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事部搜查一课的搜查员青山陆在休假第一天突然变成了一只狗。
结束了一件又臭又长的案件后,同事们聚在一起喝着酒庆祝,以及吐槽嫌疑犯在审讯室里提出的诸多无理要求。
“搞什么嘛,还翘着二郎腿在哪里嚷嚷着,又是要漫画又是要吃高级料理的,以为是十年前吗?还要点名只喝女人给他送的茶水,真的是!!!”
“哎呀呀,都过去了,现在全都已经招供,就别那么激动了。”
只有青山陆做在一旁喝着闷酒,一反常态地没有参与进同事们激烈的吐槽。
一出门,原本晕乎乎的脑子就被深夜的冷风吹得酒醒了一半。青山陆婉拒了同事们一起打出租的邀请,打算一个人在路上走走,就当作消食了。
刚向老大提交了年假的申请,再加上之前加班没有休的几天,还有中间的正常假期,加起来一共能放假大半个月。而今晚上休假的开始,首先要好好睡一觉,之后在去泡温泉、蒸桑拿,还有拳击......
失去意识前他脑子里的第一反应不是:“做了那么多维护正义的事,终于有人要了报复我了吗?”
而是:“怎么东京的治安还是那么差,这几年白干了!”
“嘀嗒”
雨水的落势从零星的一滴两滴到倾盆大雨之间不超过半分钟。
滴在鼻子和脸上身上的雨滴唤醒了青山陆,他发现自己躺在大街上,浑身被雨淋得湿漉漉的难受极了。刚想抬手拂去脸上的雨渍,却发现身体格外别扭,甚至有点难以使唤了。
等等,这个毛茸茸的爪子是怎么回事!!?
张嘴也只能发出犬兽的呜咽声。
他不可置信地尝试了好几次让自己站起来,最后拖着蹒跚的步伐一路来到了亮着光的24小时便利店门口。借着玻璃的反光,他看到了一条狗,一条浑身湿透、腹部腿部的毛还带着雨水溅起泥泞的金毛寻回犬。
青山陆可怜兮兮地趴在便利店的屋檐下躲雨,并且思考人生,哦不,是思考狗生。
随着门铃的轻响,便利店的门被人从内向外地推开。一个瘦削单薄的人影从里面走了出来,从青山陆趴着的角度可以很清楚地看见对方提着的塑料袋中的一盒寿司、果丹皮、葡萄软糖还有几瓶可乐。
穿着流行了挺久的某老牌游戏联名外套,鞋子是有名的潮牌新款,虽然自己对潮牌了解不多,但是胜在手下的一位小弟对此钻研颇深。结合其他的信息,看来是不好好吃饭大晚上出来觅食的有钱的阿宅吗?嗯......虽然看不清脸,但是应该只有20出头的年纪吧,或者未成年?青山陆没想到这种情况下自己还能职业病上身,发散思维去判断一个陌生人的身份。
那双脚停在了他面前,青山陆十分有眼力见的以为自己趴在门口挡住去路了,打算爬起来让路。没想到刚才在心里随意猜测身份的人突然在他面前蹲了下来,青山陆第一眼就看到对方精致的下颚线和弧度优美的鼻尖。这是他变狗后第一个距离那么近接触到的人类,青山陆下意识慌乱的端正坐了起来,这套非常标准的挺胸收腹的警犬坐姿就像是刻在DNA里似的。于是原本被俯视的状态因为突然地坐起,居然比对方蹲下还要高出不少,青山陆微微低头就受到了对方的上目线攻击。
塑料袋被随意搁置在一旁的地上,川村壱马看着眼前全身湿透了的大金毛。从便利店里挑选软糖口味时就看到了对着玻璃打量自身的一只狗,当时就觉得这狗的动作倒是蛮通人性。一出来,看到还趴在门边躲雨的狗,不知怎么的就想地就想带它回家。川村壱马本身就是狗党,很早就想要养一只属于自己的狗,只是还没有时间去宠物市场挑选。而今天,他就遇到了一只看上去无家可归的狗勾——这是在他看了一圈也没有见到狗脖子上有任何代表了被打上标记的铭牌一类的东西后认定的事实。他一直是坚信命运存在的,看着狗狗豆豆眉下略显慌乱、紧张、期待的大眼睛,他想:果然,就是命运让我遇到它吧!
“你愿意和我回家吗?”
