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共演过传奇王子,饰演京极兄弟。”铃木伸之将胳膊搭在川村壱马的肩头,“所以他一直都叫我aniki。”
“是的,aniki真的帮到我很多,这次又有机会共演我真的很期待。”川村壱马半仰着头侧脸看向身边的人,笑着回答。
“笑的还是这么可爱啊kazuma,我也很高兴。”
摄像机前,一切都那么自然。
或许当时也没有那么亲密无间,川村壱马想,因为从最开始一切都覆盖着一层剧里人物的滤镜。
比如称呼,京极竜称呼京极尊人为“aniki”合情合理,可随着他们离那两个角色越来越远,这简简单单的三个音节对于川村壱马来说逐渐变成了一种负担。他并不讨厌,只是觉得自己已经失去了继续使用这个称呼的资格。
那时自己口中的“aniki”只会是铃木伸之,可都已经过去了两年多,这莫名其妙的延续算什么呢?
他控制不住自己持续陷入一个矫情的怪圈,画地为牢关住自己,明知没什么却走不出来。一根刺扎在血肉里,意识到时早就生根发芽,一颗心脏被紧紧缠绕,作痛之余总给他一种甚至要逼停跳动的错觉。
那时候在片场铃木伸之对自己的称呼就是“kazuma”和“竜ちゃん”混做一团,或许是无心,或许早就想到了一切都是营业一切都会有结束的那天,他却从未提醒过自己。
“真是狡猾啊。”川村壱马咬着牙根,几乎不可闻的嘀咕出声。
攥紧了手里的台本重重叹了口气,仿佛想将胸口的烦躁赶走。他瞥向门口,铃木伸之正和staff聊的火热,而自己故意逃离了热闹的人群,尽量避免着和对方无论如何都会感觉不那么自在的相处。
这个节目同时邀请了他和铃木伸之,很有名的综艺,不少前辈都参与过,这个企划本身很有趣也点到即止,他没有任何拒绝的理由。
“一会儿川村さん就用这部手机打过去,让嘉宾在咖啡厅原地稍等,说自己就在附近马上就去取手机就可以了,互动过后节目组会拿着牌子出来揭秘。无线耳机刚刚测试过没有问题吧。”staff进行着最后的确认。
“没有问题。”他一边回答化妆师一边整理着他耳边的头发,帮他把耳机遮挡起来。
“之后kazuma听我指挥就行。”铃木伸之拿着对讲机冲他一笑,一副又熟悉又专业的样子,“拍戏过去这么久也不知道你让人dokidoki的本领有没有生疏啊。”
“aniki——”自己被打趣,川村壱马顺势像之前还在拍戏那样用撒娇回应着,对方也适时揽了揽他的肩然后松开。
就是像这样,他们之间的关系似乎停滞在了两年前,没有变差也没有更进一步,自己并不讨厌这种相处模式,但总归觉得这对于现在的他们来说不再适用。
这两年间他们并不是全无联系,一起打过游戏也一起吃过饭,但两人都很忙碌,偶尔有同样的活动参加也不一定能碰上更别提多说几句话了,相见和交流频率终究越来越低。
川村壱马忍不住怀疑对方根本不在意他们变得陌生,毕竟对他来说自己只是某个时期需要天天一起营业到同事和后辈,铃木伸之随时能用精湛的演技和他所擅长的人际交往,自然而然带领着自己和他一起伪装出这幅关系仲良且热络的样子。
想不了太多,节目收录正式开始,他们坐在咖啡厅后厨边那个小小的储物间中,等待这次观察的对象落座。屏幕和摄影师占据了房间内一半的位置,他们被迫肩膀贴着肩膀挤在一起。
前半程的收录相安无事,他出现在“捡到了”他手机的粉丝面前,坐到对方身侧,熟练地回应着对方,耳机里传来的也都是提前设计的内容,按照预想的去做就行了。
直到一个没出现在台本里的指令传进他的耳中。
“kazuma?kazuma坐在她身边假装她头发上有什么帮她摘掉吧。”
