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片就交给你了,今天结束前要干完哦。”藤原树那时正被前辈安排着修剪灌木。
突然一种危险的直觉沿着背脊爬上,令他头皮发麻。
用有点魂不守舍地回应打发走了前辈,藤原树蹲在一片杂乱茂密的植物后面,寻找引起自己惊惧的来源。刻在基因里的本能,环顾一周,他看到了前段时间抽干了水的池塘里那个有些亮眼的橘色上衣。
“居然会在这里碰到同类。”幸而对方没有往这边看,更没有发现自己,他默默松了口气。
这个“同类”,指的是他们本体都是动物。毕竟藤原树只是一只猫,而他远远一眼望过去就知道对方几乎在食物链的顶端。
在这个规模很大的公园中,无论是需要时常修整的植物还是因阴雨天而水质变差的池塘,都不是一两天就能做完的工作量。危机感一过,藤原树就忘记了初见时的紧张,再加上一些猫的强好奇心,每天观察对方成了他最近工作之余的消遣。
毕竟很新奇,狮子在泥里打滚抓鱼摸龟什么的。
武知海青倒没有第一时间注意到藤原树的存在,毕竟对狮子来说,身边路过一只猫实在算不上是什么威胁。更何况大部分小型动物感知到自己的存在后,都会快速远离。
但有道视线盯他太久了,并且连续好几天都盯着他,没有一点避开的意思。被小看了洞察力的武知海青觉得对方的行为反常又可爱同时充满挑衅。他压抑了许久的属于狮子的狩猎本能一旦被唤醒,他有无尽的耐心等到一击即中的那刻。
不会像那些人一样的,这是一场因乐趣而开始,将以提醒对方为结束的点到即止的狩猎。
于是武知海青每天照例做着自己的工作,和同事说说笑笑仿佛什么都不在意,却总是分出一部分注意力给那只不知道在哪个角落盯着自己的小猫。
同时藤原树也从前辈那里得知清理池塘的那些人是公园从外面请来的团队,等这个水池恢复清澈就会离开,于是更加放肆,反正他们之后也不会有什么交集。
“好奇心害死猫”这句话是有道理的。
藤原树不怕水,但身为猫,接触水多少还是不舒服,可工作一天下来身上脏兮兮的让他更加难以忍受。于是每天下班后都要做一段时间的心理建设再等周围没有人了才肯去冲澡,然后披着夜色回家。
今天也一样,同事们陆续离开后,藤原树才拉开了自己储物柜的小门,可手刚刚接触到放着毛巾和干净衣物的包,他就僵在了原地。
他身后有人,没有发出一点声响,就这样突然出现在了原本只应该有他的休息室里。
“我说,你原本的毛发就是金色的吗?”
低沉陌生的声音贴着耳朵响起,炸开了藤原树身上每一个毛孔,他瞬间惊出冷汗,甚至忘记了呼吸,无法控制的生理泪水在眼眶里发烫。他想逃,可背后的压迫感实在是太强,现在的他连转头都做不到,却知道有一双属于野兽的充满了掠夺的眼睛正紧紧盯着自己。
身侧一双手撑在储物柜上,几乎挡住了所有的光线,将藤原树笼罩在阴影里,说话间潮湿而温热的气息喷在他因低头而裸露的后颈。
藤原树张了张嘴,声音仿佛也被偷走,什么也说不出来。
像是很满意自己的狩猎成果,武知海青轻轻笑了一声,心情大好的样子。稍微往后退了半步,右手离开了柜子,给胸前的人留了些转身的空间。
喷在后颈上的热气消失,被一口咬穿脖子的威胁暂时解除,藤原树动了动手指,逐渐找回了身体的控制权。
要逃,但不是现在,起码不能在这个封闭的休息室内。他微妙地感觉身后的人其实并无恶意,但身为绝对的被捕猎者,他实在无法轻易相信自己毫无由来的猜测。
“你呢?总没有黑色的狮子吧。”藤原树转过身,嘴硬但声音颤抖。
之前都是远远的望着他,面对面站在一起藤原树才意识到即使是人类形态,狮子与猫的体型差也是巨大的。微长的黑色发丝垂在面前的人脸侧,他早已换下工作服,此时正穿着一件宽松的无袖圆领背心,从肩膀到手臂的肌肉线条令藤原树暗叹不妙。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一切反抗都是徒劳,这是每一只动物从出生开始不用学习就懂得的道理。