于是青山陆就被川村壱马带回了家,毕竟他现在就是一条狗,原本身上的电子设备、钱包钥匙都随着变成狗后不知所踪。在这深秋的雨夜,他现在除了被一个第一印象还不错的“好人”带走,也别无他择。当然,狗勾对于自己看人的第六感很自信,而且他也不愿意承认自己这第六感很大一部分有看脸的成分。
川村壱马煞有其事的对着大金毛郑重地介绍了自己的名字,虽然在外人看来这应该是很奇怪的行为,但是青山陆敏感细腻的少男,噢不,少狗的内心却意外的被戳中了。如果他后来没试图给他取那些游戏里的宠物角色名的话,青山陆应该会更加感动。
由于狗身上的被雨浸透,白金色的短毛湿答答的挂着水成了灰扑扑的颜色,四肢还拖着泥点子。川村壱马洁癖发作,打算先把它带到浴室清洗一番再说。
青山陆蹲在浴室内,趁着带他回来的人出去换衣服的功夫,他又开始观察四周的环境。在得出对方是一个人居住的答案后,满意的点点头蹲坐在浴缸旁等着水流将浴缸填满。
川村壱马换了一身轻便的、不怕被打湿的t恤进来了,浴室里开着暖风,因此不会为受凉而烦恼。青山陆为了表明自己是条会乖乖洗澡的好狗,主动的在川村壱马的指引下踏入了浴缸内。
可是他没想到的是,作为狗洗澡与作为人时的完全不同。他看着眼前介于少年与男人之间的青年朝他伸出手,被rua脑袋的力量迫使他不得不闭上眼睛,手向下滑动覆盖在了他的脸上。造型奇特的水瓢盛满水,慢慢地近距离从头顶淋下。等到全部浸透了皮毛,冲走较大的灰尘脏污后,川村壱马转身拿起一人一狗在回家路上途径宠物店时购买的宠物专用洗护用品。
一双手在身上揉搓的的触感太过奇妙,这是青山陆作为人的时候,从未体验过的感觉。等等,那里,不行!眼看着这个便宜主人的手就要朝着它身下探去,他忍不住扑腾地在浴缸中站起身,下意识地甩了甩身上的水,想要躲开。
突然被不知道为什么抽风的狗被甩了一身水的川村壱马:......捡狗回来是否是一种正确的决定?
不过人怎么能和狗狗计较呢,它一定是害怕了。川村壱马这样为狗找借口。
360度旋风抖水完全是下意识的行为,这或许是刻在汪星DNA里的动作。反正青山陆做完这一切后,就呆愣住了,他有些许害怕的缩起尾巴,小声呜咽着。生怕把这位善良的便宜主人给惹毛了,刚刚进门时往里看了一眼,生活条件还是挺不错的,要是被赶出去就得睡大马路上了(流泪狗狗头)。于是他乖乖坐好低头,时不时再小心翼翼地抬眼看看对方,川村壱马成功地被狗勾认错的态度逗笑了。
川村壱马一手遮着狗的眼睛,一手举起花洒调整成更轻柔的模式,从上到下地冲刷浸湿着狗的身体,然后再进行第二次清洗。或许是力道过于舒适,青山陆放下自视为人的尊严享受起了按摩,头搁在浴缸边,尾巴在水中快乐地搅动着水花。
等一切清理结束已经过了深夜12点,川村壱马看了一眼蹲坐在床前咧着嘴吐着舌,笑得傻乎乎的大狗,他本想给狗准备一个地铺,等下单的狗窝到了再换。但是青山陆可不是真的狗,他自然不愿意睡在地上,于是熟能生巧地放弃无用的尊严开始撒起了娇,装傻充愣的就是不躺上去,运用一切肢体语言表达了自己想要上床的意思。
川村壱马拧着英气的眉思考了一会儿,看看洗得白白净净看上去就很柔软的大金毛,又看看床上的大型毛绒玩偶。最终青山陆还是在心软主人的允许下欢脱地蹦上床,将自己身体一大半埋进被子里。
耶!当狗真好!