他一愣,下意识轻轻攥了一下手。摄像机还开着,不是可以重新开始的场合,他只好配合着将手伸了出去,尽量让自己的行动看起来自然并且不那么亲昵。
耳机里响起了对方的调笑声,低低沉沉,像是铃木伸之本人贴在他的耳边,川村壱马半个身子酥麻了一瞬可心脏却仿佛暴露在了严冬的寒冷之中,丝丝寒意入侵。
“kazuma,这可是录节目,不要这么木着呀,夸夸人家的穿搭很可爱,请对方吃个蛋糕之类的甜品作为感谢吧。”
川村壱马之停顿了不到半秒,镜头前仿佛只是在消化对方的指令,他没露出任何为难或者犹豫的表情,无比自然地展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亮晶晶的嘴唇咧成一个小爱心。
胸口有什么作祟,既然aniki希望看到效果,那么自己配合他,也配合节目,给这位幸运粉丝一些额外的饭撒没有任何问题。
川村壱马眯着眼睛笑着,和对方聊的一片火热,刻意整个人都靠近了过去,虽然还在分寸内,但总归来说还是稍微超过了社交安全距离。
最后他甚至用上了大阪腔,询问了对方喜欢什么口味,表露出认同的表情,说这家味道真的不错,务必让自己请客作为找回手机的感谢。
他以为收录会在蛋糕端上桌之后不久结束,耳机里也半天没有传来新的指令。没想到一个人对着他们挪了过来,太高大太熟悉的背影,莫名其妙倒着走路也着实显眼。
“锵锵———”铃木伸之转过身来语气轻快,“你们点的甜品。”
转身的瞬间,川村壱马似乎看到了铃木伸之的笑眼后闪过了近乎不悦的情绪。心突然抽紧猛然跳动起来,可那一瞬实在是太短暂,短暂到他都不敢确认自己和铃木伸之是否真的对上了眼神,想再仔细看时对方早已笑意全开看向了嘉宾,放下蛋糕坐到了另一侧。
眼神终于相接,可铃木伸之眼底什么都没有,只写着营业二字。突然有些后悔自己刚刚略显冒失的行动,他怕对方看不懂自己的抗议,又害怕对方看懂了自己的患得患失却毫不在乎。
摄像机还开着,总之现在拍摄第一,别的结束后再说。
铃木伸之推掉了今晚的聚餐,保姆车将他送到家门口后他却没有及时回去,站在寒风中吹了很久,脑袋里全是收录结束后他想去找kazuma时在乐屋门口听到的对话。
“kazumaくん,你今天真的不去聚餐吗?”
“抱歉,今天就不去了。”
“很难得今天铃木さん也在,你们不是很久没一起吃饭了吗?”
铃木伸之本无意偷听,但提及自己,他下意识屏起呼吸,侧过耳朵希望能听的更清楚一些。他想知道kazuma为什么不想去,更期待听到kazuma考虑到自己也在后改口答应。
川村壱马突兀的停顿了一下,声音降了下来,但那么真切。
“所以不去也没关系。”
“所以”,“不去”,“没关系”,这几个词他都明白,但放在一起却让铃木伸之理不清其中的转承关系,满腔燃烧着的火焰突然就被浇灭了。
为什么自己的尝试都近乎于无用呢?心中烦闷,铃木伸之转身拦下一辆出租车,随口说了家常去的餐厅,他需要喝些什么,就现在,很需要。
灯光随着汽车的前进像一条条线往后流动着,铃木伸之双眼看着窗外却没有聚焦,脑海里想起不久前铃木御殿的收录。
嘉宾都来自社内,他的节目的第一期理所当然应该有kazuma,不只是他,所有人都默认这一点,无论在别人看来因为什么出于什么,这都让他隐秘的开心着。
公事是借口,其实全是私心。
没有也不必通过经纪人,他兴冲冲发去邀请,然后收到了肯定的答复。他们的前一次对话停留在一个很早的日期,看到最新的消息来自几分钟前,铃木伸之几乎收不住自己的笑容。
想着之后的见面,早就离开学校许久的竟然他有种临考前的紧张,kazuma更新blog几乎一天不落,自己得好好再复习一遍。