武知海青也终于看清了这只胆子大到自己意料之外的猫,他总是躲在隐蔽处,自己只偶尔看到过毛茸茸的金发头顶。此时藤原树面色不怎么好,嘴唇略略苍白抿在一起,脸颊上一点点灰色的尘土和蒙着层水雾的眼睛显得他此时又倔强又可怜。看来自己好像有点超过,这只小猫被吓得狠了。
“如果是本体,他应该已经炸毛了吧。”想到一只金橘色的猫一脸机警并拱着背冲自己哈气,他忍不住笑意更浓。
“好啦好啦,我道歉,抱歉吓到你了。”
武知海青两手一摊又后撤几步,坐在长椅上,突然低了低头,双眼暂时被两侧的黑发挡住,语气里带着点藤原树此时无力思考的叹息:“我只是太久没见到同类了,你知道的,一般来说你们都会绕着我走。”
随着武知海青收起身为狮子的压迫力,藤原树不再那么紧绷,原本有点湿润的双眼也恢复了平时的样子。但还是贴着柜子站立,尽量远离着这只短暂相处下来被他判定为恶劣和危险的狮子。
“好点了?那我们重新认识一下,我叫武知海青,本体是狮子。”他伸出手,想用人类的方式表达一下自己的善意,却没有等到对面也伸出的右手。
武知海青同样没等回的还有对面猫猫的名字。他讪讪收回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对于随处可见的小型动物来说,即使身处人类社会危险仍旧无处不在,重伤或死亡后会变回本体令他们更易受到伤害,面对上位捕食者能保护他们的只有他们自己,他们远离自己其实只是为了自保。
但海青身为狮子也是猫科动物,更是难得碰到一只大剌剌敢在自己身边转悠这么久的小动物,很难不好奇,又动了点恨铁不成钢教训的心思,想让对方长个心眼下次记得早点跑。但再怎么说这次都是自己逾矩,所以他不介意暂时放下狮子的骄傲和对方好声好气的说话。
“对不起啦,我请你吃饭,吃烤肉。”再一次开口,这是狮子的第三次让步。
“......”藤原树仍是无言,但却默默点了点头。他明显感到武知海青眼底的笑意正随着他的耐心一点点消散,更何况被堵在这个房间里,他绝对无法逃脱,暂时服软和休战才是明智的选择。
“那好,我们走吧。”武知海青站起身,胳膊揽上了藤原树的肩膀。
就像藤原树能敏锐感觉到他耐心消散一样,海青搭在藤原树身上的手绝对不是单纯为了表达友好,他怎么会看不出来自己一旦放松,这只猫一定会立刻逃离他的身边。
这下子洗澡的事也被暂时扔到了一边,两人一起走出公园,海青还和门口值夜班的保安打了个招呼,而藤原树几乎不记得自己见过这个人,明明他才是这个公园里的正式员工。
武知海青一边碎碎念着他最近常去的那家烤肉有多美味,量大实惠,就算是他也能吃得格外满足。以外人看来他们一定是关系不错的朋友勾肩搭背去吃宵夜,但藤原树觉得自己和电视历史剧中古代被押送的人一样,听着身侧的人一个个讲着他喜欢吃的部位,身上到处凉飕飕的。
就当藤原树觉得自己一定是要被骗到哪个角落里遭遇惨祸时,武知海青带着他七拐八拐进了一个小巷,从巷口就能闻到烟火气。
从门口的店长到屋内的服务员,一个个都穿着紧身的背心,在炭火之间穿梭,胳膊上的肌肉都紧绷绷的,豪爽地招呼着客人。店内男男女女的客人三五成群,早就喝过一轮醉醺醺的。看着店门打开又关上进来两个新的食客,不约而同欢呼一声又很快收回注意力到了自己桌前。
肉香、碳烟和酒气混合在嘈杂燥热的环境中,藤原树从没想自己会出现在这样的地方。独来独往的猫向来都穿梭在深夜安静的便利店或是随处可见的牛丼店,便利店的店员安静礼貌而生疏,牛丼店中的社畜们追求速战速决更无人开点单外的口。
