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方案大致就是这样,祝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合……”
会议顺利结束,只剩下礼仪性的握手就可以退场,慎的心跳却越来越快。
马上,还有三个人……
在甲方公司的碰头会上遇到前男友是一种怎样的体验?
至少在踏进会议室门前那一秒,长谷川慎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在走廊里,前辈按着圆珠笔说:
“放宽心,之前电话都沟通过了,这次主要是线下碰头,讲解下企划。对方的主要负责人也是个年轻人,打好关系就行,好好讲,给人家留下个好印象。”
慎应着声,脑海里一条条默念着准备了好多天的稿子,伸手打开门。
映入眼帘的是几位中年人,大概是公司的几名管理层吧。
还有一个年轻人坐在下位,那是!!!!
北人?!
仅仅是看到一个侧影,这个名字就要破口而出。
慎强行逼迫自己忍耐下去,紧紧攥着拳头,指甲几乎要把手心掐出血。
感觉到他强烈的视线,北人——吉野北人转过身来,采光良好的室内,浮尘在他左右旋转,像一个美好的幻觉。
2.
明明紧盯着,可慎还是无法集中注意力。
从始至终两人都未说过分手,将他称为现男友也未尝不可——如果两年没见也能这么叫的话。
理论上他们处于同一个尴尬的情境下,北人却神态自若,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和善微笑,有条不紊地介绍企划方案和广告需求。果然,北人还像记忆中一样眉目精致、优雅放松,在这种场合也应付得得心应手,让在场每一个人都听得顺心。
优雅放松。不欢而散的那天大概也是北人离这个词最远的一天。
那天是阴天亦或是少开了几盏灯,室内光线昏昏沉沉。
草草吃过饭后,北人倒在沙发上,没做什么,只是沉默地盯着天花板上某个点,间或刷刷手机。
自从入职第一个月的兴奋过去后,北人便经常处于一种放空的状态,本来就宅的他每逢休息日就缩在家里,交谈次数更是直线下降,明明是恋人却变得好像合租的室友。
“北人,明天要不要去——”
“慎,我今天忙了一天了,实在是休息不过来了,明天也没劲玩了,至少等这段时间过去,到时候你想去哪我都陪你去。”
“北人只有反驳我的时候才说这么多话。”
“慎,我不是反驳你——”
“每次都说累、没时间,可是你在家休息的时候也没做什么啊!现在连听一句话都不愿意听,在一起还有什么意思!”
“……稍微小声点吧,我不想和你吵。”
仿佛是被他的声音刺激到,北人手心抵着额头,用力眨了眨眼睛:
“慎,我们彼此冷静几天,思考一下到底该怎么做吧。”
这一冷静就是两年。
北人平静地出门后就没再回来,至少慎再也没有和他见过面。
长年被追的慎哪里预想过这种情境,估摸着一向主动的北人迟早会发信息来求和,完全没考虑过由自己先低头。半个月后,北人悄悄回来一趟收拾走了所有的东西,钥匙端正地放在门口。
同样踏入职场后,慎才终于真正理解北人的疲惫,只是时间拖得太久,事态早已到了无法挽回的程度,该说是同样倔强吗,慎和北人非常默契地既没有删除对方的社交账号,也没有再发过一条消息,就一直这么僵持下去。
直到今天。
还有两个人。
一个。
零。
北人的手和他握在了一起,还是干燥温暖的一双大手,带着力度上下晃了晃。
“合作愉快。”
北人的嘴角似乎上扬了一点,抬头直视着他的眼睛,他是这么坦然,如同他们根本就是陌生人。
仅仅停留了几秒,两人的手便分开了。
“合作愉快!”
北人的表情并无变化,和身旁的前辈友好握手,原来只是自己看错了而已。
3.
“长谷川,你待会和对方的吉野先生联络一下吧?”
“好!”
只要他们还有业务的往来,这一天迟早都会到来,慎吸了口气平复心情,拿起听筒拨通了对方的电话。
“你好我是X公司的吉野,请讲?”
这声音慎曾经在无数个白天和黑夜听见,隔着话筒嘶嘶的模糊,恍然有些陌生。
“喂?能听到吗?”或许是沉默的时间太长,北人出言询问,就连疑问句都那么公事公办,他难道就一点也没有想起过去的事吗?