收录的日子很快就到了,就算铃木伸之总看他,但真的把手搭到对方肩上时他才真实感受到kazuma瘦了多少。精心打理过的黑发柔顺的搭在额前,整个人精致了不少,竟然让他有种需要小心翼翼触碰的错觉。
不像之前那样,川村壱马并没有见到自己就贴上来喊“aniki”,而是站在有几步距离的地方笑着打招呼。铃木伸之只当这是太久没见的原故,等节目收录结束,一起去吃饭然后喝一杯,从天黑聊到天亮,一如很久之前他们从几乎完全陌生到熟络起来的那晚。
可那天,就算他努力复习了,kazuma这一门科目,他还是考砸了。
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他自认准备了足够的话题。有意无意提起自己和他曾经一起拍戏,一起吃寿司,一起打游戏;和别人几乎只有最近可聊,但和他有过无数相知的故事;弯弯绕绕无论是漫画电影还是桑拿,最后要么聊到自己家,要么聊到kazuma家。
他们彼此太久没见对方了,他们之间的关系停止了太久,是时候重新开始了。
可结束后他看到kazuma几乎像是逃开的,他知道对方明天还有工作,但绝不至于连再说几句话的时间都没有,只在之后发来自己不知道怎么回复的表达歉意的消息。
铃木伸之回去后脑海里整理了一夜那天所有的细节,一直到节目开始前似乎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行进。那么只有收录中出现了差错,可作为主持人自己的情绪和提前准备的内容没有失误,他对于kazuma的关心和提到的点也没有偏差。
那么问题只能出现在他因为无法忍受漫长的分离和止步不前的关系而作出的暗示和行动了。
铃木伸之原本对他和川村壱马是相互喜欢是有信心的,只是不知不觉碰上各种各样的事情。居然耽误了这么久,久到他恍然发现原本确认的一切又变回了令人难以琢磨的飘忽不定。
猜测无用,机会正好,今天脱离台本的一切都源于他刻意的试探。不知道是他低估了kazuma,还是高估了自己,捧着蛋糕突然出现在镜头前参与进去怎么说都有些超过了。
从沉思中回过神后铃木伸之才意识到车停在了饭店门口,司机已经叫了自己好几声。
一团团白气从口中呼出,好冷,他需要多喝点暖和过来。
他们天生一对,就算是借酒浇愁也下意识选择了同一家店。
两人在有些狭窄的过道相遇,川村壱马抬眼认出了面前这堵自己撞上的“墙”,他已经喝的有些飘了,表情没能藏住,各种各样纠结在一起,最后归结成一种有些委屈却凶巴巴的可怜样。
喝酒壮胆,酒精和心中的烦闷上头,川村壱马干了平时绝不会干的事,揪着比自己高大了不少的前辈的领子把铃木伸之拽进了自己的包间。
可进去了之后他又不说话了,有些让人窒息的漫长的几分钟过去,铃木伸之终于想起来用点酒打破沉默。
大概率是因为他没吃东西就大口灌下的高度酒引起了灼烧感,铃木伸之感觉自己被浇灭了的满胸满腹的火焰又燃烧了起来。
毕竟他确实是被kazuma亲手拽到了同一张桌前,他确实正和对方处在只有彼此的空间之中,这是他一直期待的。
“kazuma,你是在闹别扭吗?”
“咕咚咕咚。”对面新端上来的生啤下去了三分之一。
“你为什么不去聚餐。”
“咕咚咕咚。”对面杯子中的液体几乎要全部被灌下。
“你从上一次开始有些奇怪。”
“嗙!”对面的玻璃杯重重砸在桌子上。
......
“aniki,我不想叫你aniki了。”
铃木伸之一愣,没头没尾说什么呢?他没回答自己的任何问题,反而来了这么一句。
“那你想叫我什么呢?”
“......是啊,那我该叫你什么呢?”
额前的被造型师精心打理过的发丝此时被揉得乱糟糟的,眼眶红的有些过分。
“nobuさん?”他喃喃念叨着,盯着空空的酒杯,“suzukiさん?”