他以为自己会不喜欢这种环境,但看着对面一边点菜一边弯曲起手臂和店员比着臂围爽朗大笑的武知海青,一时间居然真的收起了想要逃跑的心思,决定好好把这顿饭吃完。
武知海青已经在喝第三杯啤酒了,藤原树却仍旧滴酒未进,只动筷吃着肉,有些是他自己夹的,有些是武知海青烤好之后第一时间放进他盘子里的。对方很明显是烤肉店的常客,不只是嘴上说说,烤的也确实比自己烤的好吃。一会儿的事一会儿说,起码先吃饱。
又有几块滋滋冒油的牛排落在了自己的盘子里,他一块一块吃的起劲,忘记了温度,夹起来就塞入口中。武知海青仰头将第三杯啤酒全部灌下肚后看到的就是对面的人被烫到捂着嘴吹气,鼻子皱起来,手忙脚乱抓起杯子才发现乌龙茶早已见底,最终救了他的还是那杯一直未被碰过的啤酒。
“哈,果然是猫舌头。”武知海青笑着摇了摇头,管店员要了一杯冰水。
藤原树眉头拧出明显的痛苦,这下子不只是眼眶,整张脸都变得红扑扑的。被烫狠了,口腔里也麻麻的,他抬手擦了擦痛出的眼泪,伸出舌尖不住喘着气让冷空气穿梭在唇舌之间。冰水端上来,藤原树猛喝一口噙了个冰块含着,用舌头裹着在嘴里滑来滑去,嘴唇润湿变得亮晶晶的。
这顿饭两人之间几乎没有交流,基本上是海青问一些问题,藤原树觉得不回答不行了再挑几个给出模棱两可的回复。但很明显,这种相处并不尴尬,两人之间的关系也不再像来时那样紧张。
“饭已经请你吃完了,现在可以告诉我你叫什么了吗?”海青再一次问起了藤原树的姓名。
而藤原树又一次递给海青无尽的沉默,他故意忽略了这个询问,像是没听到一样盯着对面的人看,只觉得这只狮子奇怪,吓唬自己似乎只用了四五成的力,却花了九成的精力照顾好自己吃这顿饭,实在是捉摸不透。
出了店门,外面熙熙攘攘,夜越深聚集起来的人却越发多了。刚刚在一桌吃饭的人拒绝的明显,海青的最终目的也只是让对方记住离捕食者远一些,现在实在是没有了继续控制藤原树的理由。但他就是不太想这个夜晚就这样结束,原本想说的告别的话变成了一句邀请。
“你不是要洗澡吗?”他问。
藤原树说不上来自己为什么会放弃刚刚那个绝佳的离开机会,总之不可能是因为自己确实想要洗澡这种离谱的理由。
和来时的勾肩搭背不同,离开的一路上两人隔着些距离并肩而行,海青也不说什么了,他们就这样在月光下慢慢走着。
藤原树终于主动开口一次:“喂,你为什么离开族群?”
“你怎么知道我不是群居?”海青侧头看他一眼,却没有否认,“说不定我只是出差呢。”
藤原树语塞,大脑难得拦住了争抢好胜的嘴,总不能说你刚刚明明站在热闹的人潮中却看起来和我这只弃猫一样孤单的要死吧。
“那你呢,你为什么一副刚进入人类社会的样子?”海青反问回去,“浑身是刺却一点防备心都没有。”
初见且关系紧张的两人,才一起吃了一顿饭,就互相问起了对方最不愿提及的过去。换别人,要是这么聊天,早就大吵一架相互拉黑再也不见了吧。但他们实在是半斤八两,都敏锐的察觉到了对方最在意的过去,无意插刀,直来直往的提问说不定反而是最照顾他们心情的方式。
两人又沉默着走了一段,谁都没有再开口,刚刚短暂的交流仿佛是从哪部伤痛电影里粘贴来的片段,无数话语在他们胸口百转千回却都最终湮灭于被说出口的前一秒,对着才见了一面的“陌生人”,再悲伤的过去都只会像无病呻吟。
“所以你不会伤害我?”藤原树确认着,其实心里早有了答案。
“绝不会。”武知海青回答得迅速而坚定,却但更像是在对自己保证。
“那么来做吧。”
这是限定在今晚的,限定在两个无法开口的灵魂之间相互的慰藉和发泄。
酒店电梯中的镜子映出两个人的双眼,他们从着反射中看着对方,长廊中一扇扇同样的门仿佛没有尽头,顶灯电压不稳微闪的暖光使得一切都染上了迷朦光晕,地毯软软的,仿佛踩在云上,一脚深一脚浅。