但是,如此懂得观察环境的他,如果早就在看到床上的毛绒玩具时能意识到什么东西的话,就不会被睡熟的川村壱马一把搂过去,八爪鱼似的抱住当做抱枕了。青山陆挣扎了一下,反而被缠得更紧了,他绝望地回头看着被放置在一旁垫子上原先的那位毛绒玩具先生,黑暗中它眼睛反射的光仿佛在对自己说:谢谢你接替了我的位置~
川村壱马的脸埋在大金毛柔软的胸脯上,均匀的呼吸打在青山陆的毛发上。青山陆本就因为从学生时期上的男校,后来考入警校,直到工作后也经常加班加点处理各种繁杂的、突发的事项,导致他在长大后根本没有和任何人有这般近距离的接触。
虽然他知道自己现在对于对方来说就是一只刚捡回家的狗,或者一个会自己发热的毛绒抱枕,但是青山陆还是忍不住红了一红脸。
在接下来几天的相处过程中,青山陆发现这个捡走他的主人确实是个不折不扣的游戏宅。打游戏打起来是昏天暗地,直到青山陆忍不住的刨门可能才想起来家里还有一只狗。他经常不喜欢动弹,青山陆只好叼着裤腿拖着他出去陪他逛逛,消磨消磨作为狗勾过多的精力。有时又喜欢枕在他身上看漫画,一看就是好久。难怪视力不好,青山陆想,早上刚起床时还得捧着自己的脸凑超近距离眯着眼看,不像自己作为警校射击优秀记录保持者,视力超棒的。他日常留着超长的顺毛刘海,让青山陆怀疑到底能不能看见路。在家中还喜欢摆放超多大公仔,除了第一次在卧室见到的那位以外,沙发上、书房里到处都是。他还超级害怕寂寞,青山陆被刚想起来出去转转活动活动筋骨,一旁的川村壱马就会用一种青山陆难以形容的表情叫住他,话里话外的潜台词就是让狗勾别走多陪陪他。
而最让青山陆无法接受的就是这位便宜主人做饭只会做寿司,总会让人觉得自理能力不太好,越来越让青山陆很担心是一个人独居会被自己作死的笨蛋。连续吃了好几餐寿司的大金毛表示气的想要从狗变回人,给他做上一桌三菜一汤。
在川村家的这段时间里,虽然总有一些无力吐槽的事情,但是不妨碍对于宠物狗来说,川村壱马作为一个主人确实很好,毕竟那种无条件地宠溺、爱抚、拥抱都能让青山陆感受到满满的爱意。
如果自己真的这是一直无家可归的流浪狗的话就好了,一个害怕寂寞的宅男养了一只无家可归的小狗什么的,假如是绘本故事的话一定会有一个美好安稳的结局。青山陆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会有这种遗憾,他看着窝在沙发上刷着手机的川村壱马,对方的光着的脚还一翘一翘地搁在他身上,阳光洒在脚面,本就因为长久不见阳光的皮肤几乎变得透明。
或许是变成狗之后整个人的想法或多或少地受到了金毛犬的影响吧,他突然有种想要忠诚地陪伴着这位“小主人”一生的念头。
可惜,青山陆是个人,有自己的工作、生活.......还有一些不可言说的执念要去查探。这几天温柔乡一般放松的生活就像青山陆和歹徒凶手斗智斗勇激烈的时间线以外多余出来的平行的和平时间线。可是算算日子休假就快要结束了,青山陆开始有些许着急。休假期间即使杳无音信,也可以被谅解为去度假玩太high了,或者徒步旅行去了信号不好的地方之类的。但是一旦休假结束后,如果警局的同事们还联系不上他的话......他的失踪就很容易被发现。
但是青山陆现在还不知道他是怎么变成狗的,更别提该如何变回去了。这几天内他也不断地回想当时的每一个细节,不断尝试各种想到的点子,试图找出变成狗的关键。
甚至为此还故意打翻了一瓶川村壱马放在地上的啤酒瓶,舔舐着流出来的酒精。青山陆晕乎乎的被川村壱马发现时,狗勾迷茫的大眼睛里倒映出的是川村壱马万分懊悔自责的脸,看着对方蹙着的眉眼泪都快掉下来,青山陆意识到他是真的很担心自己。
那次之后,青山陆就更加小心翼翼,以防止再次刺激到他那“脆弱”的小主人。
突然,手机铃声响起,打断了川村壱马正在快乐肝游戏的步伐。青山陆下意识循着声音向上看,只见川村壱马拧着眉,带着些许被打扰的不爽接通了电话。在青山陆的认知里,川村壱马很少打电话,社交也不太多,而且遇到那种推销诈骗的电话还会很真挚的回复对方的问题。但是这一次,趴在一边继续思索着该如何在休假结束前重新变回人形的青山陆,却从川村壱马的通话中听到了几个关键词,就是他们一科与隔壁针对团伙预谋暴力犯罪的搜查四科一起侦办的某个案件中嫌疑人的人名。
“嗯?”
“啊,春树小姐那边已经安排好了。”
“嗯,这次是likiya桑来接手,你放心......下周五就动手。”
“他人很温柔的.......”
“.......”
“如果不行的话,死亡状态下就可以了吧?”