“你好,我是……Y会社的长谷川慎。”
“长谷川先生对吧?是来讨论初期草案的吗?”
“对,文件已经发到您邮箱里了,请您尽快确认一下。”
随后便是事务性的交谈,本以为已经做好心理准备,可听到北人不带一丝感情色彩的声音,还是猛地心里一阵刺痛。
“好的,其余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
慎想不出来有什么要和北人说的。对一个拒绝回忆的人又有什么可说的呢?
北人没有催促,静静地呼了一口气。
一道惊雷炸破了两人之间的死寂,仅仅十几分钟过去,外面天黑得好似深夜,预示着一场猛烈的暴风雨即将到来。
慎手指绞着电话线。
“北人,你今天带伞了吗?”
“……长谷川先生带了吗?”
“吉野先生希望我带了还是没有呢?”
“我带了,当然希望你也带了,要不然这么大雨怎么回家呢?”
全错了——
懊恼于自己胆怯的试探,慎还想做个补救,但电话那头只剩下嘟声。
“嘭”听筒从手中滑下,重重砸在办公桌上。
乌云翻卷着,雨水轰然冲刷而下。
“北人!你今天带伞了吗?”
“你看我像带了吗?哎,不如就淋雨回去呗!”
北人说着伸手去接门檐滴落的水珠。这话也没夸张,虽然大雨以穿破天空的气势倾泻下来,说到底咖啡馆离家也就半条街的距离。
“我数3、2、1,跑!”
“啊,北人!不要抢跑!”
狼狈的躲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竞速比赛,两人你追我赶,也不避开坑洼,飞奔的脚步把水花溅得好高。
难耐地等着电梯说“6楼到了”,慎和北人拉拉扯扯地冲过走廊,扑进了门。
北人双手上举。
“我赢了!”
“不、明明是我,唔——?!”
北人一下亲在他唇上,封住了言语,弯着眼睛笑了,瞳仁亮亮的:
“慎,亲了我一嘴水。”
“不是北人要亲的嘛!”
北人吐着舌头,湿乎乎地抱上来,头发蹭过他的鼻子。
“啊、啊嚏!!!”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北人你笑得太过了吧!”
“慎,好可爱。”仿佛是要增强语气,北人又说了好几遍,脸颊紧紧贴在脖颈,淡淡的香水味升腾上来,是雪松和天竺葵的味道。
“北人……”
即使慎还称呼他为北人,他也不会再叫他慎,而是距离合适的“长谷川先生”。
他像一座美丽的冰雕,精致又冷淡,反射出的尽是慎徒劳的挣扎。
慎只觉得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缓缓地抬手抚上了眼睛。
4.
北人挂断电话,只觉得心里不是滋味。
慎突然重提旧事到底是什么意思?
北人猜不透他的想法,手指焦躁地在记事本上打着圈。
两年未见还依旧喜欢着的人突然成为了工作伙伴,对神经真的十分不友好。
分开的契机本是一件小事。
进入职场后,新鲜感很快过去,身体和精神的双重压力压得他喘不过气来,每次醒来都有挥之不去的疲惫,能陪慎的时间也逐步缩短。
我做错了——北人能清晰地感受到这个事实,所以当慎终于把情绪发泄出来的时候,反而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再怎么包容,如果不能理解便什么用都没有。
彼此冷静一下吧,北人这么说着出了门,借住在朋友家里。
一天、两天,北人周六还有余裕,周日就只剩下烦闷,短短的周末过去了,无论怎么刷新,聊天界面都没有一条新信息弹出,期望的电话更是全无踪迹。
可能还需要一点时间吧。北人安慰着自己。
次日,现实就来了迎头一棒。全组接手了一个大项目,北人整周整周加班到深夜,等注意到的时候,半个月已经过去了。
慎没有任何消息。
好像和慎说的一样,恋人真的变成了室友,现在合租时间结束了吗?
北人脑袋一热,偷偷回家收拾走了所有的东西,留下的只有一把钥匙。
做完这一切,北人却后悔了,如果慎打来电话说要分手怎么办?如果哭着要我一个解释该怎么回复?