本能迸发,克制才是痛苦,他们相互啃咬着进入屋内,分不出是谁的嘴唇先流出了血液彻底烧尽了今夜的理智。
属于人类的教条最先被扔掉,遮蔽身体的布料被扯开被拽下,皮肤相贴时摩挲在一起的热度和触感令他们同时发出餍足的叹息。
藤原树被压进柔软的床垫,后颈又一次暴露,甚至被舔舐啃咬着,命脉被掌控的恐惧无法轻易消除,伴随着痛痒和武知海青环绕过自己腰侧探向身下用力而缓慢的抚慰,只能承受着发出气声。
火热的巨物贴住臀缝摩擦,藤原树却猛然挣扎起来,海青清醒些许,稍稍松开了钳制,仍被圈在身下的人猫一样灵巧的翻了个身。
“抱着我,让我看着你。”
润滑剂一次就被挤出了半瓶,但仍旧有些困难。武知海青轻吻对方嘴角的新伤,撬开藤原树因为疼痛而咬紧的牙关,汲取着对方口中的津液,舌头轻轻划过藤原树刚刚被烫伤的上颚和舌尖,痛麻已过,撩拨之下只剩下散落在整个口腔中的酥痒。
慢慢抽插起来,上翘的顶端只要进入就能戳中令人后腰双腿颤抖紧绷的敏感处。水声和藤原树越来越难以压抑的喘息一起变得更急促,武知海青感觉自己还没开始,对方已经短促惊叫着达到了高潮。
“还可以吗?”海青声音嘶哑,忍受着内壁不断的挤压,“人形没问题吧。”
“废......废话真多。”藤原树终于喘匀了气,“没你想的那么脆弱。”
武知海青背上很快布满抓痕,而藤原树的腰侧大腿也被掐出一片片青红。不知道做了几次,白浊挂在他们的耻毛上,身下小腹早就乱七八糟一片了。
藤原树软的和一滩水一样,脸上已经挂满了泪痕,从鼻腔里发出一些软软的黏糊哼声,可武知海青还是不知疲倦,一把将已经没了力气的藤原树抱起按在自己的硬挺上。
“唔......那里!”突如其来的刺激终于又逼出了藤原树的反应。大颗的泪珠在他眼睛里转圈,挂在下睫毛上一闪顺着脸颊流下来。被这个频率用力顶到深处,他早已不知道自己的手该往哪里放,嘴里在喊些什么,只觉得全身上下酸软无力,只剩下快感不断在小腹酸涩的积累顺着脊椎一路冲上大脑。
他无意识地将脸埋在狮子的肩窝任由止不住的眼泪滑落,而武知海青被在自己肩颈处刷来刷去的睫毛骚动得心痒难耐,终于射在最深处,卸了力两人双双倒在了床垫上。
两人本就都没醉,但酒精的力量还未完全褪去,身体疲惫大脑却无比清醒。酒店的窗帘并不是一点光都不透的黑色,隐隐约约能看到到外面已经随着清晨的鸟鸣声亮了起来。
藤原树猛然想起今天就是池塘重新蓄水的日子,怪不得一直都穿着工作服满身淤泥的海青昨天晚上将自己堵在休息室时上那么清爽。一种道不明的情绪萦绕上心头,藤原树却不想去研究那是什么。
“去洗澡吧。”
“好。”
淋浴完毕,看着半浴缸的水藤原树犹犹豫豫,这是他第一次泡澡,作为猫,他之前总不愿意将全身都没入水中的,这会令他不安。
可海青笑着对他说:“有我在你怕什么。”
神使鬼差,他就这样跨了进去,一开始还略微僵硬。有些不情不愿地半躺在海青的怀里,可背后有人支撑住他的感觉实在是安心,藤原树逐渐放松下来,体会起了第一次泡澡。
微烫的水没到胸口,那种浑身被水压恰到好处包裹的感觉将疲惫一扫而光,这种每一寸皮肤都在反馈的舒适另藤原树长叹一口气,原来浸入热水中是这么惬意的事。
他仰头彻底把整颗脑袋都搭在了海青的左肩上,多躺了一会儿甚至能从背后感受到海青稳定而强有力的心跳。
藤原树突然喃喃念叨了一句什么。
“嗯?”海青没听清,低沉慵懒的声音从胸腔中发出。
“藤原树。”
原本在闭目养神的海青睁开双眼,他细细把这几个字翻来覆去在心里念了好几遍,然后轻轻对着怀里人的耳朵呼唤了一声。
“树。”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