青山陆神色一惊,耳朵颤颤巍巍地竖起听着一些颠覆了他对川村壱马认知话语,身体紧绷。可没想到川村壱马有些许冰凉的脚晃着晃着最后搭在他身上取暖,青山陆整个狗身趴在地毯上,感受着来自腹部的压力,紧张地大气都不敢喘。狗的身体一些下意识的刺激反馈总是很难把控,青山陆用尽全力控制住由于紧张和激动导致发抖的身体,慢慢调整呼吸的频率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likiya......就是之前那位被抓的小啰啰供出来的他所能接触到的最大一级的黑帮团伙吧,等等,春树小姐是谁,不会在五月份最后一次发生的那件事结束之后,时隔那么久,如今又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案子吧。但是川村壱马到底在其中扮演者什么样的角色?而且为什么还能那么淡然随意地说出关于人命的事情。
一想到这里,青山陆有点坐不住,更加焦急地想要赶快恢复回人身。他不觉得自己看人的眼光有问题,也一厢情愿地想要觉得川村壱马就是一个普通的爱打游戏爱撒娇怕寂寞的宅男罢了,可是回响在脑中的最后几句对话彻底粉碎了他的侥幸心理。
没想到川村壱马挂完电话,下了沙发走出去没几步,又返回,朝着青山陆走来。青山陆紧张得不行,但是表面上还是歪头天真地看着他。
川村壱马蹲下来,对他上下打量了一番。
青山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心虚,才会觉得短短几秒沉默的时间里格外地难熬。不对,我只是一只狗,就算听到了也不至于把我灭口吧?
川村壱马伸手,最后摸了摸他的毛,自言自语到:最近养的不错,是不是胖了?
又自顾自地把大金毛捞到怀里抱着,双手搁在金毛的背上刷着手机,查询他这个品种的狗这个体型如何分辨年龄,不吃狗粮,但一天喂太多人类的食物会不会不好。
青山陆感受着川村壱马的下巴搁置在他的颈侧的触感,不知道自己该是为听到的消息心急,还是应该警醒自己身材的发胖。又或是,他悲哀地想着,就算自己微微掀开一角查看到了川村壱马危险的另一面,但在内心深处却依然无法抹去对他的信任和微妙的依赖。
青山陆觉得自己应该好好利用时间消化一番,可让狗勾更震惊的事情却一件接一件发生了。
自从他来这个家的两周不到的时间内,从未见过有人来拜访川村壱马。可就在此时,他第一次见证有人敲响门铃上门拜访川村家了。
门口传来略有些耳熟的声音让青山陆怀疑自己听错了,高大的沙发挡住视线,他假装把小球踢出去,一路跑到能看到玄关的地方,才发现来者居然.......
“诶,kazuma桑,这就是你说的那只狗吗?”腼腆的声音中带着疑惑,这就是自己那位年轻的下属——长谷川慎。
他刚把川村壱马列为疑似危险人物,可没想到本该是搜查一课新上任的新巡查长谷川慎居然和他认识,而且在交谈中显得格外熟稔。
青山陆看过新人长谷川慎的履历,一个看起来一切正常、健康向上的应届生,以优异的成绩毕业于警察学校,算得上是一个高智商人才。他父亲以前也是一位警官,在山林间追击罪犯时失足死亡,于是他也考上了警察学校想要继续父亲的志向。可是,怎么会和川村壱马产生关联?他履历上完全是清白的,甚至青山陆看到长谷川慎的第一眼就觉得这小孩眼睛很清澈,生怕刑侦工作里的那些脏污龌龊的事情污染了他的眼睛。
青山陆自我安慰,可能和他一样是机缘巧合认识了普通宅男形态的川村壱马呢?没有那么多狗血的事情吧,什么认识疑似黑帮高层的青年潜伏在警视厅的......虽是这样想着,但是他觉得自己逃避的说辞有些苍白无力。
长谷川慎来到客厅,非常熟练自然地找了块地方坐下,看到大金毛魂不守舍地跟了过来,突然岔开一嘴,问:“这个狗从哪来的,哥你能再说一遍吗?”
川村壱马耐心地复述了捡狗的过程,比起在网络上的只言片语,这次的解释更加了许多细节。长谷川慎又说工作那么忙会不会顾不到狗,要不要找个地方领养了。
青山陆寻思这几天看到川村壱马不是看漫画就是打游戏,而且一玩一整夜,白天就赖在床上好晚才起来。要不是饿极了,青山陆怀疑他能一直以一种像极了昏迷的方式睡一天,谁让川村壱马的睡相太像一种机器人直接被关机的状态。
所以说,长谷川慎一定知道川村壱马不为人知的另一面,会是什么样的工作呢......?
青山陆寒从脚起,一抬头突然发现长谷川慎还在看着自己。他低头趴下装傻地吐着舌头,暗自吐槽道,这孩子之前怎么没觉得事儿那么多呢。
长谷川还是盯着狗不放,突然说它好像他认识的一个人。
川村壱马失笑着打他,这是青山陆从来没有见过的笑容。
“这也太失礼了吧,说别人和狗很像什么的。”
“但是真的有点像啊......”
