈子吧,他以后肯定也得有自己的生活啊。
高二那年,川村冲刺高考,放学之后要去补习班就让长谷川别等他了,自己终于松了口气。
春夏交际,很好的季节,长谷川在学校一直很受欢迎,大部分是长相的原因,当然要他说,自己人也不赖。隔壁班级一个短发的女生托朋友来问他的联系方式,长谷川有印象觉得自己也不反感就给了社交账号,聊了两天,周末还一起去甜品店吃东西写作业,出门的时候路过川村房间自己还试探地告诉了他,对方倒是很平静,让他记得带伞天气预报说有雨,也别回来得太晚。长谷川开心得不行,回家的时候还从便利店带了关东煮给川村当夜宵,一份套餐又多加了两串鱼饼。半夜躺在床上没想那个女生,想的居然是川村,想这侥幸得来的幸福多来之不易啊。
川村上大学那年长谷川升高三,大学的生活有多丰富多彩想想就知道,但川村周末还是坐几个小时高铁从东京回来,就为了看他的小练试卷,也不嫌麻烦,长谷川真的想问问他都没有谈恋爱的嘛。
长谷川自己有一个推特小号,基本川村一回来他就偷偷在上面写些有的没的,甚至在知道他要回来的前一天就开始发,大多数是抱怨,写的零零碎碎,没想到还有几个固定的读者,其中有一个好像还是外国人,用英文给他评论:
"funny!""seems your bro not bad"……
认真的吗?哪里能看出来他哥不错了。
"you sure?"
回复
"a special way maybe"还加了表情。
长谷川关机躺在床上,想怎么自己吐槽川村的推文下面都有人理解他,川村如果是什么邪教组织的头目应该也有很多人拥护他吧,变态!
没人把他的升学考试当一回事,反倒是川村,形影不离地跟了他两天,煮了很难喝的味噌汤,早上按时送他到考点,最后一天在考完最后一门功课之后,和几个同校的朋友勾肩搭背走出大门,看到川村捧了一束花靠在摩托车旁边,好像是向日葵,递到他手里说“恭喜你解放了!”旁边的人问他这是谁怎么没见过,他少见地答,我哥。
摩托车启动发出轰鸣声,川村身上的黑色背心被风鼓了起来,偶尔碰在长谷川的脸上。
“晚上吃什么?”
“只要不是你做的就行。”
…
长谷川没想到的是最后自己进了川村的学校,拿到合格通知书的时候人都傻了,当时填学校的时候自己死活不肯填川村的学校,川村使用枚举法把优缺点一条一条写了下来给长谷川看,他很吃这招,只好妥协,随手把川村的学校填在最后一个,怎么就……他当天就订了去千叶的飞机,在海水浴场坐了一整晚,生气又绝望,觉得那天在门口川村和他讲的那句话意思根本就是“别想从我的视线里消失!”
不过进入大学之后,川村果然就不怎么管他了,一开始还和他一起吃吃饭后来几乎不联系了,他随手就把对方的联系方式拉进黑名单,想应该是谈恋爱了或者忙学业?毕竟从小到大川村一直是好学生。
长谷川穿梭在酒吧、社团、聚餐活动…也终于体验到了熬夜上网的感觉。没多久就谈了恋爱,对方是一个同专业的女生,左耳的耳洞比他还多两个,脖子靠后的地方还有纹身,他觉得对方很特别,至于喜欢程度有多少,自己也不清楚,热恋期很短,渐渐就淡了,他也不是会去主动挽回关系的人,没过几个月甚至就不联系了。
直到有一天在实验室下课,一个面熟的同班同学喊住他小声问,“高年级的川村学长,是你哥?”长谷川好久没听这名字,一时间有点愣,回答“啊,是的,怎么了?”
“真是啊?”,对方语气变得暧昧,“我之前经常看见你女朋友在这门口等人,我还以为等你,原来是等你哥啊,你哥他……”
长谷川脑子出现短暂空白,虽然只有几秒,但感觉已经过了几个世纪一样,忘了自己是怎么去餐厅回宿舍的,晚上躺在上铺床上,从黑名单里找出来唯一的一个联系人,给他发了条消息说聊聊。
晚上在学校附近的居酒屋,川村对面坐着长谷川,没人先说话,长谷川就一瓶接一瓶喝啤酒,川村问他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了,他也不说话,心里想的是我最大的麻烦一直都是你!
虽然过了20岁,自己的酒量也逐渐练起来了,但是喝多了还是不太撑得住,小醉之后就开始胡言乱语了,把这些年的事情从小到大说了一遍,从川村非要求自己和他一起上学到最近女朋友的事情,川村听得很认真,没接话,最后问了一句,“讲完了?”从口袋里拿出一包纸巾把长谷川的眼泪擦了又让他自己擦擦嘴。
大三开始实习,川村自己在校外租了房子。刚把长谷川扶进来对方就吐了,等到全部收拾完把倒在沙发上的长谷川放到床上,已经不早了,川村蹲在床旁边看长谷川,碎发落在眼前,侧卧的脸被毯子挤出肉肉的一坨,川村觉得好玩,摸了摸他的脸颊,往上摸他的鼻子,长谷川皱眉抬起胳膊拍开他的手,迷迷糊糊地讲了一句,你别碰我,我讨厌你。
川村笑了,说,我可从来没讨厌过你,往前去去吻长谷川的嘴角,然后顺手关了床头的灯,把长谷川抱在怀里,对方热热的呼吸喷吐在他胸口,一种失而复得的温情从胸口弥漫开来,川村觉得世界上有一个和自己完全没有血缘关系又长得完全不像的弟弟是件很神奇的事情。
下颌贴着长谷川的额头,川村想明天是不是应该去推特催更一下,问点什么呢?
就,很久没看到你讲你哥的事情了,你们两个和好没有啊?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