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街头被随机采访了，以为是什么普普通通的调查，没想到是关于性生活的。
天气有点冷，采访者嘴都冻紫了，每说一个单词都呼出一大团哈气，北人脾气好，不忍心扭头走掉。
被问有没有正在交往的对象，“有…”北人愣了一下，“有，有。”
如果只每个月固定见几面也算的话，他心想。
“那你觉得你们的性生活和谐吗？”
“……”他开始迅速回忆，从第一次的酒吧邂逅，狭小又潮热的卫生间里，年轻的肉体和短暂的欢愉，到后来的每一次，酒店，他的家，对方的办公室，豪华的加长车… 对方总知道怎么带他踏入云霄，他也明白怎么迎合和讨好。
“先生？”
他猛地从记忆洪水中回过神来，“我觉得非常和谐，我们彼此都很享受。”说完一瘪嘴，挤出个笑脸。
“那你们事后一般还会有交流吗？”
他又愣了，他从没在意过这个问题，他总觉得贤者时间里大脑一片空白，这段时间是留给自己喘气和缓和的，他不知道对方在想什么，或者说，大多数时候还没等他去猜，他们其中一个人就要收拾东西走了，“有。” 他莫名的认为如果自己回答没有会很丢脸。
“那你们都谈论些什么呢？”
“不好意思我还有事，我有朋友在等我。”他眼睛快速向左上方转动，然后裹紧了大衣步入人流中，留采访者尴尬地举着话筒。
北人平常不是这样的，他早就学会了忍耐，无论是生活里还是床上。
他可以忍受儿时同学对他性格太过内向的嘲笑，可以忍受同事听说他是同性恋时异样的目光，也可以忍受不同床伴的不同性习惯。有的人连接吻也很敷衍，一心只想侵占他精瘦的身体，有的人却喜欢漫长又磨人的前戏，把他当个宝物捧在手心，又在转瞬和他一起跌进情欲的海底。这些不重要，他都能纵容。
但是刚才有哪里不对劲。
北人脑子里开始回想采访者开头那一大段话，每年有近x成的情侣因为性生活不和谐而分手，其中x%的原因不在过程，反而是事后一方或双方态度冷淡，缺乏沟通。
唉，找到了。他想，这一年中对方似乎从来没有在事后表现出任何关怀，没有亲昵的耳语，也没有体贴的拥抱。他同时也惊讶自己这愚钝的大脑，一年时间竟然就这么过来了。
掏出手机请了半天假，没有告诉对方，私自回了两人幽会专用的公寓，好在也不怎么常来，东西都在以前三三两两的拿回去过一些，简单收拾完，有点不舍地坐在客厅沙发上。
他又开始回忆了，他想起最近的那次，对方发信息让他来公寓，才早上九点。他进屋后刚脱下大衣，连鞋都没来得及换就被压在沙发上，他穿着毛衣，绒绒软软的，像只小兔子，对方倒是只裹了条浴巾，把浪费在脱光他上的时间又给节省了回来。
那次他觉得自己就像没睡醒一样，室外干冷的风和公寓内热热的地暖反差太大了，做的时候他晕晕乎乎地，脑子里一片混沌，但最终还是被高潮的快感拉回现实，结束了。
他把手背抵在额头上，闭着眼轻轻地喘息，然后听见对方光脚走开，没多久又走回来，他睁眼，面前这人换好了靛蓝色的西装，说下午有会，现在要读点资料。
“吉野さん，我可以陪你，我不会出声音的。”他眨巴眨巴自己的狗狗眼。
结果对方瞥了他一眼，边整理西服边漫不经心地说，“你走吧。” 昂贵的袖扣在闪闪发亮。
墙上的时钟适当地响起，仿佛除了报时，让眼前这个发呆的年轻人觉醒也是自己的使命。
这是北人第一次决定不再忍耐，他甚至想再戏剧化一点，于是把手机丢进鱼缸，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