青山陆深怕长谷川再说出点什么惊天骇世的话语出来,开始装成一条正常狗的样子,摇摇尾巴,叼着小球去拱川村壱马让他陪自己玩,坐在地上的川村壱马差点被他推倒在地,气恼地给了他一记爆栗。
长谷川没再说什么,两人后面聊的也都是其他方面的东西,没有任何与之前听到的相关的词汇。青山陆对时尚游戏也涉猎不深,听得都快睡着了。
两人起身,长谷川慎终于要走了。
在临走前,长谷川慎又回头看了一眼青山陆,说:“哥哥如果要养狗的话,要记得做绝育哦,不然发情的时候可是会乱拉乱尿弄脏家里的。”
青山陆尾巴一紧,从未觉得这位比他小了好几岁的乖巧后辈的笑容有那么恶魔过。
昏暗的卧室,充斥着难以散去的旖旎气息,窗帘缝隙中透露进一缕光随着太阳的角度偏移,慢慢打在青山陆的脸上。
青山陆醒来的时候正处于一种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也分不清时间的浑噩状态。浑身肌肉有种紧绷过度后的酸胀感,与极凶恶的歹徒搏斗都没有像现在这样过,但是莫名有种奇异的满足感和安全感。他坐起身,无奈地抬手抓了抓蓬松的头发,试图回忆发生了什么。
等等,手?
他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奇迹般地又重新变回了人,浆糊般僵住的大脑还来不及向产生激动快乐情绪的皮层传递信号,身旁的人因为他起身带开被子溜进了冷空气而不安地动了动,扯回了他的注意力。
一截纤细素白的小臂露在被子外,而手腕上面极为突兀的红印与淤痕,将易碎与暧昧的氛围感拉满。手的主人在睡梦中怕冷地试图扯回被子,一时间幅度过大,露出的圆润的肩头和脖颈后侧都布满了深深浅浅的牙印和青青紫紫的痕迹。大半张脸埋在枕头里,即使沉睡但眉头仍旧不安地锁着,嘴上还破了皮,嘴唇因为缺水失力而发白,更显得创口触目惊心。
“嗯......”半天摩挲不到被子,川村壱马无意识地哼出不满的鼻音,眉头皱的更紧了。
我到底做了什么啊,青山陆的大脑又宕机了。
他微张着嘴,呆愣地看着面前的“小主人”身上明显是自己留下的印记,他的意识还只停留在他作为狗的时候。可即使青山陆经验再少,遇到这样情色张力拉满的妥妥事后场面,显而易见的,他也知道是自己对川村壱马做了什么......他记起晚上川村壱马一开始反抗,被他大力压制禁锢,最后塌着腰用沙哑的声音带着哭腔无意识地求饶........
试图回忆,时间线得从川村壱马出门时开始捋起。
昨天一早,青山陆摇着尾巴左右等不到川村壱马走出卧室,打算看看他又在捣鼓什么,突然发现门一开,一身黑色风衣再加上黑色皮裤的川村壱马走了出来。头发仔细地用发胶向后抓了固定,挑出几缕碎发点缀饱满光洁的额头。总是被刘海遮盖的一对剑眉终于露了出来,打破了圆钝的杏眼带来的幼态感。头发梳起后,本就棱角分明的下颌更显得利落。
川村壱马稍仰起头,微挑着眉对着镜子整理领口,讲究地将香水喷洒在身上几处。而后拿出一副很有质感的手套,垂下头张嘴叼着一只,慢条斯理地为双手附上一层有光泽的黑。
青山陆瞬间就能感知到他的气场在他抬头的那一刻变了,他后知后觉自己从来没有完全了解过对方,也可以说是没有了解过他这样的一面。起初听闻言语间流露出的些许黑色气息时,他还试图找补,可如今见识到了川村壱马作为黑暗一面的形象,一切的侥幸心理都被打破了。因为这种自然而然流露出来的气场不可能是凭空伪装出的,只有不断地用实力、傲气和地位不断地才能灌养出。但是他还是不愿意去想象川村壱马是如何做那些肮脏黑暗的事。
毕竟头发梳上去后的川村壱马是如此的耀眼,精致的五官没有刘海的遮挡后完全暴露在外人面前。不笑的时候昂着头微眯着眼看人,有贵气与摄人心魂的色气并存之感。原来这就是他本来的样貌吗......属于在黑色的那一面。
到底是和谁见面?是什么样的人可以看到这样的他?