“总之不要叫你aniki。”
川村壱马从未将铃木伸之和京极尊人混做一谈,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的心意时已经无法在称呼上做出任何改变了,他不相信自己的感情能够得到回应。在他自己看来,这些话说出口,是做好了失去一切的准备。
明明是不想只被当弟弟对待,不满足于对方只是自己的“大哥”,他想彻底摆脱过去和剧本,想在现实中和对方更进一步,可他偏偏选了对方最不容易接收到的那种表达。
可铃木伸之本职是演员,将角色和现实分开在他看来简直理所应当,这从未被当作是问题放在心上。于是川村壱马的话如同一道晴天霹雳砸在铃木伸之身上。在他心里,“aniki”这个称呼早就脱离了剧集本身,是只有kazuma才会叫的对他的独有称呼。
kazuma不要需要我了,不想让他继续当他的aniki了,他想摆脱他们的一切,想将他们的关系降级到社内前后辈和普通同事,从称呼开始,这是第一步。
那句“所以不去也没关系”猛然在耳边炸开,原来是这个意思,他从上次御殿收录后就表明了,他不愿接受自己的暗示,他也根本不在乎。
“好啊,kazuma想叫我什么都可以。”
他眼看着对方眼里升起不可置信和意外的惊喜,嘴唇微微颤抖,眼泪啪嗒就砸在了桌子上,鼻尖红红的,像是一头受了天大委屈终于平反的小兽。
铃木伸之升起一股不知道该对着谁喷发的火焰,他以为对方最多是松了一口气这种反应,没想到自己的感情这么令他烦恼。多说无益,他只能也端起酒精痛饮一杯。
“那你下午为什么还要当着我的面喂别人蛋糕?”川村壱马或许是被眼泪蒙住了视线,擦来擦去却停不下来,有些恼火干脆捂住脸却止不住自己的声音。用带着浓重鼻音的黏糊糊的声音开始絮絮叨叨开始列举对面人的罪状,憋了太久的话往外跑嘴巴却有点跟不上,不由自主全是方言。
“为什么不提前和我说今天的收录要做到什么程度?”
“你看起来一点都不在乎。”
“那天去你的节目,你和所有人都那么熟悉。”
“你总是强调我们只有过去,可你和他们聊的都是最近发生的事。”
“你从最开始就kazuma和竜ちゃん混着叫我,早知道我当时也该叫你nobuさん。”
莫名其妙的话如同连珠炮,铃木伸之再迟钝,他们两人的脑回路再对不上,他也意识到事情好像并不如他所理解的那样。
话里话外浓重的醋意藏都藏不住,句句字字都是对自己的在意。
不知道是因为惊还是喜,他伸出手想按住kazuma的肩,却颤抖着碰倒了酒杯,冰块滑到地上,酒气扑得满桌面都是。
顾不得手下的轻重,他用力晃了晃川村壱马,让对方停住了喋喋不休的嘴。
酒杯被打翻的动静引来了服务员,有些事情确实不适合继续在这里聊下去了。
两人都有一肚子想说的话,尤其是已经回过味来的铃木伸之,揪着川村壱马一路风驰电掣回了家。
大门一关,他把kazuma按在了自家的玄关处。
川村壱马后背紧贴着墙壁,被铃木伸之圈在胸前,顺着酒劲儿思绪飘回了之前某次路演的后台,却被对方轻戳着脸颊拉回了注意力。
“我先确认一下,我们之间是互相喜欢的吧。”
稍微犹豫,点头。
“之前我对你的暗示你根本没理解吧。”
歪头。点头,又摇头,又点头,川村壱马一脸疑惑。
心里发出一阵悲鸣,误会大了,铃木伸之捂着额头,拽着川村壱马坐在自家沙发上。要是今天自己没有故意趁着节目收录刺激对方一把顺便也刺激到了自己,就他们这种根本无法对接的暗恋方式,绝对会导致一场石沉大海般的遗憾。
看着铃木伸之的一脸凝重,就算是刚刚酒精随着情绪一起上头的川村壱马也恢复了些平时的冷静,虽然整个人还是红扑扑有点晕,但也好好理解了对方正在解释在他看来aniki这个称呼意味着什么,然后瞪大了双眼。
他们花了很久整理他们之间几乎背道而驰的误解,不知道是谁恨铁不成钢时锤着自己腿的手被对方伸手阻止,扣在了一起。
他们掰开了揉碎了讲那些行动的本意和对方的感受,突然袒露这些心思的羞耻让他们不由自主将自己的脸躲在对方的肩后,逐渐靠近。
透明的冰慢慢化开成为一腔激荡的水,化成一团温暖的雾。
说到口干舌燥,醉意早就消失,他们头挨着头,手碰着手,腿搭着腿静坐无言直到深夜。
“某种程度上来说我们确实相像。”
“是的......anik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