可他到底还是没有。
也许慎并没有那么爱我。
北人曾把慎送的几件礼物放进盒子里,试图来一次彻底的告别。可真要丢掉时,又一阵心软,一件件细细擦拭,放回原处。
“某一天会释怀的,但现在还不是时候”,北人以此为借口偷偷观察着慎的社交软件,确认他没有和任何一个人交往,再默默松口气——这样的状态实在是太尴尬、太奇怪了。
会议上突然看到慎的那一秒,北人的心细密的疼,这段停滞的关系终于可以流动起来了。压抑感情勉强讲解着会议内容,北人反复瞟着慎的脸庞,令人失望的是,他从头到尾端着一副正式的冷淡表情,和今天一样摸不透态度。
到头来在意的只有我一个人吗。
冷掉的咖啡倒映出自己的脸,北人仰头吞下这毫无滋味的饮品。
“……好苦。”
5.
事实上,整个企划都进行得十分顺畅,只是和北人的关系没有丝毫进展。
慎在二层露台上看着楼下进出的人群。
居高临下地观察,每一个人的行动都无比清晰,从起点,到终点。
难得可以见面,机会却不等人。整场广告拍摄中,两人仅是草草交谈几句便没有了后文。不出几个小时拍摄就结束了,相关工作人员都三三两两地离开,慎却没看到北人的身影。
等待还没有结果,手机却震动了一下,大概是前辈催促的信息吧。
慎心里空落落的,等待的终点又是什么呢?也许北人早已乘电梯下了楼,那么这场等待就是一厢情愿罢了。
整理了一下衣领,慎认命般迈步走下楼梯。
呜哇!
不知道谁把水洒在了上面,慎猛地往下滑了几个台阶,好在胳膊有劲用力抓住扶手,止住了下滑的趋势。
“还是找点纸擦干吧,好危险……”
慎下到中间的平台站稳步子,正惊魂未定时,几个staff说说笑笑地走下来,谁也没有往下看。
“小心,这有水!”
“哇啊!!!!!”
大概是鞋底太滑,其中一个人即使想刹车也停止不了,一脚踩在水上,一下失去了平衡,眼见就要滑倒——
一双胳膊用力从后面架住她帮她站稳。
“没事吧?要不要我扶你到旁边缓一缓?”
“啊,吉野先生,谢谢你。”
贴在一起的姿势稍微有点羞耻,staff忙离开了北人的怀抱。
“我没事的!您先下楼吧!”
明明脱离了危险,她却更加紧张地摆着手请北人先过。
北人,还是这么帅啊,轻易地俘获了别人的芳心。
如果我也差点摔倒就好了……
慎被自己的想法傻到,却怎么都笑不出来。
早已没有嫉妒的立场,心跳却诚实地乱了起来。
只可惜拥有的时候没有珍惜,这份温柔已经不属于他,更不会有仅属于他的那一天。
北人经过他的面前,朝他微笑着点了点头。
“周日的庆功会上见,慎。”
慎。慎?Makoto?
短短的三个音节犹如重锤敲击,打破了一切阴霾和深重的束缚。
慎的血液倏忽凝固,又瞬间奔腾起来,冲向四肢百骸。
在震惊的间隙,北人已经混入人流中不见踪影。
慎追随他的脚步跑下楼梯,形形色色的人在他身边穿行,冲出大门,慎大口呼吸着。太阳还未落山,月亮已经悄悄升了上来,光辉暗淡,又确实地存在于天空的一隅。
手机又震动起来,慎接通电话。
“长谷川,你还在等人吗?”
“我已经准备出发了!”
6.
北人把一捧冷水泼在脸上,让发热的头脑稍微平静下来。
虽然共处一个空间,联系也不是想有就有的。到达摄影棚简单交谈了几句,北人和慎就分开,各自忙着自己分属的工作。
虽是这么说,北人还是找准机会不动声色地移动过去。
慎站在电脑前和摄影师讨论着是否要增加拍摄角度,似乎没有留意不远处的北人。
“这版比较好吧,肩并肩搂在一起显得亲密,而且也方便展示产品。”
“不会显得太呆板吗?”