青山陆没有意识到的是,自己此刻想法中流露出的对川村壱马的占有欲已经超出正常作为只是一只“捡来的宠物狗”的界限。
他看着川村壱马穿的优雅帅气,像是要出席什么上流的宴席。大概是作为狗时鼻子会千百倍的更加灵敏,青山陆从醉人的香水前调的遮盖下闻到火药与金属的气息。在川村壱马走动胯部扭转时,他从风衣的微妙弧度褶皱间,确认了一共有两把枪和一把刀,以及一片藏在加厚的靴子底部的刀片。
在出门前,川村壱马蹲下来抱歉地看着他,给他确认放着食物和水的地方,又伸手揉了揉毛茸茸的耳朵, 扑面而来的属于川村壱马的香味瞬间笼罩了他的全身。皮手套带来的特殊触感让青山陆耳朵猛地一抖。像是看出了青山陆不愿他离开的小表情,川村壱马失笑,也不管狗是否能听懂人话抚摸着大金毛的脊背就开始讲,语气中还带有一丝撒娇的意味:“今天真的不能带你出去啦,有一些事要办......会早点回来的,乖乖在家不要乱跑。”说完他就站起身推开了家门。
看着川村壱马突然露出的熟悉笑容,青山陆恍惚间又看到了那个相处了两周的“笨蛋宅男”。不行,青山陆猛地一惊醒,他可是和那件事情还有那个组织产生关联的人,说不定就是其中地位更高一点的成员甚至是......
青山陆坐不住,在家中来回踱步。异样的燥热难耐感逐渐涌了上来,起初他以为是因为着急休假要结束的事,再加上川村壱马不知目的和目标的会面让他心烦意乱。可莫名的热意顺着脊柱蔓延至全身,甚至连蓬松的尾巴尖都敏感的微微僵直起来,当发现自己浑身发烫开始喘着粗气时,青山陆才意识到自己这可能是发情的迹象。
明明自己是人变成的狗,怎么还会有普通狗有的发情症状?青山陆将全身更大面积地瘫在地板上试图缓解高热,他欲哭无泪,企图靠人类的意志力抵抗动物的欲望本能,可似乎只有随地用尿液标记领地的行为本能被人类的自尊压制了下去。可他不知道的是,人类的意志附加在兽类的身体上,或许会引发更大的作用。而这源自于基因深处的掠夺~占领、交配、繁殖的本能,却是直接作用于兽类肉体与大脑,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渴望,这根本不是简单地靠着意志精神就可以抵挡住的。
青山陆拖着发烫的身体在房间内巡回,纷乱繁杂的气味让此时对于气味更加敏感的他来说,就像是爆炸的各色粉尘烟雾,迷乱了对周边世界的认知。他循着熟悉的味道来到卧室,扯出了一大片衣物构筑让人安心的气味巢穴,混合着洗衣粉的清香,但属于“川村壱马“的那一份味道终究还是稍显浅薄了。
不够......完全不够.......
随着川村壱马离家的时间越来越长,空间中他的气息逐渐随着自动的全屋换气慢慢地被减淡了。
最后留存最多的地方就是床铺。瞄准柔软整洁的被子,青山陆只踌躇了一瞬,便在本能的支配下将川村壱马订立的关于“需要擦脚梳毛之后才能上床”这一规定抛之脑后。
于是就是一个飞扑,打滚着卷席了整个被子,将头也埋入其中,喘着粗气大大地吸了一口。
川村壱马直至半夜才回到家中,事情比他料想的多了点变化,好在早有准备,顺利解决。因此他也在兴致高涨的人群中一并多喝了几杯,直到有一位人尽皆知的老婆奴炫耀着“家里还有人等,先走一步”时,川村壱马才突然反应过来家里也有一个家伙在等着他,如今倒是与以往不一样了。因此川村壱马提出先走时,好几位不敢置信地怀疑他是被人夺舍了还是金屋藏娇了,不然怎么原本拉着他们不准溜的家伙今天走的那么早?川村壱马只好故作神秘地说着“家里养了个小宠物”一边伴随着起哄声离开。
“什么嘛,本来就是真的宠物啊。”川村壱马暗自在心里吐槽。
推开门后,习惯性地说了一句“我回来了”,却没有从黑暗中得到任何本应有的回馈。以往总是摇着尾巴发出“呜呜”叫声的大狗,此刻却没有出现在他面前。
太晚了,是睡了吗?
川村壱马关上门,明明已经回到家中,本应该是最安全的所在,门上也没有任何不同寻常的痕迹,可他却莫名地有些不安。总觉得黑暗中潜伏着什么。或许是今晚随手拿的那杯鸡尾酒中加了伏特加,川村壱马确实醉了,不然他就不会大意到忽略了一直很敏感警惕的第六感警告。
推开卧室门的前一秒他还在想着笑话自己什么时候那么草木皆兵了,难道真的是年纪大了吗,从前年轻气盛的时候狂得根本不会这般多疑。
然而,一推开门,眼前“唰”一下闪过黑色,一个明显比狗更高大的黑影扑了过来。
川村壱马瞬间酒醒,浑身细胞进入高度紧绷的状态,下意识伸手摸向藏在腰侧的手枪。可没想到对方在黑暗中的夜视能力如此高强
又像是知道他会做什么动作似的,抬手就挡住了他的动作,更想进一步的抓握禁锢住他的手臂。川村壱马能做到今天这个位置,也不是吃素的,他猛地后退半步闪过对方的袭击,随后,一勾脚触发鞋底的机关,瞬间刀片的锋芒闪烁又隐匿在他的指缝间。
在有来有回的交手中,川村壱马不动声色却又暗自吃惊地发现:交手的对面用的那一套,搏斗中拳脚的章法倒有些像日本警方那一派的风格。
怎么会有疑似警方的人半夜潜伏在自己家中?川村壱马的体力逐渐被消耗,他本就不是靠体能力量决胜的类型,何况今天被灌了他最受不住的伏特加酒。即使注意力只有一丝的偏差,也被对面抓住了机会。
像是个不会累的肌肉怪物,而且还很重。
川村壱马被背身牢牢地锁在对方身下时,下面就是地毯粗糙的触感,他的脊背感受着对方坚硬的肌肉随着沉重呼吸的起伏,在内心吐槽着。
“你有什么目的?”他挣扎了一下,无果,开口沉声问出了两人相见后的第一句话。
脑中回闪过鸾平组成立以来做过的所有事情,确实每一个都完整仔细地做好了收尾,没有留下任何尾巴。川村壱马自信的同时也信任自己的同伴,况且如果有什么差错,警方如果有耳目消息想要抓捕鸾平组成员的话也应该是在今晚的聚会上动手,而不是偷摸着埋伏到他这隐藏最深且从未在外人面前露过面的人家中。况且两人一路从,卧室门边打到客厅,期间也并没有其余人手支援。排除对面不是过于轻视他的这一选项的话......就是对面做足了把握。川村壱马的心又往下沉了一沉,因为对方对于自己家的布局,太过熟稔了。即使是他自己在夜视模糊的条件下,也无法如此熟练地避让每一件家具。
到底是谁......他已经过了被人称作野狼似的狂妄青年时期,他不怕输,但也得让他输的明白。
可回应他的只有沉默和身上喘着粗气的声响。
川村壱马皱眉,刚想要再次挣扎,却像触发了对方的神经开关似的,一团热源又笼罩下来,他能感受到对方埋在他的后颈处做了深呼吸的动作。
青山陆眼神微微失焦,极度不安的汲取着让想要独占的气息。他靠着一身蛮力强硬地将川村壱马的双手禁锢在头顶上方,另一只手摸索过全身,搜出所有危险的物品甩开在一旁,最终滑入沙发下。
见一切的东西都被搜刮出来,川村壱马已经被折腾到没脾气,此人像是比自己还要了解自己。黑帮中最神秘的组织鸾平组的老大——LUPUS,也就是他本人,川村壱马,能被人摸透到这个地步也算是让他此前一切引以为傲的东西全盘崩塌。
只是酒劲又上来了还是因为刚才激烈的搏斗,这会儿缓了一会儿他的脸和脑袋反而更加热了起来。他有点微微发懵的,全然打算放弃抵抗,等着看这位不知名的似乎是警官的家伙决定怎么处置他。
是呼叫队员过来押送他吗?似乎这位的精神状态好像也不太正常。
但是川村壱马已经没办法管那么多了,他被翻得侧了过来,对方的大手力度极大地在他身上游走着,摸着摸着整体就变了味道。稍一使劲就破坏了他本就在纠缠中早已扯得皱皱巴巴的内搭,胸口的皮肤瞬间因为暴露在微凉的空气中而微微颤栗。
青山陆不满意已经被认定为自己战利品的躲闪行为,想要张嘴咬下去衔住后颈让其安分一点,却因为川村壱马的扭头正好叼住了他凸出的喉结。
“唔!”敏感的部位被锋利的牙齿包裹,电流像烟花一样炸开,由点及面奔向全身各处,首先被冲击的就是距离最近的大脑,川村壱马整个人陷入宕机状态。
身下之人被掌握致命弱点后的微颤表现显然很好的取悦了青山陆如今被兽性掌控的大脑。他起身,抱着自己的战利品打算回到他用一切留有气息之物铸造的巢穴中。然后再好好地为自己的所有物打上标记,像每一位有领地意识的雄性兽类一样。
打斗间拉开的窗帘缝隙中透露出的一丝月光,反射着晃动的金色头发入了川村壱马的眼中。他好歹是黑道上的人,虽然说讨厌随意对待感情的事因此身边跟过的人少之又少,但也没有什么恪守贞操的执念牌坊。他发现对方的目的所在之后,仅挣扎了一瞬,就放弃了抵抗。反正反抗大概率的结果也是再次镇压,倒不如就当作一夜情......希望技术好点,川村壱马心想,若是技术差,就当作被狗咬了吧。他觉得自己一定是被今晚的事情的发展走向炸昏头了,不然怎么却又在这种时刻想起了自己捡到的那只傻乎乎的大金毛......