“不觉得能看到对方的侧脸,会更浪漫一些吗?”
这是交往后度过的第一个圣诞节,昨晚下了场纷纷扬扬的大雪,预计前往的游乐园因扫雪延迟开园,两人便出门漫无目的地闲逛,北人扯着路旁店铺圣诞老人的胡子,突然解释起了自己拥抱的癖好。
“这是什么理由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喂!不要笑了慎!挠你啊!”
北人张牙舞爪地威胁他,慎身子往后一缩,咧着嘴笑得更欢了,配上冻红的鼻子,看上去傻呵呵的。
“噗嗤”
“?”
“只是被冻出的喷嚏罢了。”北人正色道。
慎嘟囔着明显不一样吧,却还是拉着他的手揣进自己兜里。
“慎比较喜欢哪种?”
“只要是和北人一起怎么都喜欢。”
“哈~慎也变得狡猾起来了……”
之后一起做了什么呢?北人一时想不起来,但是肯定又温暖、又愉快。
北人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一道道水痕下滑,狼狈得像哭过一样。
出了卫生间,摄影棚只剩下几名工作人员在收拾布景和设备,慎大概已经走了吧,也是,他也没有等待自己的必要。
还是没有说再见啊。
事到如今只有过去的话语无法忘记,索性就变得更加生疏,明明也不错。但他们之间好像总是少一个彻底的道别,这样不就不能结束了吗?
果然还是想更加靠近,就像当时慎拉着他的手一样,知道是谎言,却仍然毫无保留地释放自己的爱意。
周日的庆功会上见,慎。
7.
等待的时间每一秒都如此煎熬,可要说也不过是一瞬间。
慎坐在庆功会的众人之间,因为一个发现而攥紧了手中的杯子。
“吉野,不要客气,放开喝!”
“不不不,我可没有您那么海量,喝一杯就饶了我吧?”
虽说推辞着领导的劝酒,身旁的北人还是勉力喝了大半杯,不多时,整张脸都红了起来,衬得仅有的装饰物更加显眼。
北人戴着的耳环分明是当年自己送他的那一个。
“今天是什么日子?”
“不是!只是我想送给北人而已。”
“吓死了!还以为我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谢谢啦!”
北人夸张地抚着胸口,在他脸上响亮地亲了一下,正要打开袋子,慎抢先一步说:
“能让我给你戴上吗?”
“嘿~要搞惊喜吗,好啊。”
北人爽快地侧过身把碎发撩到耳后,露出戴着一枚耳钉的左耳。
亲手给他戴上耳环比送出这份礼物时更加紧张,双手几乎出汗,取下耳钉变得更不容易起来。一连手滑了两次,慎终于稳住指尖小心地让耳钉离开。
“疼吗?”
“怎么可能啊,慎太紧张了吧?”
好在耳环方便取戴,没费什么功夫就轻松地装饰在北人的耳垂上。
“接下来就要长谷川慎先生为我拿来镜子了,我是不是要先闭上眼睛?”
“嗯。”
拿回了镜子,慎却有些反悔。
闭上眼睛的北人显得更加年少,像睡着了一般安稳。
慎轻轻放下镜子,偷偷从身后环抱住北人,让他靠在自己的臂弯里。
北人吓得抖了一下,笑着睁开眼睛,抬手去捏他的鼻子:
“真是的,好粘人啊。”
“北人不喜欢吗?”
“喜欢,耳环和慎都喜欢!”
我也最喜欢北人了。
我还是最喜欢北人了。
内心的喧嚣声越来越响,好想堂堂正正地说出来。
如果当时能够少一些意气用事,是不是就不会走到今天这样?
“真的喝不了了,不要再灌我啦。”
“才三杯吧,吉野!”
北人的脸红得仿佛喝了十杯,往外冒着热气,酒杯却还是没有放下。
明知道自己酒量差还不控制,这么多年了还是老样子。
慎不由得凑到他耳边提醒:“北人,你别喝了。”
“诶,我早就想问了,你们是不是认识啊?”北人尚未回复,前辈夹着小菜,随口提出了这个微妙的问题。
“慎是我的学弟,比我小一届,以前在学校有见过面。”
北人轻描淡写地说,“不过都是过去了。”
叫我慎,仅仅因为想起我是学弟吗,为了展示前辈的亲切?