“啊啊啊——————”青山陆无情地蹂躏着自己的头发,抱头出女高音式尖叫。
这已经是今天上午的第三次。
“啊,riku桑......这......”
长谷川慎刚推开门,打算传达上司下达的指示,却被镇住了。他有些不知所措地转头看向坐在一旁整理资料的后藤拓磨,对面也无奈地耸了耸肩,毕竟是前辈啊。
就在两个可怜后辈面面相觑的时候,办公室们再一次被推开,一个即使穿着制服也略显吊儿郎当的人走了进来。
“我说,难道是度假这几天遇到什么好事了?riku桑看上去很有精神嘛~”
青山路立即停止噪音的制造,略显萎靡的趴在桌上,试图逃避来自神谷健太的调侃。是的,他回的工作岗位后给出这几天联系不上的理由——一个信号几乎没有的度假岛。
自己变回人就是消除了大金毛的存在,恢复了警官的身份,他找不回变化时的任何诀窍,也一时间不知道怎么面对一旁被折腾过度的犯罪嫌疑人。
青山陆突然发现自己随着变成狗之后就消失不见的西装和公文包都回来了,散落在地面。这个位置大概就是他昨晚突然从狗变回人所站立的位置。可是里面还有警官证,以及一些,关于那个案件的资料文件,不行,如果川村壱马醒来看到的话......直到他飞奔着冲进警视厅的大楼,气喘吁吁的坐到他的位置上时,僵住的大脑才开始转动齿轮。
意思就是太久没当人了,好不容易才把脑子找回来。
因此,他如今在为自己当时不知怎么思考的脑回路以及最终实施的逃避现实而哀嚎。可当时他的脑袋确实太混乱,虽然青山陆也知道这样说,自己真的很像一个渣男。
他后悔又纠结。
自己做出这样不可原谅的事情,如果他醒了后没人照顾怎么办......
但他还是想不到如何面对醒来后的川村壱马,难不成打个招呼:“嗨,其实我是你捡回家的那只狗。”这一定会被用看精神病的眼光看着,并拿枪指着吧。
青山陆的脑中莫名又浮现起一些露骨的画面,他脸又一红,赶紧猛然甩头想要把这些东西甩出大脑,好让自己静下心来思考。他是一个传统的人,没有想过自己的第一次亲密接触居然是和那样一个......青山陆现在无法用几个词来概括,但显然是一位并非正派的人。可想起走时川村壱马还躺在那边,流露出的易碎感以及闭着眼时无害的模样,青山陆还是难以将他想象成那样危险系数极高的黑方角色。
从另一方面来讲,他也算是掌握了疑似黑道组织高层的居住位置。可就算要上报又该怎么解释他是从何而知?
等等,怎么刚把人家睡了,就要想着怎么逮捕他。自己真的是渣男吗,青山陆开始深深地自我反省,难道是之前没有经历过亲密的感情,所以无从发现?
长谷川慎表面上维持着警届新人该有的腼腆又疑惑的神情,有一丝无语的看着自家组长脸一阵红一阵白。塞在裤子后侧口袋的手机短短振动两下,那个不是他工作室常用的设备。而是另一部传递来的提示音。
他看着自家组长一时半会也好不了,借着上厕所的借口,溜出大楼,找到熟悉的、没有任何监控干扰的地方摸出了手机。平时不会在上班的时间点联系,这是怎么了?他一边想着,一边输入一串数字,进入了手机的第二层空间。
手机表面上只是他生活用的备用机,里面都是潮流品牌工作室的联系方式以及照片合影,还有诸多充满年轻气息的软件。而在第二层输入准确字符才能解锁的空间内,只有一个看上去像是line一样的app,但一看这更加呆滞的只有黑白灰的图标以及内部风格,显然不是正规应用商店能够下载到的软件。
通过多重验证,打开后映入眼帘的就两条信息。
LUPUS:Makoto,帮我查一下这个人。
LUPUS:【图片】
与平时说话风格截然不同的留言,让长谷川瞬间察觉到了屏幕对面之人的异样,很少见的生气呢。可明明查人的情报一般是交给鸾平组中的情报部门,今天突然来找自己一定是有什么特殊之处吧......或许是警方的人惹上了事?
这样想着,他点开图片,是一张监控的截图,一个穿着发皱西装慌乱的侧影。
啊,果然问对人了。
回想起自家组长刚才还在毫不心疼的揉着自己金发的样子,长谷川慎虽然还是有点搞不清楚事情的经过,但是他暗自有了一些自己也觉得好笑的猜测。长谷川慎丝毫没有一丝保护同僚的责任心,随手就在输入框中打下了青山陆的大名。随后又补充了一句:“正好是我的前辈兼组长哦。他哪里惹到哥了吗?”
对面的回复过了一会儿才来:“没事,一夜情对象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