几天前反复下的决心,到底抵不过北人的一句话,慎心如乱麻,无法找到一个合适的角落存放视线。
“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吉野,多一个朋友多一个道路嘛!”
上司“哐哐”拍着他的背,北人不着痕迹地往下缩了缩。
“是啊,您说的对,我也想和他变得更熟悉,只是不知道慎怎么想。”
北人似乎意有所指,侧过脸看着他,泪痣柔和地点缀在眼角,让人错觉他散发出融融暖意。
我好后悔。我好想你。我好喜欢你。
无数的呐喊沸腾咆哮,可惜嘈杂的餐馆无法承载这种重量,慎只能小心地不让它们洒出分毫,尽力摆出笑脸:“当然和前辈一样了,只是工作中没有机会交流。”
“是呢。”北人若有所失地眯着眼睛,将杯中的余酒一饮而尽。
8.
事务性的庆功会很快结束了,慎看向北人,他的眼神也恰巧转过来。
北人笑了:“慎,一起走走?”
“嗯……”
“慎住在哪里?”
“还住在那里。”
“是吗……是吗。我也顺路,送你回去吧。”
所有的情绪和言语都堵在嘴边,慎和北人无言地走着。
今天万里无云,城市的喧嚣盖过星光,却盖不住月亮润泽的光芒。在熟悉的街道并肩而行,慎恍惚回到了两年前,回到那个敢爱、更敢于表达爱的时候,北人会嘻嘻哈哈,时而装傻发呆,笑容满面地说喜欢,慎也可以紧紧地与他相拥再不放手。
这是阔别两年来他们距离最近的一次,却像中间横亘着一条巨大的鸿沟。
附近公园的樱花开了,花瓣满天飞舞,被月光温柔地镀上一层银白。
如果不是两人早已分开,这场景该有多么浪漫。
北人不知不觉间已走在他的前方,微微吸着鼻子。是因为花粉症吗?
前几年的春季,北人的花粉症犯得很厉害,慎的包里也常常带着一瓶喷剂,如今它正躺在橱柜最深的格子,过期了一年。
马上就要到了最后一个十字路口,两人曾避过雨的咖啡店还在那里,招牌微微散发出暖色的光芒,预示着慎和北人能共度的仅剩区区几分钟。
慎有一种预感,这就是今晚、甚至今生最后的机会,没有再退缩的余地。企划完满结束,二人再无瓜葛,即使两家公司再度合作,谁又能保证北人不会刻意避开他呢?
无论结局如何,是时候真正地画下一个句点了。
北人的影子在路灯的照射下拖得很长,一格格飘过地砖,如果能把它固定住,不要再离开就好了。
像是听到了他心中所想,北人停下了脚步。
汹涌的感情瞬间击溃防线,慎冲上前猛地抱住北人的肩膀,直到没有一丝缝隙,直到能感受他的温度,就像当年悄悄从背后搂着他一样。
“北人……”再次接触到久违的人,喜悦和酸涩一口气冲上了鼻腔,泪水在眼眶中盘旋,打好的草稿化为乌有:“对不起、对不起……我好后悔,为什么当时一点也不理解北人,我错了,明明都分开了还控制不住地想你,喜欢你……”
北人身体动了动,好像要挣脱慎的怀抱。
“别走!别走啊!我好想再做你的恋人,北人……”
慎近乎哀求地倾吐着所有,迟来的告白到底还是没有用吗——
湿润柔软的触感打断了痛苦的呼喊,晶莹的泪水顺着纤细的脖颈滑下。
转过身来的北人泪流满面,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刚吻过他的嘴唇却颤抖着。
“真是的,别哭啊,慎,我准备半天的台词不都没用了吗?”
可是在哭的是你啊。
北人伸手捧住他的脸,拇指温柔地擦拭,慢慢地、肯定地回答:
“我知道,我知道,我也是啊,从四年前到现在,一直都喜欢着慎。所以,再也不要分开了,好吗?”
慎低下头,苦涩又甜蜜的亲吻随之而来。
这吻像雨,像雪,像这潮湿又难舍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